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寬大的足以圈住耳鼻的圍巾
──砰！
伴隨著重物掉落的聲音，牧奶奶在倉庫發出驚呼聲。
「哎呀！」
當晨．夕趕到的時候，就看到自家奶奶一邊扶著腰一邊試著將地上的箱子翻正。
「奶奶妳沒事吧？」
緊張的小跑過去，將奶奶攙扶到旁邊坐下，然後代替奶奶把箱子翻正。
「阿晨，我沒事啦！只是不小心沒拿穩掉下去了。」
確認了奶奶的確沒事，晨方才因為那聲驚呼和掉落聲而懸起的心才放下去。然後雙手插著腰，一副小大人的樣子對自家奶奶進行訓話。
「奶奶！就說了有要搬重物的地方要叫我，妳怎麼可以自己搬呢？」
「幸好這次沒事，如果真的被壓到或是跌倒了怎麼辦？您都已經81歲了，跌個一跤也會造成很大的後遺症的！」
「不要跟我說什麼不希望我太累、怕我拿不動，我現在還很年輕，這時候不多操一點以後怎麼照顧妳？」
面對難得強勢的自家乖孫，奶奶不敢有反駁，只是乖乖的坐在那裡讓他唸，畢竟晨說的的確都是事實，她自己也有感受到身子已大不如從前，且不說四肢漸漸無力、視力聽力嚴重退化，光是剛剛把箱子拿下時，差點閃到腰她就知道現在自己的身體有多脆弱。
終於，說完一堆看似責備，實則關心的訓話以後，晨馬上收起了強勢的態度，好聲好氣的蹲下來仰望奶奶，再次詢問有沒有哪裡傷到之類的。
「沒事，我很好。阿晨啊！你把那個箱子裡的東西拿出來，我記得我把東西收在裡面。」
「好。」
箱子的正面因為剛才著地而有些變形，但把膠帶割開後還是能打開，而不用直接報廢整個箱子。
裡面裝了一些舊衣服、玩具，是晨小時候穿的衣服、玩的玩具，和已經過世的爺爺的一些私人物品。
「哇！好懷念喔！我還記得我小時候超愛玩這個卡牌遊戲的。」
看到這些童年回憶，饒是老成的晨也不禁想把這些東西拿回房間好好擦拭，回味一番。
「奶奶妳要找什麼呢？」
邊問邊繼續把東西翻出來，他開始盤算著功課還要花多久才能做完，有沒有時間可以玩一下童年玩具？
「一條圍巾，米黃色的，很大很寬。」
照著奶奶的敘述，在翻過許多舊衣服後，晨從中找到了三條米黃色的圍巾，其中一條特別的寬。
「是這個嗎？」
「嗯，就是它。」
把圍巾遞給奶奶，晨疑惑的問為什麼要找這條圍巾？
對此，面色慈祥的牧奶奶露出了懷念的神情，將這條圍巾的回憶徐徐道來。
「這是你的媽媽在生前織給你的圍巾喔。」
牧奶奶──在嫁給晨的爺爺昭．夕時，只是個剛到及笄之年的青澀少女，而要嫁的對象則是已經在而立之年的男子。昭爺爺是務農的，對於什麼時候該種什麼、哪種土適合拿來種、如何驅除菜蟲非常了解，在當時的小村莊裡是有最多土地的農夫。而牧奶奶的娘家則是村裡與外村作交易的商人，昭爺爺種的農作物常常透過娘家的幫助銷到外村。
他們兩人是娃娃親，自小就感情深厚，對於這段婚姻沒有任何反對。
他們順利成婚，在婚後兩年有了第一個兒子，之後又過了十多年，才再生下一個女兒和一個兒子，總共三個子女。而晨的母親──洛．夕就是那唯一的女兒。她在很年輕時就生下了晨，只是後來因染病而不幸去逝，而她的丈夫──因為是入贅的，所以晨跟母親姓──在不久後，因為碰上酒駕司機肇事逃逸而死，留下年僅五歲的晨。
這是他們第一個孫子，所以昭爺爺和牧奶奶都很疼愛這孩子，在他失去雙親的時候，兩個白髮人同樣也失去了他們唯一的女兒及女婿，但他們還是忍住悲痛，承擔起撫養孩子的責任，將晨養大。
在晨的母親還在世時，牧奶奶就常常跟她一同做家務，手把手的將她培養成一名好妻子，只是沒想到，教她的那些絕活還沒用上幾年，就走了。
「洛兒她啊，那時和我一起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織圍巾。」
愛憐的撫摸著那條長圍巾，牧奶奶繼續說道。
有一年的冬天異常的寒冷，那時洛懷上晨已經八個月了，她說她想織條圍巾給自己的孩子，所以就請母親教她。結果生完孩子落下了病根，織圍巾這事就一再拖了下去。後來，身體有些好轉了，洛就纏著母親教她，前前後後織了一年多，才總算織完了圍巾。
但是當織完後才發現，那條圍巾是依照成人的尺寸織的，所以圍在當時才滿三歲的小小晨身上非常的寬大，不只口鼻，把整個人都圍住只露出一雙眼睛都沒有問題。
「哈哈～小晨這樣真可愛！等你爸爸回來後就讓他看看吧！」
洛戳了戳兒子Q彈的臉頰，眼中盛滿笑意，還拿了相機替他拍了一張──那張照片就跟圍巾放在一起──當時，大家都以為洛的身子已經好了，卻想不到，在半年後就病情惡化去逝了。現在回想起來，牧奶奶覺得當時的洛應該是已經預料到自己沒辦法看著這孩子長大成人的樣子，才會想在最後，留下什麼給孩子作紀念。而那個紀念就是這條米黃色的圍巾。
「現在你長大了，這條圍巾應該挺適合的吧！」
說著，就將圍巾一圈一圈，繞在蹲在地上的孫子身上。
一圈又一圈，最後打個漂亮的結，就像是要把承載在圍巾上的那份母愛也一起圍上去一樣，從此不離。
將臉埋進圍巾裡，仿佛嗅到了母親的味道一樣。
「……奶奶，下次也教我織圍巾吧！」
「呵呵，好啊。」
TBC.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