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
大廳
主題

污穢不堪的你最可愛了-長篇評論/ 陰翳之美與作為事件的歧視

Virginoil | 2023-11-12 02:54:39 | 巴幣 0 | 人氣 66

https://medium.com/@peter91916/%E3%81%8D%E3%81%9F%E3%81%AA%E3%81%84%E5%90%9B%E3%81%8C%E3%81%84%E3%81%A1%E3%81%B0%E3%82%93%E3%81%8B%E3%82%8F%E3%81%84%E3%81%84-%E8%AB%96-%E9%99%B0%E7%BF%B3%E7%BE%8E%E8%88%87%E4%BD%9C%E7%82%BA-%E4%BA%8B%E4%BB%B6-%E7%9A%84%E6%AD%A7%E8%A6%96-4fb0b08dde66
以上為連結/文章第一章如下:

                                                                           1.
越是卑劣、殘酷、不道德、污穢的人事,越是要用優雅的語言敘說出來。在這一計畫之中,我對語言的抽象性和語言的淨化力充滿自信,這種手法可以最明顯地證明劇本台詞的表現力度。 三島由紀夫
如果把漫畫的畫比作漢字,把語言(對話中平假名尤其多)比作假名,把格子比作句法,那麼可以說漫畫表現本身與日語的構成在結構上有相似之處。 夏目房之介
     在劇作《薩德侯爵夫人》的解題中,三島指出,自己是刻意的採取優美的文體來撰寫薩德侯爵 (Sade) 這一情色主題的,原因是他認為語言有辦法將「經驗」還有「現實」凝縮成「觀念」,所以薩德的情色被作為一種「詩性」的東西來接受,在那樣的造型中情色已經不再是「經驗性」的,經驗已經被語言與句法塑造成了一種美的「表現」。要達成這樣的效果必須要有穩定的「文體」,而他認為那是一種「小說家解析世界的基礎」,以我個人的解讀來看,文體明確來說就是一種「個性化」而統一的「文字表現方式」,也唯有如此才可能表現出特定的主題如何被作者所捕捉。從這個論調上,房之介指出漫畫與語言的相似之處無疑為我們揭示了《污穢不堪的你最可愛了》(日語:きたない君がいちばんかわいい)的根本核心。
     本作一共五卷二十六話,故事著眼於瀨崎愛吏與花邑雛子之間表述為施虐/受虐但實則宿命式的無法相通之愛情,她們各自有自己的人際圈,而出於歧視的照片外流洩露了兩人的關係,瀨崎愛吏無法再面對人群而退學,順從她的雛子則陪愛吏一起步向毀滅。在閱讀まにお的這部百合作品時,我經常感到一種違和,原因在於在這部作品中,對於主角瀨崎愛吏和花邑雛子所展現出的暴力,她們周遭的人甚至是她們自己,在解讀方式上經常是有偏誤的。對於她們暴力的理解與她們的暴力本質之間具有一個理解上的「錯位」。其中,最為顯著的誤讀就是愛吏與周遭相當數量的同學將她自己的行為理解為「欺凌」,我們將先從這個部分討論作為文體的畫風。森田洋司指出,霸凌是「處於優勢的一方,刻意的,或者集體造成他人精神上,身體上的苦痛」,雛子並不覺得苦痛本身已經證明霸凌立論的錯誤,但是「優勢」單挑出來看卻也無法成立,此處有著房之介所說的漫畫表現當中的「思想」問題。簡而言之,雙方,應該說整部作品的人物都保持著同樣的畫風與身材,這個「平等」的身體除了是「個性化」的表達,還是作者用以敘述暴力的文體。
