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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em!Draco] 落花抄 6:西蘭公國的海面下

焚花煮詩 | 2024-03-06 15:42:57 | 巴幣 0 | 人氣 39

連載中哈利波特
資料夾簡介
哈利波特二次創作小說,建基於原作中的跩哥馬份,從一開始就是作為女性綴歌馬份出生後的世界線,請大家多多指教!

落花抄6之1

一切浸在朦朧之中、物體、聲音,全都癲狂似地搖擺變形……
就連那雙誓言永不放開的手,也大力地推開綴歌──
!歌綴──
?事回麼怎是這──
綴歌尖叫著彈坐起來,慌亂地喘著氣。身旁一名紅髮、生著雀斑的男子正急切地瞅著自己:
「梅林的鬍子呀,綴歌,妳總算是醒了!」
「榮納德……榮恩!哈利呢?這裡是?我們不是在西蘭嗎!」
「看來妳也不記得呀……呃……妳先冷靜聽我說,這裡,是魔法部的拘留室,哈利他沒有大礙,被收在別間拘留室裡。」
綴歌張望周遭:徒然四壁,一床毯子,佈置與當年毫無二致。
她探探衣袋,果然魔杖被收走了,順手撫摸著披在身上的毛毯,緊蹙眉心。
「嗯?有哪邊沒被治療到嗎?」
「……沒事,想起過去被關押在此的經歷,有些不快而已。」
「哦!就是在巫審加碼上被求婚之前的一小段日子嘛!街知巷聞。」
「那、那件事不用記這麼清楚沒關係!快跟我解釋目前的情況。」
「好。」紅髮男子點點頭:「昨天晚上,怒濤塔發生了大火,這件事妳還有印象?」
綴歌沉默不語,榮恩繼續說下去:
「當時妳及哈利正在那執行任務,兩人渾身是傷地、經由港口鑰傳送回魔法部,然而透過『前咒現』調查得知,妳的魔杖施展過火燄咒!」
「是我……放的火?」綴歌喃喃地道。為什麼都想不起來?
「不知是惡閃鴉毒液或迷糊咒,妳們的記憶非常模糊,只好先以疑犯身分留置妳們,能爭取到這一小時會面已是我的極限,所以妳一定要盡力回憶那幾天發生的事情,並老實告訴我,我才有辦法幫妳們!」
綴歌搖了搖頭:
「可是我什麼都想不起來!」
「先照順序來吧,任務的開始,去西蘭之前的事妳應該還保有記憶。」
「好,那是我向麥教授報告羅馬尼亞之行的時候……」

***

霍格華茲的校長室從沒這麼冷清過,瀰漫在兩位女人間的低氣壓讓歷代校長的肖像全都逃之夭夭,留下最勇敢的葛萊芬多兀自打著瞌睡,鄧不利多是第一個開溜的。
「……結果獲得魔咒與惡龍的暗號只有妳和波特知道?」
綴歌笑容滿面:「是的,需要我放進儲思盆給您嗎?」
麥米奈娃不假辭色:「不必,那是妳獲得的成果,妳的表現不錯,高於我的預期。」
「謝謝您,校長,您的稱讚一向都令我十分感激。」
「那麼來談談下一件案子吧,西蘭公國有件事需要妳去處理。」
綴歌的笑容死在臉上,呈現僵直。
「您說……在薩福克郡外海的袖珍國家西蘭公國?」
「正是,離海岸才十公里,比羅馬尼亞可近多了。」米奈娃喝了口冷掉的紅茶:
「三天後,攝政王麥可貝茨在怒濤塔召開袖珍國家研討會,預期他準備出售西蘭,妳以貝茨家委任會計師的身分同行,幫他找個合適的買家。」
「等等……等等等等!您省略太多啦,學生無知,還望多加指點!」
「好,讓我們重新煮壺熱水。」
綴歌嘆了口氣,無奈地用魔杖點燃校長室的壁爐。
西蘭公國的前身是二次大戰時期,英國海軍建立的海上保壘怒濤塔,原本由海軍駐守,六零年代,地下電台經營者、前陸軍少校帕迪‧貝茨佔領了這裡,驅逐英國海軍之後自立為親王,建立西蘭公國。
沒錯,帕迪貝茨──是名巫師。
如今帕迪垂垂老矣,他的兒子麥可作為攝政王實際掌握國家,再下一代麥可的兒子詹姆王子殿下也開始處理政務。
「我認識帕迪很久了,他的後代都是爆竹,唉!我們巫師實在該好好檢討對待爆竹的心態……」
「哦──我懂了,所以麥可才會趁父親老得無力反抗時賣掉他的心血。」
「……大致沒錯。問題在於麥可是個爆竹,他不明白西蘭的下方禁錮著什麼。」
「好唄,又來啦,這次是什麼史前大怪獸?」綴歌向下擺了擺手。
「嗯……妳聽過『白色三角鯨』?」
「不感興趣,要討論奇獸還是找羅古德……卡曼德比較好。」
「那正是贊諾羅古德取的外號,不過我猜妳不看《謬論家》。」米奈娃沉吟片刻:「說的也是,那麼希伯來人的稱呼『利維坦』總聽過?」
綴歌斷線了,儘管外表仍是凜然、高深莫測的表情,但內心其實已經停止運作!
「能讓妳露出這模樣今天真是值了!呵呵呵……」米奈娃掩嘴輕笑。
綴歌訕訕地點點鼻尖,她怎麼樣也跟麥教授處不來。
「那、那東西是真的存在呀?」
「妳提到重點,牠能修改自己的存在確率,可以把牠想成一頭不停於各個時空使用消影術的生物,牠會在何時何地現身無法知曉,上次現身的時候帕迪與英國海軍合力將牠束縛在怒濤塔下,就是如今的西蘭。」
「不,不對,並不是在西蘭捕捉到牠,而是打從牠出現之前,就已經設計好整座海上保壘來對付牠了!米奈娃,妳一定知道什麼,這種事不可能憑運氣,難道是那一位──」
米奈娃制止略顯過度興奮的綴歌:
「當時我們都還年輕,卡珊卓年長我們許多,卻待我們如平輩好友,妳若有幸認識她,就明白我稱西碧為騙子未免太有禮貌。」
「我就知道!」綴歌不住點頭。
卡珊卓‧崔老妮,那可是傳奇人物,真正的先知!她的玄孫女與之相較不過是個胡言亂語的酒鬼,讓綴歌對占卜學大失所望。
「所以藉著她的預言,貝茨和軍隊捕捉到了利……白色三角鯨,隨後兩方人拆夥打起來,由貝茨獨佔白鯨?」
「……在許多人努力調停下,兩造總算達成某種協議,我不想在這方面著墨太多。」米奈娃輕描淡寫地抹了下臉頰:
「總之,妳去研究一下麻瓜的稅制法律,三天後出發。」
「咦?不是質疑您啦,但我想懷疑人家的耳朵是否出毛病咧?不僅沒得到關鍵情報,反而聽到一個很無理的要求欸?」
是不是當了校長的人都會變成這樣?不過賽佛勒斯例外。
「妳做不來?我其實比較屬意格蘭傑小姐,雖然她目前的身體狀態不佳,但終究只能仰賴她。」米奈娃努努嘴角:「恭喜妳,妳可以回家休息了。」
「唔、唔唔唔……哼!我、我又沒說不做!本小姐做總行了唄!」
綴歌大力放下茶杯轉身就走,把葛萊芬多都給驚醒了。
「這就對了,願卡珊卓引導妳,波特。」
「是是是,多謝您的貴言。」
綴歌沒好氣地回首,瞥見米奈娃不懷好意的神情。
「能讓妳應答得如此自然,妳實在不該抱怨我的安排,魔法部把妳託付給我,於妳於我都比較好不是嗎?」
綴歌愣了半下,說道:
「是呢──!若是馬份家的淑女肯定不會做這種事吧?可如今我是波特,所以沒關係。」
言畢,綴歌笑吟吟地朝麥米奈娃,霍格華茲現任校長,比了個不雅手勢。
**

