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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偽裝
那大概就表示，「大咕溪街，危險？」
風靖搖搖頭，「難說。腳印是向山上走的話，應該表示化獸已經離開。不論如何上街一事是必須的，只能小心行事。」
「敵人，不明。數量，不明。」
「肯定的，而且除了化獸之外，街上有類人的機率極高，情況可能比想像糟。盡量避開危險，不要正面應對，一切當心。」
乙未點下頭，「最高級別，戒備。」
「走吧。」
他們走過最後一段的路，抵達目的地──
大咕溪街。
街上最主要的建築風格是紅磚瓦房，座落在大片田間的多數是唐式風格，一層的平房、傾斜的屋簷、矮小的門搭上木欄杆狀的窗戶，而靠近鬧區的則是一種以現代西洋建築為主卻又混了點和風的特殊風格建築，以二層樓房為主，亦有三層的透天。
其中最顯眼的是一間有著圓頂尖塔的特殊建築，郵便局。
鋪著瀝青的街道很寬，能夠容納車馬通過。兩旁的木製電線杆與路燈，仍直直的站立著。如果死亡炸彈沒有落下，這兒現在應該相當熱鬧。
黃包車、牛馬車、自轉車甚至是有錢人家的黑頭轎車，來來往往，都會經過這條大道。
兩旁店家很多，建築上掛了不少招牌，有些是石刻的，有些是手寫的，它們不約而同的遵守著和國的美學，小巧精緻。
「好像……和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龔風靖的想像中，被化獸侵門踏戶的街，應該會有許多受到攻擊的痕跡以及捕食的痕跡。但這裡……沒有，什麼都沒有。就只是條「不知為何」沒有人的街。
畢竟新星聯合的炸彈給人的感覺就是如此──只殺人，不殺人以外的東西。
投放時間又是傍晚，街上自然不會有太多屍體。
但一點屍體都沒有還是太奇怪了……
「化獸，不強？」
面對乙未奇妙的結論，風靖苦笑了一下，「我想應該不是吧。」
和國統治期間新建的建築難說，但老舊的紅磚瓦屋並沒有那麼堅固。
再弱的化獸，應該只要輕輕一撲，都能將其弄出幾個孔洞、甚至崩塌。
「算了，現在的情況對我們來說反而好。慶幸吧，建築損壞並不嚴重，我想我們都能夠很輕易的找到各自的所需。不過在那之前，以防萬一……」
風靖領著乙未，走到了一家服飾店前。
「需要，保暖衣物？」
面對乙未的疑惑，風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先抽出工兵鏟破壞木門鎖，將門打開，後才對她說道：
「是為了幫妳挑點衣服。」
乙未回絕的說，「本機，不需要衣服。」
「不需要也需要，妳看看妳……」
乙未低頭看看自己，帶有東方風味的短版洋裝加澎澎裙。
「挺漂亮的。」
「就是太漂亮了呀！太先進了！普通少女是不會這麼穿的……哪怕是富貴人家。而且在這寒冬裡，穿著無袖衣物，露出這麼多會散發藍光的球形關節，太醒目了。」
「醒目，有關係？」
「有。」不管她的意願，龔風靖拉起了她的手，往店裡走。
然後說道：「妳之前有說過，妳們的任務是保護歸順之人、殲滅一切阻礙，因此類人和化獸是妳們的討伐目標沒錯吧？」
「肯定。」
「反過來說，知道妳們在狩獵他們的類人，肯定也會想解決妳們的吧？就算一對一單挑妳們能贏，但類人平時可是會隱藏起來的喔。」
「！」
「是吧，理解了吧……類人從外觀根本看不出與人類有何差異。」
「肯定，本機也看不出他們與您們有何不同。」
「所以挑一件吧。」
乙未看了一下裡頭的衣服，衣服是沒問題，但不知為何的有點抗拒。
於是轉向回應的說，「來的時候，挺順利的。」
龔風靖想，可不代表接下來會順利呀……
他沒有說出口來，只是選擇嘆一口氣，「好吧，我知道了……妳的程式是絕對的遵守秩序對吧？雖然這麼做實際來講沒什麼意義……」
少年從自己的大衣口袋中掏出了一些印有圖案的紙張，放到了店家櫃台之上。那是和國治理期間發行的本地銀行券，這座島流通的通用貨幣，面額有百圓、十圓、五圓以及一圓。
