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帕諾打開家門，臺階上站著一位像文職人員的男人。
訪客皺眉問道：「曉徽在上，你大白天就喝酒？」
「……您是哪位？」帕諾沙啞地問。
「我是托瑪索．佩特拉，直屬教皇殿。帕諾．丹，跟我走一趟。」
帕諾立刻酒醒了。怎麼回事？現在教皇殿連青年失業都要管？
「我不懂您的意思……這是什麼惡作劇嗎？」他抓抓一團亂的頭髮。昨晚他沒卸盤髮就睡了，現在一團亂。
訪客對帕諾的儀表皺眉，但並沒有說什麼，只是拿出證件來，重複他今天的目的道：「總務聖長要見你，馬上著裝整齊跟我走。」
「……請稍等。」帕諾打開門。
托瑪索一進到客廳，又皺眉了。
這個客廳融合了一種青少年的凌亂與青年的糜爛。
帕諾踏著宿醉的搖晃步伐，匆匆往房間走，途中順手撈過幾件亂放的衣服，進門時肥肚子還不小心撞在門框上。該死的，他的聖騎士制服放去哪裡了？
當初家裡認為有聖騎士資歷能為這個兒子帶來一些好處，無所事事等著繼承家中書店的帕諾沒想太多就答應了，反正不少人都把聖騎士當成跟巡守差不多的職業跳板或履歷內容。
帕諾沒有選擇入騎團，那是被冊封的正式聖騎士才去的地方，而且會讓你把時間都花在那上面，比起來，不受冊封的備用聖騎士好考，也沒有什麼職責，還能在履歷上多一排字。
說到底，自己到底為什麼要去教皇殿見總務聖長？
帕諾困惑地停下了扣鈕扣的動作（反正也沒差，因為他的腰圍使那顆鈕扣很難穿過它該去的地方），開始懷疑外頭那個傢伙其實是個騙子……
「我是不是還沒有酒醒？」帕諾揉揉臉。昨天得知壞消息以後，喝了太多酒，其實現在他還在宿醉，門外的訪客只是夢境？
他決定確認一下。
找不到地方坐下的托瑪索站在客廳旁的門廊中，視線對上從房中探出頭來，還一邊在扣鈕扣的帕諾。
托瑪索：「……。」老天，他真想甩手就走。
帕諾：「……。」很好，那種臭表情一定是內城的人。
帕諾回到房間，幾乎跌跌撞撞地找到該穿的衣服套進身上。備用聖騎士的制服沒有徽飾或標記，那是直屬騎團的聖騎士才會有的，帕諾一身空白地拿上斗篷，連禮儀劍也沒有，隨便漱洗一下就出門了。
托瑪索把帕諾推上鹿車，關上門用手杖敲了敲車頂，鹿車開始前進。
「你很幸運。」托瑪索說，但目光放在窗外，「也很倒楣。」
「您總該告訴我這一切是怎麼回事了吧？」帕諾按著宿醉抽痛的頭說。
「阿貝爾．薩普特。」托瑪索忽然說。
「啊？」
「新任的第七騎團長，你對他有什麼瞭解？」
「呃……好像是兩三年前上任的，目前為止最年輕的騎團長，南方人，黑髮黑眼。」
「還有呢？」托瑪索忽然傾身靠近帕諾，好像對方嘴裡即將吐出一個曉徽神。
帕諾用力往後靠，幾乎把自己壓平在椅背上，從遲鈍的腦袋中擠出資訊。
「他……以前做過巡守？」
「就這樣？」
「就這樣。」
「你親眼見過阿貝爾．薩普特嗎？」
「好幾次，在街上與一次教會主持。」
「他有任何非常吸引你的地方嗎？」
托瑪索的眼神亮得很詭異。
帕諾開始考慮跳車。
「薩普特聖長似乎是個少言寡語的人，但他並不是因為如此才不曾失言……怎麼說呢？是一位認真對待一切的人，這種老成在他的年紀並不多見，我很欣賞。」
