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漩渦 Episode 25 ~ 真正體會
-------------------------------------------------------
窗外的一縷晨光爬上了我的臉，我揉揉雙眼，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純淨的白。帶點鹹味的海風從微啟的窗戶縫中走進房間，那一陣陣此起彼落的浪濤聲成了大自然最有力量的晨曲。勉力把身體撐起，把手伸向旁邊的被褥，然而我摸到的，只是一團空氣。
『對啊……從很多很多年前起，雙人床上就只剩下我一人了。』
我的視線越過床邊，落到那個一塵不染的床頭櫃上，內疚感終敵不過好奇心，我的指尖已經觸碰到那木製的把手……
「曾綺漩，這麼早便醒來了？」門扉被推開，我趕緊把手縮回被子裏。
「早安。」一遍一遍的告誡自己『現在我是綺』，連忙擠出一個笑容，「天氣真好呢……」
「對啊！」護士小姐同意的點點頭道：「今天覺得怎樣？有不舒服嗎？」
「沒、沒有。」我要慎靜點，絕對不能露出馬腳，「現在簡直是覺得全身都充滿了力量啊！」還要加上一個『加油』的手勢。
「哈哈……」看到我誇張的動作，她忍不住笑了出來，「你們兩姐妹果然很與眾不同呢！又堅強、又善良，總是想著要讓對方得到幸福……我是獨生女，對你們這份深厚的感情真是又羡慕又妒忌啊！」
「哪有……」是嗎？原來綺常常跟護士說要讓我幸福？別對我這麼好，我這個卑鄙的女人，不值得你這樣做……
「世事真是不可思議呢！誰也沒想到半年前還近在咫尺的人，現在竟成了炙手可熱的新星了；有個這樣優秀的姐姐，綺也很高興吧？」看到我沉默不語，護士小姐大概以為我感懷身世，急急補上一句：「啊……綺當然也很優秀，只要身體好了，絕對能大展所長的。」
護士小姐放下早晨的盤子便匆匆離開了，潔白的房間再度回歸寂靜。
『好寧靜……』
除了拍岸的濤聲、樹梢間的風聲的鳥鳴外，聽不到其他的任何聲音。
確定護士小姐已經遠去後，我還是按捺不住自己，終於從抽屜裏拿出那本上鎖的日記本子。這個動作已經做了很多次，我知道自己其實在犯罪，然而我卻無法制止自己這種行為，想知道綺的秘密的心把道德觀完全排除在外，我只能繼續背負著這個包袱。
『啪！』不出所料，鎖子在我的髮夾攻擊下應聲而開，我立刻把它翻到綺失縱近一個月後的日子，我的視線被其中一篇吸引住了。
『二月七日 晴
看著映帶來的劇本，聽她口中訴說著不想演的苦水，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畢竟，我知道映並不喜歡演戲，她喜歡的只是唱歌，她這一切都是為我而做的，想著想著難免有一股強烈的愧疚感湧現。
映抱怨著自己和婉澄的種種不合，這是當然的，因為她跟婉澄本質上有著頗大的差異。然而，我並不同意映說婉澄軟弱的說法，的確在前段婉澄是愛得很苦，讓人覺得她有自虐的嫌疑，不過在感情中總是不存在理性吧？即使明知道是錯的、是不可以的，但陷進去就是陷進去了，誰不想愛得輕輕鬆鬆呢？後段願意退出的婉澄，我甚至有點欣賞她，愛情需要勇氣，退出何嘗不是一種堅強呢？只要能在某人身邊當一個守護天使，放手並不是退縮的表現，其實是讓自己的自由展翅，給自己更大的空間飛翔，能做到這點的人，絕對不會是一個軟弱的人……當然我沒有把這想法告訴映。
今天收到盈的回信，真高興！上次在她的家裏打擾了差不多一個月，真是不好意思……要是沒有盈的鼓勵，我想我沒法這麼快就能面對映，今趟要寫封長長的回信給她才行。』
綺真是個好孩子，我誇張的猜想她甚至能全世界最窮兇極惡的人身上找到優點或是值得欣賞之處。想起綺那宛如琉璃般透明的視線，也許就是一個演員最需要的東西吧？不知現在她演的怎麼樣呢？應該會蠻順利的吧……慢著！『盈』是誰？
把日記放回抽屜，再仔細翻查，卻沒有尋到任何一封信，大概綺把信放到別的地方了。雖然很想知道綺到底跟誰在秘密通信，可是我心中碩果僅存的良知制止了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已經暗地裏知道太多太多不該知道的事了，想起歐凱文曾說過『你想說的話自然會說出來的，我要是迫你說出來也沒意思』的話，要是綺想說的話，她一定會跟我說的。現在要是我把她的秘密全翻出來，不就像是強迫她說出來麼？
