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沒有你見我,只有我見你
我啊,特別喜歡大學生。
對自由的渴望。
對愛情的渴望。
對社交的渴望。
對金錢的渴望。
對工作的渴望。
對學習的渴望。
對夢想的渴望。
什麼都想要卻什麼都要求得過多。
妳不覺得既醜陋卻又美麗嗎?
大學生小姐。
害怕、畏懼、驚恐,任何感情都不足以形容她目前的心情。
短短的一分鐘不到,一切來的是如此突然。
「它」來自於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收容所。
此收容區一直以來都受到最嚴格的控管,四周均是以極深厚度的水泥牆打造,並有著加固後厚度達數米的厚重鐵門,頻繁輪班職守的工作人員,詳細條列比字典還厚的細項,進入前所有物統一收容管理,三層的清理消毒,徹底排除可能的不確定危險,對最高等級的分類來說,這也可以說是當中最嚴密的,可謂是最高級中的最高級。
至今「它」似乎不曾展示過任何攻擊性,只是抹滅或扭曲所有見過「它」、聽過「它」、紀錄過「它」的人的記憶,甚至沒人記得怎麼將「它」收容的。
因為就連這份事實也遭到遺忘。
自願?被動?又或者說是從頭到尾都在這?沒有人知道。
更多人願意相信的是,「它」曾經引起過大量的傷亡事件,只是同樣的,倖存的所有人的記憶都遭到竄改。
僅僅知道為了避免「它」做出行動,得時刻監視,時刻保持警戒。
但是──意外還是發生了。
縱使已經將所有能想到的可能性都封去,但那畢竟是人類能想像的極限,「它」還是超越了那些限制。
不如說,那些限制大多來說從頭到尾對「它」來說都沒用。
有時候所有不利的條件就是會恰巧同時發生,也不確定是否是刻意被引起的。
沒人注意到的,那石牆上的0.001公分的狹長裂縫。
隨手一推,導致沒有完全閉合的保管箱。
那天,收容管理的其中一隻手機剛好沒有關機,而且一通電話還正好打了過來。
更恰好的是發生了輕微地震,導致其他保管物晃動,觸碰到螢幕並成功接通了電話。
「喂──爸你在嗎?關於學費的事,我還是希望──哎呀、在地震耶,你那邊還……啊、啊啊──呀啊啊啊!!!好痛好痛啊啊啊,你是誰?嗯啊啊啊啊!!怎麼回事,你要對我做什麼!頭好痛!!!」
「它」需要的僅僅是一個有所願望,越貪得無厭越好,一個希望成為萬眾矚目之人的人,以及一個可以聯繫的契機,而一切的條件都碰巧在此時此刻湊齊。
「噓──」
電話那端的少女,在聽到後即使腦袋疼痛不已,並且強烈的痛覺讓淚水從她的眼窩噴出,雙眼佈滿血絲,全身冒著冷汗,如同溢出碗中的水不斷滴下,她依然本能的安靜下來了,只剩下無法克制的,那害怕不已而又加速急促的喘息聲。
啪噠──那是少女落下手機的聲響,她的手早已抖動的無法握住任何物品。
長著角的黑影從她的影子裡爬了出來,即便明確知道後面有不祥之物,她仍絲毫聞風不動,或者應該說本能性地恐懼使她動彈不得。
一隻粗糙而巨大的手觸碰了少女的肩膀,並緩慢地將手往中間延伸,輕輕貼在她的左胸之前,並緩慢的將手滲入了她的體內,也就是心臟的所在之處,並輕易地捏住。
「我們做個交易吧。」沙啞帶有些狂氣,彷彿更接近野獸的聲音說道。
「呵……凹嗯……嗯……哈……哈啊凹……好。」花費漫長的時間,少女終於用那顫抖不已的嘴,將她的回應說了出來。
聽見她的答案,黑影鬆開了少女的心臟,契約隨即在少女的左胸肌膚之上烙印。
