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找『閃靈』？哇，那孩子可跟『獄火』差不多難搞。祝你順利吧。」
「一個十六歲的孩子能有多難搞？」
「『比起拯救世界，我更需要應付考試』。他肯定會這樣跟你說的。」
白井君助早在午休時間被叫走的時候就感覺不妙了。雖然平常也因為成績優異的關係時常得到獎學金，或者是老師來請他幫忙，不過這次的情況跟平常可不一樣──他是這麼感覺的、事情自然也是如此。
他推開門就看見飛雲悠二穿著白色的西裝，十分端正地坐在房間的沙發上，他的對面坐著另一個人。白井君助看出那是他的班導師──肯定是用了某種作為政府官員的特殊權限才進學校，還找到他的吧。
「白井同學，你來了。午餐吃完了嗎？」
「吃完了。請問找我有甚麼事情嗎？」
班導拍了拍他旁邊的沙發座位，示意他坐下。然後這位鄰近中年的男子扶著膝蓋站起身，對著坐在對面的飛雲悠二鞠躬，「那我就先走了，飛雲先生。希望在下午第一節課之前白井同學可以回到教室去。」
飛雲悠二微笑著點頭保證一定會；他轉頭，看見穿著外套與黑色襯衫的少年有些不滿地看著他。儘管對這位少年的第一印象是溫和有禮且有距離感的人，但那也只能限於第一次見面而已。當他慢慢與白井君助熟識，他也能體會到為什麼「沙隼」跟他說這位少年是個很難相處的人。
「抱歉，白井同學。這次找你來是有一點事情。」
「嗯，我看得出來。」白井君助說：「你可以長話短說。對一個學生來說，沒有午休對下午的課程是有非常大的影響的。」
飛雲悠二露出一抹尷尬的笑。「好吧。『菲尼克絲』被禁閉懲戒了。」
「──禁閉懲戒？」
饒是這位看起來甚麼事情都驚動不到他的少年，也微微抬起了眉毛。飛雲悠二有些滿意他的反應，說：「是的。據說是因為未經允許使用『完全憑依』，還擅自關閉通訊裝置。」
不是第一次聽到了，之前跟她去出合作任務的時候白井君助也常常聯絡不到對方，得讓御座沿著血跡找到人──通常都是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被悠智無情嘲諷。對此，他不表驚訝，只是淡淡地說：「活該。」
正想說些甚麼，飛雲悠二的話頭卻被突然傳出的棒棒糖咀嚼聲截斷。不知何時有一位紫色頭髮的女人倚靠在了窗頭，嘴角露著笑容：「你就是個無趣的人，」得到了男人的疑惑目光與少年的果斷無視，但她依然繼續說著：「我們也可以吧？何不試一試。」
白井君助沒有看她，「沒有那個必要，」他說，「我們會遇到的虛織獸跟他們會遇到的並不一樣。」
「明明就很強。你看，那邊那個飛雲悠二──是嗎？隨便啦──肯定也是這麼想的：『這個很強的傢伙卻只會龜在這裡，整天跟書本作堆，長這麼大了連個女朋友都沒有，還要因為考試不去拯救世界，果然天才就是任性』──對吧？視靈人都這麼想的。」女子嘲諷道：「何不去拯救一次世界。」
即使被點名了，飛雲悠二依然沒有回話。他看向端坐著的酒紅髮少年，他仍舊是那副沒有表情的模樣。「沒有那個必要。」白井君助說：「學生的義務不是拯救世界。那種事情交給大人來做就好了。」
「這就是任性。天才小鬼，卻不做自己的義務。」她哼了一聲：「在學校只會看書、吃東西，上課跟睡覺。也不跟朋友聊天，唯一一個朋友來找你還只會句點她。」
「我的義務就是考試，考上好學校，當個公務員。更何況，」少年頓了一下。「我可不想被懲罰。我可不是『菲尼克絲』。」
憑依靈翻了一個白眼。她咬斷棒棒糖，身體消失在空氣中──就像她一開始做的一樣。於是又只剩下兩人了。白井君助面無表情地對上飛雲悠二的微笑。「你們平常就是這麼相處的嗎？」他問。
