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真要說的話,我也想知道贛話殺手的底細呢。」
「少在那邊客套,快把資料拿出來。」
面對畢格波斯毫不留情的拆台,陳興安並不在意,無奈的微笑裡暗藏理解。右手順勢伸向口袋、掏出口袋裡的蘋果手機,陳興安開始翻找相簿裡的照片。
「這可是我冒著被法辦的危險、盡全力弄到手的資料,還不給我蟹煮榮恩?」
「我知道啦,感恩海鮮、讚嘆海鮮。不過,這都什麼年頭了,還用這老梗?要不要換一下?」
用不著陳興安多說,畢格波斯也知道,陳興安偷拍局裡資料的行為,是足以賠掉自身警察生涯的。所以畢格波斯照著過往習慣的調性、用閒聊的方式開啟分析。
「說起來,這傢伙可真厲害,四次出手都沒被目擊到呢。」
「別說了。拜這傢伙所賜,咱們局長可是被急成吉娃娃、見人就吠呢。」
一邊訴說贛話殺手為警察帶來的困擾,陳興安向畢格波斯拋出一道奇怪的問題:
「說起來,既然局長為了這件事,連關公都問了好幾十遍了。波斯,你覺得是不是還缺了樣東西呢?」
說兩人是多年的好友可不是說假的。一眨眼的時間,畢格波斯會意過來,隨即接過話頭、饒富趣味地說道:
「連鬼神都可以問了,超能力者、外星人之類的又如何呢?」
「就是這個!」
與此同時,陳興安翻出一張記載最近一次、勞動部部長萊慶德謀殺事件的相關文檔資料。畢格波斯接手閱讀,越看越不對勁。
「這是哪招?在半空中漂浮的龍瓷花瓶?大白天又不會有鬼,總不會是透明人之類的東西吧?」
看著來自監視器的影像記錄,畢格波斯聯想到最不切實際的超能力者──透明人。
在眾多的電影小說中,這類超能力者經常被塑造成難以防範的殺手,但也僅限用眼睛看世界的一般人。再說,從現實層面來看,透明人本身有個難以解決的世紀難題:
『一旦將自己的眼球隱形,缺少光線折射的眼睛將無法發揮作用。』
到頭來,別說是暗殺別人,就連像個正常人、好好走路看路都不可能的透明人,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搞不好是使用熱感應設備的外星人呢,莫忘《驖血戰士》啊。」
從配備高科技設備的外星人開始,再講到各種奇幻故事的源頭,兩人的想法始終無法對在一起,卻都能指向剛才提到的共通點:
『目擊到事件發生的人很多,但在當下目擊到兇手的人卻沒有半個。』
至此,第二個共同點終於被發現。跟第一點一樣,是個不成線索的線索。
「順帶一提,在砸死勞動局長的花瓶碎片上,沒有發現半點指紋喔。」
「從你剛才沒提到這點,我就想到啦。興安,還是先想想,該怎麼鎖定對方的行蹤比較好吧?」
說到追蹤的方法,兩人身旁不遠處的電視牆上,剛好給出一個好提示。那個提示內容大致如下:
『接下來將為您報導此次糕熊市長選舉的最新民調……』
看了看電視牆,再看回對方身上,對比陳興安的無所謂的微笑,畢格波斯的表情十分無奈。
「昔日有警察拜鬼神查案子,今日有偵探看電視追殺手,不是吧?」
不然,還有更好的辦法嗎?面對陳興安的反問,畢格波斯一時間難以反駁,只能老實接受前者提出的提案。
在畢格波斯拿出筆記本、準備開始記錄前,陳興安不忘提出自己的看法、嘗試鼓勵畢格波斯:
「你想想看,要是幸運的話,一兩次就找到了也說不定。」
是的,只要螢光幕前還有人說得出贛話,就不怕找不到贛話殺手!以此為基礎,他們決定先從這次的市長選舉著手。
至於為何是市長選舉,並不單純只是亂槍打鳥的結果。要論近期以來的贛話製造機,參與選舉的三位候選人可說是當之無愧。
隨著新聞主播開始逐一公布三位候選人的民調,畢格波斯在陳興安的補充說明下、開始記錄他們的個人特色。
§
『首先來看到的,是號稱庶民同伴的甝鍋虞。這一週以來,因為一句「要為糕熊打造第一座庶民賽車場」,甝鍋虞的民調上升五點四七八個百分比,成為現下支持度最高的……』
在兩個月以前,剛卸任農會總經理、在政壇上默默無名的甝鍋虞,因為粿茗黨出於自暴自棄、隨意拋出的一個機會而得以出線。
或許是覺得時機已到,本來不被黨內大老們看好的甝鍋虞,竟靠著那張接地氣的嘴巴,在一次又一次的造勢場合中,以各種親近市井小民的政策牛肉-庶民賽車場、愛情遊樂園、路平專案……等等,得到越來越多選民的支持。其比例之高,足以影響整場選舉。
也因為這出乎意料的發展,甝鍋虞的聲勢來到前所未有的高峰,庶民的希望──憨吉伯的名號也隨之傳開。
「有理想抱負是不錯啦,不過,那路平專案不是本來就該做的嗎?」
畢格波斯圈起筆記本上標註路平專案的一角,黑人問號浮現。