即便用雙手盡全力壓著臉頰兩側,黑影仍然無法克制的嘴角上揚,笑了出來。
第一章──請注視著我,別掉頭就走(1)
不知大家還記不記得出租女友這回事,當初也在台灣流行了一陣子,花時間買下短暫的愛情,宛如灰姑娘被施予的魔法一樣,時間一到就會結束。
然而不同之處,出租女友是用錢去儲值的,最終自然也不會像灰姑娘般得到幸福。
說來實在是可悲,當初作為剛畢業的男高中生的我,因為不想上大學還被人說是完全沒有戀愛經驗,而差點就也租借下去了。
好在我那時窮到金融卡根本刷不下去,現在想起來還是會苦笑到哭出來。
就在此時,我看到了新聞又重播起了從出租女友衍伸出來的「出租大叔」的新聞,靜靜坐在人的一旁,聽他們的心事,陪伴他們──就這樣而已。
不用長得好看,不用讓人充滿戀愛的憧憬感,需要做好的僅僅是傾聽,並且什麼都不用做。
看了一眼自己的銀行戶頭,又想到接下來上大學要自行負擔的種種費用,一股念頭不經纏繞到了我腦中。
「如果是我的話,肯定也能做好。」抱持著如此的心態,我開始設立了自己的社群網站,甚至做了一件印著「出租普通男大生」的oversize白T打算每次被租時都穿上,並請朋友們幫忙宣傳。
什麼都不會做,什麼都很一般,坐在一旁傾聽您的大小事,不管有任何事情都絕對保密到家。
打著這樣的slogan,我期待著自己賺大錢的那天。
雖然想得很美,但很可惜,從開設以來的三個月,除了幾個朋友或朋友的朋友抱著玩笑的心態借過我幾次去唱歌、去夜店、去酒吧以外,完全沒有其他生意,他們就是想看著我坐在一旁什麼都不能做,然後他們開心的樣子以此取樂,或者說常常只是他們想找個便宜的代駕。
現在回想起來那時還是非常可悲呢。
如果要說我是怎麼暴紅的?那不得不提到這幾年很紅的短影音。
那是一次我是在夜店,被一個我的朋友,我們俗稱「龍爸」的人租去的時候,那個影片是這樣的──
「你媽咧,你這傢伙找死啊?」
「創啥!這臭婊又沒說不要!老子我就摸一下而已。」
「幹你娘!我操!那我女友。」中分男子憤怒地吼道。
隨後捲起他的袖管,露出了他那全是刺青的右臂,然後生氣的掏出放在他褲子後面的甩棍,一棒就朝著龍哥揮了過去。
兩個人都喝醉了,情緒非常失控。
雖然也很醉,但他還是勉強閃過了
「他媽的,狗死囡仔,世義!物仔予我!」
那是龍哥遠遠回頭叫我的聲音,但我不為所動,只是在包廂完全正坐的看著他們,連瞄一眼他的球棒都沒有。
「喂、緊咧──喂──喂!!!!!」
被來不及退開的人群阻擋,龍哥直接遭到棍棒的重擊。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人群中傳來尖叫聲,DJ仍然放著歌,我分不清當中是否有他的慘叫,只知道情況不樂觀。
逐漸的,我從退散的人群中看到他們的身影。
「我操你媽!我操你媽!!我操你全家,媽蛋!!!!」中分男子徹底的打瘋了。
我就這樣,靜靜看著龍哥努力想朝著我包箱那爬過來,卻被男子痛扁了一頓的淒慘模樣。
緊接著龍哥的朋友們剛從外面吸菸回來看到這一切,二話不說就衝上去動手,和那名中分刺青男的朋友們大鬥毆,保安衝進來都壓制不住,直到總是在附近夜班巡邏的警察們過來才平定。
而這一切都被人拍了下來,當中那段龍哥一邊哀嚎一邊被扁。然後我在後方不為所動,連眼睛都不眨的短影音被上傳了。