「哇咧!妳膽子可真大……後來妳真的用三天把麻瓜會計法讀起來喔?」
什麼蠢問題,綴歌翻了個白眼。
「問一下又不會怎樣……」榮恩咕噥著。
「話說回來果然麥教授有關連……而且西蘭底下是『白鯨』……」
「你掌握了什麼?」
「沒啥,魔法部幾乎一無所知,好不容易透過軍隊的管道才撿到些雞毛蒜皮,利物浦夜行巷曾數度出現極強力的魔法素材,沒人知道是從什麼生命或物質加工的,數量非常少,幾乎都被軍隊買去了。」
「蒙克的部隊?賣家呢?」
「據說是美國人,再追下去會很麻煩,只能到此為止。」榮恩聳聳肩:
「不過都是幾十年前的事了,倘若那是白鯨,大概只有老帕迪懂得如何利用。」
「哼,你知道的可真不少。」
「家裡人多還是挺管用的,怎麼、這刺傷馬份家的自尊心了嗎?」榮恩壞笑著:
「其實妳多少還是知道吧,那素材是構成某項魔法道具的核心元件呢!」
「你想說什麼?」
「呵,算了,講回貝茨家族……西蘭王室另有兩名主要男性成員,麥可及詹姆,綴歌,妳能想起在場的是哪位?」
綴歌努力地思索了一陣:「……是詹姆。」
「唉呀!麥可至少還知道些魔法世界的事,才二十歲的詹姆可就與麻瓜無異囉,若麥可親自出席研討會多少還留有轉寰餘地,假如他委託詹姆出席,可就是鐵了心要出售西蘭。」
「是啊,雖然不甘心跟衛斯理有同感。」
當你對某件事物深惡痛絕時,與其相關的東西連碰都不想碰。
「好啦好啦,那麼該說說妳們到了西蘭後發生的事唄,記憶的狀況如何?」
「嗯,剛抵達時的記憶相對比較清楚,可能離『事件』發生時點較遠的關係。」綴歌摸著毯子。
「因為表面上是麻瓜的研討會,與會的幾乎都是不明貝茨內幕的麻瓜,打算把西蘭買下設立避稅港之類的,為免現場有巫師混入對詹姆下迷糊咒,需要多帶一名護衛。」
「自然就是哈利囉,他不會捨得放妳一人的。」
「……別打岔。總之詹姆把事情都交給我,我則順水推舟,讓買家自由參觀塔內設施,然後將出價投入信封交給我。」
綴歌回想,當時似乎有幾個人行跡可疑,顯然著眼點和他人不同。
「好方法,省時省力,結果呢?」
「出價高於其他買家一截的,有兩位。」

落花抄6之2

待至晚宴結束,所有賓客於房內就寢時,波特夫婦才使用房內電話呼喚來出價最高者。
應召前來的是一位無精打采、相貌老實無特色的男子。
「韋恩‧霍金斯,在華爾街工作。」
男子的口音仍留著些許英國腔調。
「霍金斯先生,你是位巫師對嗎?」哈利在門口放了個不易察覺的麻瓜驅逐咒,能夠悄悄地逮出隱藏身分的巫師。
對方笑了笑,大方承認:
「是的,其實我也是霍格華茲出身,赫夫帕夫學院,與賢伉儷同屆,畢業後隨即移民美國,現在是個普通的交易員,已經很少使用魔法了,對客戶用迷糊咒不算的話,哈哈哈!」
呵呵呵呵。綴歌敷衍地笑著,美國人的笑點真難以理解。
「能見到你們是我的榮幸,作為一個小人物,和名人同學也與有榮焉,我常說自己是活在哈利及綴歌的時代裡。」
「這可真是不敢當……你實在太過於讚美我們了。」哈利尷尬地撓撓後腦。
「不不不,光憑擊敗黑魔王的偉業,將來無論校史或是魔法史,肯定會有章節以貴夫妻命名的,相信我。」
霍金斯誠懇地說著:
「抱歉扯遠了,我對戰後的英國魔法界不熟,想不到竟成了同行啊,我在宴席上還懷疑自己的眼睛呢!不過兩位實在太受歡迎,沒能聊個幾句。」
哈利瞥了下窄裙套裝打扮的綴歌,暗暗點頭,他今晚擊退了成打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投資客。
綴歌沒好氣地瞪了眼哈利:「咳哼,霍金斯先生,你任職的金控集團在麻瓜界非常有名,方便透露若買下西蘭打算如何運用呢?」
「一般來說我們不揣測客戶意向,但既然是波特夫婦,就……就透露一點點,畢竟你們也知道英國市場很保守,我們外資不多讓點步可不行吶。」霍金斯壓低音量:
「應該會改建為附有教堂的觀光飯店,順帶經營賭場什麼的,可以吸引來海外結婚的新人及目標一攫千金的豪客,建造一個海上的蒙地卡羅!聽著還不錯吧?當然一切完全合法,儘管放心。」
「聽來是不錯。」綴歌冷淡地回應。「那麼您先回房休息吧,我們會盡快宣布結果,請靜候佳音。」
「咦?難道我不是出價最高的買家嗎?」
「不不不,您誤會了,形式上我們會約談每一位買家,畢竟若與貝茨家族的意向不合,就很難完成契約。」
霍金斯眨眨眼連連稱是,但顯然他並不相信這說詞,鞠躬哈腰地離去了。
綴歌歎了口氣坐回床上。
「你認為他是真貨嗎?畢竟不同學院,老實說我對他一點印象也沒有。」
「我也是,只能確定他沒加入魁地奇球隊,也不是DA成員,但霍格華茲每年學生這麼多,也不可能所有人都認得,而且學籍查一下就知道,冒充一個我們都不相識的學生並沒好處。」
「既然被選中的男孩波特大人這麼講,就視作他確實是霍格華茲的學生,但他畢業後的經歷可無從查證,我還是感覺他有點可疑。」
「洗耳聆聽史萊哲林女王的教誨。」
綴歌鼓著臉搥了哈利一拳。
「首先,他自述混跡麻瓜之中,已鮮少施展魔法,可是又常向人說與我們同期,那他是要對誰做自我介紹及閒聊?」
「也許他在美國那邊也有和巫師社群來往吧?」
「這就對了,起碼他的對象要聽說過我們才有意義,這就跟下一句的『對英國魔法界不熟』有衝突。」
「那麼,他下一句『與兩位是同行』不就表示……」
「這些都是依照情況或是間接的推論,不算很強烈的證據,但要懷疑他已經足夠了。」
綴歌看向窗外漆黑的深藍,揉了揉額頭。
怒濤塔是一座紮根於海底的巨大人造圓柱,突出海面的部分建了座平台,供船隻停泊及直升機起降,水面下則是隔成無數個小房間的起居空間,綴歌哈利的房間位於中層,白天運氣好時能見到魚群經過。
「妳還在暈直升機呀?」
波特夫婦今晨從埃塞克斯郡的貝茨宅邸與詹姆會合後,搭直升機來到西蘭。
綴歌是初次乘坐這種麻瓜載具,嚇得花容失色,全程緊抓哈利不放。
「可是可是,根本不知道它怎麼飛的,總覺得很可怕嘛!」
「我倒覺得它比港口鑰或呼嚕粉好太多咧……」哈利捧著綴歌柔軟的掌心,略微使力地按摩她的虎口。
「正好你提到,哈利,這裡是不是跟霍格華茲有點像?」
「對呀,消影術或港口鑰在這都不管用。」哈利心領神會地確認了正氣師配發的緊急逃生用港口鑰。「這裡施了類似霍格華茲的法術,妳拿給我邀請函的時候就有這種感覺了。」
「咦?」
哈利自顧自地說下去:
「以前貝茨家族也是住在塔裡的,在我們出生前發生了那件事才搬回不列顛本土。」
綴歌這幾天都在苦讀,只要哈利能幫綴歌分擔的部分,他都盡力做得很詳細。
「當時的西蘭首相……其實差不多是貝茨的管家,聯合幾名麻瓜傭人發動政變,帕迪鎮壓政變後將這些人囚禁了一陣子,但在外交壓力下終究被迫釋放他們,從此帕迪就不管事了,貝茨家也順勢遷回不列顛本土。」
「挺有意思的。」
「在政變過程中據說有王室成員遭反抗軍擄至國外,那是個紛亂的年代,這種微型糾紛很快就被淹沒在洪流。」
「除帕迪外的成員……是麥可吧?」
「雖然查到是麥可沒錯,可似乎有些蹊蹺。」
「你查得挺仔細的,是你自豪的正氣師的直覺嗎?」綴歌換了隻手給哈利揉捏。
「不是妳命令我去查的嗎?直覺佔一部分,但我想麥可對帕迪沒有作為人質的價值。」
「……?」綴歌想不起來自己幾時跟哈利提過要求,還有剛才的邀請函也是,為何?
「我想,帕迪會不會還有別的孩子?」
兩人相對無語了幾秒,綴歌痛苦地將臉埋入枕頭、不住打滾:「嗚嗚──又被麥教授擺了一道!」
「哈哈……我們以後再討論吧,我先打電話給第二高價者,我找找……」哈利翻找著投遞價碼的信封,「有了,第二名來自『首屈一指公司』……沒聽過,唉唷!這人我就確定認識了!」
「什麼?是誰!」
「欸、就是────啊!」