當然，龔風靖不是富人，他掏得出的只有十圓……五圓……一圓……
勉強湊了個十九圓。
這金額雖買不起一套三件式西裝，但在物價正常之時買一件外套肯定有餘。
當然正常來說是不可能這樣花錢，畢竟這金額約略是龔風靖做維修技師時半個月的薪水。只是在和國政府全面撤退的現在，這是疊廢紙……龔風靖此刻有點慶幸還留有一點的廢紙。
「好啦～這樣在形式上應該就沒問題了吧？快挑件喜歡的吧。」
基本上是沒問題……
但乙未產生了新的問題，「這樣……不好。」
「哪裡不好……」
「本機，不該收一般民眾之錢財。」
她稍稍別開了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該說可愛嗎……
「…………」
龔風靖只覺得自己徹底被打敗了。
「好吧，妳不選，我幫妳選。」
他望向了一頭，放著一些大衣、外衣的地方，迅速的選定目標──
「就這件吧！」
一件素色斗篷。
不管乙未要不要收，龔風靖走回到她的身邊，有點強硬的替她披上。
「民眾給錢不可以，但給予物資應該可以收下吧？如何？斗篷的話既不用更換衣服，又有隱蔽效果，看起來也很保暖。」
領口毛茸茸的，感覺很棒～長度則是比乙未的腰際長上一點，遮住她半截裙子，使她大半部位藏在裡面，整體看來自然就不醒目的多。
完美。
不過這下乙未更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只能再次改變方向的說：
「這樣，不好活動。」
她晃晃手臂，證明斗篷會讓很多角度的活動存在著限制。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龔風靖自然清楚。
「這可是優點之一，不能動，當然就是要妳不要亂動，除非情況真的非常危急，不然希望妳不要動用武裝。」
「為何？」
「動不動就亮刀亮槍的話，隱蔽身份就沒意義了吧！對了，這麼說來自稱的部份也該改改。」
「自稱？本機？」
「對，就是『本機』，普通人是不可能這樣稱呼自己的。可以用『我』這一類比較普通的自稱嗎？」
乙未搖搖頭，「本機，拒絕。本機同意偽裝之一事，然而系統並不允許『我』字一詞做自稱之使用。」
「大唐帝國還真是……」
麻煩呀……
但他也不是完全無法理解大唐這麼設定的理由──大概是害怕機人建立起『自我』。
雖然機人的智慧是由人類打造，但她們的思考結果並不是。程式模仿人類大腦運作的原理，自主的學習、自主的成長。
畢竟要在戰場上生存，不可能給她們一個愚笨的腦袋。
也因此人類無法完全將其掌控，只能以最原始的方式，不斷的在各個設定上不斷的提醒她們──妳，就只是一個機器。
「『我』不能用的話……那麼咱？俺？阮？或是，在下、小人、小女、人家？」
「程序，拒絕，全部不允許。」
人類會用的自稱都不行嗎？
「嗚……嗯……」風靖努力的想，那還有什麼，「啊，對了！『乙未』怎麼樣？在唐文中應該沒有這樣的用法，但在和語裡，年輕女性用自己的名字當自稱是很常見的，在這個地方自然也說得通。」
乙未試著判定，然後點一下頭，「系統，許可。現就將自稱修改為『乙未』。」
「很好～」風靖不由自主的發出了音，並小小的握起了拳。
──鑽系統漏洞成功！
就在風靖還沉浸在成功喜悅裡的同時，碰──服飾店的大門被人推了開來。
喜悅瞬間轉為驚嚇，使得他立刻拉著乙未蹲下。
「有人嗎？有人在這裡面嗎？」外頭傳來的是一道女聲。
這讓少年感覺到了一股不妙。
糟糕，難道是這家店的主人嗎？
雖說有在櫃台放錢，但懂行情的都嘛知道那幾張廢紙在現在跟沒有是一樣的。
以龔風靖的原則來說，沒人的東西他拿，有人的東西他基本上會還給人家。不過……在這邊還了斗篷的話，同時也會暴露出乙未的模樣，反正經商的應該不缺吧？不論物資還是金錢，就抱歉這麼一次了。
他牽起乙未的手，稍稍站起身，然後比了個噤聲手勢，小聲的與她說道：
