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會在這裡?
一睜開眼就看見強烈的白光,我閉起眼睛。
抬手從床上撐起自己,看了看四周。
牆上的櫥櫃從玻璃透出裡面的藥品及各種器具,邊上的桌子和床邊的推車也都放著各種醫護用品。
還有一扇充滿科技感的門。
我這是在哪裡?
我從床上下去,一碰地就覺得很暈,加上強烈光線的照射,只覺得快要吐出來。
這裡是醫院嗎?那為什麼一個人都沒有。
我走到門邊,門上應該是有感應器,我沒找什麼開關就開了。
好冷。
門一開,外面的冷空氣也跟著接觸到皮膚。
真不舒服。
我搓搓自己的手,想著能生出一些熱度。
好吧,沒什麼用。
我走出這間疑似手術室的地方,兩旁是像醫院病房外那樣的長廊,右手邊的牆上有個指示牌,寫著「大廳」。
大廳有三個人,在我推開門後整齊地看了過來。
老實說,這樣有點嚇人。
他們同樣穿著住院服。
和我身上的一樣。
大概是覺得這樣看著彼此有些無趣,坐在飲水機旁的男生起身走向我。
“活人。”
他笑著對我說。
我迷惘的看著他:“你不是嗎?”
他開始瘋狂大笑,最後蹲在地上,抬起頭:“嘻嘻,大家都是啊…”
那個笑容讓我感到不舒服。
我繞過他,走向大門,有東西拉住我的衣服,我往回看,發現是剛剛在在櫃檯的小女生。
“姐姐,我想喝水…”
我走到飲水機旁邊倒了一杯溫水給她。
在她喝水的時候我的腦中正做著筆記。
一開始坐在飲水機旁的男生,有著一頭棕髮,年齡看著不過17、8歲,說話時總做出令人不適的笑容。
剛剛站靠在櫃檯的小女生,綁著馬尾,身高大概只到我的腰,眼睛佈滿血絲。
最後一個,坐在閱覽區看書的女人,除了剛剛抬頭看她的一眼,沒觀察到什麼。
“我喝完了。”
小女孩拿著水杯告訴我,眼睛水汪汪看著我。
還蠻可愛的。
我蹲下身:“你叫什麼名字?”
小女孩說:“我叫花月,媽媽都叫我花花。”
我又問:“你幾歲了。”
花月捏著紙杯沉思:“唔…我…我五歲了!”
我揉揉她的頭髮:“花花知道這裡是哪裡嗎?你怎麼會一個人在這裡,醫生和媽媽呢?”
我的問題有些多,但這不能怪我。
這麼大的醫院,目前為止只看到三個人?
說這里是鬼屋都差不多。
花月搖搖頭:“這裡離摩天輪好遠…媽媽說要帶我去玩的…我在車上睡著了,起床的時候就在這裡了,我想找媽媽,可是一直找不到,昨天醫生叔叔說要帶我去找媽媽,叫我乖乖吃藥,結果我就睡著了,起床就找不到他們了……”
我一陣毛骨悚然,這是什麼情況?
我拍拍她的手,再次走向大門,試推了幾下,沒用。
我看了一下門外,昏暗的天色讓外面變得模糊不清,隱約看得見幾個人影,但怎麼說…
他們就像行屍走肉一樣飄蕩。
冒然出去不知道會怎樣,我放棄,打算找別條路。
思考被翻書聲打斷,我看向坐在不遠處的女人,走過去坐在她旁邊,看清楚她手上拿的書。
《No exit 》
沒有出口?我好像看過這本書,這是法國作家沙特寫的劇本。
這本書有句名言的話:他人即地獄。
是誰告訴我的?
一時想不起來,腦袋隱隱作痛。
“想出去?”
看書的女人依舊在看書,目光並無偏離,大概是看我一直看著她,分了心問我。
“對,請問,你知道這裡是哪裡嗎?”
我有點開心,像看到希望的曙光。
女人輕哂:“這裡是精神病院。”
“啊?”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我不太能接受這個答案。
這裡是精神病院的話,那我有什麼病?
面對唯一看起來有辦法回答我問題的人,我只好壓著情緒。
“那你知道這裡的醫生都去哪裡了嗎?”
看書的女人微微皺眉:“大概死了,一部分還在死的路上。”
我愣住,看著她把書闔上。
她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裡面的…咖啡?
咖啡的香氣飄過來,她開口問我:“剛起床?”
我看著那杯咖啡:“…嗯。”
忽然,下巴被捏住,慢慢抬起。
“回答問題的時候,要看著人的眼睛。”
我看到了。
褐色瞳孔內倒映著我呆滯的樣貌,這個畫面好像在哪裡發生過?