***

「第二位是誰呢?」
「是……是名女性?不……我想不起來……」
綴歌搖搖頭,和霍金斯不同,惟有與「她」談話的那段記憶幾乎是空白的。
「……會面時間也結束了,今天到此為止,希望明天妳能想起更多東西。」
「榮恩。」綴歌低垂頸項,握住男子的手。「真的不能讓我跟哈利見面嗎?」
「很遺憾,目前連我都見不到他,我再想想辦法!」
「好吧,還是謝了……」
綴歌突然抬頭:「對了,你家的『玫瑰』長得怎麼樣啦?都是妙麗在照顧嗎?」
「玫瑰?喔喔,最近快要開花了,改天來我家看看吶!」
紅髮男子打算起身,卻訝於自己漸漸地動彈不得。
「綴歌?」
「……即使不揮舞魔杖、沒詠唱咒語,只消我碰觸對方身體,就能施展像樣的全身鎖咒。」綴歌一字一句地說出。
「妳冷靜一點,這無濟於事……」
「本小姐非常冷靜!冷靜到燃燒起來了!」
綴歌輕撫披著的毛毯,然後重重甩在地上:
「我很討厭拘留室的毯子,不見天日、有股霉味,但我百分百確定它是喀什米爾羊毛織的,可如今──這是條尼龍毯子!」
「經費不足嘛……」
「這裡根本不是魔法部!你連玫瑰都不知道,你也不是榮恩衛斯理!我才不等變身水效力過去,你問我這麼多,該輪到我問你了!」
綴歌直指「榮恩」眉間:「破破心!」
──等等,這房間是怎麼回事,畫像上的女人是?
湧入綴歌腦海的片段讓她不由得後退了兩步。
「啊啊……是妳!就是妳,妳根本不是什麼掮客……!」
「榮恩」的輪廓變得模糊、形象扭曲起來。
「被破心到那一層了嗎?果然如傳聞般厲害呢!『會計師』小姐,本來想說偽裝成妳熟識又不會太過親近的對象比較不會被拆穿咧。」
低沉嗓音漸漸回復成輕柔纖細、耿直的身線蜿蜒得柔和婀娜、髮絲褪紅轉棕既長且捲。
「被石化這種事,一生體驗一次就夠啦。」
女子掙脫了全身鎖咒,將長髮於頸後束好,並戴上眼鏡:
「再度自我介紹,我是潘妮洛普‧清水,女王直屬冷溪衛隊,這裡是──霍格華茲。」

落花抄6之3

「那兩人是……新的助理講師?」
「可是其中一位穿著制服耶,好像是你們雷文克勞喔?」
「嗚哇……欸、快讓路,她們要經過了!」
霍格華茲的學生們因眼前既美麗又具衝突性的光景竊竊私語。
走在前行、瑩潤柔軟的棕髮美女哭喪著臉,手腕和頸項被繩索緊栓;步於後方、窈窕娉婷的白金髮美女神情嚴厲,一手執魔杖抵著棕髮女子,一手牢牢持握繩索。
「我都跟妳道歉了,可以不要用繩子綁著我走嗎?學生們都在看欸!」
「……不喜歡用走的嗎?念舞步咒讓妳跳著過去?『塔朗泰拉跳──』」
「噫!不要啊!」
綴歌一路押著潘妮洛普到三樓的石像鬼前,輕嘖了聲,說出和「三天前」一模一樣的密語,進入校長室。
麥教授見了她們二人,只略微皺了皺眉:「情況這麼糟?」
「嗚嗚嗚,都是她逼我穿成這樣……」
綴歌拿魔杖重戳了下潘妮;「妳不意外我們會再來找妳?」
「正好,妳走得太急了,茶都沒喝還是熱的,這樣我就不用再沖一壺。」


潘妮洛普‧清水,通稱「潘妮」,來自雷文克勞學院,以哈利而言,她曾是派西衛斯理的女友、即使差距四屆仍會親切地朝他搭話的學姐,至於綴歌則單純許多──
潘妮清水和妙麗格蘭傑同時,在綴歌入學的第二年遭到密室蛇妖石化。
綴歌從潘妮破心的畫面中看到溫莎城堡著名的圓塔及聖喬治教堂,消影移動至港口,駕駛小艇抵達西蘭,接著是在房間內與自己跟哈利談話,再來則是──那場大火。
「哈利在哪裡!」綴歌保持警戒並無聲地放下屏障咒。
冷溪衛隊是不列顛現存最古老的御林軍,成員全由巫師組成,從格言「首屈一指」可知絕非易與之輩。衛隊駐於溫莎城堡,潘妮洛普所言似乎不假。
「等等等等!我不是來跟妳動手的啦!妳看!魔杖還妳!」
潘妮置綴歌的魔杖於地,高舉雙手。
「妳把我關在這還想騙取我的情報,我如何信妳!」綴歌喚來魔杖指著潘妮:「蛇蛇攻!」
黑色的毒蛇疾射而出,緊緊纏住潘妮的頸項嘶嘶吐信。
「我再說一次,哈利在哪裡!」
「有什麼辦法,我也只早醒來一會兒,而且我記憶剩的比妳還少,剛好推開這個房間長成這樣還附帶變身水,簡直是符合我的希望嘛!至於哈利……現在這時間點他肯定平安無事,應該在妳家裡吧?」
需求……房間……這裡是萬應室!明明消影術跟港口鑰都無法使用,是怎麼來到霍格華茲的?「現在這時間點」表示什麼?莫非……
「清水,妳用了時光器?」
「對呀,冷溪衛隊配發的緊急逃生裝置,我設定為倒回三天,但我也不知為什麼會回到霍格華茲,應該是由於我倆站得近,導致妳干擾捲入至我的時間轉移,而妳三天前人就在這裡。」
「好啊!不只地點,連日期也是騙我的!」
「對、對不起嘛!」
因為冒充榮恩時換上了較大尺寸的男裝,恢復原形後,此刻潘妮的胸口呼之欲出,惹得綴歌十分煩躁,儘管忘了塔內談話內容,但綴歌肯定自己當時一定很不愉快。
「把衣服穿好!什麼德性!」
綴歌將潘妮的寬鬆衣物變成了過於合身的雷文克勞制服。
「呀──!我不要穿成這樣啊!」
既然在霍格華茲,不去找她可不行。


