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漩渦 Episode 37 ~ 意外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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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會我數到三後，便會按動遙控鍵的開關，屆時倉庫裏的計時器會自動進行倒數。」李導用著他獨有的特大嗓門跟大伙兒作詳細說明，「照原定計畫，炸彈會在三十分鐘後爆炸，拍攝時間要抓好，一分一秒的失誤都不可以，大家都明白了嗎？」
「是的！」在場人士全都精力充沛的回應……除了我。
今天是在紐約拍攝的最後一天，現在的時間是早上十時三十分，碧天晴空萬里無雲，濕度偏低的空氣滲進了些許乾燥的感覺。差不多一整晚沒睡的我，回到酒店已經差不多深夜四點了，倒在床上後，非常詭異地，原本是沒什麼睡意的，竟然會瞬間墜入深沉的睡眠。可惜的是，今早八點多便被工作人員的大力敲門聲給吵醒，在呵欠連連的情況下神志不清朦朦朧朧的來到拍攝現場。現在精神還是難以完全集中，我甩了甩頭，極力想把瞌睡蟲從腦子裏趕走，盡我所能裝出一副十分清醒的模樣。
「怎麼了？昨晚睡得不好？」始作俑者就站在距離我不到十厘米之處。
「……到底是誰害的啊？」我壓低聲音，務求不讓工作人員聽見，瞪著那個好整以暇的男子。
「哦？我可沒有強迫你做任何事，原本就是你自己想偷溜出酒店的；主謀是你，我只是一個無辜被牽連的路人甲。」他站得筆直，雙目依然炯炯有神，連半點倦容也沒有，真是可怕的敬業精神，「工作時一定打醒十二分精神，等會用的炸藥成分雖然減少了，但它可是真的會爆炸的，要是你以這種半睡半醒的狀態去演出是很危險的。」
他……真的是人嗎？
我相當懷疑。
「你……難道不睏嗎？」
「一點也不。」他神色自若的微笑回話：「比起我兩天不睡覺的最高紀錄，昨天那是小巫見見大巫了……工作關係，吃睡無定時是平常事了，習慣就好。」
他……真的不是人。
李導在不遠處朝我們揮了揮手，拍攝工作正式開始。
這個倉庫比我想像中更大，我跟攝影師一起留在最底層，黎華則是跟另一位攝影師在倉庫頂樓；剛才我已經聽到計時器開始倒數了，換而言之，我需要在三十分鐘內穿過四層阻礙自己前進的貨物來到他那兒。攝影師跟我打了個手勢，於是我開始跑來跑去、跳上跳下，盡力把我所學的功夫底子表現出來，我刻意把雙眼撐大，裝出一個陷入情關卻又有職責在身的女刑警該有的矛盾表情。
倉庫裏的貨物堆積如山，要在它們之間穿來插去一點也不容易……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動，我無暇留意後方攝影師的動作，只想著要快點去到五樓。跑著跑著，我在不知不覺間已經來到三樓，腦海裏正在搜索著之前默記起來的倉庫地圖，力求以最快速度趕到目的地。
『咯！』冷不防地，衝太快的我被地上堆放的雜物拌了一下。幸好我立刻扶著一旁的貨物以防跌倒，卻因此使我驚覺，原來攝影師早已不知所縱了。
「咦……怎麼？」倉庫的縫隙不知何時開始冒出陣陣濃霧，模糊了我的視線，侵佔了我的氣管，「不對，好像有點不對勁……」
李導曾說過炸藥到了指定時間就會冒煙和發出爆炸聲，但計時聲音明明還在響著，雖然我沒有戴手錶，但體內時鐘告訴我三十分鐘應該不會這麼短……一定有什麼地方出錯了，而且還不是一件小事！
