第三日,凌晨3時15分。
「呼──呼──」
樓頂上,風吹著。
感受到冬季夜晚之兇殘的華生,對手呼了口氣,然後摩擦摩擦,希望能夠獲得一些溫暖……顯然效果有限。
真想躲進屋裡去,不過該做的事也不能疏忽。
他看著身後關著奈由莎的小房間,一切正常、沒有異狀。
從這看不見房間的另一側,總覺得有點不安。
雖說只有一扇成人爬不過去的透氣小窗,但會不會兇手就是有辦法爬過去呢?
要是兇手真爬進去,並且巧妙、無聲的殺死奈由莎小姐的話,頭號嫌疑肯定會落在夏諾可身上。
因為只有她的身形可能符合那個尺寸……
華生再次思考。
自己都能設想到的問題,夏諾可實在不可能設想不到。
她之所以會這麼提議,肯定就是因為不會發生吧?
「呼──」
華生又向手心吹了口氣。
一面摩擦生熱、一面祈禱,(怎樣都好,拜託不要再出事了。)
還是好冷……
「來做個伏地挺身暖暖身子好了。」
才剛擺完準備動作,樓下便傳來了一聲驚呼:
「大事不好啦!」
華生震了一下,跳起身,奔向樓梯入口回應:
「怎麼回事!」
沒多久聲音又傳了上來:
「發生命案啦!」
是養頤苑的聲音。
「什麼!」
雖還不清楚細節,但這真的是大事。
由於還不清楚大家的動向,奈由莎這邊可不能就著麼的唱空城,華生跑向頂樓西側,對著下方用盡全力的扯開嗓門:
「快醒醒──!出大事啦──!」
大概過了40秒鐘。
頭髮有些雜亂的刑部推開了窗,稍稍抬頭上望。
「什麼事呀……」似乎還有一些在昏睡之中。
「三樓~有人受到攻擊──似乎沒了生命跡象!」
「!」聽到這句,刑部瞬間完全清醒。
「等等,刑部,!上來前!叫一下大小姐!」
「知道!」刑部迅速套上西裝外套,跑出了門。
碰碰碰碰──
「偵探,出事了!」用力的拍打房門。
喀嚓──
「嗚……是什麼事……?」開了門的夏諾可揉著眼睛。
「似乎發生了命案。」
「嗚……喔……等我一下……」夏諾可往回走,緩緩的穿起了她的招牌白外套,然後靠向刑部「嗚喔喔喔……」的打著呵欠,似乎根本還沒醒。
「…………」
「Zzzz」
「呃……妳家的助手只有請我叫妳,那麼我應該也算完成任務了,先走一步!」
畢竟情況緊急,可不是悠悠哉哉慢慢來的時候。
刑部快速從北側樓梯爬上三樓。
終於等到人的養頤苑揮了揮手。
「刑警先生,這邊!」
出事的地點是……
安置傷患的房間。
死者是,胸口插著一把刀,倒臥在血泊之中的……
女僕裝版禿子叔叔。
「…………」
刑部走向前,小心翼翼的拿下禿子叔叔橡膠頭套。
絲絲細髮從中撒落。
腦袋還在……
因此從頭到腳都能確認。
被害者是禮千愛。
天使真的成為了天使。
刑部不解的看向養頤苑。
「這到底是……」
按照安排,照顧藍花草的人是養頤苑,那麼就算真的有人被兇手攻擊倒在這裡,也應該要是養頤苑。
然而養頤苑不太理解,刑部為什麼要這麼的看著自己?
「啊!詢問意見?我記得在這個國家好像有一首歌,是關於蘭花草的歌吧?歌詞似乎是這樣子的……『我從山中來,帶著一把刀。』」
「養頤苑小姐──!」
「咦?不是這樣子的嗎?」面對刑部的咆嘯,養頤苑頓了一下。
刑部壓壓眉間,「不,沒事的……我想養頤苑小姐應該只是不太清楚那一首歌而已,它的歌詞並不是那子的。還有……現在這個情況並不適合唱歌,就算只是唸出歌詞也一樣。」
兇器是水果刀,準確無誤的刺進死者心臟。
從屍體與周遭血液狀況來看,被害人應該剛死不久……
她的頭顱沒有被兇手割下,大概是因為這一次的行兇並沒有那樣子的時間。
不過兇手應該不是養頤苑,她的身上完全沒有血痕。
而且有個地方比她更為可疑。
房間的窗戶,是開著的。然後……
理應躺在床舖之上的藍花草……
──不見了。
往回推一下案發時間,是在換班時間後十五分鐘內。
養頤苑實在不太可能將禮千愛無聲無息的迷昏,不動聲色的拖到房間,刺殺,然後將藍花草隱藏起來,再換上一套全新的洋裝、全新的洛可可風格洋裝!