校長室裡,桌上杯裡兀自冒著溫熱茶香,畫像只剩下甫睡醒不知所措的葛萊芬多。
「從我的觀點妳才離開沒多久,但對於妳、妳們……應該不是這樣吧?」
「校長您好,我是潘妮洛普清水,據我認知,我們是從三天後的西蘭大火逃至現在。」
「唉呀!妳們沒事吧!」米奈娃驚呼,連忙解除了潘妮的束縛:「妳也太衝動了波特,這樣對待冷溪衛隊成員會惹來麻煩!可不是扣個分就能了事的!」
「可是她……什麼沒事!教授,哈利他、他還在──」
「『現在』他平安無事。」
「唔……」
不過我想妳也聽不進去吧。米奈娃嘆口氣,遞了張卡片:「把這交給波特,讓腦袋冷靜冷靜再過來!剛剛妳讓我大吃一驚後就跑了,來不及叫住妳。」
綴歌定睛一瞧,正是研討會的邀請函。
上頭寫著:「敬邀綴歌波特及哈利波特夫婦,於某月某日某年蒞臨西蘭公國怒濤塔,參與袖珍國家研討會。順頌時祺。」
「從卡上附著魔咒判斷,必須要持有邀請函方可入塔,可別忘記攜帶。」
米奈娃無奈地以視線指示校長室的壁爐。
「千萬不能接觸自己,切莫嘗試改變歷史!」
「快去快回喔!」潘妮補了一句。
綴歌惴惴不安地揮灑呼嚕粉,報上地址後完成移動。
立於客廳壁爐前環視四周,相框擺放角度、桌椅相對位置、書籍攤開的頁數,幾乎殊無二致,使綴歌愣了半會兒,產生時空錯置的幻覺,家裡靜悄悄地,若非鳥鳴嚶嚶成韻,幾乎都要聽見陽光熠進室內的聲響了。
綴歌記得那時自己匆匆回來交代了一下便直奔圖書館借財經書籍,所以目前在家的是……
綴歌顫顫巍巍地走進臥房。
「綴歌?妳回來啦?」
哈利背對著她,輕柔地拉上詹姆的薄被。
「我剛哄睡詹姆呢!我接到命令囉,三天後要去西蘭,又得請別人照顧他──噢?」
綴歌從後抱住哈利,雙手陣陣哆嗦。
「──綴歌?」
「你要是敢回頭,我就詛咒你一輩子!」綴歌用力將臉埋在哈利背上,死命藏住表情。
哈利任由妻子抱著自己,感受到綴歌的氣息從急促歸於平穩,而後她深深吸了一口氣:
「倘若詹姆無法使用魔法,你還會愛他嗎?」
哈利看著熟睡的詹姆,微笑道:
「我會像一位純種的女孩愛著混血的男孩那樣愛著他。」
「少臭美!誰愛你了!」綴歌搥了下哈利的胸膛。
「我是說詹姆呀!」哈利連聲求饒,握住綴歌的拳頭:「那麼妳呢?綴歌,假如詹姆不能施展魔法,妳仍然愛他嗎?」
「……我會像一位純種的聰明女孩,愛著混血的笨男孩那樣愛著他。」
「詹姆,你真是個幸福的男人呀……」
「我把邀請函放在桌上,到時得出示它才能入境西蘭。」
「好。」
「去調查貝茨家族的事蹟,這是命令。」
「遵命。」
「還有──不要忘記我們的誓言。」
「Leo﹝獅子﹞。」
「Serpensque﹝與蛇﹞。」
兩人齊聲:「「Numquam Disparabuntur﹝永不分離﹞。」」
綴歌重重地推開哈利,如三天後他推開綴歌那般。
她掉頭就跑,迅速地衝進壁爐。
你一定要好好的,等著我三天後去救你。
然後,我要為你違背誓言而揍你!
所以,你一定、一定要──
綴歌灑下呼嚕粉,但在回霍格華茲之前,她得再去一個地方。