……一瞬間，我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腦部忽然一片澄明，我提高速度，盡全力奔跑。忘了入口在哪，也忘了出口在哪，甚至想也不想就踢開阻擋自己前進的障礙物。內心湧起一股無力遏止的恐懼感，害怕著那顆炸藥何時會爆炸。想要逃走，想要離開，想要呼吸新鮮空氣……內心深處強烈的欲望支配著身體全部的神經線，鞭策著我前進。
纏繞在四周的煙霧越來越濃密……我的心臟跳得很快，像是快要跳出來般；呼吸聲變得很沉重，喉嚨乾燥得像是被熊熊烈火燃燒似的灼熱……它們的聲音大得甚至充斥著我的耳膜，完全聽不進其他任何的聲音。現在我的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跑』，而且是越快越好，能跑多快就跑多快，能跑多遠就跑多遠。這一刻裏，大概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別的事物能影響我的心神，我的心裏真的只有這個念頭。
我不知道自己走到哪了，可能跑上了四樓，也可能跑回了二樓……倉庫是半個密室，四周所有窗戶全都用膠帶封死，連一絲光線也欠奉，伸手不見五指，壓根兒連分辨東南西北都辦不到。煙霧彌漫的環境裏，幾乎所有貨物皆被因慌張而亂衝亂跑的我撞得東歪西倒，這兒變成了越野障礙賽，我就是那個跟時間徑賽的選手……要是這場比賽輸掉了，恐怕連小命也得賠上。
我已經沒有去注意身上有多少處皮膚被雜物劃破的痕跡，也不去管到底受了多少傷，甚至忘卻了痛楚，只是一直跑一直跑……可惜，現實像是刻意要跟我作對一樣，好像即使我怎麼努力也好，最終只能作困獸之鬥，情況是如此的無力、如此的令人心寒。
……門！
不知是否上天憐憫，我在濃霧中隱約看到一扇門扉的輪廓，我加速衝向那個可能是我目前唯一生存希望的地方。
「可惡！打不開……給我開啊！」推、拉、踢、拍打、吼叫……我用盡全身的力氣對它使用暴力，不知是否被反鎖了，它沒有絲毫反應，「咳、咳咳！好熱……這種氣味……」
我當機立斷，立即朝反方向拔足狂奔。
門的另一端，傳來的是火焰的熱度和味道。
「咳……！」邊奔跑邊喘氣，眼角已經被煙燻出了淚水，視線糊塗不清。我掩著鼻子，避免吸入濃煙而窒息，然而越來越不順的呼吸已經跟我作出了最後通牒，「不行了……可是，我不能放棄……」
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那樣，跟死神這麼接近，我彷彿還能聽到他冷酷的笑聲。
我不想死。
我還有很多事情想做的……很多很多，多得數不清，總是永無止盡的，人的欲望。
生命是如此短暫，能用的時間卻是少之又少，我不甘心……都已經努力到這兒了，難道只能被迫眼睜睜看著努力的成果離我而去嗎？
熱力逼人，呼吸困難，劇痛難當。
分不清是因為煙燻還是悔恨的淚水，我渾身脫力，到此時方感到左足踝的痛楚，漫延了全身。跑不動了，耳畔像是聽到了來自地獄的安魂曲。
……已經，到極限了嗎？
綺，對不起，我又說謊了……
我無法和你去看雪了，無法幫你實現夢想了，再也無法跟你一起堅強的活下去了。
請你原諒……我這個不負責任的姐姐吧。
我閉上眼睛。
「方若綺！」右手被一股力量拉扯著，可是我的雙腿像是綁了鉛球似的，重得想動也動不了。
「哇！你幹什麼……」那人見我沒有動作，二話不說就把我攔腰抱起，身體離地的奇異感覺讓我回復清醒，然而煙霧太濃，我無法看清那人的長相，「放我下來！你這個……」
