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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念男友──序曲、第一章(上)

Lee提姆 | 2015-01-04 14:41:14 | 巴幣 24 | 人氣 254


序曲
  一個人的個性,不盡然影響他的穿著、職業、習慣、喜好。有人西裝筆挺,容貌倨傲而明銳,處事規律且務實,有自信。有人衣衫襤褸,蓬頭垢面,做事笨拙處處碰壁,但仍表現自信。

  是的,不管好與壞,即便警察墮成殺人兇手,仍充滿意志,只為生活或生存拼命。但,他們信心的能量從何而來?

  是不是在夜深寧靜的暗處,躲在死巷、關入自宅藏被褥裡,不停問著自己,不斷祈禱,像個虔誠,卻精神偏執的教徒,等待上帝再次灌注起步的能量?

  人們內心某處,存在脆弱。

  我們能辨別善惡。做善事時,有懷疑過自己在行善嗎?或求安心?偷竊,那算惡行嗎?還是家裡有個快餓死的孩子?

  我們懷疑,我們選擇,因為我們都吃過「知善樹果」。

  ──那酸甜的罪惡。
第一章
 
  病理大樓瀰漫著寧靜,潔淨的磁磚反射日光燈的蒼白,一絲生氣都感受不到。

  幽白的走廊裡,有位藝術家帶著矮帽,身著深咖啡的皮衣。他一動也不動,像極了一條杵立的木棍。

  他面色嚴肅又哀愁,凝望佈告欄的彩畫,似思索畫中含意,又像被畫中人物影響,想起困擾生活的苦事。讓經過的人,不免往壞處想而擔心,不由得將眼睛往他身上停留。

  「請問有需要幫忙嗎?你臉色看起來非常不好。」

  手推清潔車的清潔工出聲詢問──

  「………」

  他沒有理會,目光仍停落在那幅彩筆精琢的美畫。

  清潔工皺起眉頭,猶豫要不要繼續等下去,畢竟開口幫忙,又突然的冷落,似乎缺乏責任。直接轉身離去,又像是自我滿足……不,也許強求對方回應,也是個私心。

  他提著掃具站在一旁,安靜等候。時間滴答滴答的走……咚嚨咚嚨,掛牆的擺鍾,響起了整點的提示。

  「對不起,我多慮了。我想起還有事要辦,打擾了。」

  清潔工禮貌地對孤立的背影點頭,帶著掃地工具離去。膠鞋磨擦磁磚,刺耳得令人起雞皮疙瘩。

  「……等等。」

  藝術家轉頭喚住他。

  一張秀麗端正的五官面對著清潔工,但他是男是女呢?過於中性的外貌,很難辨別。

  清潔工與他的眼神對上──不自覺神經繃緊,那目光銳利得讓人極難正視,就像是鎖定目標的野獸,充滿侵略,宛如飢渴的野狼。

  「怎麼了?想到要我幫忙什麼了嗎?」

  「非常需要,因為你吵死了!我要你安靜!」

  突如其來的怒罵,清潔工感到不解。他懷疑藝術家不是說自己,但空曠的走道,只有打掃人員與藝術家。

  「不懂嗎?」

  「抱歉,我真不明白。」

  藝術家嘖嘖舌,袖底伸出的纖細小手,拉拉寬大、不合身的皮衣,那樣的舉動,更讓人意識到他的矮小與瘦弱──他直指清潔工的鞋:

  「嘰嘰喳喳,一直在我身邊磨那雙膠鞋,吵死了。你讓我無法專心看畫。」

  「……我只是。」

  「你詢問時,我沒回話吧,表示我不需要幫助,你直接走掉就好。可是,為何處在原地製造噪音呢?」

  藝術家口氣不好的說,如忍很久似的。若直接放清潔工離開,就能回去享有獨處,但方才累積多時的煩躁,以至於連對方移動一步的鞋子搓磨聲,也不願聽到。

  清潔工試圖解釋:「那是因為我擔心,你臉色痛苦的像是會傷害自己。還有,我站得腳有點酸,換個姿勢就……」

  「擔心,我跟你又不熟,少轉移話題,我不聽解釋。脫了,脫了那雙鞋子!」

  「可是……那樣會。」

  「啊?難道腳有問題?生病了?是那種不能見人的潰爛嗎?」

  藝術家異於一般的犀利說詞,與過於跳躍的思維,讓打掃人員急怕被誤解,慌忙搖頭。

  「不對嗎?嗯?原來如此,你不會沒穿襪子吧?」

  「……那個,抱歉。我工作時要拖地,弄濕腳很不舒服,若生病,又要筆醫藥費。我不能因疏忽有多餘的開銷。為家計著想,這類負擔是不必要的。」

  「不愛穿襪子,又很愛找理由,噁心的傢伙。不管了,裸腳也行,總之,我不想再聽那尖銳的聲音。對,一秒也不行。」

  藝術家徹底曲解清潔工的意思。他乾淨的下巴未有鬍子,頜骨細長且曲線優美,口氣卻讓清潔工不悅地皺起眉頭:

  「我不能答應你的要求。」

  「不能?確實,突然被一位陌生人要求這樣做,誰都會拒絕。不接受的原因,恐怕是在乎旁人的目光,害怕被閒言閒語吧,你真愛自己。」

  「不是……」

  清潔工回答略有猶豫,隱藏了核心的內容,視線卻從未移開藝術家的雙瞳,圓睜睜正視著。

  「那又是什麼?」

  「我確實很怕流言蜚語,那會影響我現在的工作。你也知道,不管是在哪裡就職,即便打掃人員,一舉一動仍是公司的門面。假若我儀容不夠撿點,被民眾投訴、指責,傳入主管耳裡,我在這間醫院可能就無法待下去了。我身為家庭的經濟支柱,失去工作,沒有了薪資,家人將面臨磨難,這全是因為我不嚴謹的作為。」

  「……你真的是為親人著想,想安穩度日?我看是滿口胡言。」

  說完,藝術家雪白的面容,更顯冷漠,完全不給打掃人員一絲同情。讓清潔工不知要如何交流,他不擅長應付這種刁難的人。

  清潔工後悔與他交流,握緊掃具,想直接推車離去,不願再浪費時間顧慮。但就像先前說的,即便是醫院裡很小的一環節,也是個門面。隨意的冷落,對形象是個破壞:

  「為什麼要說我騙你?」

  藝術家搖搖頭,極寒如冰的眼神,流露冷冷的不屑:

  「如果重視這份工作,你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這話怎說?很抱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看你推車上承載大包小包的垃圾,掃具也是剛使用完畢的樣子。你現在的目的該是往垃圾處理場,若真如此,你就不該出現在這裡,因為這條通道與垃圾場是反方向。為何繞到這裡啊。」

  藝術家振振有詞。清潔工忍下無理的言語攻擊,低頭躬身:

  「抱歉,真不明白你要表達的。而且,你的理由很牽強。」

  「要我說白話?這棟病理大樓並不是你的工作範圍……代班?不可能,今天負責這的打掃人員可沒請假,你卻出現在這?」

  「這……我……。」

  清潔工急忙辯解,但藝術家一個箭步殺過來:

  「說,你來這做什麼?」

  「我、我……我不能說……。」

  「理由呢?是不是說出來工作難保……啊,一定是,你現在不說,我也會投訴你擅離職守,讓你丟飯碗!」

  「……這。」

  清潔工緊張地怯退一步,清潔車上的幾包塑膠袋被碰落。

  「不想說也可以,鞋子脫了,運氣好也不會有人看到你的蠢樣。不然等我告發,追查下來,要你直接打包走路。」

  清潔工被對方逼得喘不過氣,他真要失去工作了嗎?工作、工作,對,就是工作──打掃人員心念一轉,找到了缺口反駁:

  「請、請問……」

  「你還想說什麼嗎?還不快脫鞋!」

  「不,冒昧問一下,為什麼一位藝術家知道我們打掃人員的管區分配呢?你……其實不是藝術家吧?」

  「我,我是……」

  「那可以說明,為什麼知道我們打掃人員的掃區分配嗎?」

  「這……我不能說。」

  「你是小偷吧!」

  「才、才不是。」

  清潔工犀利的口氣,使藝術家陷入了恐慌。

  外表看似乖順的鹿,若肆無忌憚的逼迫,就算是匹狼,也有大意被犄角貫穿的一刻。

  藝術家遭破局後,氣勢消退許多,但不甘就此敗退。他不想聽到膠鞋的摩擦,更不想輸掉這場爭辯:

  「我們都有不能說的秘密,不然這樣,做個交易,我剛好在思考一些事才站在這裡,若你能回答我的問題,說出不錯的看法,我願退讓,先行離開,這樣你鞋子的噪音不會吵到我,我的困惑,也能一併解決。」

  「對不起,冒昧說一句。問題由你來出,有失公平。」

  「那攤牌也可以,反正最後下場是你比較慘,我根本就不是小偷……那幅畫其實一點價值都沒有。」

  「好吧……。」

  清潔工勉強點了頭。他不能再耗時間了,剛才掛鐘敲起整點的提示,已過太久,換句話說,他遲了與某人的約定。

  清潔工心情有些急躁,但清澈的黑瞳透著沉穩。

  藝術家覷見後,對抗意識受到影響,緩和了點。他別具意義的微笑,一個剛見面、不熟識的人,竟會認真的聽他說話,真是個怪人。

  這一刻,雙方都未覺察,彼此視對方為怪胎。

  藝術家指著方才研究的畫:

  「這幅畫知道吧,主題是亞當和夏娃吃下『知善樹果』,被上帝趕出伊甸園的情景。是畫家加入自己的心境,重新摹畫的。而畫裡,上帝在驅趕亞當和夏娃時,那表情雕琢得非常細膩。不少評論家猜測:『上帝的內心在想什麼?』『為何是那種神情呢?』而各有不同說法……你認為呢?」

  清潔工不了解畫,直接說不懂,怕被視為敷衍,假裝凝神研究一會:

  「不好意思,我看不太明白它的含義,能給點提示嗎?」

  「否決!」

  「可是,沒有意見參考,想說出你主觀判斷的滿意答案,是難上加難。」

  「……你,還是脫鞋吧,脫!」

  「好、好,我想,我乖乖想就是了。」

  清潔工完全被藝術家的氣勢逼迫,迫於無奈,專心凝視佈告欄的掛畫揣摩。上帝面容憂愁,又混雜憤怒,還帶點淡淡的欣慰。清潔工苦思,越想越沒個解……這下完了,工作大概要沒了,家人肯定……清潔工不小心將心裡苦悶,碎念出來:

  「肯定很擔心。」

  「擔心……哈,胡說八道。亞當跟夏娃違反約定,偷吃上帝的果實,上帝氣得將兩人趕出伊甸園,怎會擔心?」

  「不、不是……」

  「不是?那你瞎猜的喔,呿……敢敷衍我,我現在就去投訴。」

  藝術家生氣地怒目瞪人,耐心全消的搖頭,轉身就走。

  「不要,等等等!」

  清潔工急想法子挽留,但藝術家走得飛快,不管如何,也要先纏住對方。清潔工快步跟上,膠鞋磨擦尖銳,刺得藝術家雙耳疼痛,不得不停下雙腳。

  「……你,不是要你別再發出那怪音嗎!」

  「抱歉,我想你聽我解釋,可是你一直走,所以……」

  藝術家回過身,雙目尖銳如鋒刀,狠瞪著:

  「卑鄙。」

  「那是不可抗力因素。」

  「果然是故意的。」

  清潔工壓著額頭,腦內烏煙瘴氣。被那樣全盤曲解意思,真是第一次,再下去連身體都吃不消:

  「真對不起,你完全誤會我了,聽我解釋……」

  「別往前!」

  藝術家立掌,煞住他正要跨出的前腳:

  「還想用噪音刺激我,果然卑鄙……給我原地站著說,我會聽。」

  清潔工緩了一口氣,微挺腰骨站好。誤打誤撞暫時度過失業危機,但問題仍沒解決,他必須說些藝術家能信服的話,可是,上帝到底擔心什麼呀?

  清潔工嚥下口水,給乾澀的喉嚨潤潤:

  「那個……那幅畫,就是上帝的表情嘛……嗯,你想想,亞當和夏娃是上帝的兒女,就算犯錯被趕出門,但畢竟是自己孩子,父親多少會擔心吧。」

  「……是嗎?」

  藝術家口氣懷疑。

  「不是瞎猜的?」

  「對,我是那樣想的。」

  見清潔工毫不躊躇,藝術家反倒面色複雜起來,好一陣子,佇立原地嚬眉不語,靜默的像一具木偶。不知在內心經幾番辯駁的審核答案後,他緩緩抬起頭:

  「………」

  藝術家靜靜望著清潔工,黑潭般深邃的瞳孔隱含無底的哀傷,接著他默默轉身──

  「我的答案正確嗎?」

  清潔工詢問,對方卻不願回應,黯然離去……清潔工感到不踏實:

  「等等,冒昧問一下,那你認為上帝怎麼想?」

  「………」

  藝術家猶豫地停下,他仰望上方,聽似沙啞的聲音感傷地說道:

  「亞當和夏娃吃了知善樹果,能辨別善惡標準了,那還要上帝教導嗎?因為不被需要將喪失價值,失去自信。上帝不是擔心孩子,是察覺自己快要消失……他,非常的難過……」

  語畢,厚厚的鞋底敲響潔白的磁磚,藝術家規律的走步聲,越行越遠,直至那咖啡色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的轉角。

  留在原地的清潔工,莫名感到失落。

  雖保住了工作,但就像贏了球,卻輸了比賽。

  藝術家果然有難言的煩惱,而他無法給予幫助。

創作回應

西可
(( へ(へ´∀`)へ坐等文中(#
藝術家對上帝的想法真奇特WW我喜歡(?
2015-01-04 15:08:43
Lee提姆
我也很喜歡@@
2015-01-04 15:14:50
青檸✾
写得好好0.0加油✧◝(⁰▿⁰)◜✧
2020-07-08 19:14:42
Lee提姆
謝謝
2020-07-09 14:1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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