綴歌拍拍身子,從破釜酒吧的壁爐鑽出。
即使不若夜晚那般熱鬧,此時仍有不少客人,店內窗明几淨的模樣不復過往的陰暗沉鬱,這都得歸功於洋溢著可愛朝氣在吧台綻放的破釜之花,酒保漢娜一見綴歌走近,向日葵般的笑靨掠過一抹陰霾,不待綴歌開口搶先發言:
「對不起,綴歌,我不能賣酒精給妳……咖啡可以嗎?」
「等等,為什麼!不、不對啦,我不是來講這個的……咦?喔、好。」綴歌短暫錯愕間,面前已不由分說地多了杯濃郁細膩的馥芮白。
漢娜眨眨眼,端上幾塊覆盆子杏仁餅乾:「做太多了,幫我試試。」
甜食入口,綴歌的精神放鬆下來,質疑漢娜的念頭隨之霧消雲散。
綴歌藉糖分重新活絡思考後,向漢娜詢問:
「妳知道有位與我們同學年的學生,叫作韋恩‧霍金斯的嗎?」
「呃、知道是知道,他怎麼了嗎?」漢娜睜大雙眼,彷彿在擔心似的。
綴歌避重就輕地表示只是在工作的場合遇到卻沒有印象,怕失禮才來打聽一下。
「這樣啊……」漢娜鬆了口氣:「其實我跟他完全不熟,不能幫到妳多少。」
「拜託,多小的事情都可以。」
「好吧。他是跟我同學院的,就是那種很普通、很溫和、課堂上也沒什麼表現,老實講沒什麼存在感的男生。」
「直到……?」
「嗯,直到洛哈……教授的決鬥社。」漢娜似乎猶疑了一下才決定用教授來稱呼洛哈:「在決鬥社上,他依照正式的禮節對西追請求決鬥。」
「不會吧!」
綴歌大感意外,西追迪哥里不僅大霍金斯兩個年級,並已躋身學校的風雲人物,是如何不智才想挑戰?
「是真的,一開始大家也以為是開玩笑,因為他實在太不起眼了,可是西追很認真地回應他,我也是那時候從西追口中才初次耳聞他的名字。」
「他不可能是迪哥里的對手吧……」
「沒錯,西追把他打得很慘,他學期後半都躺在龐芮夫人那兒。」
綴歌暗忖,二年級學期的後半那不就是蛇妖石化了幾個學生的時候,所以同時間醫護室還有妙麗,以及潘妮洛普清水。
「在那之後你們怎麼對待霍金斯呢?」
「怎麼對待……就和以前一樣啊?不是很懂妳的意思。」
「有沒有嘲笑他不自量力或是欺負他的人?」
「我們才沒那麼壞啦!」漢娜鼓起臉頰。
「好好好,抱歉抱歉。」
是赫夫帕夫的學生特別善良?綴歌不這麼認為,人總存些劣根性,這背後肯定有操作。
「再來,就是三巫鬥法大會那時了……」
「怎麼了?」
漢娜的表情黯淡起來:
「那是決賽前夜,我路過某個空教室聽到他跟西追在裡面爭執,我很害怕所以快步跑走了,好像有提到哈利……後來西追說了一個詞……『狼獾』。」
「狼獾?什麼意思?」綴歌只曉得那是某種動物。
「涵義大概只有他們兩人明白……之後西追就……過幾年我母親過世……我也沒什麼心思去注意他,我所知的就這樣。」
「對不起,漢娜,還有謝謝妳。」
「不會……」
結果綴歌又點了幾片蛋糕,陪漢娜聊了會兒才回到校長室。
潘妮和米奈娃都以複雜的眼神望著綴歌。
綴歌明白她們在亂猜什麼,可是又不願出賣漢娜,一張臉惱得脹紅,反而更落實誤會。
「妳竟然……」「就這麼忍不住嗎?」
綴歌發現潘妮竟然還裹著制服。
「好了啦,可以換下了啦!雖然不想謝謝妳救了我,但本小姐姑且承認妳沒有敵意。」
「還真是感激不盡……」潘妮苦笑著變了套颯爽的褲裝。
「那讓我們繼續,沒預期妳去那麼久,我和清水小姐只聊了些近況,沒進入主題。」
綴歌悶哼了聲就座,不耐地說:
「帕迪擅長什麼魔法?」
米奈娃抿嘴半晌,答道:「……是記憶咒。」
「果然,我跟清水都喪失許多塔內的記憶,試著拼湊所剩不多的碎片看能得到什麼!」
綴歌哈利與清水談話的途中,塔內警鈴大作,三人跑至房外,首先感受到炙熱,接著濃濃黑煙自樓上汩汩蔓延下來。當機立斷施展防火咒,即便如此,在密閉建築物且上層受損不明的情況也不建議使用水水噴或往上逃生,只能一路向下。
根據結構圖,最底層收納著通訊及潛水設備,並設有緊急出口。更重要的是若這場火乃人為,就勢必得去那確認。
「彼此心照不宣,那通往白鯨的籠子唄?」
最底層只隔成一整個空間,入口的門被咒語封鎖,無把手與接縫,門板刻著三句話:
──「認識你自己。」
──「凡事勿過度。」
──「妄立誓則禍近。」
「德爾斐神殿的箴言,妳當然解開暗語了吧?」
「呵呵呵,謝謝您的『提示』喔。」
「嗚……這段人家都不記得了說。」
「總之,當我吟頌『卡珊卓』的時候,門無聲無息的消失了,可以見到裡面什麼都沒有,惟有一幅畫像浮在空中。」
綴歌換了換交疊的雙腿,兩手抱胸。
「然後當我們一跨過門檻,馬上就遭到攻擊了。」

落花抄6之4

「當時哈利走在前方,我和清水在後,可能導致清水的時光器發動時只有我們兩人逃出。」
「這可奇了,到底是什麼樣的機關能夠突破你們三人的屏障咒?」
「您說『機關』而不是『某人』的依據何在?也許是有人埋伏著攻擊我們?」
「一名現役正氣師、一位冷溪衛隊成員,加上擊敗黑魔王的天龍,在你們保持警戒的情況下?你們若真被人偷襲得手我可要各扣你們學院十分!」
麥教授冷峻得簡直像在變形學課堂。
「即使不在現場我也明白你們採取的行動!首先波特……哈利在前列令護法先行入室探查,然後綴歌妳殿後並也施展護法確認來路上沒有人躲藏,清水小姐居中,以廣域屏障咒罩於三人外側,並觀察前後二人隨時支援。」
「好像……是這樣沒錯耶!他們夫妻的護法是一公一母兩頭鹿根本犯規嘛!」
「……妳別老記這些沒用的。」
綴歌瞪了潘妮一眼後回望麥教授:
「因為記憶不全的關係,我們連發生了什麼事、畫像上畫了什麼都不記得,但依稀有股感覺,彷彿攻擊是由內向外,或者是……我們先被擊中,然後攻擊才發出……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既然您能夠推測得這麼清楚,事前還給了德爾斐箴言的提示,想必不會有事瞞著我吧?」
德爾斐神殿是先知的居所,自兩千八百年前起那裡就是先知降下口諭之處,而近代的「先知」基本上是卡珊卓的同義詞。
「我也是直到前一刻終於確定,這幅畫像來自那房間。」
米奈娃將桌上的一支鵝毛筆變回一幅與人同高的畫像,畫中坐著一名蓄著黑色長髮的老婦人,以側臉面對她們。
「卡珊卓的巫師畫像!」綴歌睜大了淺灰色的瞳孔。
老婦悠悠醒轉,仍是以側臉示人:
「嗨!米奈娃,喲,好可愛的小姐們呀!」
「妳好,卡珊卓,我們正好提到妳在怒濤塔最底部的那個房間呢!」
「什麼房間?我都跟妳說我不記得了嘛……」
「……」
綴歌潘妮面面相覷,巫師畫像並未持有被描繪者的記憶與法力已是常識,而連畫像本身的記憶都沒有就挺奇怪了。
「咳哼!」麥教授清清喉嚨:「在流傳於世的眾多卡珊卓畫像中,這幅的個性我覺得最接近本人,顯然由直接認識卡珊卓的人所繪製──不賣關子,這正是帕迪的作品。」
「原來如此……」綴歌沉吟了半晌:
「這幅畫是冷溪衛隊在七零年代末的政變中帶出來的,取畫人及畫的記憶應該也和我們一樣喪失了。」
「妳、妳怎麼……!」
「呵呵,還是如此敏銳,妳總算恢復正常水準。」
「多虧您親切大方地洩題,於我押清水進校長室當下即闡明她的身分,我想或許妳們早有聯絡,但較有可能是,『三天前』清水同樣來找過您討論,之所以要在萬應室裡待著,也是避免遇到她自己干擾歷史,這便能更好地解釋為何我們會一塊兒時光轉移,因為我們三天前是在同一處地點!」
綴歌呷了口茶:「冷溪衛隊既找您協商,那麼會插手西蘭就不是一時興起打算收購,而是有更深的淵緣,不只是政變,連怒濤塔的建立多半都參與其中。」
「……給妳說對了,在大戰時期,與貝茨合力捕捉白鯨的所謂軍方,指的正是冷溪衛隊,六零年代西蘭被貝茨佔領後,在七零年代試圖奪回的也正是冷溪衛隊,這些無法公諸於世的紀錄,被妳憑三言兩語便道破了,妳這人是怎樣啊……」潘妮推了推眼鏡。
「我才想問,什麼叫『果然麥教授有關連而且西蘭底下是白鯨』啊?您也太會裝蒜了吧學姐!」
「一字不差!妳很會記恨耶,哈利還真辛苦。」
「砰」地一聲,綴歌重重放下茶杯,掛著深刻的笑容。
「事關哈利的安危,我這次可不等證據,只要感到有點可疑就會揭露,不滿的話就去找魔法部或麥教授申訴吧,冷溪衛隊閣下!」
這話搶白得潘妮啞口無言,來回望著米奈娃與綴歌,反是卡珊卓的畫像打破沉默:
「咯咯咯!好聰明可人的女孩呀,妳說是不是?米奈娃?簡直不亞妳當年呢!」
綴歌見麥教授無奈地點頭默認,頓時喜上眉梢地以甜美的的語氣回答:
「非常感謝您的稱讚,卡珊卓女士!小女子名叫綴歌波特,舊姓馬份,您的著作自不待言,我另外拜讀過許多關於您的故事,一直想和您談談呢!」
「哦?是《二十世紀的偉大巫師》?還是《今日魔法名流》?」
「當然那些我也曾閱覽,不過太淺了,我指的是您的傳記,我家裡有好幾本,其實寫得都有些不同。」
「這是自然的,我的孩子,端看妳從什麼角度觀察罷了……呼啊……抱歉啊,有些睏了。」
「咦?可是……」
「晚安,卡珊卓。」
綴歌還想說些什麼,但麥教授已再次將畫像變成羽毛筆收好。
「她這人就是我行我素,時常在睡覺,而且講話諱莫如深,不是很能理解,妳懂的……她是跟阿不思同世代的人。」
「啊──明白。」這真是沒想到,果然傳記能表達的真相有限!
「時候不早了,都去休息吧,關於『另一幅畫像』既然你們沒有記憶,明天再討論也行,事件發生前,切莫心急衝動誤事!這三天妳們就暫住在萬應室別亂跑,妳們對萬應室很熟悉,變張床跟浴室什麼的難不倒妳們。」
「哼!不勞您費心,本小姐難道在霍格華茲裡會找不到地方睡一晚嗎?」