慘不忍睹的畫面,配上我在後方不為所動的模樣,雖然從我口中說出來不大妥當,但可說是格外的逗趣,不到一週就累積了破百萬點閱,上了Dcard、PTT、巴哈姆特等各大論壇,甚至還成了新聞焦點。
我宛如成為了泛舟哥2.0。
當然的──那時我也穿著那件衣服,上面甚至印著我的預約表單的QR碼,完全是變相幫我打了廣告。
『無慈悲的表情』
『超好笑 後面的有料』
『我下次和女友做的時候,要租這個男的在旁邊看我們』
↳『兄弟 你不對勁』
『笑死 我點進去發現他這個月預約已經滿了』
『普通男大學生世義 普通的看著猴子打架』
『能坐第一排看8+9被打好爽』
↳『打人那個看起來也不是什麼好貨』
↳『木柵動物園猴群互毆影片流出』
說實話,看到這些留言我心情上有些複雜,話說那並不是什麼職業精神,那時其實我只是單純嚇得完全動彈不得,而且也不太敢去淌這渾水。
說白了點,就是一個膽小。
我失去了一個好朋友的友誼,換來的是賺得滿滿的荷包,內心說實話還是有點良心不過。
雖然我也很明白龍哥不是什麼大好人,但當我剛上高中時受到欺凌時,願意幫我的就只有他,和我在同一個社團的學長,儘管那近乎是把我當成小弟般在使喚,卻也替我省掉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如今自己在大學附近住宿,每個月的食、衣、住、娛樂,最近什麼都不斷地漲價,5%又5%的在漲,一開始還沒什麼感覺,一年以後回過神來才發現每餐都貴了超過15元,去超市一趟比之前少了一張孫中山,累積起來就發覺到家裡每個月提供的生活費不夠用了,生活在台北的開銷實在是吃不消,透過這次大賺了一筆,往好處想,就當是龍哥幫我了最後一把。
我數著鈔票,用千元小朋友擦拭了一下眼角。
今天下班後還是送一籃花到龍哥的病房好了。
☆★☆★☆★☆
套上我的工作標準上衣,換上黑色的長褲,走進浴室裡,看看鏡子裡的我鬍渣是否剃乾淨了,抓起鑰匙,然後揹起單肩包,關上房間的燈後我踏出家門,準備開始我現在作為「出租普通男大生」的一天。
今天雖然是平日,但我沒有課,因此整天的的行程都是排滿,上午首先是一位三十歲初頭的男子,要在大安站附近的一間咖啡廳聽他談心事兩個小時,所以我得要坐捷運過去。
「那個、你是出租哥吧!可以和你合照嗎?」
沒想到會在捷運上遇到粉絲,我現在原來有名到這種程度,甚至還是兩個國中生,她們滿臉興奮的表情讓我內心甚是高興。
「可以喔。」我微笑著對她們說。
「不要笑啦!用你在抖音裡那個表情。」
原來我的影片已經傳到抖音那了,網際網路的傳播速度還真可怕,這才三天而已,最開始的我明明記得是在Youtube shorts。
或許我也應該開設一個自己的頻道,拍一些相關的宣傳影片,要趁這波熱度盡快賺才對,剛好最近沒太多大新聞,我的運氣很不錯。
「沒問題呀,等我兩秒。」正如此想著的同時,我回道她們,
馬上調整成工作模式,我切換成那個死板表情,正坐在捷運位置上。
她們隨後模仿著我的表情站在我前面,拿著手機自拍了幾張。
「謝謝!」
「不會,上學小心喔。」
看著兩個國中生開心出站的畫面,我備感欣慰,服務粉絲真是不錯。
希望再來的工作也會順利。
「你知道嗎?他居然有愛滋!沒有和我說,就和我做了!」
男子憤怒的哭訴,散亂的瀏海與泛紅的眼匡叫人看了十分心疼。
我雖然深表同情,但礙於我現在給客戶的形象,仍然不略顯一點情緒的點頭而已。
「沒想到他不知道我爸爸有,還和他偷吃,很過分的吧。」
嗯?嗯!???
