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RK MOON：灰色都市》55．狩獵
「你們為什麼在監視吉力哥？」
聽到卡米爾的問題，盧卡和路易對視了一眼，猶豫該告訴他多少。作為異卵雙胞胎，他們一直認為彼此有所不同，但此刻，兩人的想法卻完全一致。
在他們的眼中，沒有絲毫信任、信賴，或任何溫暖的情感。壓在這對雙胞胎兄弟肩上的責任，不會因為這種粗淺的情感定義而動搖分毫。
「又是吉力哥，到哪裡都離不開吉力哥，真是煩死了。」路易冷冷地嘀咕了一句，煩躁地用手撥弄著他那長長的雙色髮絲。
身為一個憂慮且謹慎的人，他一直小心翼翼地接近這些狼人兄弟。要讓他們與吉力斷絕關係，並填補這個空缺，絕非易事。
然而，即便卡米爾身陷吸血鬼的掌控之中，他對吉力的信任依舊深厚。這讓路易感到無比煩躁。
「我們懷疑吉力與襲擊馬哈巴草原的吸血鬼軍團是一夥的。」
「盧卡！」
路易猛地對他的大哥吼了出來，因為盧卡竟如此直白又隨意地說出了真相。
盧卡一向如此，總是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從不事先與他商量。對這種態度感到厭煩的路易，狠狠地跺了一下地板。
「別說這種鬼話……」卡米爾低聲咆哮著。
他似乎已經做好了變身為狼的準備。
「聽著，我們不是壞人。這就是為什麼我不想跟你說話。」
結果總是這樣。他們基於合理的懷疑與間接證據進行狩獵，但到了這一步，他們總是成了惡棍。
盧卡露出困惑的表情看向路易，而路易則按住額頭。他對這個完全不經商量就把底牌全盤托出的哥哥，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可以自己查清楚，我們到底有沒有說謊。」
路易說完，重新將目光轉向卡米爾。
「卡米爾，我想你得幫助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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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周圍浮現出一圈黑色的光暈。
夜空異常昏暗而寂靜，凌厲的風捲起森林裡乾燥的塵土，吹進了城市。
過去幾天都是無月之夜。漆黑的浪潮在海面上翻湧，唯有偶爾平靜的水聲，證明他們來對了地方。
短短一個月內，灰城郊區一半的人口消失了。
隨著駭人的事件與謠言四處蔓延，失蹤者與屍體接連被發現，驚慌失措的居民紛紛搬往其他城市。
空屋的數量與日俱增，在那些雜亂無章的房舍角落裡，物品生鏽，垃圾在海風吹拂下腐爛。隨著觀光業衰退，勞動力減少，不曾停歇的法洛海德工廠，也開始走向崩潰。
夜晚的靜謐之中，恩吉摘下無塵的眼鏡，習慣性地擦拭著。
今天，是狩獵的好日子。
人類依舊在逃離，而敵人身上的血腥味愈發濃烈。敵人的蹤跡比以往更加明顯，他能感受到。
恩吉打開窗戶，迅速從高處躍下。
最初，他曾說要與刊同行，但那是過去的話了。只要能得手，恩吉不介意使用骯髒的手段。
他正準備沿著灰色旅館一側走上街道——
「你比我想的還要晚。」
一直倚靠在一旁的刊，突然擋在了恩吉面前，像是早已等候多時。
如果只有刊一個人，恩吉還能勉強忍受。
「為什麼你把他帶來了？你他媽的認真嗎，刊？」
恩吉咬牙切齒地指向站在刊身後的納紮克。納紮克是他們之中塊頭最大的一個，在刊的身後根本藏不住。
「啊，我在出門的時候被逮住了。」
面對刊這種漫不經心的回答，恩吉光滑的額頭皺起了幾道紋。
「你把這當藉口……？！」
「不是藉口，是解釋。」
「好吧，你們兩個還真有本事讓我火大。」
恩吉交替瞪視著刊與納紮克，然後彎下腰，收緊鞋帶，像是準備隨時加速衝刺。
「我真是個白癡，竟然一開始就把你們捲進來。」
恩吉喃喃自語，覺得自己那天一定是被什麼鬼迷了心竅。奇怪的是，每當面對刊，他總是很難說謊。也許，在內心深處，他是希望刊能發現什麼，讓他能有所依靠。
對於自己被這種微弱的情感動搖，恩吉無法接受。他甩開這個念頭，徑直走過二人。然而，納紮克大步上前，追上了大幅擺動手臂前行的恩吉，伸手按住他的肩膀。
「小心點，謹慎總比後悔好。」
納紮克的話對恩吉來說，早已是意料之中的廢話。他嘆了口氣，低下頭。這只會讓他的個人復仇之路變得更加棘手。
「這就是為什麼我沒告訴他，懂嗎？」
恩吉瞪著站在一旁的刊，像是在指責他什麼。帶著怒氣，恩吉甩開納紮克搭在他肩上的手。
「這種事沒必要摻雜情緒，恩吉。」
「我現在比任何時候都冷靜。」
「但你的臉上可不是這麼說的。」
