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１
「好吧，普蘿嘉，妳聽我說……」
「我不要聽。」
「那妳看著我。」
「我不要看。」
「那妳要不要抽……」頌貝爾拿出一根煙卷。
「夠了！再見！」我搶走那根煙卷塞進口袋，然後提起行李大步離開。
「等等，妳其實可以不用去冰冠城塞！」頌貝爾慌張的追了上來，抓住了我的肩膀。
「我以為妳已經習慣這裡的生活，也以為妳會很高興成為天譴軍，但萊克卻跟我說妳很痛
苦。」
「萊克？他什麼時候──」我驚訝的回望向他，從他的眼神中突然頓悟過來。萊克並
沒有跟著其他人立刻進入傳送門，而是先去找了頌貝爾。
「我只是想說，妳可以不用勉強自己來這裡……」
「然後讓我被巫妖王做掉。謝謝你，很好，你真貼心。」
頌貝爾先是尷尬的四處張望，然後小心翼翼的從口袋掏出一張紙片，上頭寫了一些字
樣，以及一個造型特殊的符文。在我還沒來的及看清那圖案時，頌貝爾將那紙片迅速塞進
我的手中。
我的背脊一陣冰冷，直覺不安的警告著我。老天，頌貝爾，你在做什麼？千萬別是我
想的那樣──
「如果你帶著這個符文，達瑞安領主就不會傷害妳。」頌貝爾的聲音低沉，抓著我手
腕的力道不自覺加重，像是暗示我這件事情的嚴重性。而我卻臉色蒼白，不可置信的盯著
他。頌貝爾不是說謊，他的每一個咬字清楚而肯定，而且謹慎。
「我的老天……」我愣愣的看著紙片，上頭的暗紅色符文刻著黯刃騎士團的標記，縱
使光芒微弱，在漫白的雪地中也特別清晰。「你是怎麼……我是說……他、紙片……」
「嚴格說起來，是薩沙里安給我的。」他停頓一會兒，「還有寇爾提拉‧亡織者。在
東瘟疫之地的那晚他們兩個喝多了，剛好四周又沒什麼人……」
「什麼？你說喝什麼？」我驚訝的拉高音調。
「沒事。我是說他們在跟達瑞安離開前，把這個東西交給了我。」頌貝爾巧妙的轉移
話題，「然後亡織者一邊對我拋媚眼，一邊問我要不要加入他們的私密派對……」
「抱歉，什麼派對──？」
「沒事，妳別在意。我指的是他邀我加入黯刃騎士團。但我拒絕了。」他從回憶中回
神過來，然後再次移開眼神。「我用不到這個東西，只是，我想妳或許可以考慮。」
沒事個屁！我超在意那場派對的啦──你其實只是想講八卦對吧！你才不是轉移話題
，而是根本就想跟我洩露薩沙里安的八卦內情吧！拜託告訴我啊，我超想知道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們兩個有一腿？」我小聲問著，然後腦袋不爭氣的想著薩沙里
安與亡織者在夜晚獨處的畫面。
「誰在跟妳說那個，我是問妳要不要離開這裡。」頌貝爾似乎對我的搞不清狀況感到
洩氣，「而且他已經有妹妹了……不對，我是說，他已經將畢生志願放在討伐巫妖王了。
」你已經連續三次講錯了先生。你就老實說你只是想聊八卦吧，沒有人可以聽你說這些讓
你感到很無趣對吧！你這混帳！
「很好的想法，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聰明了，頌貝爾？」我雙手叉腰，對自己所做的
推論感到憤怒。「我成為黯刃騎士團的一員，然後與你和萊克為敵？你是這個意思嗎？你
給我聽好了──」
咻。
一隻羽箭劃破空氣，在我們兩人之間擦出一道充滿惡意的氣味。
遠方，一名夜精靈獵人朝這裡怒視著，而在她身後的是數百名聖騎士及銀白勇士──
他們身著銀白十字軍的外袍，身上充滿了神聖的憤怒光芒，強大而無懼──他們與那些高
自己數十倍的大骷髏和巨人戰鬥著，包括那些剛要踏入冰冠城塞的死亡騎士。
「這裡還有兩個漏網之魚！」夜精靈弓手大吼一聲，手中的弓已拉滿弦，蓄勢待發。
