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聽著最愛的聲音，說出最傷的言語
隨著殺老師化作點點光粒，隨著光粒在眾人手中漸漸消散，隨著眾人的哭聲此起彼落。
E班畢業了。
儘管畢業典禮是隔天早上，儘管沒有人發下畢業證書，他們還是明白了，自己已經畢業了。
緩緩地走向教室，大家臉上都爬滿了淚痕，連方才開朗笑著答有的中村，也成了淚人兒。
12點不知不覺地過了，誰也沒察覺光束何時落下，靜靜地坐在座位上，翻看著各人桌上放著的，殺老師留下的遺作。
感傷的情緒，因著殺老師過度囉唆地叮嚀，一點一點被磨去，一個接著一個，大家趴在桌上睡著了。
隔天一早，決定參加畢業典禮後，眾人用各種管道取得、換上了制服，來到了會場。
典禮正告一個段落，千葉的手機忽然響起，他看見來電顯示，有些驚訝，走到一旁接起電話。
「爸？」他聲音透著疑惑，「畢業典禮進行到一半，怎麼了嗎？」
電話另一頭，一向沉穩地父親，語氣興奮、帶著一絲浮躁地說著話。
聽完後千葉眉頭緊皺，「知道了。」他掛掉電話，瞥了眼正發著呆的速水，眼中多了一份沉重。
坐在位子上的千葉，看起來似乎比誰都消沉，有些頹喪。
在他前方的業回頭，看見他不同以往的模樣，轉轉眼珠，想了想，向平常一樣開口。
「怎麼，要畢業了，捨不得速水嗎？」他神色曖昧地看著千葉，口氣調笑地說。
千葉抬頭望了他一眼，搖搖頭，又低下頭去。
儘管他什麼也沒說，業仍然像是明白了似的，沒再鬧他，只瞥向狹間身旁，依舊寒著面孔的速水，輕輕嘆了口氣。
磯貝有些疑惑地看向業，業帶著點無奈笑了笑，「嘛嘛，也沒什麼，只是覺得這世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罷了。」
磯貝一頭霧水地轉回前方，繼續聽來賓們高談闊論。
典禮結束，走出門外的E班同學們瞬間被瘋狂的記者團團圍住。
「是真的嗎？你們親手殺了他？」
「你們現在有什麼感覺？」
「發表一下看法吧？」
諸如此類的問話蜂擁而至，E班的眾人在疲於應付的同時，還多了一絲不耐。
「快到停車場，有巴士在等你們了！」烏間老師雖然隱沒在人海之中，卻還是費勁大喊，試圖讓同學們能擺脫記者。
於是在淺野學秀等五英傑的幫助下，大家順利上了車，逃離那群鍥而不捨的記者們。
「好可怕。」速水坐在千葉身旁，喃喃說著。
千葉點點頭以示同意，看向速水的眼神卻顯得有些複雜，像他此刻紛亂的心緒。
前方忽然響起片岡的聲音，「等下會停在托兒所，需要家長接送的同學請儘速聯絡家長。」
不愧是班級委員啊，真是盡責。
「一年過去了。」千葉突然發話，速水看著他，點了點頭。
「都結束了呢。」他看著窗外，聲音有些沙啞地說。
速水疑惑地神色倒映在玻璃上，千葉嘴邊泛起了苦澀的微笑。
「什麼都，結束了。」他回頭對著速水說。「都結束了。」喃喃自語著，他低下頭，悄悄嚥下即將爆發的情緒。
速水眨眨眼，無法理解似地，目不轉睛地盯著千葉，陷入沉默。
不久後，他們抵達了目的地。
下車後，速水走向來接她的母親，回頭對千葉說了聲「まだ(再見)。」
千葉怔了會，「嗯。」不置可否地應著，目送速水遠去，他發現了父親的蹤跡。
迎向父親，「什麼時候？」他問。
「明晚吧。」千葉父親一臉的雀躍，完全沒注意到兒子的不情願。
千葉點頭，沒再多說什麼。
當晚，千葉房間不斷傳出說話的聲響。
三天後，政府的賞金發了下來，大家都到了，唯獨千葉沒有出席。
站在矢田身側的速水顯得有些焦躁，她不時張望著，好似在期待千葉出現，然而，一直到結束，他都沒現身。
帶著擔憂、不安，速水向業探詢，卻得到，「他搬家了，大概不會再回來了。」的答案。
心中的某處，缺了一塊，空落著，卻又隱隱作痛，
臉色變得慘白，她的面龐了無生意，行屍走肉似的，回了家。
正癱坐在床上發著呆，忽然傳來小律的聲音，「凜香醬！有千葉君的消息哦。」
速水從床上跳了起來，迅速從書桌上拿起手機。
「是錄音檔呦。」小律穿著郵差服，一臉的開朗。
「謝謝。」速水說著，點開了錄音檔。
原本熟睡著的小白也跳了過來，湊湊熱鬧。
熟悉的聲音，是千葉的，但因著電子設備而些微走樣。
「我還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呢。」有些困擾的聲音傳來，速水彷彿能看見千葉搔著頭的模樣。
「但有些話當面，真的說不出口，那麼……」
「這一年來，謝謝妳。」
「第一次，有人讀懂我的眼神；
第一次，可以不猶豫而信任；
第一次，習慣妳一直在身旁。」
「和妳一起相處的時光，很愉快；
和妳一起付出的努力，很值得；
和妳一起達成的目標，很美好。」
「但，到此為止了。」
「我父親被調到美國的分公司，所以，我們全家搬過去了。如果父親工作順利的話，大概不會再回到日本了吧。」
「以後，不會來往了吧。」
「畢竟，我不希望妳的未來，被一個根本不在妳身邊的人影響。所以，不需要再聯絡了。」
「很抱歉我不能回應妳口中的再見。」
「さようなら。」
聲音像往常一樣，讓她聽著舒心。
語調像往常一樣，讓她覺著溫暖。
然而，內容卻是那樣地狠心。
速水閉上眼睛，開始想著有什麼可以讓自己鎮定。
殺老師，不在了……千葉也，離開了……
腦海一片空白，彷彿才在不久前經歷的痛楚全都再次湧上。
她不是一個特別在意象徵意涵、寓意的人，可是此刻也忍不住質疑起了難道畢業代表著失去嗎？
她以為殺老師教會了她堅強而不是逞強，她從千葉身上學到信賴不一定是單方面的依賴。
可是那些好像都隨著他們離去而不見了。
腿上的小白伸出前掌輕拍著速水，想給她點安慰。
不知為何視線朦朧了。
她打開通訊錄，千葉的名字佔滿了整個版面，顫抖的手指輕輕點下，卻只得到，「這是空號，請查詢後再播。」的回應。
「為什麼要自作主張？」
「為什麼要一聲不響？」
「為什麼……要這樣就放棄？」
她夢囈似地低喃，眼淚開始止不住地滑落。
「你知道嗎？我喜歡……我好喜歡……」
殺老師帶來的成長、改變、快樂、傷悲，都是因為你在身邊才有了色彩。
只恨再多的真心都已來不及。
做了近一年的夢，最後還是，翩然落幕。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