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篇ルイ視角前提下的不同選擇)
在有限的時間內,即便是痛苦的活著,
能一直待在喜歡的地方、喜歡的人身旁,
或許對她們來說就是最好的結局了吧?
畢竟是IF呢...
(還不小心寫得太長...)
從クロヱ中槍的那一刻,感覺心底有什麼東西裂開了。
透過鷹眼找到了狙擊手,儘管將對方逼退了,但同時也失去了右眼。
比起眼睛所受到的傷,仍優先確認了周邊沒有任何威脅,便馬上趕往倒在血泊中的クロヱ。但逐漸冰冷的軀體、呼喊了她的名字也沒有回應、給這孩子常備的止血劑也在剛剛都用完了。
耳中來自總帥的無線通訊也不斷的提醒,要我丟下クロヱ立刻離開現場。
不行……
我不要……
就算……就算這孩子死亡了,至少也要帶她回去!
「哈啊……!」クロヱ突然小吸了一口氣,但是同時吐出了更多血水。
將クロヱ輕輕抬起擁在懷內,心跳和呼吸都很微弱……雖然只有一點,至少確認了這孩子還存活著。
這一刻,我什麼也不想了。
張起自己的羽翼,用盡自己剩餘的體力全速趕回了基地。同時利用無線通訊也提醒了仍在基地內的兩人,事先準備好能夠馬上手術的藥品。
拉普的大型飛船早已將門禁解除,看見入口的那一瞬間便加快滑翔的速度,死命地將クロヱ抱緊,沒有預留能夠急煞的時間,就這麼直接撞進飛船大廳。
「哇!ルイルイ!?」急忙趕過來的こより被眼前的畫面驚嚇到。
為了避免クロヱ受到任何擦傷而由我來緩衝,但無法止血的傷口仍將血液濺行了一段距離。
「クロヱ的止血劑呢!」
「但是這情況,不管心跳或脈搏都已經……」こより即便這麼說,一邊查看電子螢幕的數據,還是立即將握在手中的止血劑注射進クロヱ的體內。
「クロ醬就先交給我了,ココロ!」在我完全放開這孩子的身軀後,很快就被こより和她的機器助手帶進了醫療室。而我也用盡了力量,在放鬆的那一刻,全身的痛處便席捲而來。
「妳太亂來了,幹部。」
不知何時已經站在我面前的總帥,蹲下身並讓她的手掌覆蓋住受傷的右眼。
「大概會很痛,能忍耐的吧?」魔力流入傷口內瞬間止住了血,但帶來的是無可量化的疼痛感。
「魔力不足的情況吾輩只能做到這樣,等那邊結束了再找博士治療吧!」
「拉普……!」
嬌小的身影做完了她的事便打算轉身離去,試圖拉住衣襬讓她能夠再停留幾秒。
「告訴我……クロヱ能夠倖存的未來,還存在嗎?」
總帥無言的沉默和默默垂下的雙眼,一分一秒的過去只令我更加的不安。
「吾輩今天的預知失敗了,就算告訴幹部妳也沒有用吧?」
這樣的宣告更加打擊心理的防壁。
即便知道……不論機率有多微小也好……就算只有我們,剩下的人還能持續在一起的話……
「比起這個,幹部妳應該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吧?」
「雖然知道妳對新人的教導有方,為她設想了很多,總是替她安排最適合她的任務。但最終妳們必須分開的未來也早已注定好了。」
「還有遺憾的話,這是給妳的最後機會了。」
拉普說完她的話便轉身離去,只剩獨自縮在大廳不斷反芻那些話語的我。
當看見醫療室大門開啟時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從裏頭出來的こより臉色更是很差。即便要我做好心理準備,還是仔細聽了醫療報告。
嚴重的失血和缺氧進而造成了昏迷、槍傷造成內臟破裂但勉強避開了要害處。剩下過於艱澀的醫學單字我也只能半懂,以及能不能撐過今晚都是個未知數。
若依照正常的急救過程也許能更加穩定,但クロヱ因為後天原因導致無法正常作用的凝血功能,使得這些狀況更為加重。
止血方面一直都得仰賴こより為她開發的專用止血劑,但過量使用也會造成負擔。
「こよ雖然已經累了……但ルイルイ的眼睛也先簡易處理一下吧,拉普醬止血了對吧,那剩下的……」到了後面,腦袋也無法再吸收任何資訊,乖乖地讓こより處理傷口,至於後續也得等明天。
「我進去看クロヱ沒問題嗎?」
「只要不碰器材就沒問題,但是狀況真的很差,こよ覺得ルイルイ還是早點去休息吧。」
こより語畢便脫下她的實驗袍,交給ココロ後估計是直接回寢室去了。
進入到更裏頭的床位區,看見的,是接滿各種勉強足以維持クロヱ生命的管子。平調又刺耳的儀器聲,透明螢幕上一次一次顯示她的生命狀況有多危急。
觸目驚心的畫面令眼前一震暈眩。
是我做的不夠好嗎?