     まにお的筆觸偏向輕柔而較少線條感,色調則一概偏向輕盈。在人物形象上,脆弱性 (Fragility)或許適合指稱其特色,我想讀者會同意這些角色們給人的印象是「脆弱」而「惹人憐愛」。一以貫之的使用這種畫法的她並沒有給予暴力以文體上的殊異,也就是說,作為視覺符號的線條與人物缺乏直接指向暴力的特徵,亦即暴力並非是可以從視覺看出來的角色之「身體特質」。但是,她在此並非是要開展暴力造成精神苦痛那樣的論調,那樣的揭露任何一個作者都可以做。藉由一貫筆觸與身材的描繪,角色之間無法辨認出明確的「優勢」,這種暴力的去身體化除毋寧說是要使其成為「概念」,它已經被統一的畫風塑造成了暴力的「風景」而成為了美學性的東西,即便是描繪汙穢的時候也還是維持著原本的畫風,而沒有揭露出汙穢對於人狀態的「改變」,那樣的汙穢不過只是「色調」罷了,這樣的汙穢同樣也是抽象的。汙穢不堪得以成為可愛並非是一種刻意的反論。在巴塔耶的踰越中,藉由玷汙美貌可以產生情色,而情色則來自於踰越禁忌,因而我們沒有理由認為汙穢不會某種意義上具備相當的吸引力。而從美學意義上來說,潔淨之美達到了極致自然也會有汙穢之美做為標準以對抗之。汙穢得以可愛因此不該過於訝異。
     這個概念化暴力首先揭露的是它自身的普遍性,亦即它可以來自任何一個人。如果說愛吏的行為可以稱之為暴力,那麼好美惡意的去散佈她們的隱私又何嘗不是?同樣的,周遭的無關人士亦會對雛子暗中欺凌,雛子在後來也轉變成施予愛吏暴力的對象,甚至是作品中最為純正高潔的小悠,她在指責散佈照片的人「令人作嘔」時,客觀上來說也應該算是她對於好美潛在施予的暴力。這樣的整理讓我們能夠看出本作中的暴力並不會「必然的由誰產生」,它並不由特定角色壟斷,而是所有人都有內涵著它的可能,三島在『サド侯爵夫人』的劇本中藉著聖豐夫人之口如是敘述:
聖豐: 薩德家族的家徽是一隻雙頭老鷹。薩德侯爵這隻鷹總是高揚著兩個頭顱。一個是實二世紀以來做為名門貴族傲視一切的頭顱;一個是來自人性本源的罪惡的頭顱。夫人,這九年來,您不斷為砍掉一個頭顱、拯救另一個頭顱而戰鬥。不過,這本來就是一場力不從心且徒勞的戰鬥。因為,這兩個頭顱本來就長在一個身子上。
     如果漫畫的線條等同思想這種說法在此成立,那麼暴力做為普遍人性的一部分就是這部作品可以稱之為思想的東西。不只如此,做為慾望的暴力是無法分割的。在本作中,瀨崎愛吏於第10話中被好美揭露她與雛子的關係,她為了保護自己的形象堅稱「我才是受害者阿!」,這產生了遮蔽,她的這句話其實沒有錯,但她卻是從「傷害」的層次上來把握自己的暴力行為,因此才要逃離「欺凌者」的身分,她周遭的人乃至讀者因此就被誤導出她「逃避責任」的負面形象。這句話實際的問題並非是逃避責任,而是她用可以客觀可視化的暴力來理解自己的行為,所以才有可能將它作為單純傷害「他人」的責任而逃避。
     但是她的殘虐本質無疑是她自己的慾望,這種切割於是變成她在否定自己的欲求,而這個注定的徒勞嘗試與她只能存在於他人評價的社會性產生了無法彌合的裂痕,她唯有否定自己的肉身才可以延續被她倒錯的思維所把握的「觀念=存在」,所以才有最終回的「妳願意讓我們成為永恆嗎?」,要雛子掐死自己的愛吏表象出的語意是打算求死,但真正的目的卻是要求生,她唯有在觀念中才能活下去。這卻也是否定慾望作為人性必會面臨的矛盾。
     另外,所有人都能持有暴力的「普遍性」卻反使暴力由其持有者賦予了性質。在第4話中,愛吏對雛子說「妳很喜歡疼痛吧?」,可以看到下一格中雛子面色陰暗而不發一語,顯著表明了她並不是真的喜歡被傷害,而她則被愛吏誤讀為一般意義上的受虐狂(masochist)。對雛子而言,她接受的傷害只能是由愛吏賦予的。所以我們可以在第13話中看到她一開始把同學的欺凌當成愛吏的行為來接受,當她知道那些行為並非來自愛吏時,可以看到她瞬間感到崩潰想吐,因為那是來自他人且無法被詩化理解的「惡意」。所以,本作的暴力真正影響角色的要素是攻擊者本身的性質。它可以被接受,產生暴力的人則決定它能否被接受。

創作回應

更多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