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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少女.鷹 37. 打火機、等待、違約(II)

喵無蹤 | 2023-04-22 18:00:04 | 巴幣 2 | 人氣 122

  告別店長後,陸一時心血來潮,決定在附近店面逛過一圈後,再照著原先想好的計畫回家。

  他先是走到早餐店前,在門口碰到聚在一起聊天的阿姨;接著走進量販超市,在那向結帳的店員問了幾句;最後又來到附近唯一一間機車行,向修理技師說起常在這間檢修重機的女生。

  而毫不意外,陸從這些人口中聽到的,都是他們與玟互動時依些有趣的故事,還有對她突然消失所抱持的擔憂。

  雖然當事人肯定不曾體會到其他人對她的關懷,但實際上,玟並不像她自己所認為的那樣,只是個獨善其身,只活在自己小世界裡的傢伙。

  她可能以為只有愛──或許還有他吧?這世上只有兩個人和她有所交集,但那只是她太過看輕自己了。她身邊這些人其實也都是她的朋友。

  只要她能再勇敢一點──能多鼓起點勇氣打開自己心胸,她早就能擺脫她的處境、擺脫將自己封閉起來的現況了。

  那些人在追殺她這件事,從這角度看與其說是意外,倒不如說是她心底困境的隱喻才對。是她一直將自己關在牢裡,才會在想要逃離時遭到阻攔。而攔阻的獄卒與其說是國家,倒不如說是她自己派來追殺自己的。

  至於愛嘛……就像是跑去告密,卻又在因緣際會下不得不與玟一起逃亡的獄友。她們倆正是在一定程度上抱持著共同的念頭,才會成為彼此最好的朋友。

  然而,也正是在關鍵的部分有所不同,愛才一度藉著背叛,想拉著玟回到她們共同待著的場所。但也是因為愛在那部分開始變得和玟一樣,她才會在背叛以後馬上感到後悔──就像他一樣。

  (嗯……以創作者的觀點來看,這整件事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儘管事情還沒結束,但他已經開始在為這故事做出總結了。

  不過,這種心得的部分不管怎樣都好,反正不大重要。

  重要的地方應該是──他終於藉著這段回顧,找到了他該向玟述說的事才對。

  總之就這樣吧。

  於是,在結束了短暫的尋求記憶碎片之旅後,陸轉過頭,朝回家的方向邁開步伐,準備寫下他所考慮到的──最該好好對玟說明的事。





  然而,想是這麼想,但他一回到家,便馬上遇到此行以來最為可怕的獄卒。

  他正靜靜在手機另一頭等待,等著陸接起電話。

  (……該死。那個人就不能晚點發現我做了什麼嗎?)

  陸試著深呼吸,告訴自己已不可能再為他的危脅屈服後,才靜靜走到桌前,接起來自國家的憤怒。

  「喂,你好。請問你打來找我是又要我去做什麼呢?如果您已經抓到玟的話也不用我再幫忙了吧?話說回來,如果你沒抓到,那也是理所當然至極,正常到不行的發展。只是這樣一來,我也沒辦法再幫您什麼了喔,你還是當作被圈養的動物反咬一口了吧?那就這樣,再見囉~」

  陸不讓對方有插話的機會,一口氣說了一大段後就準備結束通話,但在他還來不及按下他最愛的紅色圖示時,對方搶在他掛電話前說了。

  「等等,不準掛電話。」

  陸感到殘念,一面氣自己手腳太慢,一面不情願的將手機舉回耳邊。

  「怎樣?你有什麼想要反駁的嗎?話先說在前,你一但開始問話,就等同是在諮詢我這個社會工作師。而工作時間外的特別服務,我是有權利要求增額付款──」

  「別再扯這些有的沒有的事了。陸先生,你應該知道我打給你是為了什麼吧?」

  「很好!既然開始問問題了,就當作是你向我提出會談要求了吧,額外會談的話是一小時收費一千,超過十分鐘就當作你自動加時──」

  「夠了!陸先生,我們可不可以直接進入正題?你為什麼要故意寫出那種作品?」

  很好很好,這次他終於將對方激怒了。

  「啊?那本作品?原來你也有看我寫的小說啊?」

  「……好吧,我也不怕你知道。是我從你和愛的對話裡聽到的。」

  「從我和愛的對話。」陸終於從他口中聽到確切答案。「你們果然一直在竊聽通話……雖然早就猜到了,但聽你承認時感覺還是有點噁心。」

  同時也有點傷心。

  畢竟對方寧願說出私下竊聽的事實,也不願說自己是看了他的小說後才發現這件事的。

  「……陸先生,我再警告你一次,別再試著插科打諢,把話題隨便矇混過去了。」對方說道。「如果你給不出合理的回答,就別怪我們直接照上次對話的結論,對你違反約定的部分作該有的──」