「政客嘛,選前老說些好聽的,選後又不認帳,常有的事情啦。」
提醒畢格波斯不需在細節上過度計較後,陳興安繼續配合電視新聞、講解下一位候選人的情報。
『……緊追在後的,是米勁黨的高嶺之花──宸琪麥。因為在不久前大力抨擊現任市長柯聞啠的「兩岸一家親」論點,贏得不少親綠選民的支持,使得她的民調上升三點八五個百分點,暫居第二……』
相較於草根出身的甝鍋虞,學者出身的宸琪麥在擔任糕熊市議員期間,就以不老的美魔女、犀利的問政風格出名。從不久之前的市議會中、對現任市長柯聞啠的一段批判,就可以看出箇中風采。
『沒有最扯,只有更扯!柯市長,你可知道,兩岸一家親是個假議題嗎?念在你的豐功偉業還不少,我奉勸你一句:「不要只在乎你自己,多為人民著想」好嗎?』
這段對話一公開,就吸引不少民眾留言按讚,更有不少支持者為了拉票,接連提出以下看法、淹沒了整個電子報版面:
『這樣一位美貌、內涵兼具的市長候選人,豈有不選的道理?為了民主,唯有支持宸琪麥,才是正道!』
「這是在捧偶像不成?說好的問政呢?」
「這年頭哪有人會去在意這個?只要夠創意、夠噱頭,就算是塑膠做的也沒關係啦。」
畢格波斯能理解陳興安的意思,但他始終不認同這種偏離本質的做法。
既然是站在檯面上、對社會有所影響的政治人物,就更應該以身作則、做好他們該做的事情,而不是像綜藝節目的藝人一樣,為了搏版面,一味的做些浮誇的事情。
「照這樣看來,柯市長應該也好不到哪去。」
一想到民調墊底的現任市長──柯聞啠近期發出的兩岸一家親言論,畢格波斯單純覺得這位市長只是說錯話、惹得那些覺青不高興罷了。
並非畢格波斯對柯市長抱持好感,只是在這近乎無能的政壇上,幾乎沒有像柯市長這般、能夠正常做事,讓其他不做事的政客無所遁形的人。要是這種人能再多一點,逮丸的人們或許能活得更加積極、擺脫雅洲一小蟲的臭名。
當然,這只是畢格波斯一廂情願的想法,不代表全島人民的立場。
『……儘管因為兩岸一家親的言論而屢遭抨擊,柯市長依舊在各大活動中,展現他的高人氣!』
頂著逮大外科醫生、政治素人的光環,柯聞啠在四年前,靠著白色時代與米勁黨的支持,以及那口直心快、毫不做作的實在風格,成功贏得市長寶座。此後,在他擔任市長的期間,不僅做出空屋轉公宅、拆除影響交通的車站前公車道、三年內償還糕熊市四百多億的債務……等等,讓前任市長頻頻喊道:
『在我任內,我曾三度想執行……』
除此之外,那極其之頻繁、勁爆程度屌炸天的施鹽更是市民茶餘飯後的話題,同時也是藍綠政客爭相攻擊的軟肋。
然而,即使是自稱『政壇中的正常人』的柯聞啠,在歷經四年的政治洗禮後,其言論逐漸收斂、不再親民不說,向對岸靠攏的言論更是在近期以內連珠炮般的發出:
『在他們眼中,我只有五十五分,不及格,但可以補考。』
『兩岸事務不是外交,而是特殊定位的關係。』
『有時候,「模糊」才是中庸之道。簡單來說,就是要打擦邊球啦。』
『……』
以上種種,再三引起米勁黨、尤其是獨派的輪番炮轟,許多支持柯聞啠的柯粉也因此轉黑……
§
當陳興安的講解來到尾聲,民調分析特別節目也告一段落。
「好啦,這樣一來,你應該有方向了吧?」陳興安吸了口奶茶,神情無比放鬆。
「哼,說得容易?要不是你明天還要上班,真想拉你一起來調查。」
見陳興安擺出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愉悅神情,畢格波斯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就算這三位候選人中獎的機率最大,又該從誰先開始呢?
「欸,別這樣說嘛,我好歹也給你支援了。不然這樣吧,後天有場宸琪麥的造勢大會,在齡芽區那邊。」
看在資料的份上,就饒了我吧。儘管陳興安也對贛話殺手的來歷感興趣,但礙於自己手邊的工作,只好將希望寄託在畢格波斯身上。
「好、好,我知道啦,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接下來就交給我,你就繼續在你的位置上、給我點像樣的支援就好。」
拿起桌邊的帳單,畢格波斯起身、頭也不回的走向櫃台,表示這次的聚餐到此結束。
「那麼,到時候就麻煩你囉。」
臨走前,畢格波斯向陳興安做出最後確認。後者跨坐到機車上,沒有回話,而是舉起大拇指、向前者表示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