其他聖騎士也紛紛注意到我們，朝我們衝了過來。「大領主說的沒錯，巫妖王果然在召集
士兵，快把他們殺了！」
「小心！」一道盈滿聖光的飛鎚朝我筆直飛來，頌貝爾伸出劍擋下，然後被羽箭刺穿
了肩膀。
「不！頌貝爾！」我也想從腰際抽出劍，伸手朝向那名女夜精靈，以穢邪的黑色能量
將她包覆，她立刻被那道強大的拉力捲起，朝我飛了過來，然後以脖頸迎上我的劍刃。
冰冠城塞內揚起了號角聲，低沉的響遍整棟堡壘，地面傳來隱隱的震動，彷彿連土地
都為這刺耳的聲音感到恐懼。這是正式宣戰的回應，我感覺到堡壘內發出騷動的聲響。
這不是屠殺，而是黯黑堡中無法領教的真正戰爭。方才的任性情緒完全退去，我審視
著頌貝爾的肩傷，情勢緊迫，我連憂慮的表情都沒時間作出來。銀白騎士衝了過來，帶著
我無法理解的憎恨情緒，嘴中唸著的祈禱像是世上最惡毒的怨咒。
「我沒事，這身體幾年前就沒感覺了。」頌貝爾在么喝聲中冷靜的說著，重新將架勢
擺好，並將戒指丟給了我。「普蘿嘉，快去把傳送門打開！」
我接過戒指，在頌貝爾的掩護下躲過了巨鎚的揮擊，在退到一定距離後，確保沒有士
兵追來，我才將戒指的符文啟動，一道暗黑色的圓拱型傳送門逐漸在空中擴張，發出歡迎
的低鳴聲。
「快過來！」我大喊著，頌貝爾在殺死那些聖騎士後退了過來，但卻只是朝我露出微
笑，然後伸手將我推向傳送門。
「抱歉，普蘿嘉。」他輕快的說著，猶如當初見面時那般。「必需有人負責關上這扇
傳送門。」
「──不！該死、該死的！你休想！」我回過神來，雙手抓住傳送門的邊緣，讓自己
的身體不被陷入。「頌貝爾，你給我過來！我叫你過來，你沒聽見嗎──！」
頌貝爾擦去臉上的血跡，但卻讓雙手相對的更加豔紅，然後他緩緩走來，巨劍在雪地
上劃開一道血痕，身後追趕上來的腳步聲響，有如死神的催促。
「普蘿嘉，我想對妳說……」
他在我伸手也觸及不到的距離站穩身子，然後頭一次認真的凝視著我。乾燥的嘴唇微
張，那瞬間我的呼吸停止了，連周圍的喧鬧聲也開始退場，像是等待那高潮來臨的最後一
句台詞──
「妳還是戒煙吧。」他憂心忡忡，望向我死死握緊的手提箱。
「他媽的。」我的語氣徹底崩潰。干你屁事。
傳送門迅速關上，而我的身子跌落在熟悉的磚紅色地板。
我回來了，只有我。
「這裡還有一個死亡騎士！」不知道是誰發出這樣的呼喝，我才發現，原來這裡的吵
鬧聲響，並不亞於冰冠城塞前的戰爭。
突然一把符文劍抵上我的脖頸，我愣愣抬頭，一個男矮人同樣穿著死亡騎士盔甲，但
胸前卻刻著黯刃騎士團的記號。
幾乎是本能的反應──我舉起手，符文紙片自掌心攤開，伴隨著手提箱落在地上，對
方露出略微吃驚的表情，但劍仍然沒有放下。
「放下劍，我知道她，是薩沙里安提到的血精靈。」身後一名更加高大的死亡騎士緩
緩走來，他的黑色鎧甲散發出強大的氣燄，男矮人立刻收起劍退到一旁。
「是，大仔。」男矮人恭敬的說著，我突然明白這個人類騎士是誰了──黯刃騎士團
的角頭。達瑞安‧莫格萊尼。
「我召集無數士兵，與銀白十字軍攜手合作，就是為了有一天能來解放黯黑堡。」達
瑞安開口說著，聲音迴盪在大廳內。「現在我們來了，血精靈，妳可以選擇加入我們，或
是抱著覺悟死去。妳現在打算怎麼做？」
達瑞安的話沒有一句穿入我的耳際。
因為我正望著那掉落在地，而被打開的手提箱。
裡頭什麼都沒有。連一抹煙草的香氣都聞不到。
「女精靈，快回答咱們的大佬。好好回答的話，他會罩你的。」男矮人在一旁幫腔。
「……戒煙吧。」
我只聽見自己輕輕的說出這句話。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