那可是這世界上穿起來最麻煩的服飾之一呀!
「ZZzzzz……」
不知何時跟上的夏諾可,半夢半醒半瞇著眼的走向了窗邊。
「兇手……是從這裡逃跑的……」
刑部跟上,將頭探出窗外一看。要是從這邊的窗戶沿著窗台走到極限,然後奮力跳上隔壁窗台,或許能夠成功。但……
「就算無法說是百分之百的不可能,也能說近乎不可能了吧?使用手電筒的話一定會被頂樓的人所發現,不開燈的話夜間能見度這麼低,要是一個失足,底下等著的可是好幾十樓高的懸崖。就算有條河流,撞上石頭也是必死無疑……」
刑部搔搔下巴鬍子,「啊,對了!有個問題應該要先釐清,養頤苑小姐,妳和禮千愛小姐換了位置了是嗎?」
養頤苑輕輕點頭,「是的,因為禮千愛小姐說了刑警隊長很可怕,她一點也不懂為什麼她會被派去看守隊長,希望我能幫幫她,於是我就和她換了位置──好在為了安全起見我有錄音存證,這個應該可以當作證據。」
語畢,她拿出了她的手機,播放一小段錄音……
「這確實是禮千愛小姐的聲音,內容也和妳說的完全一致……禮千愛小姐應該萬萬沒想到,這一換反而讓她更加靠近了兇手……屍體沒有移動過的痕跡,因此由倒地方向研判,攻擊是從床上而來。這幾天看來也沒有任何外人入侵的跡象,基本上能夠確定了……兇手──只有可能是藍花草小姐!」
「波~」大概有這麼一個像是氣泡破裂的聲音。
「刑部……這我可不能當作沒聽見呀……」夏諾可真正的醒了過來,然後以指輕敲自己的腦袋,說明:「記者的『腦震盪』可不是裝出來的。」
「我相信不是裝出來的,所以我才會認為要從窗戶逃走不可能,將藏好的刀刺進他人胸口之中,我想已是極限……」
「不。」夏諾可搖搖頭,「就連行兇都不可能。」
「不可能?那現在的情況,到底該怎麼解釋!」
「我只能說對方終於把『王牌』給用出手了。」
「王牌?什麼王牌?」
「這個……我不好說。」
「…………」
刑部眉毛一跳、一跳,述說著人的忍耐是總是有個極限。
眼前這個小不點,就像別人說話時永遠都要跳出來反對,但當別人問她意見時卻永遠講不出具體事物的那種人。
就算不用拳頭教她道理,嘴上兩句總不為過。
正當刑部打算怒斥少女之時,一道聲音阻止了他,不是人聲,而是「鈴鈴~」聲。
「哎呀~」養頤苑以手遮住了竊笑的嘴,「為了以防萬一掛在門上的鈴鐺似乎有了反應。」
接著傳來的是一道「碰──」的聲響。
在某個房間裡頭的某個人看來已經不想再管三七二十一,全力甩開門,奔了出去。
理解過來的刑部立刻也奔出房門,沒有意外,他見到的是一位體型寬大的中年男子──洪道遠。
「不要動!」
聽見吆喝,洪道遠回頭一看,刑部還在準備掏槍,那麼誰要理他,只要再跨三步,就能奔下樓梯、躲開射擊。
平路奔跑他並沒有信心贏過刑部,但這裡一路都是向下的樓梯,只要這麼的跑下去,接著轉身衝進書房,也許還有機會能夠「脫身」。
洪道遠知道,在這裡的人都不相信他是清白的了,所以不論說什麼都要跑,因為這就是他唯一的機會……
可惜這個機會,瞬間就化為了泡影。他完全沒有預料到有一個人,能夠以飛一般的速度飛下層層樓梯,而且一個伸手就將他壓制在地,讓他連看清楚對方是誰都辦不到。
「痛、好痛、好痛、手要斷掉啦~放開我、快點放開我!這樣的身體能力,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兇手對吧!不是的話就快點放開我~!」
「兇手?」壓制住洪道遠的人歪了歪頭,「我不是兇手,我是華生。」
「華、華生……?」
看他制伏奈由莎時的速度確實了得,但洪道遠完全沒想過外表不是很壯的華生居然這麼有力氣。