「那麼他有哪些部分是你不欣賞的？」
天曉得，我又不認識那傢伙！
帕諾選了一個通用回答：「我認為他應該要找一種不會干擾他人的上街方式。」
「很好，非常好。」托瑪索靠回椅背上，不斷重複這句話：「太好了，真的非常好。現在回答我最後一個問題：你見過最美的人是誰？」
「我母親。」帕諾不假思索，一會兒後補上另一個答案：「還有甩了我的前女友。」
托瑪索差點跳起來撞上車頂，大聲道：「你初步錄取了！」
「……啊？」帕諾忽然不想知道自己剛才不小心應徵了什麼。
「不要跪禮。」史賓賽爾．莫門尼瑟姆嫌棄地說：「我寧願你站著，別把那種亂七八糟的尊敬獻給我。」手上拿過一杯奶油茶。
帕諾彈回站姿，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雖然這不是他預想中的畫面，例如一個慈祥和藹的老教皇，但一個犀利年輕的教皇願意召見自己也是一個莫大的榮幸了。
一手端茶，迦翡拉十三世拿起一疊報告，唸道：「帕諾．丹，多次目擊阿貝爾．薩普特，毫無不良反應，也沒有參與過相關討論或活動。」
「……謝、謝謝您？」帕諾完全搞不懂那句「不良反應」是什麼意思，但沒多少人見得到的教皇與自己單獨會面，還用疑似稱讚的語氣陳述這件事，自己好像應該用道謝回應？
「這件事不值得任何人感謝。」迦翡拉十三世丟下報告，神態中都是不耐煩的冷淡。
站在迦翡拉十三世側後方的總務聖長（教皇侍從）問道：「你知道備用聖騎士的職責嗎？」
帕諾回答他還記得的部分道：「是的。持有一半聖騎士宣誓，並在任何必要時刻與滿足條件下自動或被動轉正。」也就是如果教廷急需聖騎士，備用聖騎士就必須無條件轉正，履行正式聖騎士的一切職責。但一般來說這個機率小到幾乎沒有……
現代沒有宗教戰爭，聖騎士不可能缺員。
「沒錯，儘管你現在就是個有一套聖騎士衣服的平民，但你那一半宣誓隨時能轉成完整宣誓，而且不能有異議。」
「我明白。」帕諾越聽，越覺得不妙……難道教皇召見自己，就是為了把他這個平民強行轉成正式聖騎士？這些人太無聊了嗎？
他一定是還沒有酒醒！
「去找蒂凡恩斯．普泰特報到。」總務聖長下令。
「啊？不，等等……我不明白……」帕諾開始慌亂。
總務聖長無情地打斷帕諾道：「帶上你的聖騎士宣誓，然後再領個刑騎士證件，你從今天開始就是教皇殿特殊憲兵了，明天開始訓練，準備跟你的肥肚說永別吧。」
「刑騎士？憲兵？等一下這一定是有什麼誤會——」帕諾覺得自己掉進一個陰謀，聖騎士和刑騎士完全無關，一個滿腦子都是神，一個滿腦子都是律法。
他兩個都不想要，他只是想要一張好看的履歷……
放下茶杯的迦翡拉十三世終於像個世人想像中的教皇，寬容一笑。
「願曉徽點亮我們。再見，帕諾。」
不知道為什麼，帕諾非常很確定教皇說的「我們」並不包括自己。
他開始了每天上街，入內城，換上訓練服，上課，洗澡，然後再換回來，從內城到外城，最後是家門口——的日子。
帕諾懷疑自己喝掛的那天晚上發生了很重要但他不記得的事。
但有什麼事會讓教皇殿對自己幹這些事？
