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上好吃的果醬(́◕◞౪◟◕‵)
④
「嗯……是這樣啊。」
「就是這樣。另外我還想再問你一件事情。」
「還有問題啊……罷了,反正我現在沒事做,心情也不錯,回答一兩個問題是沒什麼關係。好,問吧。」
「是嗎,那麼……我真的──是獨一無二的嗎?」
「哎呀,哎呀。想不到妳竟然會問這種問題呀,大叔我嚇了一跳。睡意頓時全消啊。我現在年紀大了,一旦被嚇醒就睡不著,很麻煩的。」
「不要用那個討厭的口氣說這種無聊的事情。」
「哎呀,哎呀。真可怕……不過算了。話先說在前頭,先不論妳是否特別,但妳確實是獨一無二的──這一點毫無疑問。」
「是這樣嗎……」
「聽起來很沒有自信,是因為傍晚遇到的那個人嗎?」
「大概是吧。」
「大概是……哈哈,這種模稜兩可的口吻大叔我不討厭喔。」
「所以說不要用這種討厭的口氣。」
「這先暫且不管。總之我想說的是──對自己沒有自信這可是不行的喔。」
「…………」
「妳最大的缺點就是沒有自信。身為王牌、身為秘密武器的自覺性不夠。這點很不好喔。就算不是為自己,也應當要為將妳當做英雄培養的我想想啊。」
「……是。」
「哎呀,我沒有在教訓妳,所以不需要用那麼恭敬的態度回答,只是提醒妳──英雄不會因為一點小事而挫敗,如此而已。」
「……我明白了。」
「嗯嗯,明白不錯,明白很好。話說回來,妳有沒有思考過一個可能性?」
「可能性?」
「沒錯,可能性。妳有沒有想過──對方或許擁有與你性質相近的能力?」
「但是……你不是說我──」
「是喔,我確實是說過妳是獨一無二的。但這並不代表沒有同類的存在。」
「同類……」
「相似不代表相同,等同不代表雷同。總之我想說的是──對方或許跟妳一樣是時間領域的能力者,只不過方向不同罷了。」
「方向不同……嗎……」
「是喔。方向不同,也能說矢量不同。總之,對方擁有的是與妳相似的能力,儘管向量截然不同,不過應用的方式卻與妳如出一轍──但這只是個假設。」
「假設……也就是說,沒有先例嗎?」
「嗯,沒錯。妳腦袋終於轉起來了。在這座島──這座被譽為天才雲集的島上,至今為止──沒有出現過任何時間領域上的才能者。」
「沒有出現過……那我遇到的究竟是……?」
「哈哈,我也是第一次聽到這種事情,假如不是妳告訴我的話,或許我也不會相信這種事情。假如妳說的是真的,那就只有兩種可能──」
「…………」
「──不是被腦的高層當作機密隱藏起來,就是他根本不是『過度偏頗者』。」
所以這座島才有趣啊。
電話的另一端傳來這樣的聲音。
× × ×
李明樹的家位在東側,距離那被戲稱「監獄」的S區很近的D區東側。那是一棟九層樓的高級公寓,他的家位在七樓。儘管這樣的高樓在伊甸島上多不勝數,但視野還算遼闊。
剛結束打工,明樹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時分──牆上的時間顯示剛過十二點整。
雖然不是太繁忙的工作,但每天都弄到這麼晚才回家,多少身體還是有點吃不消……要不要乾脆狠下心來換個工作呢?話是這麼說,但就算要換好了,也不知道這樣的自己究竟適合做些什麼──他這麼想著,接著取出電話,將手機電源打開的那一剎那,瞬間響起了鈴聲。
「是鬧鐘嗎?」
但並不記得自己有在這個時間點設定鬧鐘。
不過在他看過手機屏幕後,答案便呼之欲出。
這過於湊巧的時機怎麼看也不太自然,大概是反覆打了無數次吧。明明一直打不通,卻還毫不間斷地一直打過來──莫非發生了什麼事情?