「差不多吧。在學校能遇到多強的虛織獸，她總是想要我去做些危險的事情。──倒是你，還沒跟我說你找我要幹嘛。」
「……是這樣的，因為『菲尼克絲』在禁閉懲戒……」
沒等他講完，白井君助就已經表達拒絕。「我不要。」他說：「去找『陽炎』或是『獄火』，我不幹我的職務之外的事情。午休時間要結束了。」
眼看少年已經推開椅子站起，全然沒有繼續對話的意思──早在前來之前，他就已經知道少年的難相處。尤其是在跟像他這樣的人對話的時候。不，應該用『不愛麻煩』的個性形容──飛雲悠二趕緊拉住他的手。「『陽炎』小姐必須去支援『夜鷹』先生，暫時有空的只有你了，白井同學。」
白井君助緩緩轉過頭。他看著被抓住的手，讓飛雲悠二馬上鬆開。「不。我的合約內容只有注意學校的虛織獸。我不做多餘的事情，飛雲先生。」他冷靜到近乎可以說是冷漠地回應著，「您路上小心。」
「哎！可是沒人去處理的話，整個世界會天翻地覆的！」
少年嘆了一口氣。「『獄火』前輩應該也沒事吧，去找她會比找我還好。我只是一個學生。對我來說，考試比拯救世界還重要。飛雲先生，路上小心。」
飛雲悠二頹然地坐回位子，看著少年不留戀地推門離開，突然覺得一陣疲倦──他不禁想起某個人跟他說過的那一句話，與少年的最後一句話剛好完全吻合。他挫敗地打開手機，撥通電話：「失敗了。『閃靈』看起來──不只看起來，聊起來也像只會讀書的學生。不愧是讓那個憑依靈嫌無聊的男人。」
「我不是事前就跟你說過了嗎，」『沙隼』大笑起來。「他某些方面上比『菲尼克絲』跟『獄火』還難搞，我明明警告過你了。他可是個只要虛織獸不會影響到他，他就不會提起精神，認真出手的人。」
「這樣的人怎麼會來特殊應對二課？」
「是我們把他拉進來的。你見過他在路上遇到虛織獸會怎麼處理嗎？」
「怎麼處理？」
「他會打電話叫人來。」
飛雲悠二有點傻眼，但他依然將話題拉回正軌：「只要影響到他，他就會出手，對嗎？」
「──啊？等等，你想幹嘛？他的期中考快要到了。」
「現在沒有其他人能做這件事情了。我們只是視靈人，不是憑依者，根本稱不上戰力──連憑依靈都能嘲諷我了。」飛雲無奈地長吁一口氣。「總不能放任虛織獸亂跑吧？要是那樣的話，別說考試了，說不定連上學都有困難。」
「說不定不會有虛織獸生成──但是你想幹嘛？不要做傻事啊，悠二。被他知道了的話，他肯定會殺了你的。開腸剖肚之後切開你的腦袋。那就是他會對影響他讀書的虛織獸做的事情。」
飛雲悠二吞吞口水。「祝我好運吧，總得有人解決這件事情。下次見，卡列。」
他掛上電話，沒有回應對方急切的問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早該知道的。結城美里在他耳邊喋喋不休地問著他午休去了哪裡，明明兩人的位子相隔了一個教室這麼遠，每節下課她都能孜孜不倦地跑過來找自己聊幾句再跟同學走遠。
「你午休幹甚麼去了？獎學金沒這麼早發吧。上學期的不是領了？」
白井君助搔搔耳根子，難得可以在午休讓耳朵清淨一些，時間又被飛雲悠二佔走，他心情不好但他沒說。他推開湊在自己位子旁邊的少女，有些疲倦的口吻：「別問了，打工的事情。有人想來挖角我，因為我工作做得很好。」
「事業做很大喔。」
「我只是個學生。」
「哎，不過原來還會有人跟你講話嗎？我以為只剩下我了。」
白井君助罕見地嘆一口氣，結城美里立刻跳起來，「你嘆什麼氣！」
「沒事。妳不用準備考試嗎？下禮拜就要期中考了。」