儘管如此，我還是感到心裏一陣不舒服。一直以為自己是最了解綺的人，一直堅信自己是綺最信賴的人，一直認定自己是唯一能為綺帶來幸福的人……原來我什麼也不知道，傷害了她，把她推向別人的人，是我自己。
歐凱文是綺的主治醫生，說不定他會知道些什麼……就去跟他談談、探探口風也好。趁著午餐時間走廊沒多少人時，我攝手攝腳的偷偷溜到他的辦公室門前。
『只要裝成一副要找他一起吃午飯的樣子便行了，好！』
「我只要一句話。」裏面一把突然響起的男音嚇退了我正打算敲門的手，「到底是『行』還是『不行』！？」
「照現在的情況來看……」接著歐凱文說話了，他的聲音有點斷斷續續的，似是正在述說一件難以啟齒的事，「可以是可以，但是你……」
「我的情況自己最清楚，既然你也不反對，那我就照原定計畫進行了。」怎麼我好像聽過那把聲音似的？那麼有磁性的男中音，應該不可能會忘記才對啊……「你要門券嗎？我可以給你最好的位子，不妨和女朋友一起來吧！」
「先不說我還沒有女朋友，即使有也不敢帶她去，怎知道她會不會被你迷得昏頭轉向？」歐凱文竟然跟這人在開玩笑？實在是無法想象。
「哈哈……我應該說你對自己太沒信心？還是你太抬舉我？」頓了頓，那人續道：「醫生的工作也不是普通的忙啊？連交女朋友的時間也沒有，真是可憐……即使我怎樣沒節操也好，也不會打你女朋友的主意，你大可放一萬個心。」
「光說別人，也不說說自己，你也是時候認真找個女朋友吧？父親他……」
「夠了！」對方冷冷的打斷了歐凱文，「我選擇你當我的主治醫生，不為別的，只是由於我信任你，相信你決不會把我的事宣揚出去而已，但要是你把它告訴那混帳老頭子的話……很抱歉，我再也不會在你面前出現了。」
「好好，我知道了，我答應你就可以了吧？」歐凱文似是舉手投降的道：「不說這個，跟你說正經的……雖然耳鼻喉科不是我的專業，但我既然身為你的主治醫生，你就應該聽我的勸告，多休養半年吧，何必急於一時呢？」
「我只是想抓緊每一分每一秒罷了。」那人沉默了一會，「你跟我說過『手術很成功』，不是欺騙我的吧？」
「不是……」雖然在門外的我看不到裏面二人的樣子，我總覺他們之間的對話非比尋常，彷彿裹著厚厚的面紗，捉不到也摸不著，似懂非懂，「我只是關心你，不是以醫生的身份，是以親人的身份。」
「謝了，我要走了。」裏面發出椅子移動的聲音，似乎那人已經站了起來，「我等會還有工作，現在要立刻趕過去了，過幾天她會來替我拿藥的，你給她就可以了。」
他應該是要出來了，我趕緊躲在暗處，希望能看到這人到底是何方神聖……高佻的身材，一身如同夜空般漆黑的及膝長褸和長褲，加上頂上的黑帽子更為他增添了幾分神秘的色彩。我呆呆的眐著這不知名快步離開的背影，為他不是向我的方向走來而小失望了一下，不然我就能看到他的樣子了。
到底是誰呢？我帶著疑惑的心情，慢慢走回病房。
午後的時間還是跟早上一樣沉悶，把電視開了又關、關了又開，把每本書都隨意翻了一下，甚至打開筆記本電腦連上線……開始轉移到在房間踱步，繞了一圈又一圈，已經數不清走了多少圈，也忘記了為何要這樣做，只是一直在走，不知要走到什麼時候……累了，就倒在床上看著雪白的天花板，無聊到做著仰立起坐……自從護士小姐走後，沒有任何人進來，沒有響起電話鈴聲，彷若與世隔絕般，我像是困在塔頂的公主，雖然似乎不缺什麼，卻是缺少了最重要的東西……快樂。
原來，綺一直都活在這樣的孤寂中。
我認為自己是與綺最親近的人，甚至私自假設自己已經把世上最好的東西全給她了。然而真正親身體會過這種生活後，才發現我的想法是多麼的膚淺可笑。我其實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知道，我所懂的所知的只是表面上的一廂情願想法而已。她晶瑩透徹的琥珀色瞳孔，總是以包容的笑容掩飾自身的寂寞，其實只是把真正的自己深深的傷害……這兒沒有其他人，只有她自己一個……
『我一直希望能填補你的缺口，但無力的我目前只能彌補你心靈上的……傷口。』