「大概被芊羽欺負得很慘吧。」
明樹看著來電顯示上熟悉的號碼會心一笑。
「丞然?你會在這個時間點打給我還真是罕見……啊,莫非是又被芊羽欺負了?」
「『又』是什麼意思啊!?『又』!?」
從電話另一端傳來的口氣感覺有些急促。
「感覺你那邊很吵啊……發生什麼事情了?」
發覺好友好像不太對勁,明樹壓低聲音問道。
「啊啊,一言難盡……總之我需要你幫我個忙。」
即便是一直以來就只會給人添麻煩的人,但卻始終不曾如此低聲下氣地求過自己──沒想到他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明樹不禁感到一陣詫異。
若非情況異常緊急的話,他恐怕也不會這樣做吧。
「……明樹?」
糟糕,一不小心就沉浸在思考之中,好友的一句話才將他拉回現實。他趕緊回應:「我在聽。你說。」
或許是明樹的這句話起了效果吧。好像聽見話筒傳來「呼,那就好。」安心下來的回應。
「…………!?」
隨後,明樹將聽到的情報在腦中重新整理,逐漸明白了好友如今的處境。現在丞然的情況遠比他要想得來得糟糕許多。而且偏偏是那個大名鼎鼎的「縱火魔」──並且對方好像十分認真的樣子。
不,倘若真是那個「縱火魔」的話──那根本就不是認不認真的問題。
無論何時,那個男人都是認真的。
「……運氣真差。」
「……哎?你說什麼?」
「不,沒什麼。總之你先冷靜下來。」
最終,聽完好友的說明之後,明樹還是只能給予這個回應。如果不是這個傢伙的話,明樹或許還能替他想些脫身的辦法,但好死不死偏偏是這個傢伙──
「總之你還是逃吧。絕對不要想道歉或是對話。即使有那個機會也絕對不要這麼做。就算他說了什麼『只要道歉的話就原諒你』之類的話,也絕對不要跟那傢伙對話。」最後,明樹說:「絕對不要正面交鋒,逃跑才是上策。逃跑、逃走、逃奔、逃避。什麼都不要想,只要想著該如何脫身就好了。」
明樹認為自己說出的這句話大概連安慰都算不上,感覺很差。但仍舊要說──因為「縱火魔」就是這麼危險的傢伙。
然而,對於明樹那苦口婆心的建議,電話的另一頭卻是緩緩傳來這樣的回應──
「不,抱歉,我要拜託你的不是這件事情。」
「……哎?」
頓時一臉訝異。
假如不是這樣的話,那他究竟特地打電話過來要做什麼……?
「不是這件事情……那不然你打電話給我是……?」
「啊啊,抱歉,這我應該先告訴你才對。總之──曉莎在我家附近的超商等我,我希望妳可以帶她回家。」
「啥?等等……不不,不不不……你在說什麼啊!?」
驚恐。
不,不管怎麼看都是自己的情況比較危急吧?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先擔心妹妹!?這個到底是怎麼回事……雖然很有他一貫的作風,但這樣實在太……
「總之就拜託你了。」
似乎感覺到對方想掛掉電話,明樹急忙喊住。
「等等!那你現在要怎麼辦!?」
「……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
「喂,等等──」話還沒說完對方就掛斷電話,之後不論明樹怎麼回撥都是語音信箱。此時他異於平時的形象,粗魯地將手機扔到地上。
「那傢伙到底搞什麼……」
即便自身有難,也絕不會向他人請求幫助──這就是葉丞然一貫的作風。
對丞然的性格十分瞭如指掌的明樹當然也知道這件事情。
但他沒想到這位摯友竟傻到這種程度。
「可惡,那個笨蛋……」
手機被摔壞,這下就算想打電話請求別人幫忙也做不到……
「總之先出去看看情況吧。」