明明我都跟在身邊了,已經盡可能小心了,為什麼……
「クロヱ……」
好痛……
為什麼我心底會覺得刺痛呢。
「不要……不要再從我身邊……奪走我珍視的人了……」
眼前逐漸變得黑暗,不論哪邊造成的創傷,都令我精神無法再承受……
再次醒來,是我所不知道的,一望無際的草原。
但在周遭奔跑的,是我曾經……短期照料過的,孤兒院的孩子們。
「夢……?」
這個夢境裡,那群孩子開心地在草原上奔跑,沒有病痛、不再受到任何威脅。這本該是她們這個年紀該有的自由。
突然,她們停下腳步,像是發現了我的存在,所有目光指向了我。
「……!」
「為什麼。」
「為什麼我們必須死掉才行呢。」
頓時,颳起強烈的風遮掩我的視線,當風停下,孩子們也消失了。
留下的,只有雙手滿是鮮血的我。
「不……」
「不要啊────────」
或許當時不要做出多餘的行動,不要帶入多餘的感情。
就這麼無視掉這些事情也好。
這些痛苦也不會有了。
若是敵人就有義務排除掉,我的力量是為了保護我想守護的人。
但我……
保護不了妳們……
不願回想的記憶不斷在腦海中重現,帶著懊悔的我,不斷地不斷地……只是跪在地上祈求著能夠得到原諒。
而後,熟悉的身影從身旁走過。抬起頭來,仍是小孩子的クロヱ走向遠處。一股動力驅使我往前,不知何時,腳下的草原早已成為一片汪洋,クロヱ頭也不回地持續往海的一端走去,大概是,回到她原本的故鄉吧。
「クロヱ!」即便伸出手,我們倆的距離也只愈來愈遠,陷在海洋中的雙腿無法前進,愈是掙扎便陷的更深。
持續叫喚後,突然被拖入了深海。在海中,鳥類的我就僅是任人待宰的獵物,無法展翅,什麼都做不到。
無法說話、無法呼吸、無法行動。
視線逐漸模糊了起來,海面離自己愈來愈遠,周圍變得更加黑暗。
「クロヱ……」
「不要走……」
「真是的,ルイ姊沒了沙花叉在,就什麼也做不了了嗎。」
「!?」
出現在眼前的是平常見到的她,已經長大成人的クロヱ。
「ルイ姊也太喜歡沙花叉了吧。」
「クロヱ……?」
「真讓人不放心……明明比沙花叉年長了好多歲。」
伸手輕輕觸碰對方,碰上臉頰的瞬間對方也擺出令人安心的笑容。
「ルイ姊總是把心埋得很深,又累積這麼多壓力,明明那些不是ルイ姊的責任、也不是ルイ姊的錯。」
「為什麼……這件事情……」
「……不對,我明明有能力可以逆轉的,我……放棄了抵抗,只能聽從命令行事而已……」
無論是當時孤兒院的孩子們,抑或是被實驗操弄的那些孩子也好。クロヱ也,當時我也是差點……
「但是沙花叉留下來了,留在ルイ姊的身邊了。」
「那也不是……我一個人的努力……」
沒了こより的醫學和拉普的同意,我也無法將クロヱ留下來。
當時只是希望能夠讓妳找到自己的價值。
希望能讓妳取回妳失去的親情。
讓妳能擁有保護自己的力量。
在那幾年的共同生活後,我們的關係變化了。
我成了妳的依靠,クロヱ妳也在我無法表現出情感時,溫柔的觸碰了我。
無法被原諒的罪惡感一點一點地溶化。那時候,在心中缺少的一塊空白似乎被慢慢填補起來。
我……或許在那之間也找到了我的救贖。
クロヱ妳……
是我生命中的救贖啊……
「但把沙花叉帶回來的,就是ルイ姊呀!ルイ姊沒有向我伸出手,一切就會結束。這次也……謝謝妳把沙花叉帶回來。」
「如果沙花叉醒來,還看到ルイ姊頹廢自責的模樣,會生氣的喔。」
「深海一點也不適合ルイ姊,回到ルイ姊該回去的地方吧!」クロヱ用力一推,將我推向海面。與之取代的……是沉向深海的クロヱ。
「等等!クロヱ也……也必須回到海面上……!」
「沙花叉回來之前,約好了喔。」
「用笑容迎接沙花叉回來吧!」
等等……不要走……!