「想要命的話就給我閉嘴。」本想說的『變態』兩個字說不出口，因為雖然我看不到，但光憑那特殊無比的聲音就已經足夠讓我認清這人是誰了，「連照顧自己都做不好，真是個麻煩的女人。」
「我還以為……你早已經逃出去了。」腦海一片空白，我沒有再掙扎，只是靜靜的伏在他的懷抱中。
「的確是早已離開了……但後來我發現自己把一隻小獅子留在這兒了，當然要來接牠回去。」大概是曾經離開過這兒所以認得逃生捷徑的關係，看來視力異常良好的他以極速在濃煙中奔馳，邊跑還不忘取笑我，「你可以在我的領口袋裏找到一張絨布，拿來掩著鼻子，雖然可能會有點不舒服，就將就一下吧！誰叫你老是給人添麻煩呢？」
「……」我沒有說話。
若是平常的話，我一定會回他一句『誰要你救？我會自己想辦法！』，但現在我卻說不出口……因為我知道，他是為了救我才甘心犯險，再度衝入這個隨時會爆炸的火場。另一個讓我開不了口的原因，就是來自那張被我緊緊抓在手中的絨布，它的味道是如此熟悉和安心，就像是曾經也被它守護過的感覺。
是什麼呢？
那麼似曾相識的香味，不可能會忘記的。
……我記起來了！錯不了的，絕對不會錯的！
這正是我一直以來在尋找的，那淡淡的Dior古龍水氣味。
是嗎？我真是的，其實早該猜到了……從平安夜那天開始，這個人就三番四次幫助我，像是奇蹟一樣的巧合，似是夢境般的偶然。
那一晚所發生的事，原來不是我病糊塗了所作的夢啊……
羈絆，是不管你願不願意也會將你和他連繫到一起的。
「你這是什麼表情？」大概是注意到我忽然出了神，他笑道：「要發呆就待出到外面再發吧，你這樣子看著我，我很不自在的。」
「對不起。」我老是跟你惡言相向，對你的態度又差，總是和你唱反調，可是你從來沒有放棄過我，一直想跟你說一句：「謝……」
雙唇被他的手蓋住了，他阻止我繼續說下去。
「道謝的話等成功離開這兒再說，就當是你欠我的。」我們來到最低層，只要打開這扇門，便能重見光明了……至少，我是這麼想的。
「……打不開嗎？」看著黎華以各種方法企圖打開它卻全部均以失敗告終後，我的心直往下沉。
「你……相不相信我？」那雙金眸直直的望往我的瞳孔，它們透露著一股強大無比的自信心。
「……相信。」像是被催眠了般，我說出了疑似是夢囈的話語。
「那就好。」他再度奔跑，我的雙臂緊緊的環上他的脖子，閉上眼睛，就讓自己什麼也不想，「翠絲，相信我，我們絕對不會死的。」
不可思議地，我真的平靜下來了。
他的話語像是神秘的魔力，驅走了我心中的恐懼，給予我同樣堅定的信心……彷彿既然他說了『不會死』，我們就真的不會死一樣。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他又不是上帝。
但是，這一刻的我，抱持著一份天真的想法，百分百相信著；縱使沒有任何的理據也好，我卻沒有絲毫懷疑……我們一定會得救的。
思考變得再無半點意義，只因我是『翠絲』，他是『羅傑』。
「……這兒是？」他停了下來，我睜開雙目。
呼嘯的風劃過我的臉頰，傳來一陣刺痛，似乎之前被什麼東西刮傷了，我竟然直到現在才察覺到。
頂樓的玻璃窗破了一個大洞，風就是從那兒吹進來的。
我們的面前是一扇破洞的窗，那個洞大得可以讓人跳下去。
火苗已經漫延到不遠處的梯間，高溫正在磨拳擦掌，準備把我們活活吞掉。
間不容髮。
「等到我們都安全了後，你再把剛才想跟我說的話好好說一遍吧。」他的懷抱更緊了，信心滿溢的笑容跟古龍水的味道太相襯了，「可不准許你忘了。」
「……我一定會說的。」
兩個身影，從五樓的高度一躍而下。
身體變得很輕，甚至感受不到任何的重量。
宛若騰雲駕霧的飄逝著，我在虛空中化成了一隻鳥兒。
眼前一片漆黑……