「嗚、嗚嗚……上個月和爸爸一起睡覺時,他全都告訴我了。」
這裡是指一般的睡覺,肯定是。
就算是一般的也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但是是別人的家庭我也不好意思隨便猜想,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努力的不要擺出尼克楊的問號表情,我的大腦現在很混亂。
「早知道我就不要拒絕他妹妹的告白了,應該給他一個好看的,不該在意他妹妹和我爸爸的關係的。」他氣憤地捶了一下桌子。
情報量有點大,我喝了一口拿鐵後,醒了會腦袋讓我自己冷靜下來,繼續認真的聽著。
我知道這只是特殊個案,至少我認識的所有同志朋友、雙性戀朋友或異性戀朋友都沒有如此異常的狀況,但我還是聽得一頭霧水,看來又是個我死都要跟著帶進棺材裡的奇耙故事。
聽完他的完整劇情後,我還是沒有搞懂,後面還扯到了他朋友,他前男友的前女友,那個人物關係圖不畫個表出來,然後拉箭頭絕對搞不懂,有如一些美劇一般,在時數到了以後,我能做的僅僅是起身抱他一下,並祝他的檢查結果出來是身體健康的。
「謝謝你,我想通了,我要去Dcard上揭露前男友,讓全台灣都知道他是個臭雞雞。」
「嗯、加油,我會支持你的。」我擠出了思緒大混亂中能擺出的最後一絲笑容。
這三天偶爾也是會遇到,像剛才一樣聽了心理壓力會很沉重的事,雖然目前大部分都是抱著開玩笑心態預約我的。
比如說昨天被知名Youtuber預約了,是我很喜歡的以惡作劇企劃聞名的頻道,從頭到尾在一旁只能擺臭臉盯著他們吃米其林料理,實在是有夠痛苦,但也還是達成了變相幫我宣傳的目的,等到他們上片的時候能再繼續維持我的曝光度。
現在這類玩笑類的預約只是暫時的,之後我仍然是希望以傾聽心事為主要客群,在他們頻道裡也格外強調了,能起到些效果就好。
今天運氣不錯,等一下也還是心裡話傾訴的預約,但比較特別值得期待的是,她在表單裡強調說希望能夠普通的談話,得要好好做以傳出好口碑。
更重要的是,我認識再來的對象,雖然她大概率不認識我。
她是和我同一所大學的尹青珊。
不過我們之間有很大的差距,她是在美女如雲的外語學院裡,還能作為其中之一,最為耀眼的美人脫穎而出的頂端之人,而我就只是一個在文學院裡的普通人。
更扯的是,她前陣子被Dcard街訪後立刻就在校版上引起軒然大波,我也是在那時知道她,甚至有傳聞說她已經和經紀公司有簽約了。
沒想到,大學裡的大名人會來預約我的小工作,說不定是爆紅後有什麼困難無法向他人傾訴吧,搞不好她根本不知道我跟她是同大學的可能性也很高,畢竟我沒在簡歷上放上就讀大學。
今年的秋老虎格外猛烈,就連比較不怕熱的我都快忍受不住,來之前買了罐冰水真是明智的選擇。
站在兒童新樂園前,我等待著她的到來,距離預約的時間還有五分鐘。
話說回來,她將心理諮商的地點約在遊樂院也是很神奇,一般來說,應該會盡可能預約在人少一點的地方,通常說的都是內心深處的秘密,在這裡會很不方便。
但這也不是我該思考的事,她不在意就好,配合委託人的要求才是我該做的事。
「合照當然可以啦。」
「感謝!」
在等待的途中,不時會有人跑來和我拍照,在人多的地方果然這點有些麻煩,等等工作間要是被詢問了得要委婉拒絕才行。
和粉絲拍完照後,我長嘆了一口氣,轉身面回去前方,就在此時,一個穿著露肩白色洋裝,提著一顆淡粉色CK包包的女性,踩著她的米色低跟鞋,正好快步走到我面前,我第一眼就認出了她是誰。
長得那麼好看,想不遠遠就注意到都很難,打扮得太過完美,反而害我緊張了起來。
她將棕色長髮撥到耳後,上半身微微前傾地問道:「你好,現在方便嗎?」
「啊媽,咳、沒沒沒事,剛好忙完了,是尹小姐沒錯吧。」
講完咬到舌頭還結巴了,我的天。
冷靜下來啊,我個白癡,這是工作這是工作這是工作這是工作這是工作!