「クロヱ!」
聲大的叫喊聲驅逐了夢境,眼前的是再熟悉不過的天花板。
「這裡……是房間。」我什麼時候回房的?我昨天應該還在醫療室才對。
「好痛……!」右眼的疼痛感阻斷了思考。確認當下情況,服裝都還維持著和昨晚一樣的情形,包含襯衫大面積都染上了那孩子的血。
若不是不知不覺回房,或許是拉普把我帶回來的吧。
「クロヱ……!」心念一急的我迅速離開了睡房,急忙跑回了醫療室。
こより仍在病床區觀察和急救,我只能站在入口看著這一切。根據こより的轉述,雖然目前心跳穩定下來了,但仍然不能大意。過量失血可能造成器官衰竭,對腦部也會造成嚴重傷害。不過接著こより所說的這句,或許是壓垮希望的一根稻草。
「結社剩下的資源沒辦法支撐這麼久……」
為了預防クロヱ可能出現重大創傷,從她還小開始便開始留存供她使用的急救血漿。
「也必須預留供大家用的部分,ルイルイ也是,還有眼睛的部分必須先處理掉,馬上就開始可以嗎?」
剩下的,等這場手術完成了再繼續說。
こより或許是希望不要有過多的情緒浮動,會影響手術的進行。一直隱隱作痛的右眼也是,能盡快處理的話或許趕緊解決更好。
手術時間倒不是很長,施加了局部麻醉後僅感覺到有異物在移動,こより本來就有高超的醫學知識,術後反而一點副作用都沒有。
「其實應該要讓ルイルイ多休息的……但我們的資源若要完全用在クロ醬身上,最長也只能拖延一周。如果這幾天クロ醬還是醒不過來,就請妳放棄好嗎?」
那次對話之後,除了靜養之外,一直在沉思著。
拉普和こより偶爾會來看看狀況,但聽她們的討論結果,若沒有新的醫療備品就會延續こより所下達的指示。
這一次,又要放棄抵抗了嗎。
不……
這一次,我不想放棄……!
在靜養的第二天,就希望拉普能夠下達任務給我。
無論是偵查,抑或是要進攻也好,我只希望能盡快找到資源。
「現在沒有能改變現狀的任務。」
「那我現在到底該怎麼做才好!」
「休息。」
「這就是妳最優先該做的事。」
無法冷靜下來。一周的時限愈來愈逼近,クロヱ仍然沒有恢復意識的跡象。每天能夠確認的,就只有她緩慢穩定的心跳。
每晚,都希望能夠再夢回到那片汪洋,也許還能再次見到她的那片海。
若還能見上一面,至少,這次我希望能將心裡的話說出來。
但是誰也不在。
當こより確認血液資源僅剩下一份時,便知道時候到了。
「只是血液的話,由我提供也沒問題吧!」
「那是不可能的。」こより直斷的說。
「妳們兩人的血型不同,而且會互相產生抗體。輸進血液的那一刻,クロ醬就會立刻死亡,血液中的抗體會將她的細胞破壞殆盡。」
「我們之中最適合的,只有……已經死去的いろは。」
「那我只能……就這樣看著クロヱ死去嗎!」
「沒錯。」
「無論是誰,我們都已經盡力到最後一刻了。」
「ルイルイ也是,妳把クロ醬帶回來已經盡全力了,對拉普醬的指示,妳也抵抗了不是嗎?」
「欠缺資源的情況下,已經不能繼續了,只要今晚クロ醬沒有醒來,こよ我就會拔掉呼吸器。」
「我……」
「我還不想放棄……!」
「已經夠了!」
「現在的クロ醬就只是一個累贅而已!こよ我可沒辦法一直照護一個不知道會不會恢復意識的人!」
「いろは那時也是,只要無法對結社產生利益就必須離開!這是我們的規則吧?」
「總是老實聽從拉普醬命令的妳這次會反抗,こよ我很意外。但所做的一切都沒有用!這次也,請妳老實放棄吧!」
「還是說……要こよ我立刻停止機器……」
「快住手!」
「……。」
「不……」
「……不……不要……」
眼前的畫面驚動到了我們,クロヱ忽然恢復了些許意識,努力地吸取氧氣。但還沒完全放心,喘口氣的瞬間吐出了黑血。