納紮克直截了當地反駁，完全無視恩吉的辯解。
他說的沒錯。無論恩吉怎麼試圖讓自己冷靜，怎麼努力讓頭腦保持清醒，那股滔天的怒火與復仇的衝動，仍在體內翻湧，不受控制。
局勢越來越不如他的意，恩吉長長地嘆了口氣。然而，正如納紮克所說，光是認清現況，並不能改變什麼。
「無論我的情緒如何，我該做的事都不會改變。這次也是一樣。吉力哥或許再也不想見我了。」
「你明知道這點，還是要去？」
「沒錯，我已經決定了。」
面對恩吉堅定的回答，納紮克抹了把臉，煩躁地揉亂自己的頭髮，開始來回踱步。他雙手插腰，又放下，重複著這個動作。
他的心思一覽無遺。恩吉歪著頭看著納紮克，臉上的神情糾結得像是在說，這根本不值得他再繼續等下去。
「如果你不認同我的做法，乾脆去告訴吉力哥好了？不如乾脆大聲昭告全世界？」
「如果我真那麼做，這件事早就結束了。你看我像是想這麼做的樣子嗎？」
納紮克抬起一隻手臂，露出一道如鐵軌般延展的傷痕。那是上一場戰鬥留下的傷口，尚未完全癒合的肌膚上，清晰可見一道紅色的痕跡。
「我不想讓事情失控。這是我們的復仇，我要讓他們付出遠超雙倍的代價。」
納紮克從未對吉力隱瞞過任何事。然而，也許今天，這份坦誠會就此破裂。
然而，還有一件事，是納紮克無論如何都無法動搖的——
「如果我們犯了錯，人類可能會受到波及。這點我無法接受。」
「那關我什麼事？」
恩吉知道納紮克對這件事的想法，但他仍然故意激怒對方。如果納紮克因此動怒，聲稱再也不想見到他，然後轉身離去，恩吉會欣然接受。即便他們曾是彼此救過命的兄弟。
恩吉向納紮克踏出一步，彷彿要在他的計畫中打入一根楔子。刊的腳趾微微抽動了一下，對方的威脅性動作讓他緊張起來。即使是兄弟之間，爭執仍然是爭執。他必須阻止這場言語衝突演變成肢體衝突。
「人類無法容忍與自己稍有不同的存在，我為什麼要保護他們？我與他們不同。我知道狼人會守護自己的領地，但我不會盲目遵循這種傳統。」
恩吉的聲音低沉而冷靜，卻充滿怒意。他的話語清楚地否定了狼人長久以來的潛規則。
太陽升起又落下，海水帶著鹹味，天空高懸於上。就如同這些顯而易見的事實，狼人傳統對納紮克而言，也是無可置疑的真理。因此，對於恩吉一舉全盤否定的言論，他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
沉默持續著，刊試圖阻止恩吉離開。
「你也要來攔我？我還以為你跟我是同一類人。」
恩吉說得沒錯。刊曾經遭受人類虐待與遺棄。然而，讓他重新活下去的，也是人類。在愛與恨之間，刊總是站在十字路口。
「好，我們的確很相似。我也知道，不是所有人類都有人性。但我養父母呢？米卡呢？你不可能只保護一個人，如果要保護一個，就得保護所有人。」
刊的問題直指核心，讓恩吉的身體微微僵硬。直到這一刻，他才像是突然意識到，「人類」這個概念，也包括了刊的父母與米卡。
「這和她沒關係……」
恩吉清了清喉嚨，冷淡地回應。然而，刊並不打算因此退讓。
「這當然有關係。米卡也是人類，而她愛著這個世界。你想要隨心所欲地摧毀它？我無法接受，恩吉。」
有時，刊覺得自己無所謂人類的存亡，但事實是，他的生命是人類所救。沒有人願意接近他，直到某一天，米卡毫無預警地闖入他的世界，坦然地成為了他的朋友。
「你為什麼這麼痛恨人類？我們本來就有一半是人類，狼與人。」
納紮克試圖勸說恩吉，卻只讓對方更加不耐。恩吉緊握雙拳，像是無法忍受這樣的荒謬言論。
「我討厭他們的天真。他們從未想過，有些存在與他們不同……我討厭他們只懂得憐憫彼此，為自己的生存而戰。他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我不想讓他們侵入我的內心，在我最脆弱的地方刺上一刀。
他們是弱者。我只需一隻手就能將他們粉碎，卻又落入他們的手中。
所以，我害怕。我很不安。
「恩吉。」
恩吉將那些無法說出口的話吞回肚裡，低下頭。
「你贏了，刊。」
最終，恩吉選擇了讓步。納紮克與刊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他獨自行動，而恩吉也無法動搖自己這兩位固執的兄弟。
「一切不變。我們會一起對付阿克西安。」
刊的聲音帶著安撫的意味，卻又隱隱透出一絲寒意。
「不。」
恩吉打斷了刊的話。
「我要親手解決她。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
對他而言，這場復仇不可能是「一起」完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