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害死了誰？
病人？醫生？
還是──
傲慢？
「只是普通的腹瀉和嘔吐，應是食物不甚乾淨，請好好吃藥就行了。」留了大把鬍子的男子這麼說著。在大冬天的夜裡，被人叫出診實在不是一個好的體驗，他很累，只想趕快回家休息。患者的嘔吐物他雖習慣卻不代表他喜歡。
廳內的爐火猛烈的燃燒，紅紅的火光像在壁爐內舞動；一下竄高、一下低下，讓人移不開視線。熱意勉強驅走了男子的睏意，也將那黑中帶白的鬍子染上一層鮮橘色。
年約四十出頭的公爵乏力的躺在一張簡陋的小床上，晚膳用到最後他便忽然暈眩在桌上，僕人只能急忙地將人安置在大廳內。曾在戰場上奔馳的年輕軀體到頭來不過也是衰老的命運，那時不論吃過多少骯髒的東西他都沒有中毒過，怎麼現在便如此脆弱？公爵艱難的翻了身，讓自己更加貼近壁爐的熱源。
大夫依照病患的地位，本該再做更詳細一層的檢查。不過十多年的行醫經驗沒有任何猶豫地告訴他，不過就是普通的食物中毒。他直起身子，身上的黑大衣都尚未褪下，他便急著想走了。
「大夫謝謝您。請慢走。」一旁的管家貼心的為他開了門，寒氣瞬間直撲而來。他打了個冷顫，便咬牙走了出去。
這是一個小木屋，他待在裏頭。瞪大著眼，他看著面前的東西──
發抖。
灰白的頭髮和憔悴的臉龐讓人無法相信這是曾為國王打贏多次勝戰的男人。他現在虛弱的彷彿只需要一根手指頭便可以輕易地將他捏死──像隻螞蟻。診斷之後，他天天都吃了藥，卻還是在地獄般的病痛中徘徊。
柔軟的床在這時彷彿針氈，讓他怎麼躺都是陣陣的刺痛；手抖得連個碗都拿不好。他痛恨這樣的自己，虛弱、無能、毫無反抗之力。
不如死一死算了。
他不覺得大夫的話有錯，那是全國首屈一指的醫生，不可能會判斷錯誤。而在保存技術尚未良好的時代，食物含有病菌是很正常。但過了三、四天了，身體卻是越來越壞。
他是功臣，而功臣最怕的──
便是小人的嫉妒。
儘管已經虛弱得不像話，他還是操起那嘶啞的嗓子，吩咐道。
「咳咳……幫我去請醫生。」
「啦啦啦──一個傲慢的公爵、一個傲慢的醫生。兩個湊一起，永遠沒結果！」哼著不成名的小調，一個金髮少年帶著狡獪的笑容在廚房內打掃著。正值休息時間，廚房只有他一個，廚師們準備好餐點早就休息去了，任誰也沒有注意到少年的詭異舉動。
像隻偷腥的貓，他悄悄的從懷裡掏出一包粉末，像是在灑調味品般；這邊的粥灑一點、那邊的湯灑一點。笑容從未曾他臉上褪去。
「誰殺了你？」少年吃吃的竊笑著，彷彿有人陪伴著他一起嘻鬧。
一瞬間的殺意竄過少年純真的臉龐。
「是傲慢啊！」
他看著眼前的東西，他知道──
他逃不掉了。
「公爵，我想應該是您想太多了。您只是因為吃了太多不新鮮的食物罷了。」再次在半夜被要求出診的大夫一臉不耐煩的說著。灰白的鬍子隨著說話的口型一上一下，看去有種詼諧感。
他現在的感覺不是很好，好歹一個普通病人找他看病都要等上一、兩天，怎麼每次碰到這位公爵他都要這麼克難？半夜出診永遠不會是個好體驗。何況他的病症也就是普通的吐瀉而已，怎麼會是有人下毒呢！
真是不可理喻。大夫在心中嘮嘮叨叨，卻沒發現眼前的人臉色一直都是發青的。別異於他之前所看到的症狀。
「……真的是我想太多嗎？」公爵喃喃自語著，但眼前的大夫經歷豐富，應當是不會騙他才對。
和上次在大廳看診不同，這次是在極大的床鋪，奢侈的擺飾讓大夫看了都有點不屑。極少見的野生鹿頭標本、熊皮地毯、連衣櫃上都鑲著價值不斐的寶石。雖說是功臣，但這功臣得到的東西也太多了。他暗暗想著，恐怕私底下也憑著這個名稱撈了不少好處吧！