「對、我是和你預約下午兩點的尹青珊,不好意思讓你等了。」
「不會啦,沒等多久,而且離預約的時間也還有一點,要現在就開始嗎?」
「好啊!但我想先問一下,你的名字是……?」
刷著悠遊卡過了票口以後,我用靜下心的口氣平穩回答:「商世義,商業的商,世界的世,正義的義。」
「好少見的姓,啊、雖然我的也不算常見就是了哈哈哈。」
托著下巴笑好可愛,好想一直看著這個笑容,會讓人噴湧出愛護之情,想不斷守護的感覺。
不對、我在想啥,又被她的魅力給吸走了。
啪──我奮力的往自己的臉頰拍了一大下。
「嗚、好大聲啊,這樣會痛吧。」她擺出擔心我的神情。
「不用擔心,只是我工作開始前的醒腦方式。」
並不是,是我隨口掰的藉口。
第一次見面就撒謊,真有你的商世義。
「還真是特殊的方式,果然呢,有名人的思考方法從根本上就不一樣,所以才會成功。」
「沒啦!我只是運氣好而已,湊巧在網路上爆紅,吸到了一大波流量,感覺過一段時間後就會自然消退。」
「這麼謙虛啊,都上電視了,還被記者採訪。」
欸妳不也是,都上Dcard頻道和一些網路新聞了,雖然我很想這樣說,但在還不熟的情況下亂回,顯然只會造成負評。
「等真的做出實績再來吹噓也不遲,在那之前,我都當我是撿到的。」
「嗚喔──看不出來,意外的很成熟的想法。」
不然我在妳眼中第一印象很幼稚嗎?
奇怪的人。
閒聊的途中,我和尹青珊踏上半環狀形的天空步道,緩步地往上前行,基本上是一個我站在一旁,但有半個身距的距離差,算是我半跟著她的方式前進。
每個經過的周遭的人都將視線移到了我們身上,但很難得的不是因為我,單純是她長得太好看了,五官刻畫得太過精美,就連身型都很端正,比例實在是完美得不可思議。
「話說有個有趣的事情,和我們有關,商世義你有印象嗎?」
冷不防的被她問了這麼一句,讓我不禁陷入沈思。
和我?還有和她?怎麼想都摸不透。
我們都是人類,都屬於動物界、脊索動物門、脊椎動物亞門、哺乳動物綱、靈長目、類人猿亞目、狹鼻猴次目、人猿超科、人科、人屬、智人種,都需要呼吸和進食,除此之外,我想不到任何別的可能。
思考一番後我回答:「我們都會說中文。」
「啊哈哈哈哈哈──你很有趣耶,但不是啦,不是要你搞笑,是我們有同一門通識。」
聽她這麼一說,我腦中確實浮現出在我上的一堂百人通識課,常有一群女生聚在後面的畫面,難道說那團不明物體的正中心就是她。
不過她居然會記得我,明明我在那堂大通識課裡一次都沒發言過。
「好像是沒錯,妳是坐後面吧。」
「對對!沒想到你記得我。」
不對,這是我的台詞。
記得妳是應該的,記得我才奇怪。
「很正常的,每次中間下課都有一群人圍在後面,很難不知道是妳,畢竟妳算是校園裡的大紅人。」
「現在已經沒有圍人了啦,那只是剛開學幾週的時候吧,居然會被現在大學裡最紅的說紅,真是奇妙。」
最近幾週的確沒看到人圍在她身旁,我也覺得很奇怪,但那目前不甘我的事。
「就我的角度來說,大概再過個一週大家就會忘記我這個笑話了,尹青珊妳的話可以說是我們大學的校花,估計整整四年都會讓人難忘,所以妳比較紅。」