綴歌拂袖而去後,堂堂正正地來到距魔藥學地窖不遠的某間教師寢室,為了緬懷主人對於學校的貢獻,在主人離去後不開放予其他教授使用,並原原本本完整保持當時的樣貌,室內擺設反映主人的習慣及個性,整齊得有些過分。
綴歌曾於眾多夜晚造訪此處,受到宛若第二父親般的房間主人諄諄傳授破心、鎖心,及其他心靈魔法。
景物依舊,只餘下一位因主人的勇氣和犧牲助其跨越劫難的年輕女子,與她口裡的呢喃:
「……賽佛勒斯……」
綴歌撫著如今只是個裝飾品的儲思盆,男人的教導言猶在耳:
──記憶的過程,就像是一本新書進到圖書館,經過分門別類後,給予編號,並存放在相應的書架上,你回想這段記憶就像順著編號去找書,若不幸哪天這本書被錯擺在別的書架,導致你根據編號找不到書,即使書還在圖書館,對你來說這本書就跟不存在一樣。
──所以記憶咒就是故意去亂擺那本書的位置嗎?
──簡單的原理是這樣沒錯,但實務上能多快找到目標的書、能把書擺到多遠多亂的架上,這就需要天分及持續不懈的練習。
綴歌齒咬下唇考慮了會兒,確認胸前的暗袋,隱形斗篷仍好好地收納在內。
輕盈地披上斗篷、綴歌靜謐地、不被任何人察覺之下,悄悄來到圖書館,先知的分類區前。
在架上的幾乎全是研究卡珊卓的書籍、論文,或是由旁人撰述的傳記等等,綴歌將步伐踅得更慢,以手指一一拂過那些書脊,都是在老家的書庫裡拜讀嫻熟的面孔,綴歌憶起自己因卡珊卓而憧憬、至西碧而幻滅的先知想像,內心的感嘆浮上臉龐,化作一抹微笑。
然後於書架最末端,綴歌注意到有兩本沒有標題的書。
那兩本書裝幀風格殊無二致,作者皆署名「P‧B」,是同一位作者的著作吧?
就著月光,綴歌翻開其中一本,第一句話就不禁倒抽了口氣。
──先知永遠都是癲狂的。
作者以近乎病態的冷澈筆法分析先知的能力原理,他的理論是綴歌前所未見的。
──先知,能夠觀測到「逆行時間」的人。
──她們一眼看著順行時間,另一眼則看著逆行時間,兩種世界互相傾軋、將理智磨成粉碎。
──逆行時間,是和吾等所在的順行時間流向相反的另一道軸線,除了先知或某些神話生物外,一般人無法感受其存在,為命名方便故稱逆行時間。
讀到「神話生物」時綴歌微微一怔,作者闡述了先知的兩面性,以及所謂的逆行時間,還有他對於占卜學及算命學的看法。
──占卜學不外如是,算命學與占卜學乃表面相似實則相反的兩門學問,相似之處在兩者皆嘗試解釋未來,相反的是,算命學基於順行時間的過去至現在的資料跡象累積,進而預測未來,占卜學則是,直接看到逆行時間的「過去」。
──由於無法理解從順行的「現在」演變至逆行的「過去」之過程,惟處在恍惚的精神狀態下,才能將她們所見逆行世界的片鱗透露給活於順行世界的吾等,即為「預言」。
──因此占卜學只有具備先知資質的人能夠教導與學習,如同既感受不到魔力也無資質的麻瓜,無法使用魔法。
直至看到最後一頁之後的借閱紀錄上出現「妙麗‧格蘭傑」,綴歌才驚覺自己竟就這樣站在架前讀完了整本書,綴歌扭扭痠痛的脖子,肩膀僵硬的像被石化一樣。
石化……這個詞就這樣出現在腦海,綴歌再查找借閱紀錄,赫然發現在妙麗借閱前,「潘妮洛普‧清水」也借了這本書。
妙麗基本上讀過圖書館的每一本書,可是清水……?
綴歌抽出另一本「P‧B」的著作,略顯急促地快步走至怪獸區,找到那部《駭人惡獸》,妙麗二年級時撕破的蛇妖那頁已經被修復,綴歌直接翻至最尾的借閱紀錄……
「妙麗‧格蘭傑」自不用說,在妙麗之前許久的是「潘妮洛普‧清水」,緊接著妙麗之後的是──「韋恩‧霍金斯」。
兩幅畫像、先知的兩面性、逆行時間、神話生物,加上霍金斯也來湊一腳?綴歌的頭痛了起來。

落花抄6之5

若不是今天才遇到那種事情,綴歌肯定認為這作者腦子有問題,見時候不早,綴歌將那兩本無題書籍揣進懷中,神不知鬼不覺地帶回寢室,簡單盥洗後還有些精神,便就著床頭燈,繼續翻閱另一本「P‧B」的著作。
這兩本書與圖書館其他收藏比起來,算是相當的新,至少不會超過五十年,在第一本駭人聽聞的理論之後,綴歌吮了吮喉頭,如臨大敵地翻開第二本──
結果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第二本書,是冊對話錄,內容由數個短篇集成,每篇皆無時間地點的資訊,通常會由一位角色向先知卡珊卓打招呼或提出疑問,從而開始該篇討論及閒聊,但對話之間沒有標註角色的姓名,只能由前後文或是語氣等等來推測哪句是誰講的,不是很好閱讀。
綴歌大致上可辨別一位「發問者」,年輕、天真無邪,還有一位「紀錄者」,話不多,有時對先知的回答做出補充,有時協助發問者整理問題,簡直……就像是助教一樣,最後一位,自然是「先知」。
不過綴歌越讀越覺得這「先知」有些奇怪。
比照家裡的傳記,對話裡有位年長穩重、總是在回覆問題的角色,肯定就是卡珊卓無疑,但某些時候先知顯得活潑調皮、答完後再反詰自己,彷彿是第四位角色一般。
而且兩本書的風格調性差距甚遠,真的是同一作者所撰嗎……?
「欸,你覺得怎樣?你的直覺不是很──」綴歌反手往身旁一揮,卻撲了個空。
無人回應的嗓音漸漸融於寂然,綴歌默默盯著自己揮空的手背,怔怔地抹了下臉龐,將身子往床鋪中央挪挪,拉上被子,熄燈睡覺。
少了惱人的呼吸聲及不時摟過來的臂膀,其實睡得頗不錯。
就是有些太安靜了。