「咕──!!」
「クロヱ!」
「ルイルイ!讓開!」當我擔心而還想上前查看狀況,こより一把就將我用力推開,緊急壓制住因為慌張而情緒失控的クロヱ。
「ココロ,立刻拿血漿過來!クロ醬!こよ的聲音,聽得到嗎?」
「……こ……こよ……」
「冷靜下來,沒事的……こよ我會救妳的……!」
面對這種情況,我急忙退後。
什麼事都無法幫上忙的我,也是個累贅……。
「幹部。」拉普冰冷地站在醫療室門前,眼神直盯著。
「緊急任務,吾輩也會去,跟上。」
……既然現在這裡不需要我。
那麼,在任務中用盡全力吧。
※
……終於成功找到了醫療備品。
在敵人戒備最薄弱的時候一舉進攻,幸好失去一邊的視力也沒有太大影響,但可見範圍的確減少了。
拉普找到了最佳路線,盡可能減少不必要的摩擦,在敵軍喚來支援之前,利用拉普的空間黑盒帶走了所有可用資源後立即撤退。
另一邊,雖然穩定住クロヱ的意識,但治療用血漿不足而又無法止住血的情況,儀器的生命數值逐漸下降時,我們緊急趕了回來。
「博士,上面的標記妳應該能看懂,隨意妳用!」
こより立刻過濾可用和不可用的東西,拿起所需物品就無視我們的存在,和ココロ一同將クロヱ推進手術室。
好幾個小時過去……こより都沒有從醫療室離開。
和拉普一起呆坐在門外的牆邊,內心也只能祈禱這些物資足夠拿來救急。
焦慮感壓得很難受,見狀的拉普伸手一拉,將我的側顏能靠在她的肩膀。
「這不像妳啊,幹部。」
「一直都能冷靜分析的妳,這次卻顯得慌亂。」
或許是吧,連我也不知道怎麼了,只是因為クロヱ可能會離開我的身邊,而想要阻止……
「幹部,吾輩對妳來說,是怎樣的存在?」
突然的發問令我呆住,但也因為稍微靜下心思考而停滯了幾秒。
「是朋友……給了我生存意義的朋友。」
在我對一切感到絕望時,僅僅是一面之緣的拉普強制將我帶走,最後一起組成了秘密結社。給了我活下去的意義的拉普,是無法被取代的存在。
「那新人對妳來說,是怎樣的存在?」
明明和小孩子接觸,勢必會成為我一輩子的陰影。但數十年前我卻伸手救了倒在巷內,滿身傷痕的クロヱ。
和給了我生存意義的拉普不同,和クロヱ在一起時,會感覺到心底變得溫暖,同樣是夥伴的こより和いろは卻不曾有這種感覺。
「……クロヱ是,光芒。」
「能夠照暖心底空缺的那一塊,期望那些罪惡可以被原諒的,我的救贖……」
「是呢。」
「吾輩很高興能看到,妳不再一昧地只聽從吾輩的指示了。」
「就和感情會阻礙妳的思考一樣,吾輩的力量也阻礙到妳的思考了。別太過信任身為惡魔的吾輩啊,幹部。」
「……拉普。」
「クロヱ能夠倖存的未來,還存在嗎?」
「若吾輩說沒有呢?」
「……。」
「新人的未來太多未知數,每分每秒都在改變,吾輩已經無法干涉了。妳期望有什麼樣的未來的話,就自己去創造吧。」
「妳已經不是自己一個人獨自承受那些痛苦了,既然新人是妳的救贖,就去依靠她吧,那孩子肯定……也希望妳多依賴她。」
依賴クロヱ嗎……其實身為大人的我要去依賴年紀小的她,心裡總是過不去那個坎。
但當我察覺到她能觸碰到我的內心,或許更早些時候,我已經依賴著她了吧。
感覺思緒逐漸地被整頓,數天的緊張感慢慢消散後,睏意逐漸湧上。
「好好睡一覺吧,幹部。」
「新人……沙花叉クロヱ,在等妳。」
緩緩地睜開眼睛,拉普已經不在身旁了。
確認通信機的時間後從門前的牆角起身,似乎睡了一整夜。醫療室的門仍緊閉著,即便靠近入口也無反應,但持續待在這裡也沒辦法。我只能相信以こより的能力一定能救回クロヱ的。
不論哪一邊都累壞了……こより從昨天就一直待在裏頭的話,表示連飯都沒有吃吧?