「看準時機，我跑就跟著跑。」
乙未有些不明白的部份，但還是表示明白的點了下頭。
時機……風靖抓在對方轉過陳列衣物的架子出現之時。
一口氣突破她，彎向出口去！
來了，來了……
腳步聲慢慢的接近了。
出現在轉角之處、兩人之前的，是一位留有漂亮及肩髮、目測和龔風靖年紀差不多的年輕女性。
她一見到人影，立刻大喊：
「拜託，請幫幫我！」
不是「有賊！」也不是「啊！」而是「請幫幫我！」。
這讓風靖愣了一下，沒有動作。
仔細的看，她身穿的是藍色大襟衫，一種流行於唐國南部沿海一帶、保留著傳統服飾右襟設計但整體更往現代服飾靠齊的衣服，配上黑色短裙、白色絲襪以及黑色包鞋。扣除絲襪，就是這座島上最常見的女性打扮。
還有要扣除掉她的大襟衫鑲著金邊、花紋也比普通的大襟衫更漂亮一些……
看來並不是這家店的相關人士，而是別家有錢人的孩子。
但不管她是誰，風靖想做的事都沒有改變──不要去管她的話語，走為上策。
尤其在她繼續喊出，「巷子那邊，有人被類人攻擊了呀！」後，更加堅定了風靖趕快跑走的意念。
不過……晚了一步。
「瞭解。」乙未離開了風靖身邊，靠向對方和她說道，「乙未，跟您過去吧。」
自稱她有記得改，但正常人遇到這種事時該有的反應她顯然不知道。
這叫風靖不知該欣慰還是該難過。
跑啊！正常就是要跑啊！可惜現在不好跟她說……
「算了，我也去吧。」風靖認了。
一口氣獲得兩名助力的少女眼睛亮了起來，「太好了！這邊，快點。」
她領著二人，跑出店外，一面的跑，一面的問：
「你們有武器嗎？」
龔風靖抽出了腰間的工兵鏟，並看了一下乙未，搖了搖頭，要她示意沒有。有會意過來的乙未，跟著搖了搖頭，伸出雙手並攤開，表示沒有。
理解的少女點一下頭，稍稍拉起自己的衣擺，從腰間掏出一根桿麵棍。
「我的話，有這個。」
風靖稍稍瞇起眼睛，很想說……那個對類人是沒有用的。
不過工兵鏟大概也不太有用吧……
龔風靖看過，有人拿柴刀靠偷襲成功切掉了類人腦袋但卻反過來被類人吃掉的畫面。
實在無法想像到底該如何與那種怪物戰鬥。
廣播裡也說過，逃──才是上策。
這麼說起來……
「妳為什麼會想救人呢？」
少女沒什麼想，立刻做出回答，「因為我是災後街裡組織起來的自警團一員呀！而且我的爸爸在和國治理期間可是『保正』喔，維護街裡的秩序和保護大家的安全是基本嗎！不過……我沒有爸爸那麼厲害、也沒有大家那麼厲害，實在沒有勇氣一個人去面對類人。」
老實說龔風靖認為不要面對類人才是正確的決定。
「到了，就在這邊！」
距離服飾店沒有很遠的巷弄。
少女轉進巷弄內後突然的停下腳步，這使龔風靖和乙未多跑了一點，跑到了她的前面一些才緊急停下。
喀嚓、喀嚓──喀嚓、喀嚓──
巷弄裡，少女所說的類人，還在。
不過躺在地下的……應該就是少女原先想救的中年男子。
很明顯的，死了。
類人張開位於胸前的『第二張嘴』，啃蝕著面色慘白的他。
喀嚓、喀嚓──喀嚓、喀嚓──
那張嘴有著兩層的結構，中間小小的負責進食，外頭大大的負責獵食。
每隻類人的構造都有不同，眼前的這位第二張嘴有十二大瓣，每個瓣上有一根特大的尖銳利牙，有點像是皮肉與肋骨一同爆開來的感覺，模樣相當駭人。
真不知道他們平時怎麼將這麼可怕的器官給隱藏起來好偽裝成人類。
值得慶幸的是，類人似乎沒有發現巷口的一行人。
背對著、背對著。
龔風靖伸出手，示意要後方兩人不要向前。
然後抬起腳步，慢慢向後、慢慢向後。
少女要救的人已經死了，沒有任何理由跟他拼命……
不過說時遲那時快，類人瞬間抬起了口，三百六十度的將腰扭過，以人類絕對不可能做到的姿勢面向了巷口，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著眾人飛躍而來。
「喀──！」
他震動起裂成十二瓣的嘴巴，連帶舞動起十二根巨大利牙，對準風靖──大口咬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