我墜入了深深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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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會我數到三後，便會按動遙控鍵的開關，屆時倉庫裏的計時器會自動進行倒數。」李導用著他獨有的特大嗓門跟大伙兒作詳細說明，「照原定計畫，炸彈會在三十分鐘後爆炸，拍攝時間要抓好，一分一秒的失誤都不可以，大家都明白了嗎？」
「是的！」在場人士全都精力充沛的回應……除了我。
今天是在紐約拍攝的最後一天，現在的時間是早上十時三十分，碧天晴空萬里無雲，濕度偏低的空氣滲進了些許乾燥的感覺。差不多一整晚沒睡的我，回到酒店已經差不多深夜四點了，倒在床上後，非常詭異地，原本是沒什麼睡意的，竟然會瞬間墜入深沉的睡眠。可惜的是，今早八點多便被工作人員的大力敲門聲給吵醒，在呵欠連連的情況下神志不清朦朦朧朧的來到拍攝現場。現在精神還是難以完全集中，我甩了甩頭，極力想把瞌睡蟲從腦子裏趕走，盡我所能裝出一副十分清醒的模樣。
「怎麼了？昨晚睡得不好？」始作俑者就站在距離我不到十厘米之處。
「……到底是誰害的啊？」我壓低聲音，務求不讓工作人員聽見，瞪著那個好整以暇的男子。
「哦？我可沒有強迫你做任何事，原本就是你自己想偷溜出酒店的；主謀是你，我只是一個無辜被牽連的路人甲。」他站得筆直，雙目依然炯炯有神，連半點倦容也沒有，真是可怕的敬業精神，「工作時一定打醒十二分精神，等會用的炸藥成分雖然減少了，但它可是真的會爆炸的，要是你以這種半睡半醒的狀態去演出是很危險的。」
他……真的是人嗎？
我相當懷疑。
「你……難道不睏嗎？」
「一點也不。」他神色自若的微笑回話：「比起我兩天不睡覺的最高紀錄，昨天那是小巫見見大巫了……工作關係，吃睡無定時是平常事了，習慣就好。」
他……真的不是人。
李導在不遠處朝我們揮了揮手，拍攝工作正式開始。
這個倉庫比我想像中更大，我跟攝影師一起留在最底層，黎華則是跟另一位攝影師在倉庫頂樓；剛才我已經聽到計時器開始倒數了，換而言之，我需要在三十分鐘內穿過四層阻礙自己前進的貨物來到他那兒。攝影師跟我打了個手勢，於是我開始跑來跑去、跳上跳下，盡力把我所學的功夫底子表現出來，我刻意把雙眼撐大，裝出一個陷入情關卻又有職責在身的女刑警該有的矛盾表情。
倉庫裏的貨物堆積如山，要在它們之間穿來插去一點也不容易……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動，我無暇留意後方攝影師的動作，只想著要快點去到五樓。跑著跑著，我在不知不覺間已經來到三樓，腦海裏正在搜索著之前默記起來的倉庫地圖，力求以最快速度趕到目的地。
『咯！』冷不防地，衝太快的我被地上堆放的雜物拌了一下。幸好我立刻扶著一旁的貨物以防跌倒，卻因此使我驚覺，原來攝影師早已不知所縱了。
「咦……怎麼？」倉庫的縫隙不知何時開始冒出陣陣濃霧，模糊了我的視線，侵佔了我的氣管，「不對，好像有點不對勁……」
李導曾說過炸藥到了指定時間就會冒煙和發出爆炸聲，但計時聲音明明還在響著，雖然我沒有戴手錶，但體內時鐘告訴我三十分鐘應該不會這麼短……一定有什麼地方出錯了，而且還不是一件小事！