這是事實,我變成曇花的可能性太高了,已經有人開始模仿我搶我業績,除非我趁當下的曝光好好累積出實績,不然這份工作絕對做不長久。
話說不小心脫口而出個笑話跟校花的諧音梗,自己都覺得好冷。
「原來還是個懂得自嘲的人,和我之前對你的印象完全不同。」
被她說到這地步,我實在是忍不住了。
「欸、我之前在妳心目中的印象到底有多差,不應該就是個路人才對。」
她猶疑了幾秒,和我確認了一次:「真的要聽嗎?」
「聽,肯定聽。」
「坐第一排還敢開學至今整堂課都睡覺或滑手機的人,讓人覺得給你選到一堂老師用心講課的熱門好通識真是浪費,不知道來幹嘛的傢伙。」
「咕!」
無法反駁,也沒辦法明說是因為常常星期日半夜被那幾個朋友抓去喝酒或唱歌,只好用隔天早上這堂通識課休息補眠,肯定只會越抹越黑。
「說不了話了齁。」
「確實……是我不對,我應該要更對自己的生活負責,調整好作息,非常抱歉。」
「不用抱歉,沒有說到那個地步啦,我不是你爸媽,沒有要說教的意思,就只是一開始沒料到你是比想像中有趣的人,還以為會是更頹廢又糟糕的個性。」
有趣這個詞,說實話很難界定是在稱讚還是諷刺,從她的口氣來判斷,我就當作是稱讚吧。
「好吧、還是謝謝妳的讚賞,老實說,妳也比我想像得要友善得多。」
「如果是漂亮的女生難以親近的那套說詞就免了喔。」
「自己說自己漂亮,這還真是……」
「我認為有一定的自覺不算自大,我不會覺得我就是校花之類的,但要是我完全否定自己的外貌,那才是對些自身外表沒自信的人的不尊重。」
「不不不,妳這段話本身就算是頗有自信,接近自大了,雖然我是認同妳啦,要是連妳都說自己不好看,我等等就可以從摩天樓頂端跳下去了。」
「幹嘛擺出那麽認真的表情,別跳喔。」炎熱的天氣使她的髮尾滴下汗珠,她從小包裡掏出一罐半個手掌大小的迷你水壺,喝了口水後又說道:「所以咧?我哪裡不好親近?」
她的眼睛直愣愣的看著我,眼神裡充滿「你給老娘說錯話就完蛋了」的氣息,要我說內心裡沒半點緊張是不可能的。
「距離感吧,庶民嘴吃高級料理的感覺。」
「不懂。」
「就是我是癩蛤蟆,妳是天鵝,但我沒有要吃妳的意思──哎呀!隨便啦,大概就是那種感覺!」
「啊哈哈哈哈──還是完全沒聽懂。」
「呃、總之就是不覺得會能成為一般朋友,貿然接近又會被周遭的人白眼,就是一個逐漸被人類社會腐化,在接近前就擅自觀察是不是同一圈的人,普通沒自信又內向的人會做的決斷。」我邊說聲音逐漸變小,彷彿把這幾天建立的自信都丟失光一般。
「好啦,大概聽懂了,就是覺得高攀不起,不是同一掛的。」
「對!」
第一拍回應太大聲了,被稍微認同就高興個屁啊,我個白癡。
而且還嚇到旁邊的路人。
「咳嗯、妳說得沒錯,差不多就是那個意思。」
「在接觸前就否定太卑微了啦,說話要有自信點喔,才會更有朋友的感覺。」
「說來容易做起來很難耶,就一個長得那麼好看的社交怪物擺在那裡,實在是很難抬起頭來。」
「想成為朋友就嘗試看看嘛,不會少一塊肉的。」