「啊,對了~還有不用擔心你的手會斷掉,我是從波蘭留學歸國的,主修中醫,專治跌打損傷,相當清楚力道拿捏,所以我不會放手。」
「波、波蘭?」雖然好像不是該問這個的時候,但洪道遠有點想要問:「為什麼是去歐洲國家學習中醫?」
「畢竟現在的中醫也是講究科學的。放心,我的技術是有國際認證的,在我示範了將脫臼醫成骨折之後,他們就吊銷了我的執照。」
「那就是無照行醫了吧──!」
「怪○黑傑克也是無照行醫,沒有問題。」
「不要把那種虛擬動漫人物拿出來相提並論啊!」
喀嚓──
「骨頭,啊啊啊──我的骨頭好像斷掉了呀!我需要醫生!」
「我就是醫生……」
「我需要一個有執照的呀啊啊啊啊──」
洪道遠頭上飄起了一個不明透明漂浮物。
驚覺不對的華生,立刻收起八成力氣。
「糟糕,真的太大力了嗎?」
「做的好呀華生──!」夏諾可的聲音先到。
人和刑部後來趕上。
更更後面還有一個養頤苑。
刑部走向前,從華生手中接過洪道遠,並為他銬上了手銬。
「或許早該限制你的自由,才不會讓你搞那麼多怪……」
「刑……部……」洪道遠搖搖頭,將精氣神給裝回了體內,「你聽我說……你們的話我都聽到了。藍花草醒來,殺了人,然後消失……如果我再繼續待在那裡的話,下一個死的一定會是我呀!偏偏你們又完全不可靠,我當然只能跑呀!」
「不對……」
夏諾可突然插入的話語,讓洪道遠抖了一下。
「我們被騙了!」
又一下。
不過夏諾可所指並非洪道遠,她完全無視於在場的任何一個人,奔向了三樓西側長廊偏北的位置上,翻翻自己的背包,拿出偵查一組嗶姆君。
「嗶姆?」
「嗶姆君,照向那邊!」
「嗶姆、嗶姆~」嗶姆君點點頭,「嗶─姆──!」發出光,照亮了夏諾可所指的方向。
「那個是……?」後方跟上的華生看向了光的位置。
「有人!」一個黑影跑進了樹林之中。
「要我去追嗎?」
「不,別去。先別提對方有意要跑,在那片樹林中要找到他有多困難。如果對方不想躲,而是埋伏起來伺機攻擊,即便是你也閃不過吧?」
「要看攻擊的方式……武器若是槍,又是埋伏偷襲的話,光憑聲音做反應確實快不過子彈。」
「那傢伙想要的,大概就是這種局面……不過別擔心,他逃不掉、也不會逃的。他還有想殺的人,所以他一定會回來,我們現在所該做的是……」
「將局面導向對我們有利的一方,等他回來。」
「真不愧是華生,還是和你說話開心。」
「畢竟我們是搭檔嘛~」
「哼。」並不否認。
「喂──到底是怎麼了?」稍遠的轉角處,刑部拉著洪道遠走了過來,養頤苑也在。
「沒事!」華生向他喊去,「不過我想我們還是別睡了,先集中到大廳再說吧~!」
「大廳嗎?」
「麻煩你們去叫一下老園丁,我到樓上去帶奈由莎小姐下來。」
「奈由莎小姐嗎?」刑部感覺有些猶豫。
「居然命案再次發生,已經足夠證明她不是兇手了吧?」
「嗚……好吧,我知道了,先讓大家集合起來再說。」
華生點頭向刑部致意以後,往回看向夏諾可說:
「大小姐,妳就跟刑部他們走吧,奈由莎小姐就交給我吧。」
「嗯,去吧~等一會見。」
華生回應一抹微笑,然後轉身快步走到轉角之處後,加緊腳步、跑向四樓。
理論上夏諾可沒說就不會有意外,但這次的兇手似乎有點非同小可。
有沒有可能在製造逃跑假象的同時殺了遠在四樓的獵物呢?
華生不知道……
但說起來,他們並沒有很精確的確認過,奈由莎仍平安無事。
華生拿出鑰匙,吸一口氣。帶著一些些的擔心打開那有些沈重的鐵門。
唧拐──
「…………」
房間裡頭,寧靜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