等到帕諾艱難地熬過訓練期，甩掉一些些肥肚子，這天，教皇殿不再叫他換上訓練服，而是完整地換上一身新衣服（並告訴他這就是你以後每天的制服了），等在教皇書房旁邊的教皇侍從辦公室中。
銀聖徽、曉徽十字頸飾，沒有騎團穗帶，也沒有標示階級的勳索，替代的是憲兵穗與憲兵白勳索，由於直屬教皇殿，服色不能用騎團代表，所以裁縫給了他一件沒有染色的白色聖騎士服，還有一個紅臂帶來標識刑騎士身分。
帕諾看著櫥窗玻璃中的全職聖騎士，覺得不倫不類。
教皇侍從忽然打開通往書房的小門，裡頭的說話聲傳出來。
「這種程度就是你所謂的『好好地』？……好、很好、非常好，那麼你也不會介意也『好好地』抓個人來負責這些事？剛好我看到一個新人，什麼騎團都還沒進，不如就給你吧——進來！」
帕諾走進書房，雖然他已經習慣了每天都能看到一堆高階神職人員，但由於今天好像是自己派上用場的關鍵時刻，所以他緊張得就像第一天來到聖玫特羅宮。
房內有倚坐的迦翡拉十三世，跪禮的第七騎團長，侍立的總務聖長與保全總監。阿貝爾那映照不出光芒的黑眼看過來，帕諾侷促地點額，不敢吭半聲。
這位聖長的眼神好冷，看來他對我的印象很不好……
「冕下。」阿貝爾柔聲勸道：「他只是個新人，放他去選擇騎團吧，難道您要我拘禁他的自由與選擇嗎？」
「我倒是不知道還有什麼是你沒拘禁的。這是帕諾．丹，他代替我找你麻煩，如果他找不到你的麻煩，我就親自來找你……跟他。願曉徽祝佑你們。」
迦翡拉十三世扔下所有人帶著總務聖長總走了。
蒂凡恩斯為阿貝爾簡單解釋了一下，為什麼這個新聖騎士穿白衣、沒有騎團、掛憲兵穗之後，也走了。
帕諾挺直站姿，不敢挪動半分，甚至準備好迎接這位聖長的真面目或冷言冷語……然後還是一陣沉默，阿貝爾看著自己的模樣很陰沉，彷彿是連呼吸也沒有的雕塑。
帕諾決定早死早超生。
「薩普特聖長……您有什麼吩咐嗎？」
沒想到面無表情的冰冷男人嘴中卻說出有點無辜的話來：「我正在思考我對你的職權有多少，蒂凡恩斯好像忘了說。」
「……您在想著擺脫我嗎？」帕諾繃緊屁股。
「不，」阿貝爾輕輕歪頭，這時候帕諾以為他會露出困惑的表情，但那張臉依舊沒有任何變化，「你現在是我的護衛了，但卻是冕下指派的，鑒於你要跟在我身邊，我想推測出我對你的指揮範圍在哪裡……你能告訴我相關章程嗎？」
是想藉由公事流程解決我嗎？
「我不會說的。」帕諾謹記訓練，「您別想擺脫我。」
比起被聖職長找麻煩，帕諾覺得被惡毒十三世找麻煩比較可怕。
「那我只好自己測試了。帕諾，你可以去幫我牽鹿嗎？」
帕諾猶豫了一下，如果自己去牽鹿，然後阿貝爾跑了的話……應該也跑不掉吧？因為鹿在自己手上，而阿貝爾仍然在聖玫特羅宮中？
「好的。」他轉身之後，突然想起來自己不知道阿貝爾的雪鹿長什麼樣子，他停下腳步，決定回頭問問阿貝爾。
教皇書房一片空曠。
帕諾站在原地，沒有辦法回神。
迦翡拉十三世與總務聖長在廊邊欣賞窗外景色，書房的門忽然被打開，他們看見那個剛上任的護衛快速探頭出來，找了一下，困惑而焦急地再回頭看書房。
他好像還跑回去翻了一下裡頭的窗簾。
「嗯？！」他們聽見他短促的高音。
等到護衛再次從書房門邊出現，迦翡拉十三世說道：「很意外嗎？你會習慣的……或不會。」
「聖父大人，我、我立刻去找！」帕諾急吼吼地開跑了。