清晨,綴歌早早醒來,趁著學生上課前的空檔來到萬應室。
潘妮洛普正挽袖於大釜前埋頭苦幹。
綴歌嗅了嗅瀰漫的藥水味,說道:
「不對,這步驟得用搖的,不要攪拌。」
「哦?」清水停下手上動作。「妳知道我在做什麼?」
「防火藥,你預計調配足供在場賓客飲用的量,讓他們自火場安然而退。」
「嗯,發生的事不能被阻止,我能做的就是令他們不受傷。」
「拿來,我幫妳做一點,妳那速度要趕上大概得喝福來福喜。」
潘妮笑了笑,將剩下一半的材料分給綴歌。
萬應室裡一時只有切割、攪拌、及大釜熬煮液體的咕嚕聲響。
到了中午,綴歌打破沉默:
「妳對政變的事情知道多少?」
「不是很多,檔案記載,政變的主謀是貝茨的管家,來自德國的巴赫教授﹝Professor Bach﹞。」
「他是位巫師。」
「是的,我很懷疑有什麼能瞞得過妳,貝茨的傭人全是麻瓜,他和貝茨是塔內唯二的兩名巫師。」
「塔底的那扇門只有巫師才能打開,那他挺得貝茨信任,既被稱為教授,他主要研究什麼?」
「更正一下,教授是他自稱的,基本上找不到他的著作,他唯一被證明的來歷是他幼年待過某集中營,此外再也找不到任何資料,在大戰時期,這倒不是什麼罕見的事。」
「政變以後呢?總可以審問他吧?」
潘妮指指自己的腦袋,五指張合:
「沒用,什麼都沒了。」
「記憶咒……」
「七零年代紛亂特多,問不出什麼後將他扔在醫院裡,在某天失蹤了也沒人想去找他,就這樣。」
「……兩天後再次進入怒濤塔時,我們會有多少支援?」
「妳是不是有待過我們單位呀?」
「哼,這是很基本的,學姐,既然配發了時光器,總不會毫無配套措施只能乾等。」
「我們建制上有所謂的『第二組人』,第二組人的行動不會讓第一組人知道,以免干涉歷史,在時光器啟動後,才被允許與第二組人接觸,我昨晚溜去豬頭酒吧打了個電話,今晚和他們碰面的時候妳也一起來。」
「這個自然。」
兩位女子相視,呵呵呵的輕笑一陣後,繼續忙著手上工作。
到頭來,綴歌沒問借閱紀錄的事情,潘妮洛普自然也不會講。


夜晚的豬頭酒吧,活米村最不吸引人的所在,但這間又小又暗、散發著濃烈膻味的骯髒屋子,卻意外是幾世紀來許多歷史事件的現場,招牌上的豬頭以布包覆,滲出斑斑血漬,一枚金幣,一顆人頭,豬頭酒吧,今晚包場。
綴歌與潘妮經由密道來到二樓旅館,已有三名男子在房內等著她們。
「他們都是雷文克勞的畢業生,不過現屬軍情六處,便不報上姓名了。」
「您可以稱我們為黯紅渡鴉﹝Garnet Crow﹞,波特女士。」為首的捲髮男子笑著鞠了個躬。「需要個別溝通的場合,我是阿法,其他兩位是布拉佛及查理。」
這三人顯然用變化術改變了自己的五官比例,綴歌沒辦法認出他們。
阿法眨眨眼,猜到綴歌的想法:「在這開會使我想起往事了呢,不以真面目示人還請見諒。」
「無妨。」綴歌頷首。
「我得先聲明,你們的任務是得到白鯨,我的任務是幫貝茨家族找到合適的買家,是否可以認為我擁有這次行動的策畫及指揮權?」
「這……」渡鴉三人看向潘妮,後者雙手一攤。
「一切依您吩咐。」
「很好,讓我們開始吧,先說明冷溪衛隊留了什麼密道,令我們可以不靠邀請函入塔?」


兩天後,西蘭公國邀請的眾多賓客正於酒酣耳熱之際,渾然不覺星月無光的漆黑海面上,有艘小艇以難以置信的速度飛馳向他們。
快艇駛近怒濤塔後,開始如狂犬一般繞著巨大的圓柱塔身高速打轉。
「嗚哇哇啊啊啊啊──瘋子,雷文克勞的人都是瘋子!我是傻了才會相信你們!」
綴歌緊攀著船檐咒罵著,拚命使自己不被甩出船外。
「別偷懶,妳也要幫忙找入口呀!」
清水立定船首,和渡鴉三人努力巡視塔牆上有無異常之處。
「學姐,會不會是那個?」阿法指著某處,其餘兩人與清水交頭接耳一陣,表示肯定。
綴歌定睛一瞧,在離海面略高、長滿藤壺的水泥壁面上,似乎有塊藍色碎花布條突兀地卡在其中,於海風中不住擺動。
可是小船仍是沿著塔身不住繞圈,竟無止歇之意。
「我們得維持這個速度,再對船施飄浮咒讓它直接飛越入口進入塔裡。」
「妳說什麼!」
「那個入口,不知是有魔力還是實體尺寸限制,紀錄寫著只容一名成年巫師通過,然後需待一段時間後方能使用。」
「這種事你要先講呀!那現在怎麼辦?」
「我們高速衝過去,看有沒有機會騙過它,以為是一個魔力非常強大的成年巫師,沒啥,就當作是闖九又四分之三月台,頂多就撞牆唄!」
「世上哪有這麼恐怖的九又四分之三月台啦!」
「特別是妳,波特,妳最好抱緊我,讓入口更容易把身材纖細的兩人錯認成一個人,怕的話可以把臉埋進我胸口。」
「唔唔唔……這種程度有什麼了不起有什麼了不起有什麼了不起!妳根本比不上月桂!」
隨著潘妮大笑施展魔咒,船身浮空、船頭朝那條碎布筆直奔去。
「送妳一句雷文克勞的格言吧!『偶爾當個瘋子是很愉悅的﹝Aliquando et insanire iucundum est﹞』!」
「那是因為墨爾蘭若斯跟塞內卡不認識你們!一群神經病!」
「哈哈哈哈,多謝稱讚!」
在船身將要接觸塔壁的前一瞬間,潘妮把整艘船變成一條手鍊繫於腕部,並再次施咒開啟入口:
「『特洛伊木馬﹝Equus Troianus﹞』!」
五人維持慣性繼續往牆面撞去──
綴歌不由得閉上雙眼,再次睜開時,自己已好端端地被清水打橫抱住,出現在塔裡某一層走廊的盡頭。
「安全抵達囉,我的女士。」
「欸……渡鴉們呢……?」被輕巧放下的綴歌仍驚懼未定。
「他們……運氣沒那麼好。」潘妮讀取手機訊息:「不過沒受什麼傷,在附近海面待命等我們聯絡,現在只能靠我們倆了。」
正確認好防火劑及臉上的變形術時,自樓梯熙熙攘攘走下了大批人群,為首的白金髮女子注意到她們,皺了皺眉頭:
「妳們兩位,那裡沒什麼好參觀的喔,請過來這邊。」
﹝那是我的聲音?怎麼這麼尖?﹞
﹝妳的聲音就是這麼討人厭沒錯。﹞
唔唔……原來如此,當時見到有幾個人鬼鬼祟祟的,竟是我自己。
「不好意思,馬上過去!」
結束參觀後回到酒宴,綴歌潘妮兩人避開波特夫婦與清水,對其他賓客敬了一輪酒,確保他們飲下攙了防火藥的飲料。
最後剩下那個男人,他正結束一段對話,正欲上前與波特夫婦攀談,綴歌和潘妮一個劍步攔截,開門見山:
「霍金斯先生,我們和你來自同一處地方,是來協助你的。」
「是同集團的同事嗎?我記得這收購案是由我……」
「不用彼此試探了,我們是來助你取得『白鯨』。」
「……」
霍金斯不置可否,只是搖晃酒杯,把液面晃成一個旋渦。
「……『我們活在一個暮光世界』。」
「什麼?」
「暮光,既是破曉,也是黃昏,是阿爾發,也是奧米加,是開始,也是結束。」
綴歌暗叫不妙,這幾句明顯是條切口,而她們沒有通過暗語的測試。
「請教兩位芳名?」
「瑟希。」綴歌道。
「……瑙西卡。」潘妮愣了一下說出。
「哈!」霍金斯撫掌大笑:「那我就是阿爾戈斯了!幸會幸會。」
眼看他即要掉頭走人,綴歌急中生智:
「說自己是狗未免太委屈了……『狼獾』先生。」
霍金斯嘴角仍是在笑,眸子裡卻已無歡意,用詞一下子磨得銳利:
「妳從哪聽來的?」
「從……群狼之長。」
霍金斯打量著綴歌,手指在玻璃杯上不斷敲著。
綴歌覺得那旋律既古老又讓人心安,但不知出自何處?
良久,霍金斯嘆了口氣:
「好吧,妳們計畫怎麼幫我?」
綴歌平靜地深吸一口氣。
「我們打算──燒了西蘭。」

