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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思意奇遇》第七章 藏匿在筆桿內的精靈(一)

瀰霜 | 2016-01-16 14:29:07 | 巴幣 20 | 人氣 201


  再次睜開眼睛,朦朧映入眼簾的是一堵米白色的天花板,吸進在鼻腔內的空氣,蘊含著一種消毒藥水的氣味。
  如日照般的燈光有點刺眼,我伸手放到額前擋住強光,一邊乏力的撐起身子,忽然感到旁邊有人趨前幫忙。
  美術室怪人--不,該喚他的名字比較禮貌。藍炫楓扶正我的身子,讓我擺了個舒服的坐姿,還細心地遞上一杯白開水後才坐回椅子上。

  然而,除了方才這組動作,彼此再也沒有任何舉動,房間瞬間陷入一片死寂。

  望望藍白色花紋的被褥,左腳趾擦擦纏在右腿的粗糙繃帶,再盯著杯內的漣漪呆呆出神……不行啦!氣氛太怪異了,終於連我也忍不住要開口說話:「你……不是有什麼要跟我說,又或是有什麼想要問個明白嗎?」
  藍炫楓反應緩慢地點點頭,足足過了數秒才回話:「家人,在趕來。」

  「家人?誰的?」
  「妳的。」
  「哦。」

  ……死寂。
  我開始明瞭,別人跟我相處時,為何會莫名的感到一股壓力,還真一山還有一山高。

  「為什麼?」磁性沉穩的男聲再次響起,當還以為他會繼續把話題延續下去,然而等了半分鐘多,他依然沒有再度開腔。
  拜託說話不要那麼簡潔好不好?一句「為什麼」我哪知道你想問什麼啊!
  「明明,妳說過不認識我妹妹堇兒。」藍炫楓大概有著太多太多謎團,一時不知道從何問起。他手臂擱在大腿上,十指緊緊交合,努力地整理著紊亂的思緒。「可是,妳卻找回她……」
  聽罷我難過得別過頭去。的確找回失蹤少女了,而遺憾的是,她卻早已離我們已去--這種說法也不太正確,她只是奇蹟地換了個方式繼續存在著。
  「而她,也讓我及時找到妳。」藍炫楓從褲袋中掏出那枝我們熟悉不過的書寫工具,悄然放到桌上。「我認出是堇兒的字跡,於是趕過去。」
  那是,我放到少女自習畫像前的廣告筆。
  沒想到六小時後,我們又再重遇了。
  我半驚半喜,又半帶疑惑伸出微微抖震的手,雖然把它緊緊握著,但那感覺仍然很不實在。此刻筆桿上所顯示的,是我跟它在校園祭剛剛結束的單方面聊天紀錄。
  很記得將它留在美術室的時候,我沒有把筆尖按回去,因為我不想看到令滿懷決心的人躊躇不定的句子,而現在筆尖卻收藏在筆桿內,明顯曾有人按動過它,而那個人正是藍炫楓。
  他剛才說,是它救回我嗎?我好奇起來,於是按動著筆頭,筆桿便如一只走馬燈,「卡咯」、「卡咯」地播放著令人懷念的愉快對話--

慶祝會嗎 不如 到 海邊

藍天白雲 水清沙幼 椰林樹影

一定 要在夏天嗎


最後一句,則如此寫著:

請快救她

  在後還寫上了我不久之前告訴她的廢棄工廠遺址。
  感激、悲痛、憤恨與錯愕交織出充滿苦澀的淚水,在眼眶內快將盈溢泛濫之際,藍炫楓又再悠悠說話:「這筆,是我與堇兒之間一個非常重要的溝通工具。每當她不愉快、有心事,或有什麼問題想不通時,她也會寫在一張小紙條上,塞進筆桿內,然後偷偷放進我的筆袋。」
  我訝然,這情況……不是跟我以往和廣告筆的相處方式很相似嗎?
  只見他憶及與親妹之間的往事,俊冷的臉上便泛起一抹溫柔親切的微笑,即使隔著厚厚的鏡片,仍能看到他的眼神充滿眷戀。

  「每次待我發現後,我也會畫一張與小紙條內容互相呼應的畫送給她。收到畫作的堇兒,總會重拾失落的笑容,沒多久便會跑來跟我分享事情解決的經過。
  上個冬天,她跟我說在補習班上發現有個女生很像我,不愛笑也不愛說話,亦不曾看見有什麼朋友伴在她身旁。也許因為有著相似性格的兄長,她很在意那個女孩,卻不敢毅然跑過去和她聊天,怕這麼唐突會嚇跑人家。
  事情就這樣過了差不多半個月,她忽然跑到我房間來,笑著說那女孩其實很倔強也很可愛,居然會為了買一枝流行的精品文具--香味筆而害羞。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枝香味筆會成為兩個女生相識的契機。」

  藍炫楓溫柔地細說著他兩兄妹的一個小故事,雖然內容平凡,然而每個音調都具有無比的震撼力,一言一語打進我心坎。

  「那晚……就是堇兒失蹤的那晚,還在便利店打工的她用公司電話致電給我,說撿到了那個女孩剛購買的香味筆,還發現那女孩和自己一樣喜愛『可愛小兔』。她雀躍不已的向我笑道:『真的,很想和她交朋友啊!』……」藍炫楓的眼鏡擦上了一層薄薄的霞氣,他的聲線哽咽得沒辦法繼續說下去,只好稍作停頓。整個病房沉寂了良久,他才能把故事的結局揭曉:「當時,我趕上在通話掛斷前對她說教:『要好好跟人家打招呼。』……直到現在我仍然沒法忘記電話內的堇兒,是如何愉快地答應了。我猜,那個不愛笑也不愛說話的女孩,就是妳吧?」

  我哭得崩潰了。
  原來我們一直生活在同一個交叉點上,不停的擦身而過,卻一直讓緣份無聲無息地隨時間而流走。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夏薇嫣能夠從藍堇兒的筆袋中,取出我的香味筆來。也終於能夠理解,她至今以來也不公開真正身份,裝作自己是一枝被前主人遺忘的原子筆,留在我身邊,伴我度過一個又一個孤獨的寒夜,又努力地用著僅有的方法保護我,鼓勵我於人前打開自己的心扉。
  甚至,堅持得一次又一次放棄被營救的機會,為的都是要彌補生前一個小小的遺憾。

  如果那時候我可以早點發現她注視的話……
  如果可以返回那個時候重新開始的話……

  一切,都會改變嗎?
  我們……會變成一對形影不離的好朋友嗎?

  「這枝筆,對妳而言也深具意義吧?」藍炫楓沒取回廣告筆,便從椅子上站起來邁步走向病房門口。「就當作,一點謝意。」
  「要感謝的話,你該感謝自己的畫作。」老實說,如果不是他的畫作,可能直到現在所有疑點仍然散亂如沙,我也會一直蒙在鼓裡,以為失蹤事件與平凡的自己不著邊際。「是你的畫作救了你妹妹。」
  「……不。」藍炫楓拉開了木門,卻因為我的說話而停下步伐,他的背影充滿了哀痛與內疚。「我只是個只懂畫畫,連妹妹的失物也不敢索回的廢人。除畫畫之外,我一無是處。」

  「堇兒……堇兒有好好跟我打招呼呢。」
  「……那就好了。」

  我目送藍炫楓黯然離去後,便把廣告筆放到心坎前,閉上眼睛,重重地嘆了口氣。
  腦海不受控制地不斷重覆浮現至今以來所發生的每一件事,為何只不過匆匆數月,已好像經歷了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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