  「什麼啊!我又沒做什麼會違反約定的事,不過就是要她們看一下我寫的小說而已耶?這樣就要罰,你們也太過不近人情了吧?」

  「這得視你所寫的內容而定。如果寫的是普通故事的話,那我確實沒什麼話好說;但如果你給她們看的文章,影射到不該讓她知道的事……」

  「──的話就要用各種方法搞我,讓我寫不了小說嗎?」

  「的確。既然先生你已經違反我們之間的協議,那我們就只能──」

  「可以啊,你大可嘗試看看,反正照你的說法,我的確是做了你們不讓我做的事。為此作點違約補償也是理所當然到不行的,所以就放手去做吧。」

  「……話先說在前,你應該是明白我們的確有這個能力,讓你往後再也寫不出小說的吧?即便如此,你還是要繼續保護那個女人?」

  「就是這樣沒錯,所以你想做什麼就做吧。別再打電話來浪費大家時間了。」

  陸知道,對方已經從自己說的話裡聽出那股來路不明的自信。但他肯定不知道,自己是基於哪種理由才能夠如此有恃無恐。

  「這樣啊……看來是我失策了呢。還以為你對寫作抱持著多大的熱愛,結果也只是如此而已。只因為一個你絕對救不了的人,就放棄口口聲聲宣稱熱愛的事,真虧您敢把自己當成作家啊?」

  「嘖嘖嘖……被你這樣誤會還真讓人不爽。好吧,看在你說出竊聽這件事的份上,我也老實向你表明吧。

  「在寫作方面,我確實是抱持好就此棄筆的覺悟了。就像你剛說的,打算放棄我那不停說是最愛的事,也要讓她們知道真相。

  「就算從此得在渾渾噩噩中掙扎,過著自己絕對不喜歡的人生,但為了不讓自己愧疚,因為隱瞞這件事的關係讓自己不斷自責,我也只能夠下定決心,在真正重要的事上做出取捨。

  「你大概是無法理解的吧。像我們這種把小說當成天職的人,寫出的雖都是些不著邊際、天馬行空的謊言。但事實上,我們所寫的──唯一該寫的永遠都是真實,都是人在世上曾經遇到、或肯定會遇到的事情。

  「只不過,我們這些人太過彆扭,從不肯把該說的事以最簡單的形式告訴他人。我們只能以拐彎抹角的手法,一面相信真實不可能只用三言兩語就讓人認清;一面以故事做為媒介來讓人相信、讓人感動,進而讓人們產生同理。

  「所以──也就是說,如果我們從某天起,就再也不能說出真實,說出我們所該說、所想要說的事了,那我們也就不再有那個理由,去寫小說這種麻煩到死的東西了。

  「我原本是抱持著這種想法的。

  「不過呢……現在狀況有了一點變化。而這剛好和你真正想知道的事有關。啊哈哈哈,別氣我又講了一堆無關緊要的話,這雖然不是你想聽的,卻是你們這種人最該知道的事。誰叫我同時也是社會工作者呢?如果有人的價值觀不大正確,基於職責,我當然該花點時間,向他指明正確的道路所在。

  「抱歉抱歉,我又扯遠了,總之這件事讓你知道也無妨。簡單來說──我已經決定和你們最討厭的那群人合作了。從現在起,你們如果想對我、或對我寫小說這件事做點什麼,他們是不會坐視不管的。你們跟他們耗了這麼久,應該最清楚他們有什麼能耐的吧?」

  最後──聽完陸的長篇大論,對方知道已經沒方法在脅迫他做些什麼。只好像冒險故事的反派一樣,撂下幾句威脅的話語。

  「啊哈哈哈──看來是氣到不行了啊。看在你對我說的話這麼捧場的份上,我就勸你一句。」

  於是,陸暫時拿開手機,用力咳兩聲塑造出嚴肅的感覺後,才回來向對方說出最後的忠告。

  「停手吧,別再阻止玟和愛得到她們該有的自由了。她們的人生和所有人一樣──和所有在世上身而為人的人類一樣,並不是你們這種機器,這種披著人類外皮的無情機器所能控制的。」




  陸覺得沒必要聽對方回應,便將電話掛了。坐回桌前,開始動筆寫下他要寄給玟看的信。

  一邊喝酒、一邊照著湧上心頭的直覺書寫,陸很快就把原本要寫的部分寫完了。但他想了想,又覺得剛發生的事好像不說不行,便又從抽屜裡拿出紙,繼續寫出他做為小說家,最該傳達給人知道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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