-------------------------------------------------------
窗外的一縷晨光爬上了我的臉，我揉揉雙眼，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純淨的白。帶點鹹味的海風從微啟的窗戶縫中走進房間，那一陣陣此起彼落的浪濤聲成了大自然最有力量的晨曲。勉力把身體撐起，把手伸向旁邊的被褥，然而我摸到的，只是一團空氣。
『對啊……從很多很多年前起，雙人床上就只剩下我一人了。』
我的視線越過床邊，落到那個一塵不染的床頭櫃上，內疚感終敵不過好奇心，我的指尖已經觸碰到那木製的把手……
「曾綺漩，這麼早便醒來了？」門扉被推開，我趕緊把手縮回被子裏。
「早安。」一遍一遍的告誡自己『現在我是綺』，連忙擠出一個笑容，「天氣真好呢……」
「對啊！」護士小姐同意的點點頭道：「今天覺得怎樣？有不舒服嗎？」
「沒、沒有。」我要慎靜點，絕對不能露出馬腳，「現在簡直是覺得全身都充滿了力量啊！」還要加上一個『加油』的手勢。
「哈哈……」看到我誇張的動作，她忍不住笑了出來，「你們兩姐妹果然很與眾不同呢！又堅強、又善良，總是想著要讓對方得到幸福……我是獨生女，對你們這份深厚的感情真是又羡慕又妒忌啊！」
「哪有……」是嗎？原來綺常常跟護士說要讓我幸福？別對我這麼好，我這個卑鄙的女人，不值得你這樣做……
「世事真是不可思議呢！誰也沒想到半年前還近在咫尺的人，現在竟成了炙手可熱的新星了；有個這樣優秀的姐姐，綺也很高興吧？」看到我沉默不語，護士小姐大概以為我感懷身世，急急補上一句：「啊……綺當然也很優秀，只要身體好了，絕對能大展所長的。」
護士小姐放下早晨的盤子便匆匆離開了，潔白的房間再度回歸寂靜。
『好寧靜……』
除了拍岸的濤聲、樹梢間的風聲的鳥鳴外，聽不到其他的任何聲音。
確定護士小姐已經遠去後，我還是按捺不住自己，終於從抽屜裏拿出那本上鎖的日記本子。這個動作已經做了很多次，我知道自己其實在犯罪，然而我卻無法制止自己這種行為，想知道綺的秘密的心把道德觀完全排除在外，我只能繼續背負著這個包袱。
『啪！』不出所料，鎖子在我的髮夾攻擊下應聲而開，我立刻把它翻到綺失縱近一個月後的日子，我的視線被其中一篇吸引住了。
『二月七日 晴
看著映帶來的劇本，聽她口中訴說著不想演的苦水，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畢竟，我知道映並不喜歡演戲，她喜歡的只是唱歌，她這一切都是為我而做的，想著想著難免有一股強烈的愧疚感湧現。
映抱怨著自己和婉澄的種種不合，這是當然的，因為她跟婉澄本質上有著頗大的差異。然而，我並不同意映說婉澄軟弱的說法，的確在前段婉澄是愛得很苦，讓人覺得她有自虐的嫌疑，不過在感情中總是不存在理性吧？即使明知道是錯的、是不可以的，但陷進去就是陷進去了，誰不想愛得輕輕鬆鬆呢？後段願意退出的婉澄，我甚至有點欣賞她，愛情需要勇氣，退出何嘗不是一種堅強呢？只要能在某人身邊當一個守護天使，放手並不是退縮的表現，其實是讓自己的自由展翅，給自己更大的空間飛翔，能做到這點的人，絕對不會是一個軟弱的人……當然我沒有把這想法告訴映。
今天收到盈的回信，真高興！上次在她的家裏打擾了差不多一個月，真是不好意思……要是沒有盈的鼓勵，我想我沒法這麼快就能面對映，今趟要寫封長長的回信給她才行。』
綺真是個好孩子，我誇張的猜想她甚至能全世界最窮兇極惡的人身上找到優點或是值得欣賞之處。想起綺那宛如琉璃般透明的視線，也許就是一個演員最需要的東西吧？不知現在她演的怎麼樣呢？應該會蠻順利的吧……慢著！『盈』是誰？
把日記放回抽屜，再仔細翻查，卻沒有尋到任何一封信，大概綺把信放到別的地方了。雖然很想知道綺到底跟誰在秘密通信，可是我心中碩果僅存的良知制止了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已經暗地裏知道太多太多不該知道的事了，想起歐凱文曾說過『你想說的話自然會說出來的，我要是迫你說出來也沒意思』的話，要是綺想說的話，她一定會跟我說的。現在要是我把她的秘密全翻出來，不就像是強迫她說出來麼？