第一件決定要做的事,就是こより完成職責的時候,能馬上吃上熱熱的飯。
稍稍打起精神,立刻替大家做了一頓早飯。這期間也給拉普添了麻煩,也弄個她喜歡的漢堡排吧,幸好冷凍庫有早已做好的部分……
畢竟拉普不太需要睡眠,一聞到她熟悉的香味便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廚房,還指責這麼久才做漢堡排給她!但看見她的那一份是雙倍的漢堡排套餐後又興高采烈的帶走餐點了。
こより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離開醫療室,嗯……弄個冷掉也好吃的東西,對了,那個應該很搭配こより喜歡的美乃滋。瞬間決定要做什麼後也很快完成こより的那一份。
クロヱ呢……現在這情況醒來應該也沒辦法進食,姑且材料都有提早準備好,也盡可能幫她準備些營養的東西。
就在這邊處理的差不多時,無線通訊響起了。
「……ルイルイ,打擾一下好嗎……那個,こよ餓的有點久,如果再喝藥水可能會撐不下去。手術的部分已經結束了,幫こよ帶吃的過來好嗎?」
「我知道了,我這邊也剛弄好,馬上就過去。」
帶著こより那一份的餐點,畢竟剛弄好沒多久,也幫她添了一點熱湯。一直都在喝藥水的話胃可能會著涼。
在我靠近醫療室時,門的感應已經能打開了。進門看見的是趴在實驗桌,滿是睡意的こより。
「辛苦妳了……こより,我有做妳喜歡的東西,好好吃完再去睡一覺吧?」
「啊……嗯,勞累完馬上就能吃飯真是太好了,不說這個……」
「手術很成功喔,幸好ルイルイ和拉普醬緊急帶回來的資源。可以進去看看クロ醬哦。」
放下給こより的餐盤,有些期待……但又害怕的心情,慢慢地走進床位區。
「……!」瞪大了雙眼,眼前的畫面仍然必須是接著複數管子的狀態,平調又規律的儀器聲,透明螢幕上的數字雖然偏低,但仍趨於正常人的數值。
對方醒著,注意到了門口有人接近的動靜而轉頭過來。
那疲憊但令人安心的笑容,有些吃力地回答。
「……沙花叉明明就說。」
「要用笑容迎接沙花叉回來啊。」
……停不下來……
這時候明明應該要笑的。
眼淚什麼的……我停不下來啊……。
「ルイ姊──」
「沙花叉回來了喔!」
「嗯……」
「歡迎回來……クロヱ。」
※
クロヱ仍然需要靜養幾天,雖然生命成功被延續下來,但根據こより嚴密的檢查後,身體機能都變得更差。
「這個情況,並不是說很樂觀啊……」
こより點開她的全席螢幕,讓在場的大家都能夠看見。螢幕上顯示クロヱ身體部位的圖示,幾乎被紅色燈塊占滿。
「即便こよ搶救下來了,但多數的內臟器官都因為失血過多和缺氧過久的關係,目前只能靠器具維持運作,這肯定沒辦法撐一輩子的。」
「也就是說……?」
「クロ醬的生命,估計剩不到一個月。」
「……!」
明明活下來了,卻……只剩這麼短?