雪鹿！阿貝爾一定需要雪鹿才能離開！
守在那裡一定能抓到他！
等到帕諾消失不見，迦翡拉十三世發出不耐煩的笑聲。
「我跟你賭我的冠冕，他在鹿廄蹲多久都不會逮到阿貝爾的。」
「聖父大人！別開這種玩笑啊！」
被看不下去的守衛勸道：「你別等了，順便把鹿送回去吧，因為每次都是我們幫薩普特聖長送回去的……」後，帕諾保持著呆懵的表情，牽過雷克斯。
等到他大老遠從內城到達郊外第七騎團駐點，還差點因為身上奇怪的制服被抓起來後，也已經深夜了，聽說阿貝爾已經開完會，都回房間去休息了。
帕諾的住處被總務聖長提前派人安排好了，他們清空一個沒在用的辦公室，簡單布置成休息室，把一些文件跟重要事項丟給帕諾，就把他留下了。
帕諾託人帶話給家裡的弟弟，他已經筋疲力盡，但他還有很多事要做，也缺一些日用品，希望帕瓦可以幫自己送過來。
他本來以為兄弟可以給自己帶來一些安慰，誰知道帕瓦一進門就對著哥哥哈哈大笑，對他的新工作、詭異的經歷、還有身上的制服……
帕諾深呼吸，把怒氣變成溫柔的微笑，對弟弟問道：
「新任的第七騎團長，你對他有什麼瞭解？」
「老哥你怎麼突然說這個？誰不知道啊？史上年輕的騎團長、最想玷汙的神職人員排行榜第一名，南方人，黑髮黑眼。」
「還有呢？」帕諾靠近帕瓦，笑容越來越溫柔。
帕瓦感覺到危險，笑容逐漸僵硬。
「他……八卦很多？」
「就這樣？」
「就這樣。」
「你親眼見過阿貝爾．薩普特嗎？」
「說什麼呢，我們不是一起從街上看過他嗎？」
「他有任何非常吸引你的地方嗎？」
「沒有啊？除了他給你的薪水？等等，你的薪水到底是誰要給？」
「那麼他有哪些部分是你不欣賞的？」
「你為什麼都要明知故問？我們不是都認為他上街時不該干擾別人嗎？」
「很好，非常好。」
「啊？」
隔天，托瑪索．佩特拉站到了帕瓦屋前的台階上。
半年後，阿貝爾的護衛變成兩個人，而帕瓦再也不敢惹帕諾了。
時光匆匆過去，護衛擴張到六人，變成了一個小隊，雖然完成任務的機率有稍微變高，但實際上成績仍然慘不忍睹。
帕諾對阿貝爾也有了更多了解，幾乎可以說是比誰都多。阿貝爾即使已經做了這麼久的聖職長，本質還是有些懵懂，從來不玩手段（但是很容易讓人誤解他的用意）、不搞背後動作、甚至沒有私生活。
帕諾現在守夜時已經不會認為阿貝爾在裝認真了，因為沒有誰可以天天維持夜改公文持續上好多年……奇怪，到底是誰造謠阿貝爾都沒在工作的？
現在，他對阿貝爾的了解確實多了，但也有了一些疑問。如果要帕諾形容阿貝爾．薩普特，他會說：薩普特聖長就像是個沒事人。
對，就是沒事人。
無論發生什麼事，帕諾總覺得好像沒有什麼事情能真正影響到阿貝爾。儘管阿貝爾有做出一些與之對應的反應，但他總真切地感受到，或者說是他心裡的聲音在告訴他：阿貝爾沒事，阿貝爾不會有事。
這個感覺從他被分派為阿貝爾的護衛隊長，上任的那一天，見到這個俊美的男人第一眼，他就知道了。這個男人，絕對不會有事。
儘管阿貝爾的日常生活有些多災多難，帕諾也經常因為阿貝爾陷入災難的主要原因而身陷某些難以啟齒的危機，但他總是知道的：阿貝爾很好、阿貝爾沒事。
他思考過，為何自己會有這樣的感覺。