在心中默默祈求摯友的平安,接著離開家裡。
× × ×
逃吧。
逃吧。
不顧一切地逃吧。
結束通話之後,葉丞然就不斷逃跑。
「接下來──」
苦惱。
雖然順利逃掉了,但危機仍然沒有解除,甚至還對試圖伸出援手的好友說出了逞強的話。儘管不想承認,但現今的狀況實在相當棘手──不管丞然怎麼想都沒有任何勝算,甚至連對策都沒有考慮。
只是一昧地逃跑。
不顧一切地逃跑。
話雖如此,但也並非什麼都沒有想。
多少能猜得到對方的目的──想必是因為芊羽。也就是說,如今就連回家的這個選項都被消除了嗎?根據對方的行動模式來看,應該早就知道自己會經過那條路。換句話說──對方有很大的機會已經知道自家的住址。
「……看來是更不可能就這樣逃回家了。」
儘管一開始就沒有這個打算。
不過,這下子事情變得更麻煩了──假如對方真的知道自己的住處的話,那就更不能只是一昧地逃跑,否則對方或許會轉頭去家裡也不一定。
總之現在能做的──唯一能做到的就只有逃跑。
至少在想出對策之前,就只有這麼一個辦法。
「……不能老待在同一個地方。」
正當丞然要從那邊離開時──他看到了,遠遠的看到了。
簡直就是地獄。不,這種情形應該要說煉獄才對。
自己剛剛逃過來的路線──全都燒起來了。
一個不留。
寸草不留。
全部都燒起來了。
在那之中──就像是什麼電影特效一樣,一柱巨大的火柱向著天空奔馳,然後──將遮蓋住天空的烏雲全數燃盡。
悉數燃起。
盡數殆盡。
「…………」
明明還隔著一段相當遠的距離,但就像發生在自己跟前似的,全身都感到強烈的熱量──無雲的星空頓時出現在頭頂之上。不過跟星星所散發的那微弱的光芒比起來,還是方才那猶如艷陽般的火柱所發散的光芒要來得強大許多。
「只能逃跑……嗎……或許真的只能這樣做。」
不過不能只是一昧地逃跑,必須做點什麼。
至少必須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才行。
然而自己又能做些什麼呢……不管怎麼看,丞然的勝算實在太低──不,根本就是沒有勝算。
是給予,還是掠奪?
直至今日,葉丞然仍舊沒有做出決斷。
──直到他看見了那個以後。
× × ×
半年前,一棟位於D區市中心的三十二層大廈發生了縱火案。
那是在中午時發生的事件。
突然而然。
毫無預警。
大廈忽然燒了起來。
不消半分鐘──就燒得精光。
燃盡。
殆盡。
──什麼都沒有留下。
對,什麼都沒有留下──不論是在那棟大廈辦公的七十名員工,還是鋼筋,或是燒毀過後遺留的餘燼──什麼都沒有留下,全都消失了。
不過這並不是消失,而是蒸發。那熱火足以將一棟大廈變成一片焦黑的土地。
這就是「縱火魔」所犯下的「業火」。
「啊啊,真是,麻煩死了。」
假如就這樣順利逃掉,擺脫掉他的話,與「至少不會把整個地區都燒掉吧」的這個想法相悖,「縱火魔」確實是會這麼做──
只要是稍微對他有點理解、稍微調查過他過去引發的事件的話,很容易就能明白──他就是個這樣的傢伙。就連當時會燒毀掉那棟大廈的原因,也僅只是因為「那裡的空調很吵」這種微不足道的理由而已。
所以葉丞然最終所採取的「這個行動」,可以說出乎意料地拯救了這個地區──不過他當然對此毫無自覺。對他而言,這僅僅只是在保護自己而已。
這就只是一場賭博。
這就僅是一場博弈。
所謂「無心插柳柳成蔭」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總而言之,姑且不論之後的結果為何──至少這個選項暫時是對的。
是逃跑還是戰鬥?
是給予還是掠奪?