……一瞬間，我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腦部忽然一片澄明，我提高速度，盡全力奔跑。忘了入口在哪，也忘了出口在哪，甚至想也不想就踢開阻擋自己前進的障礙物。內心湧起一股無力遏止的恐懼感，害怕著那顆炸藥何時會爆炸。想要逃走，想要離開，想要呼吸新鮮空氣……內心深處強烈的欲望支配著身體全部的神經線，鞭策著我前進。
纏繞在四周的煙霧越來越濃密……我的心臟跳得很快，像是快要跳出來般；呼吸聲變得很沉重，喉嚨乾燥得像是被熊熊烈火燃燒似的灼熱……它們的聲音大得甚至充斥著我的耳膜，完全聽不進其他任何的聲音。現在我的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跑』，而且是越快越好，能跑多快就跑多快，能跑多遠就跑多遠。這一刻裏，大概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別的事物能影響我的心神，我的心裏真的只有這個念頭。
我不知道自己走到哪了，可能跑上了四樓，也可能跑回了二樓……倉庫是半個密室，四周所有窗戶全都用膠帶封死，連一絲光線也欠奉，伸手不見五指，壓根兒連分辨東南西北都辦不到。煙霧彌漫的環境裏，幾乎所有貨物皆被因慌張而亂衝亂跑的我撞得東歪西倒，這兒變成了越野障礙賽，我就是那個跟時間徑賽的選手……要是這場比賽輸掉了，恐怕連小命也得賠上。
我已經沒有去注意身上有多少處皮膚被雜物劃破的痕跡，也不去管到底受了多少傷，甚至忘卻了痛楚，只是一直跑一直跑……可惜，現實像是刻意要跟我作對一樣，好像即使我怎麼努力也好，最終只能作困獸之鬥，情況是如此的無力、如此的令人心寒。
……門！
不知是否上天憐憫，我在濃霧中隱約看到一扇門扉的輪廓，我加速衝向那個可能是我目前唯一生存希望的地方。
「可惡！打不開……給我開啊！」推、拉、踢、拍打、吼叫……我用盡全身的力氣對它使用暴力，不知是否被反鎖了，它沒有絲毫反應，「咳、咳咳！好熱……這種氣味……」
我當機立斷，立即朝反方向拔足狂奔。
門的另一端，傳來的是火焰的熱度和味道。
「咳……！」邊奔跑邊喘氣，眼角已經被煙燻出了淚水，視線糊塗不清。我掩著鼻子，避免吸入濃煙而窒息，然而越來越不順的呼吸已經跟我作出了最後通牒，「不行了……可是，我不能放棄……」
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那樣，跟死神這麼接近，我彷彿還能聽到他冷酷的笑聲。
我不想死。
我還有很多事情想做的……很多很多，多得數不清，總是永無止盡的，人的欲望。
生命是如此短暫，能用的時間卻是少之又少，我不甘心……都已經努力到這兒了，難道只能被迫眼睜睜看著努力的成果離我而去嗎？
熱力逼人，呼吸困難，劇痛難當。
分不清是因為煙燻還是悔恨的淚水，我渾身脫力，到此時方感到左足踝的痛楚，漫延了全身。跑不動了，耳畔像是聽到了來自地獄的安魂曲。
……已經，到極限了嗎？
綺，對不起，我又說謊了……
我無法和你去看雪了，無法幫你實現夢想了，再也無法跟你一起堅強的活下去了。
請你原諒……我這個不負責任的姐姐吧。
我閉上眼睛。
「方若綺！」右手被一股力量拉扯著，可是我的雙腿像是綁了鉛球似的，重得想動也動不了。
「哇！你幹什麼……」那人見我沒有動作，二話不說就把我攔腰抱起，身體離地的奇異感覺讓我回復清醒，然而煙霧太濃，我無法看清那人的長相，「放我下來！你這個……」
「想要命的話就給我閉嘴。」本想說的『變態』兩個字說不出口，因為雖然我看不到，但光憑那特殊無比的聲音就已經足夠讓我認清這人是誰了，「連照顧自己都做不好，真是個麻煩的女人。」