「是的──就請您好好吃藥好嗎？這樣半夜出診，任誰都不會好受的。」大夫寧願嘴上嘮叨，也不願遵從公爵的意思做更深入的檢查。憑藉著他的經驗，他自信滿滿地做出片面判斷。
他已經過了那種苦不堪言的學徒時期了，那他何苦還要自己去挖病人的糞便和查看嘔吐物？
那種事情，他現在是不做的。
既然知道了該做甚麼，他也不能遲疑。
因為頸後有一把槍正對著他。
爐火劈哩啪啦的燃燒著最後所剩不多的柴火。大夫坐在壁爐前的搖椅上，眼神空洞，下巴留的大把鬍子因為久未整理而顯得骯髒。偶爾的「咿呀」聲是唯一的配樂。現在這個家，空蕩、寂靜。沒有小孩的哭鬧、沒有老婆的關心、沒有僕人的照料。
一切，都是因為他。
公爵死了，解剖之後發現是過量的硼酸鹽導致死亡。公爵派的人都把疑點指向大夫，懷疑他是不是故意要謀害公爵，所以沒有據實以告；他現在苦不堪言，除了那強大的勢力壓著他之外，還有所剩不多的良心。
他是醫生，卻因為自視甚高而害了一條人命。
不管那條人命是好、是壞，總歸還是條人命。但他卻是那樣的輕忽。
良心的譴責、外界的壓力，逼得他快要喘不過氣。在收到不斷寄來的匿名包裹後，他只覺得這世界快崩塌了！
包裹包裝的很簡陋，每當他收到，他都是戰戰兢兢地打開。裏頭通常只會擺著一條乾草色的麻繩，很細卻很長。孤零零的，繩子蜿蜒在盒中，卻讓他感到恐怖。有時一天寄來一條、有時兩三天才會一次。
就這樣持續了一個月，收到的繩子大夫不敢丟掉，怕會引來更慘的事情。多重的壓力讓他心力交瘁，簡直跟個瘋子似的！只要一有包裹便是大吼大叫，更慘點便是看到東西就撞過去，總要撞到鮮血直流才肯罷休。
老婆受不了他這種樣子，帶著小孩離開了；僕人看不過他的樣子和許久未給薪，也相繼走了；因為公爵的死，沒人敢找他看病了。他是為什麼會被逼到這個地步？
瞧！那群人終於忍不住了，今天寄的是一串地址和簡短的交代。既然他甚麼都沒有了，那不如就去看一看吧？他顫抖著手將寫有地址的信件塞進口袋，身上還穿著邋遢的睡衣，那衣服想一想應該已經二十幾天沒有換過了吧！
徹底的，因為一個失誤。他整個人──
都毀了。
「把頭伸進去。這是你應付的代價。」背後的魔鬼這麼說著，他看著眼前由那堆細麻繩所編成的粗繩掛在木樑上，感覺眼睛有些癢癢的。
不過由不得他猶豫，身後的人粗暴地將他的頭壓進繩子所造出的圓圈中。
「乓」的一聲，木椅被推倒了，發出響亮的碰撞聲──
他腳下已無任何支撐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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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話
＝＿＝
痾，怎麼說
感覺這篇沒有很順ˊ＿＿＿＞ˋ
果然第三人稱還是挺苦手的
另外，暗黑五十題我應該會想辦法把它連接成一個很大的故事集
所以墮落之皆在出現的可能性很大阿（遠目
今天日更達成ｘｄ
繼續來為長篇結局努力ＴｗＴＴＴＴＴＴＴ
希望大家可以說出奇怪的地方囉（？
照慣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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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都有，更新應該更穩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