儘管如此，我還是感到心裏一陣不舒服。一直以為自己是最了解綺的人，一直堅信自己是綺最信賴的人，一直認定自己是唯一能為綺帶來幸福的人……原來我什麼也不知道，傷害了她，把她推向別人的人，是我自己。
歐凱文是綺的主治醫生，說不定他會知道些什麼……就去跟他談談、探探口風也好。趁著午餐時間走廊沒多少人時，我攝手攝腳的偷偷溜到他的辦公室門前。
『只要裝成一副要找他一起吃午飯的樣子便行了，好！』
「我只要一句話。」裏面一把突然響起的男音嚇退了我正打算敲門的手，「到底是『行』還是『不行』！？」
「照現在的情況來看……」接著歐凱文說話了，他的聲音有點斷斷續續的，似是正在述說一件難以啟齒的事，「可以是可以，但是你……」
「我的情況自己最清楚，既然你也不反對，那我就照原定計畫進行了。」怎麼我好像聽過那把聲音似的？那麼有磁性的男中音，應該不可能會忘記才對啊……「你要門券嗎？我可以給你最好的位子，不妨和女朋友一起來吧！」
「先不說我還沒有女朋友，即使有也不敢帶她去，怎知道她會不會被你迷得昏頭轉向？」歐凱文竟然跟這人在開玩笑？實在是無法想象。
「哈哈……我應該說你對自己太沒信心？還是你太抬舉我？」頓了頓，那人續道：「醫生的工作也不是普通的忙啊？連交女朋友的時間也沒有，真是可憐……即使我怎樣沒節操也好，也不會打你女朋友的主意，你大可放一萬個心。」
「光說別人，也不說說自己，你也是時候認真找個女朋友吧？父親他……」
「夠了！」對方冷冷的打斷了歐凱文，「我選擇你當我的主治醫生，不為別的，只是由於我信任你，相信你決不會把我的事宣揚出去而已，但要是你把它告訴那混帳老頭子的話……很抱歉，我再也不會在你面前出現了。」
「好好，我知道了，我答應你就可以了吧？」歐凱文似是舉手投降的道：「不說這個，跟你說正經的……雖然耳鼻喉科不是我的專業，但我既然身為你的主治醫生，你就應該聽我的勸告，多休養半年吧，何必急於一時呢？」
「我只是想抓緊每一分每一秒罷了。」那人沉默了一會，「你跟我說過『手術很成功』，不是欺騙我的吧？」
「不是……」雖然在門外的我看不到裏面二人的樣子，我總覺他們之間的對話非比尋常，彷彿裹著厚厚的面紗，捉不到也摸不著，似懂非懂，「我只是關心你，不是以醫生的身份，是以親人的身份。」
「謝了，我要走了。」裏面發出椅子移動的聲音，似乎那人已經站了起來，「我等會還有工作，現在要立刻趕過去了，過幾天她會來替我拿藥的，你給她就可以了。」
他應該是要出來了，我趕緊躲在暗處，希望能看到這人到底是何方神聖……高佻的身材，一身如同夜空般漆黑的及膝長褸和長褲，加上頂上的黑帽子更為他增添了幾分神秘的色彩。我呆呆的眐著這不知名快步離開的背影，為他不是向我的方向走來而小失望了一下，不然我就能看到他的樣子了。
到底是誰呢？我帶著疑惑的心情，慢慢走回病房。
午後的時間還是跟早上一樣沉悶，把電視開了又關、關了又開，把每本書都隨意翻了一下，甚至打開筆記本電腦連上線……開始轉移到在房間踱步，繞了一圈又一圈，已經數不清走了多少圈，也忘記了為何要這樣做，只是一直在走，不知要走到什麼時候……累了，就倒在床上看著雪白的天花板，無聊到做著仰立起坐……自從護士小姐走後，沒有任何人進來，沒有響起電話鈴聲，彷若與世隔絕般，我像是困在塔頂的公主，雖然似乎不缺什麼，卻是缺少了最重要的東西……快樂。
原來，綺一直都活在這樣的孤寂中。
我認為自己是與綺最親近的人，甚至私自假設自己已經把世上最好的東西全給她了。然而真正親身體會過這種生活後，才發現我的想法是多麼的膚淺可笑。我其實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知道，我所懂的所知的只是表面上的一廂情願想法而已。她晶瑩透徹的琥珀色瞳孔，總是以包容的笑容掩飾自身的寂寞，其實只是把真正的自己深深的傷害……這兒沒有其他人，只有她自己一個……
『我一直希望能填補你的缺口，但無力的我目前只能彌補你心靈上的……傷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