「我還以為……你早已經逃出去了。」腦海一片空白，我沒有再掙扎，只是靜靜的伏在他的懷抱中。
「的確是早已離開了……但後來我發現自己把一隻小獅子留在這兒了，當然要來接牠回去。」大概是曾經離開過這兒所以認得逃生捷徑的關係，看來視力異常良好的他以極速在濃煙中奔馳，邊跑還不忘取笑我，「你可以在我的領口袋裏找到一張絨布，拿來掩著鼻子，雖然可能會有點不舒服，就將就一下吧！誰叫你老是給人添麻煩呢？」
「……」我沒有說話。
若是平常的話，我一定會回他一句『誰要你救？我會自己想辦法！』，但現在我卻說不出口……因為我知道，他是為了救我才甘心犯險，再度衝入這個隨時會爆炸的火場。另一個讓我開不了口的原因，就是來自那張被我緊緊抓在手中的絨布，它的味道是如此熟悉和安心，就像是曾經也被它守護過的感覺。
是什麼呢？
那麼似曾相識的香味，不可能會忘記的。
……我記起來了！錯不了的，絕對不會錯的！
這正是我一直以來在尋找的，那淡淡的Dior古龍水氣味。
是嗎？我真是的，其實早該猜到了……從平安夜那天開始，這個人就三番四次幫助我，像是奇蹟一樣的巧合，似是夢境般的偶然。
那一晚所發生的事，原來不是我病糊塗了所作的夢啊……
羈絆，是不管你願不願意也會將你和他連繫到一起的。
「你這是什麼表情？」大概是注意到我忽然出了神，他笑道：「要發呆就待出到外面再發吧，你這樣子看著我，我很不自在的。」
「對不起。」我老是跟你惡言相向，對你的態度又差，總是和你唱反調，可是你從來沒有放棄過我，一直想跟你說一句：「謝……」
雙唇被他的手蓋住了，他阻止我繼續說下去。
「道謝的話等成功離開這兒再說，就當是你欠我的。」我們來到最低層，只要打開這扇門，便能重見光明了……至少，我是這麼想的。
「……打不開嗎？」看著黎華以各種方法企圖打開它卻全部均以失敗告終後，我的心直往下沉。
「你……相不相信我？」那雙金眸直直的望往我的瞳孔，它們透露著一股強大無比的自信心。
「……相信。」像是被催眠了般，我說出了疑似是夢囈的話語。
「那就好。」他再度奔跑，我的雙臂緊緊的環上他的脖子，閉上眼睛，就讓自己什麼也不想，「翠絲，相信我，我們絕對不會死的。」
不可思議地，我真的平靜下來了。
他的話語像是神秘的魔力，驅走了我心中的恐懼，給予我同樣堅定的信心……彷彿既然他說了『不會死』，我們就真的不會死一樣。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他又不是上帝。
但是，這一刻的我，抱持著一份天真的想法，百分百相信著；縱使沒有任何的理據也好，我卻沒有絲毫懷疑……我們一定會得救的。
思考變得再無半點意義，只因我是『翠絲』，他是『羅傑』。
「……這兒是？」他停了下來，我睜開雙目。
呼嘯的風劃過我的臉頰，傳來一陣刺痛，似乎之前被什麼東西刮傷了，我竟然直到現在才察覺到。
頂樓的玻璃窗破了一個大洞，風就是從那兒吹進來的。
我們的面前是一扇破洞的窗，那個洞大得可以讓人跳下去。
火苗已經漫延到不遠處的梯間，高溫正在磨拳擦掌，準備把我們活活吞掉。
間不容髮。
「等到我們都安全了後，你再把剛才想跟我說的話好好說一遍吧。」他的懷抱更緊了，信心滿溢的笑容跟古龍水的味道太相襯了，「可不准許你忘了。」
「……我一定會說的。」
兩個身影，從五樓的高度一躍而下。
身體變得很輕，甚至感受不到任何的重量。
宛若騰雲駕霧的飄逝著，我在虛空中化成了一隻鳥兒。
眼前一片漆黑……
我墜入了深深的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