人生就是接連不斷的選擇題──
假如這個世上真的存在某種偶然,存在必然的話──那麼肯定早在這個當下,答案就已經呼之欲出了吧。
× × ×
「嗯?怎麼回事……?」
如同預定事項那般,「縱火魔」輕而易舉地發現了那個。
那是黑色的腳印。似乎是撞倒了擺放在旁邊的石油桶,所以鞋底沾到石油了吧。
腳印不斷延伸到某座工廠裡面。
看見這片景象的「縱火魔」絲毫沒有考慮過這是刻意為之的行為,而是將它當作事實,理所當然地接受了。
「哈哈,害怕到弄倒石油桶了嗎?就連腳底沾到了都不知道,真笨,嘻嘻嘻。」
什麼深思熟慮都沒有,就這樣義無反顧地勇往直前。這份行動力或許就正好說明了他與丞然的不同──也就是所謂的自信。
自信。
自滿。
也可以說是勇氣。
若不是對自己有百分百的勇氣的話,或許他就不會採取這種行動吧。
儘管擁有「如果躲在裡面,那就把整座工廠給燒了」這樣的實力,但他並沒有選擇這樣做──對他來說這樣的作法搞不好省事多了,不過仍舊沒有這樣做。
促使他採取其他作法的原因只有兩個。
一個是自信,而另一個就是娛樂。
要是這樣做的話就不有趣了──不如說這才是主要原因。
不過我們都知道,有時過度的自信──本身就是一種魯莽。
「哼哼哼──躲在哪裡呢?應該跑不了多遠吧?不,只是感覺而已。」
一邊說著不知所云的話,一邊輕輕推開厚重的鐵門,一切就正如他所預想的那樣。葉丞然確實沒跑多遠。
他就站在那裡。
在鐵門的另一側,手上拿著不知道從哪撿來的鐵棍,就像站上打擊區的打者一樣握在手中等他。
「……哎?」
「縱火魔」仍可算是個罪大惡極的犯人──雖然至今為止都是依靠自身的「才能」戰鬥至今,但即便如此也不能輕易忽視他在身為「犯人」這個身份時,與來自四面八方的維護治安組織周旋時所累積下來的經驗。
然而這次的失誤──並不僅僅只是失誤這麼簡單。
「縱火魔」認為葉丞然只是一昧地在逃跑。
只是在逃跑。
為了逃離這裡。
為了遠離自己。
所以只能逃跑。
他是這麼想的──所以發生這樣的情形,可以說是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哪裡想得到──原本只是一直在逃跑的少年,竟然會反過頭來攻擊自己──回過頭來掠奪自己。
沒有剎那迷惘,甚至沒有一絲猶豫──少年揮舞著厚重的鐵棍,從一個出其不意的方向直擊他的後腦。
如果是進入警戒狀態的「縱火魔」,恐怕鐵棍在早在接觸他之前就已經融化了吧。然而不巧的是,現在的他並不是那種狀態──體表的溫度沒有高到那種程度──但仍舊是不容小覷的高溫。
儘管擁有「經驗」,但他仍舊是個人類。在此刻受到如此沉重的一擊,仍然還是會造成不小的傷害──身體就這樣飛了出去。
「呃……嗚……」
強力的一擊──不偏不倚地打在後腦勺上。儘管算不上一擊必殺,但也造成了不小的傷害。雖然不曉得傷害有多嚴重,但至少暫時能讓他在地上安靜了一陣子。
帶有強烈殺意的一擊。如果對手不是他的話或許早就死了。
不過葉丞然並未就此停手。
趁勝追擊,用鐵裩將他毒打了一頓──他當然沒有這麼做。並不是因為在這一瞬間對敵人仁慈,而是因為他知道即使這樣做也沒有任何意義。第一下是奇襲,第二下肯定無法奏效。在「縱火魔」得知他會使用鐵棍攻擊的那一剎那,這個如同賭博式的「奇襲」作戰就已經失去意義了。
只能用一次。
這招就只能用一次。
如果繼續追擊的話,已經警戒起來的「縱火魔」會毫不猶豫地將這裡化為一片火海。倘若事情真的發展到那種地步,那葉丞然就可謂是窮途末路──所以他才沒有繼續用鐵棍攻擊。
如果「奇襲」沒有順利打倒敵人的話,那就只能採取下一步──於是他將藏在身後的那個給拿了出來。
就某種層面上來說,這也是一種賭博──只不過這賭贏的機率實在是太過渺小,但還是值得一試。
他將那「黑色的液體」灑在「縱火魔」的身上。
下一秒,烈火焚身。
「嗚哇啊啊啊啊────!」
只能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是給予,還是掠奪?
──葉丞然至今仍然無法下定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