扣除還需要療養的期間,最後的生命幾乎只能在病床上……
「還有一個月不是嗎?」
「光是還能活著這件事,這一個月已經足夠沙花叉做我想做的事了。」
「這樣的結果妳能接受嗎?クロ醬?要不要救妳這件事,こよ當時也是掙扎很久的……」
「但是こよ醬明明很肯定的跟沙花叉說了──」
『こよ我會救妳的……!』
「謝謝妳こよ醬,讓沙花叉還有能報答大家的時間。」
「報答什麼的……こよ又沒有強求這種事。」
「ルイ姊也是,即使違抗拉普拉斯大人的命令也把沙花叉帶回結社治療。」
「那個是……」有眾多的理由想要說,但考量現在的場合似乎也不適合,在張口後又硬是將那些話吞下。
「拉普拉斯大人也,こよ醬說這些資源是拉普拉斯大人和ルイ姊取得的……」
「吾輩只是考量還有讓妳延續生命的必要。」
「嗯……」
「沙花叉最喜歡大家了……但是對不起,沙花叉現在又累了……」
「睡覺吧,突然接收這麼多訊息又一直說話累了吧,晚點我在過來看妳。」
「嗯……」緩緩撫過クロヱ的頭哄著她睡覺。
有一種奇妙的感覺……這樣的機會明明不該有了,但クロヱ妳活了下來,讓我還有一點時間可以照顧妳。
在こより催促我們離開,確認器材都沒問題並交由ココロ繼續監視後,也跟著離開床位區。
「抱歉こより,拉普也是,這次都是我的任性……」
「都已經做下去了還要後悔嗎,こよ我是沒生氣啦,但現在我們的資源又更缺乏了。包含接著幾天還需要供給給クロ醬的部分,若我們之中又發生重大傷害的話,こよ我可沒辦法的喔……」
「既然妳是結社的司令塔,自己做的決定所產生的後果就自己承擔。吾輩不會干涉。」
「但是時間……真的所剩無幾了,目前クロ醬的精神狀況看起來不錯,身體機能還是有在緩緩恢復。順利的話10幾天應該能讓她下床行動的。」
「但那之後結社該怎麼辦呢?ルイルイ作為唯一的攻擊手段也失去了一邊眼睛肯定會受到影響。こよ擔心的反而是襲擊我們的那位狙擊手,是こよ我們早就被盯上了,還是他們逃過了拉普醬的預知呢?」
「說到這個,幹部。狙擊手的樣子有看見吧?」
「是……但樣貌被狙擊鏡遮住了,我當時也僅是勉強擊中他的位置……」
「這樣便足夠,吾輩先確認妳的記憶吧!」
通過拉普直接觀測記憶,在調查後似乎曾與我們對立過的組織、也與當時囚禁クロヱ進行實驗的組織皆無關。
クロヱ摘下面罩後的樣貌除了我們沒有人知曉,若對方不是針對クロヱ的話,也許被針對的是我也說不定……
因為能力限制,更細節的東西似乎沒辦法看見,拉普也魔力不足的情況下無法再調查的更細。對於結社的未來,三人決定等到クロヱ的事情結束後再考量。
「ルイ姊──」每次去探望時,她總是表現出很有精神的模樣。
「身體還痛嗎?」
「痛是一定的吧,沙花叉的身體可是被槍打穿一個洞耶!」
「好啦,情緒別這麼激動,こより說今天開始可以喝點東西了,所以我有帶一點東西過來。」
「ルイ姊……那個,眼睛……」クロヱ緊盯著已經將右眼遮掩起來的眼罩。
「這個?為了找到狙擊手所以受傷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嗯。」估計クロヱ早已查覺到,便不再深入問下去。
「好想趕快吃到ルイ姊做的飯。」
「再過幾天吧,妳現在還不能吃固體食物,クロヱ想吃什麼?」
「嗯──蛋包飯!上面想放旗子的那種!」
「可以哦,想吃什麼我都會做的,所以……」
「要趕快好起來哦。」
如こより預測的一樣,10天左右クロヱ已經能夠試著下床移動,但臥床太久以及身體的造血量不足以讓她大幅度移動,僅僅走幾步路便容易暈眩。
復健前後又花費幾天,考量後還是讓她坐著輪椅移動比較好。
即便クロヱ總是笑著說沒事,想要逞強或隱瞞身體狀況,也明顯感覺到身體愈來愈虛弱的樣子。
「終於又能和ルイ姊睡同一張床了──」緩緩將她抱上床後,安心的環境擺設和房間氣息,還是覺得自己熟悉的地方更好。
「醫療室的床,因為房間都開著冷氣又時常有許多藥劑混合的味道,會讓沙花叉想起還在實驗室的時候……」
