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能吃飯了。」
剛做好晚餐的我走向客廳提醒老師能開飯了，但她正興致勃勃地看著電視劇。
「張澈同學能端來客廳嗎？」
老師專注地看著電視連一眼也沒瞧我一眼。
「隨便妳吧……」
我將飯桌上的餐具和碗盤的舖墊移到客廳的桌上，再把各自的蛋包飯和沙拉還有湯放上桌。
剛放上桌時，電視劇也結束了。
「好看嗎？」
我向伸了個懶腰的老師問，順便將餐具擺好。
「很有趣～你不喜歡嗎？這種青春肥皂劇。」
「我覺得很無聊。」
因為都是差不多的套路。
老師只輕鬆地笑了一下， 便從沙發跪坐到客廳的木質地板，拿起湯匙挖了一口蛋包飯。
「好吃～」
她滿足地鼓起臉頰。看著她那像小孩子的反應，我嘴角上揚。她總是這樣吧。總是用自己去感染其他人。
「張澈同學的手藝真好～」
「當然。」
我夾起沙拉吃了一口。嗯，味道真不錯。
「齁齁～真是不懂得謙虛欸。」
「老師喜歡假惺惺的人嗎？」
「不喜歡。」
「對吧。還有不要玩食物。」
她拿著叉子撥弄著沙拉裡的小番茄，讓它來回在盤裡滾動。像野獸玩弄著自己的獵物。
「我聽說一個人吃飯的動作，可是會顯露那個人在床上的性癖喔。」
我故意說出不知道在哪本書上看到的色色小知識。
老師聽到後只挑了挑眉說：
「那……我只在張澈同學面前這樣。」
說完後，她還舔了一下嘴唇上的番茄醬。
「……」
「嘻嘻，張澈同學臉跟這番茄一樣紅呢～好吃。」
「……」
「明明知道每次都這樣，還故意這麼調皮。你真喜歡被欺負欸。」
「……吵死了。」
可惡，感覺我所做的事情都會回到我身上。這就是報應？
我將湯匙輕輕平放在湯面上，任由熱湯緩緩流進湯匙裡後喝了一口便不再說話。此刻的我們又將彼此的共識拿出來，過了一段沉默但安心的時間。
吃飽後，老師說餐具都交給她洗。我幫她把餐具和碗盤放進流理台後，她要我去拿一些咖啡粉泡杯咖啡來喝。其實我晚上基本是不怎麼喝咖啡的，因為怕會睡不著，但總覺得今晚沒關係。
我將泡好的兩杯咖啡端到客廳桌上。剛坐上沙發，老師隨後就從廚房走出客廳。
「有洗乾淨？」
我向她問。
「有啦！」
老師重重地坐在我身旁，對我的疑問表示抗議後拿起遙控器轉了電視。
我們就這樣享受這每秒清淡的瞬間累積的片刻。
電視的聲音。
時鐘滴答的聲音。
馬克杯撞擊桌上的聲音。
她看著電視輕笑的聲音。
咖啡的香味。
香瓶的香味。
她的髮絲撥弄的香味。
突然，我才發現這一切的元素堆砌了我已經有些斑駁的回憶。
「家」的回憶。
IKEA、超市、剛剛和現在。多少有些家的味道。
這些……又是老師的心思嗎？我看向老師。在感受到我的視線後，她轉頭看著我露出疑問的眼神。
「怎麼了嗎？」
看著她那疑問和微笑，我說不出話。
忽然想起來我口袋裡有某樣東西。我將它拿出來後說：
「這給妳。」
老師接過後，拆開那放在口袋已久，微微有些皺的包裝紙。
「張澈同學，這是！？」
她驚呼著。
包裝紙裡面是瓶橘色的指甲油。是我在百貨公司時，趁老師去化妝室那陣子買的。
「送妳的。」
「好漂亮的顏色，可是……」
她有點猶豫的樣子，像是不知道該不該收下。
「算是回禮吧。但這連攝影集價錢的一半都不到。」
跟她送的東西比起來，我這還算小錢。而且她還給了我遠不止這些的東西。
我看著老師有些猶豫的臉色說：
「我幫妳塗吧，這顏色很適合妳。」
「咦──！？」
我不給她反應的時間，馬上將她手上的指甲油拿回來，然後從沙發起身走到她的對面跪坐在地板上。我們就這樣隔著一張剛剛吃飯的矮桌。
「把手放在桌上。」
我指著桌子上她面前的那塊。似乎是我的堅持讓她放棄了，她口裡說著「好啦」、「好啦」便將她那纖細修長且毫無裝飾的漂亮手指放在桌上。
我轉開瓶蓋，飄散出屬於指甲油的獨特氣味。也想起了以前因為媽媽的關係，我和張弦有時候也會玩著指甲油，互相將彼此的手指添上不同的顏色。
「試塗一個手指頭就好了喔。」
老師笑著說。
「嗯。那就小指吧。」
她點頭答應後，我利用瓶口將刷頭多的顏料刮掉些。然後用手穩定住她有些溫度的手指。這溫度傳來的熱度，讓我確實感受這個人的溫暖。我盡量不讓自己動搖地從她的指甲中間開始，由指根到指尖先上第一層。
這個時刻，我和她的世界透過這橘色連結著。
「嗯～好冰。」
「喂。別發出奇怪的聲音。」
我正在將中間的顏料擴散至旁邊，害我差點弄歪了。
她調皮地笑著說：
「指甲油跟張澈同學一樣冷冰冰的呢。」
「怎麼說？」
我隨口疑問。
準備過三分鐘後上第二層。
「明明就是冷冰冰的你，竟然能為我的尾指染上漂亮的色彩。謝謝你。」
聽到這莫明的道謝，讓我抬頭看著她。
看著她的一如既往。
說什麼啊……明明總是我被妳拯救。
看著她的這瞬間有太多想講的話，但最後我只能沉默地低下頭輕輕說聲「謝謝」概括。
第一層已經乾了。
「有些事從一開始我就沒幫到你什麼喔。」
老師說。
我專心地準備開始上第二層指甲油，默默地聽著她所說的話。
「因為張澈同學早就已經有想法了。我只是推了你一下而已。」
我繼續聽著，沒有回話。然後想起了那句珊瑚色。
──「無論何時，無論何地，永遠不要忘記你愛的人在等你。」
「我會回去的。」
我說得有點小聲。老師聽到後，像是要呵護我此刻的心情般，只溫柔地點個頭。然後綻放出我第一次看到她時，那個我一輩子可能無法忘記的笑容。將這每秒清淡的瞬間加些暖色調。
結束了最後一層的上色，我看著老師滿足地盯著自己的小指瞧。
「好漂亮喔～」
「對吧。」
我也看著自己剛剛的成果。雖然很簡單，但希望能留下什麼。
「話說張澈同學……」
老師突然臉色一沉，我緊張地看著她。
怎、怎麼了嗎？我做錯什麼了？
「你、你……」
我看著老師，下意識地吞了口水。
「為什麼你會這麼熟練啊！？」
「……」
喂！所以我說那個季節還沒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