下巴被微微磨蹭,像逗貓那樣:“知道了嗎?”
有點癢。
我點頭:“知道了…”
我打量著她的臉,又陌生又熟悉。
陌生是因為我完全沒有記憶,想不到任何東西,熟悉則是因為,我可以保證我看過這樣一張臉,或者說,這麼一雙眼睛。
到底是在哪裡呢?那麼好看的臉,我應該不可能忘記的啊…
我掙脫開禁錮,往後挪了挪。
“那個…小姐,你知道其他出口嗎…”
女人不悅的看著我:“我很老嗎?”
我一個頭兩個大:“不…”
“嘖!你甚至忘記我的名字!”
她認識我嗎?
我緊緊抓住她的衣袖,整個人靠過去:“你知道我是誰嗎?你可以告訴我我為什麼在這裡嗎?我好像失去記憶了,一醒來就在這…”
唇被她的食指抵住,女人笑看著我:“首先,我叫司星冉,這個名字是你送給我的。”
食指移動到我的下巴,微微挑起。
“其次,我們的關係…”
唇被另一片溫熱的唇覆蓋,甚至微微舔舐,她身上的香味就像是觸手一般將我束縛住。
我瞪大眼睛,將她推開。
“什麼鬼…開玩笑吧…”
我確信這裡是精神病院,但不打算和這幾個攀談,畢竟目前看起來…
得不償失。
慌忙的從沙發上爬起,飛奔似地跑走,但跑沒幾步又被叫住。
“真是的…這麼慌張…”
司星冉的聲音傳來,我差點翻白眼,到底是誰占我便宜。
她是可能認識我,但我更偏向,她有病。
我走進大廳右手邊的長廊,等到往回看時,大廳那裡的燈已經全部熄滅了。
…恐怖片嗎?
我不敢往回走,拉開寫著值班室的門,桌上電腦的螢幕微微閃著,我鎖好門,上前查看。
桌面很乾淨,什麼都沒有,我從工作列打開檔案夾,「值班表」檔案依序有十個,我點開第一個寫著「5月值班表」的檔案。
空白。
我又點開剩下幾個,全都是空白。
…這是什麼情形?
不太對啊…
我回到上一個步驟,看向「五月值班表」的最後修改日期。
2021/12/01
我又點開剩下幾個「六月值班表」「七月值班表」…一直到「十一月值班表」全部的最後修改日期都是十二月一日。
我點開電腦右下角的時間顯示。
2021/12/01 00:03
我冒出冷汗,修改最後日期是今天,而今天才剛過三分鐘。
我進來值班室的時間大概也才一兩分鐘。
而我進來之前也沒有看到有人出入。
所以,那個最後修改文件的人在這個房間裡?
我慢慢轉過身,看著這間房間。
幾個人身大小的櫃子擺放在角落,誰知道裡面有什麼東西。
喔不,有什麼人。
我控制自己不發出聲音,朝著門口移動。
我想裡面的人也知道我的存在,畢竟我進來時發出的聲響可不算小。
轉動門把的過程異常艱辛,我將門拉開,外面的長廊依舊漆黑,但我也不敢待在這裡面了。
正想把門關上,但被另一股力量從裡面拉住。
我咬住牙,忍住不發出尖叫,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
裡面的人伸出一隻手,從門縫出來亂揮,我忍不住看向門內,卻見裡面的人盯著門縫外的我。
彎曲到眼角的噁心笑容,漆黑空洞的眼窩。
靠!
我鬆開門把往長廊深處狂奔,聽見身後傳來的腳步聲,我已經快嚇哭了。
經過十六扇門,四台飲水機,一个轉角,身後的腳步聲依舊不停,我卻快沒力氣了,看到下一個轉角,我毫不猶豫的轉進去,卻撞在一個不久前我還沉醉著的懷抱,那短短幾秒,她身上的香氣卻被我記住了。
不,我沒有沉醉。
我抓緊她的衣服,頭靠在她的頸窩中,祈求這場惡夢盡快清醒。
司星冉摸摸我的頭:“不怕喔,乖…”
就像是排練過幾百次那樣。
我忍不住哭出來,我往回看,卻沒看見追趕我的人,更沒看見那噁心的漆黑眼窩。
“歡歡乖…”
我叫歡歡啊…
我一想到那嚇人的場景就無力,此刻只能靠在司星冉身上,我現在篤定我和她認識,我們之間好像有種吸引力,我忍不住依賴著她,她不受控的渴求著我。
我怎麼知道的?
我忽然鬆開手,不敢看向司星冉。
這裡的一切都好詭異,不只讓人感到恐懼,還迷茫。
我到底是誰?
“司…星冉,我到底是誰?”
司星冉只是笑,並沒有給任何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