「妳已經不在那個實驗室了呀……」側躺在她的身旁,輕輕撫頭安慰著。
クロヱ的脖子上仍然有明顯的勒痕,即便過了好幾年,那些傷痕和心傷也不曾消失過……
「クロヱ,想要睡了嗎?」
「還不到很累,再陪ルイ姊說話一下下也沒關係喔。」
「那……想要聽我以前的事情嗎?」
「……可以嗎?」
「不過對クロヱ來說會回想起不喜歡的事也沒關係嗎。」
「嗯,沙花叉想聽。」
「啊……嗯──從哪邊說會比較好呢……」
過去的我也只是受雇於人,活躍在戰場上作戰的傭兵。
我和那些孤兒院孩子們也僅是我們駐停的某個村落遇見的。也許都同為亞人,所以上層擅自就把那些孩童們和孤兒院交由我監視。即便沒有眼神交會,那群孩子們也會自顧自地來搭話,反而令那邊的院長很是頭疼。
我並不討厭小孩子,同為亞人的我們自然能夠理解這個社會對於亞人的想法有多麼無理和殘酷。
或許對他們憐憫了吧,即便只是稍微打發的遊戲他們對此也感到愉快。
我們分段駐停了好幾次,不知不覺也和那群孩子們的關係變好了。
但這樣的和平,也僅僅幾天罷了。
外出任務返回的當天,村落的小孩子們全數消失了。這和我們這次駐停的目標,位於境邊的研究設施有關。但能不到半天就將小孩們帶走的組織,無法想像他們的規模有多大……
直到我們成功潛入設施,已經是4、5天後的事。那群孩子們呢,不是被施打了藥劑、就是受到副作用的反彈,而成了一般人類無法目視的存在……
讓這些孩子們順利活著離開,上層肯定是不會允許的。畢竟是我提議去尋找那些孩子,並假借希望潛入設施獲取情報來爭取,而將這些駭人的後續處理通通丟給了我。
『沒有父母的孤兒即便死了也不會有人在意。』
『同樣都是亞人的妳也懂得吧,這樣的事情傳開後世界對你們的看法將會如何。』
『傭兵只要聽從我們的指示就夠了。』
對此,我沒有任何反駁、或者抵抗的機會。
那群孩子就在我的手下──
逐一死亡。
說到這裡,喉頭就像被捉住一樣無法再說出任何話。
除了拉普外,クロヱ是唯二知道這些事的人。對於這樣子的我,她會有什麼想法呢。
又會是怎麼看我的呢……
處理那些孩子們的手法,我也同樣……對曾經失控過的クロヱ,徒手緊握住過她脆弱的咽喉……
一旦回想起來,那些痛苦就會施加在我的身上,令人喘不過氣。
クロヱ僅是默默地聽我說完這些,將我埋進她的胸口,一直一直……像安慰小孩一樣撫摸著我的頭頂。
「就算這樣……也不會改變妳喜歡著我的想法嗎……」
「嗯,沙花叉喜歡的,就是現在這個ルイ姊啊。」
「當時,在照顧妳的那些日子裡,或多或少只是希望那些行為能夠得到原諒也說不定……」
「接受這樣子的我,謝謝妳,クロヱ……」
「我喜歡妳──」
「沙花叉也是,最喜歡ルイ姊了哦。」
「一直以來,都辛苦妳了。」
數日後,クロヱ的食慾下降了,就算勉強吃了下去也很快就會吐出來。身體無法吸收養分而愈來愈消瘦,體重輕的不像成年人該有的重量。
こより調劑了能夠讓クロヱ順利吸收的藥,漸漸地,藥水取代了飲食。
留下的時間肯定不夠了。
「クロヱ,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看她最近情緒有點低落,我想帶她到外面晃晃,透過飛船和傳送裝置,只是在遠處看的話應該能讓拉普允許。
「沙花叉想去看海,雖然故鄉的海肯定找不到了,但……只要是海都好,沙花叉想要去!」
「嗯,那我和拉普說、こより也確認好妳的情況,馬上就帶妳去。」久違的笑容帶走了陰霾,為了能盡快計畫行程,也立即和拉普和こより討論。
但情況馬上就惡化了,當晚的例行檢查過後クロヱ立刻吐出了鮮血。
「不要……再一下……再讓沙花叉撐一下下就好……」
為了穩定情況,計畫暫時停止了。
意識到自己生命接近臨頭,クロヱ的情緒也變得不穩定,更多時候都在病床上哭泣。
說著還想吃很多東西、想去更多地方、還有想做的事、可以再和結社的大家一起出門的話……。
以及對死亡的恐懼。