或許是因為阿貝爾在教廷十五年的閱歷？知道如何對付那些災難或困境？即使表面慌亂，但其實阿貝爾很得心應手？
不，也不對。
他總覺得不會是這樣。
阿貝爾身上有某種特質，而這種特質他從來沒在其他人身上看到。
帕諾有時候總懷疑阿貝爾不是尋常人，阿貝爾也許是神祕的天使轉世，或者曉徽神派遣來到凡間的監督者……想到這裡，帕諾不禁認為自己過度迷信了。
那麼還有什麼原因呢？
或許是他想太多嗎？——阿貝爾只是一個來自遙遠南方的男人，所以他才會在阿貝爾身上感受到冰雪人沒有的特質？其實只是因為種族的關係？
不，他更不能這樣想了。這有種族歧視嫌疑。
也許原因其實更簡單，只是因為阿貝爾的容貌很「非比尋常」？
帕諾想到這裡，忍不住把目光挪到辦公的黑髮聖騎士身上。
……怎麼看，都只是長得好看啊。
帕諾不明白為何阿貝爾會在八歲到八十歲的女性中掀起風暴。
一個正常人不就是長這樣嗎？一雙眼睛、一個鼻子加嘴巴。阿貝爾沒缺沒少也沒多什麼，就跟其他人一樣：「與誰長得都不一樣」。所以究竟是哪裡不對？
感受到帕諾疑惑的目光，阿貝爾抬起頭來。
「怎麼了？帕諾。」
帕諾想了一會兒，誠實交代道：「有些事想不明白。」
阿貝爾放下筆，靠到椅背上，面帶笑意。
「我可以聽聽嗎？」
「您不介意的話……是跟您有關的。」
「是什麼？」
帕諾轉動腳步，有些遲疑。
「呃……您，長得哪裡好看？」
「什麼？」阿貝爾忍不住笑出來，眉心皺起的模樣使他的表情很好玩。
帕諾慌忙解釋道：「我的意思不是您長得不好看，當然您是很好看的，非常受女性歡迎……可能還有一些男性……呃，我是說，這是好事，您是好看的，但我不明白，這件事特殊在哪裡？」
阿貝爾看起來還是不大明白，他搖頭聳肩，張開的嘴終於擠出一句話。
「因為我太好看了？——人們是這樣說的。」
「這我明白。但是，人們中有些人長得好看，有些不好看，有些很普通。因為好看的人會使得一些遜色的人被歸類為不好看，而介於中間的則被歸類為普通。每個人本來就長得不一樣——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你的意思是說，你不明白我的好看有何特殊？」
「是的。這其中有什麼差異之處嗎？」
阿貝爾似乎也不太知道該怎麼解釋，看起來有些困擾。
帕諾本想揭過這個話題，這時阿貝爾開口了。
「這是神給我的獨特之處。」阿貝爾說。「神給每個人不同的禮物，容貌正是我的禮物。帕諾，我想這個問題的答案就是這樣。因為是神的禮物，所以每個人拿到的都不一樣，而我拿到的是容貌。僅此而已。」
「我懂了，所以本來就沒有什麼『特殊之處』。」
「對，我跟其他人一樣——我們都一樣。」
帕諾得到答案了，他感到舒暢許多。但是仍然有一些細小的疑惑聲音殘留在他心裡深處。他真正的疑問還沒得到解答。
但他知道，總有一天，自己會了解的。
ＥＮＤ
《純白的阿貝爾》是公開練習系列 所以沒有掛達人（但是番外就算了啦） 目前進行到第3.5版（第3版吹了） 以下點圖進入第一季序章：《早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