「會,我的自信心會受壓扛不住,導致我尬笑到臉頰旁邊的肉掉下來。」
「太誇張了啦,我倒是覺得你是個很好的人,我們會成為很好的朋友。」
突然就收到一張好人卡,實在是猝不及防。
「確實是,聊起天來比我想得自然很多,雖然也是妳主動來預約我的。」
一根手指頭剎那間戳向我的臉頰,比剛才的好人卡更加猝不及防。
我都嚇了一大跳,馬上就看向她喊道:「幹嘛啦!」
但轉瞬間看到她堅毅的眼神,卻又害怕的低下頭。
她忽然間拉高音量:「說話要好好看著別人,我才知道是你在對我說話。」
尹青珊突然的一句,我才注意到,我一直都沒有將目光放正在她臉上,一路以來都不自覺的撇開視線。
猛然地抬起頭,這才發覺到她淺淺的微笑比方才的燦笑要迷人的許多。
「這樣就對了,長那麼高就別總是低著頭,有自信點多帥氣呀,怎麼樣?要玩雲霄飛車嗎?」
不、帥氣的是妳吧。
那個口氣和態度比漫威電影的主角還帥。
「好。」我沒多想就答應了。
像是沒有靈魂的喪屍,我靜悄悄的跟著她走進了排隊的入口。
等待和平靜交談的過程中,我一直忘不了她那時的淺笑。
「我也喜歡Jpop,你很懂嘛,優里的歌真的很浪漫。」
跟著微風輕飄的瀏海,被陽光灑下的金黃,宛如成熟的麥穗隨風飄蕩。
「欸──你是貓派喔,我是狗派的耶。」
白皙的臉頰曬得剛好透紅,是墨水在畫布上輕輕暈開的豔美淡紅。
「其實毛茸茸的都喜歡?哼嗯──這才像話,我有個夢想是養隻薩摩耶,然後每天抱著他睡覺。」
深邃而帶些空靈的兩眼,帶點曖昧的柔和,就像是隨時看著最深愛的人一般。
「要上雲霄飛車了喔,商世義同學,哈囉!」
「啊、好。」
櫻桃紅色的滋潤嘴唇,輕輕閉合的嘴,悄悄上揚的嘴角簡直犯規得不可言喻。
那刻的一切都太完美了,可以說是讓人一見鐘情的時刻,我或許有點喜歡上她了,看得入迷,甚至讓我都差點忘記我有懼高症。
等等……
「先生,幫你壓緊扶桿喔。」
「啊、不對,等一下!」
「先生,怎麼了嗎?」
工作人員大手一壓,怪我分心的錯,全都來不及了。
「啊哈……沒事,出發吧……」
隨著雲霄飛車的緩慢出發,我的小心臟跳得飛快。
「你還好嗎?感覺不太舒服耶。」
邊苦笑我邊回道:「其實……我有懼高症,剛剛忘記跟妳說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怕的話可以抓著我沒關係,真的很抱歉。」
「沒關係,我會閉著眼睛自己抓著扶桿的。」
雲霄飛車的高度不斷攀升,我怕得緊緊閉上兩眼。
怎麼回事?有人在碰我?
突然間,我感受到有人摸住我的脖子,我嚇得趕緊睜開雙眼並往我一旁的尹青珊看去。
「不用怕喔,要一直看著我,好嗎?」她用著無比溫柔,卻字裡行間帶點陰鬱的語氣對我說著。
注意到我看著她握著我脖子的雙手,她趕緊收回手,接著用開玩笑的語氣說:「不然我掐死你喔。」
或許說,這一刻起我就已經進入了戀愛腦,絲毫沒有覺得不對勁,只覺得在雲霄飛車落下的同時迎風歡笑的她──無比的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