「沙花叉以前……完全沒想過要繼續活著。被迫殺了人……成績不理想也會被強制進行篩選。被大人們欺騙……被相信的姊姊帶去實驗室。實驗也很痛苦,無法好好控制自己的身體,好幾次好幾次……傷害自己的朋友,連逃出來的時候也沒能向她們道歉……」
「她們會討厭沙花叉嗎……死掉之後,見到她們該怎麼辦……」
握著手靜靜地聽她說話,也是這時才更理解到,當時還小的她究竟承受了多少的心理傷害。
「……也想過當時,失控的時候有被ルイ姊殺掉的話就好了。」
「クロヱ……」
「但也因為活下來了,讓沙花叉知道外面有這麼多幸福的事……」
「こよ醬幫沙花叉治好了身體,做了藥水給我喝,也會陪我聊天、拉普拉斯大人接受沙花叉任性的要求,讓我待在結社,好幾次都是拉普拉斯大人默默地在保護我、いろは桑也教沙花叉好多東西,要怎麼變強,怎麼培養身體……」
「和ルイ姊相愛也是,明明不知道ルイ姊以前的事,但ルイ姊還是接受我的感情。度過很多開心的事情、難過的事情、不小心惹ルイ姊生氣也好……。」
「沙花叉現在……過得太幸福了。」
「知道幸福是什麼後,就變得害怕失去幸福……」
「沙花叉還想……繼續和ルイ姊在一起啊……」
「一直都在的哦,我一直都在妳身邊。現在是,以後也是……」
「並不只有クロヱ得到了幸福,我也從クロヱ身上拿到了很多幸福哦。」
「ルイ姊,我喜歡妳……」
「沙花叉最喜歡ルイ姊了……。」
那之後又靜養了幾天,已經連伸出手的力氣都沒有了。
一直看著這樣痛苦的她,還是會覺得心疼。
「ルイ姊……沙花叉……想要看海……」
「身體好痛……好像,撐不下去了……呼吸也好痛苦……」
「我知道了,我們現在就去,再撐一下下好嗎?」
現在時間還早,清晨的陽光應該還不會讓クロヱ覺得難受。
讓こより把生命儀器換成可攜式的,但不是完全接著儀器的狀況並沒辦法支撐太久,預想是希望能夠立即回來。
「別太勉強哦……儀器差不多能撐上10分鐘,但最終想怎麼結束,照クロ醬希望的做吧。」こより以クロヱ無法聽到的聲音在我耳邊輕聲,確認沒問題後就將已經有點昏昏欲睡的クロヱ抱起。
"好輕……"
得到拉普的同意後,緊緊抱住クロヱ的身體後從甲板上飛離。飛船早已開向無人的海灣附近,所以一出飛船很快就能看見沙灘。
「クロヱ,我們到了哦──」兩腳站穩踏地後收起自己的羽翼。海平面上的太陽正準備緩緩上升。
「……是海。」
「嗯,是海喔。」
クロヱ吃力睜開眼,原本被夜光遮掩的海灣很快被微暖的晨曦壟罩,映照在海面上顯得閃閃發光。靜靜聽著嘩嘩的海浪聲一波一波打向海灘,海風也輕輕吹過臉龐。
「可以碰水嗎?」
「那讓腳碰到一點點就好。」
慢慢走向海灣,直至海水漲到小腿為止才停下。緩緩地蹲下後,讓クロヱ的小腿能浸到些許海水。
「會冷嗎?這個時節的海還有點冰涼。」
「嗯──對沙花叉來說很溫暖。」クロヱ搖了搖頭,邊感受著海浪一波一波推向自己。
「……ルイ姊,沙花叉想要回到海裡,想要回去故鄉。雖然已經不知道故鄉的海是什麼景色,但海可以把沙花叉和家人們聯繫在一起……」
「嗯……」
「可是也不想和ルイ姊分開……」
「不會分開的喔,妳回到了大海,我們的聯繫也不會消失。」
「真的嗎,大海可是很廣闊的喔?」
「只要一直和天空連接在一起,就不會分開。我……雖然不會那麼快就去見妳,但當我接近海面時,我們之間的距離或許會更靠近彼此。」
「嗯……!」
當日光逐漸升起,將夜空驅散,感覺到緊抓著衣服的手逐漸顫抖,又慢慢地放開。
「ルイ姊……謝謝妳……」聲音逐漸地變小,輕輕和她的額頭觸碰,讓我們之間的距離縮至最短。
沒有了任何痛苦,最後發自真心微笑的我們,依偎在一起
「我愛妳……」
「嗯──」
「我也愛著妳喔……クロヱ。」
「晚安────」
最後一口氣息隨著浪波被沖散。
最終回應著我的,只有海浪聲。
與無法抑制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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