是個人都感覺得出他要轉移話題，所以結城美里也順著他的意，佯裝憤怒地鼓起了臉頰。「我只是稍微休息一下，馬上就要回去了。你給我注意一點，我這次肯定會考贏你。」
「是是是──這句話妳大概說六年了。」白井君助忍不住微笑：「隨妳吧。要上課了。」
結城美里似乎想說甚麼但被鐘聲打斷，她只好忿忿地回到了位子。
──雖然覺得怪怪的，也不是自己的工作，看著窗外的藍天時，白井君助還是忍不住想。不過果然得去本部看看吧。
＊
在經歷了一連串的驚呼跟看到鬼似的視線洗禮後，白井君助終於到了目的地：位在穆德蘭市的虛織獸特殊應對處理中心。他走進去，跟警衛打聲招呼後直直往虛織獸特別應對處理二課走去。負責處理「蛟」級以下的二課有不少新人，大都是未成年的少年少女。
只有一課跟零課可以處理「蛟」級以上的虛織獸。也只有成年人可以進入。不過，白井君助也是被零課的領導認可，希望在他畢業後納入隊伍裡的人選──儘管討厭麻煩的他有百般的不願意。
「真是稀客。」聽見這句話時白井君助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讓坐在椅子上的草堂二階笑了出來：「聽到很多次了嗎？抱歉，但你真的是個稀客。在你認真向學的這段期間，二課也多了不少新人。坐吧。」
「我有看到。」白井君助說，他將書包隨便放在椅子上。「不會待太久。我也沒有很想來，只是有些事情想確認。飛雲悠二在嗎？」
「真想念你還跟我們不熟悉的時候，那時的你有多麼有禮，不像現在這樣子……」
白井君助面無表情。「不要廢話，草堂。飛雲悠二在嗎？」
「你真的很過分。不過，他是『炎武』的視靈人吧？我記得他不是一課的嗎？應該只會待在一課喔。」草堂二階笑了笑，沒因為對方的態度生氣，畢竟也見習慣了：「怎麼突然問起他？學校出了甚麼事情嗎？」
「還沒出事情。我擔心不來一趟會出事情。零課的人都有任務嗎？」
「嗯，前陣子連續出現了兩個『龍』級，『菲尼克絲』因為自作主張獨自應對，被關了禁閉。」
「其他人呢？」
「『夜鷹』得去補『菲尼克絲』的位子，『陽炎』得去幫忙『夜鷹』。『獄火』……就那樣吧。」草堂二階無奈地笑說：「零課的人也很忙啊，你得趕緊長大。」
「我不去零課。」白井君助直接了當地說：「為什麼剛好大家都有事情？」
「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呢。這跟飛雲悠二有關係嗎？」
「他今天來學校找我，佔據了我整節午休。說是因為沒有人可以支援了，需要我幫忙。我還奇怪怎麼不是你來找我。」
「嗯……我完全沒有收到這個消息。你答應了嗎？」
「當然沒有。我可不做合約內容外的事情。」白井君助哼了一聲。「管好你們的人吧，我會注意學校最近的狀況。也注意一下他，怎麼會這麼剛好零課的大家都有事情？」
草堂二階點點頭。「我也覺得有點奇怪，我會幫忙注意的──學校再麻煩你了，君助。」
「領薪水的。」畢竟還是契約內容，白井君助沒有抗議。他撈起自己的書包背上，走出去之前又停下，說：「──最近，一直能看到類似虛織獸的東西在學校外面遊蕩，因為危害沒有很大所以我一直沒有理它。說不定跟這次的事情有點關係。」
「──啊！？你怎麼現在才講！」
白井君助面無表情地摀住耳朵，抵擋高分貝的音量攻擊。「因為你沒問，也沒有危險，更沒有踏進學校裡。」
創作內容
【原創】《比起拯救世界還是想唸書》（上）
小說 (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