落花抄6之6

「燒了西蘭?抱歉,我不是很懂您的意思?」
豬頭酒吧二樓的房間裡,渡鴉們狐疑地盯著綴歌,綴歌側了側身,歪頭看向一旁的棕髮女子。
潘妮「哦」地一聲拍了下手:
「原來如此!我理解了。我們既然已知『兩天後』、『西蘭』必定會發生大火無法阻止,若是由我們親手執行,控制好起火點、逃生路線,做好疏散,就不會傷到那些賓客。『誰做的』、『為了什麼』也都有了答案。」
「這都要感謝妳,學姐,若非妳誣陷我是縱火的犯人,我也想不到這一步。」
「從結果而言我可沒冤枉妳,啊、這就像是自我實現預言?或者是命定悖論?」
「並且為了順利完成這件事,我們得說服最有可能做這件事的人,讓他產生動機。」
潘妮扶了下眼鏡:「……妳指韋恩‧霍金斯吧。」
「唉呀、何以見得是他咧?」
「波特,事到如今妳無需套我話,霍金斯在華爾街的成績非常漂亮,八年來在世界各地經手過不少收購案,以他的年紀與資歷,有些太輝煌了點,『正因為如此才顯得可疑』,根據我的經驗,他是白手套,現在換妳講妳是如何聞到他的臭味。」
「不是我愛拐彎說話,學姐,妳可記得邀請函的內容?」綴歌考驗似地提問。
「好像是:『敬邀潘妮洛普清水女士,於某日某月某年參與袖珍國家研討會,順頌時祺』。」
「不對,卡上寫的日期是『某月某日某年』。」
「這又有何不同──等等,我懂了。」
渡鴉們更迷惑了,三人你望我我瞧你,由阿法大膽開口:
「請問兩位女士,這代表了什麼呢?」
「世上有哪個國家,會用『某月某日某年』的格式來表示日期?」
綴歌沒好氣地挑了挑眉:
「聽好了,若是英國人來寫,就會是『某日某月某年』,所以這張邀請函並非英國人手筆。」
「……美國小子。」不知是哪隻渡鴉不以為然地道。
「他多半已和貝茨家搭上線了,麥可……不、應該是詹姆?在他的計畫裡原本這研討會就是走個形式,西蘭幾乎是他的囊中物,直到我的出現。」
綴歌瞥了潘妮一眼:
「我不知道背後麥教授、冷溪衛隊、魔法部經過多少操作,但眼下西蘭的轉移得由突然殺出的程咬金波特太太來認可,這肯定使他頗為動搖,若這時我們接觸他,有機會讓他順著我們心意行事。」
「我不是很贊成。」渡鴉查理舉手。「決鬥社那時我也在,如非必要,我覺得不要和他扯上關係比較好,他那個人……太危險了。」
「願聞其詳。」
查理撫著頸項,彷彿那兒有著舊傷:
「他來自利物浦一個麻瓜工人家庭,那兒的巫師相較於魁地奇更喜歡足球,與麻瓜間不那麼涇渭分明,文化上也更加、該怎麼說,血氣方剛?」
查理說得含蓄,但顯然這傢伙當年嘲笑過霍金斯,並因此吃了虧。
「你這麼一提,反而更有那個必要,當年在利物浦夜行巷販賣魔法物資的是美國人,人物及地點都跟他的背景有關,無論如何,我們都得套出他所擁有的情報,也就是白鯨的特性,不然你們奪下西蘭也無法運用。」
「那你有多少把握令他合作?」
「坦白講一半一半,他是個相當聰明的人,不小心反倒會被識破身分。」
「何以見得?」
「那本《駭人惡獸》,在妙麗之後緊接著借閱的人就是霍金斯,他很可能在醫務室休養的期間,看著妳和妙麗石化的身軀,獨自推理出密室蛇妖的真相,也就是說霍金斯是在妳、妙麗、我之後,第四位察覺的人。」
潘妮啞然失笑:「我?我也算在裡面?」
「難道不是嗎?隨身攜帶手鏡的人是妳,妳的反應使我更覺得,是妳建議妙麗盯著手鏡,以免命喪蛇妖目光之下。」淡灰色的眸子緊瞅著湛藍色瞳孔,直到後者投降似地轉移視線:
「行了行了,受不了妳這陰謀論者,就當作是這樣唄。」潘妮擺擺手。「既然你說他相當聰明,又該如何引他上鉤?」
「拿世界上最珍貴的──即『未來的情報』作餌即可。」綴歌展開摺扇,輕掩半副臉龐:
「要騙人不一定得用謊言,事實一樣可以做到。」


又討論了一陣子,眼看僅殘餘一些入塔細節,清水與渡鴉們決定到樓下喝個幾杯再繼續處理。
綴歌望著鞋尖附著的灰塵,搖了搖頭。
在這即使怎麼恭維也稱不上整潔的地方討論已是最大讓步,要她坐在豬頭酒吧的桌前、端著豬頭酒吧的食器、將豬頭酒吧的食物放入口中,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綴歌和亞蕊安娜打過招呼、穿過她身後的密道時,某道未成形的念頭霎時浮現又轉瞬消逝,綴歌苦笑著,等待它下一次現身的機會。
走回寢室正欲休息,卻見桌上留著麥教授的字條,只得行色匆匆趕至校長室。
「波特,妳來了。」米奈娃從那兩本書上抬起頭:
「很抱歉我擅自取走妳的書,我想去找妳時發現妳們兩位都不在霍格華茲。」
「沒關係,那兩本書也是我從圖書館裡拿的。」
「那可奇了,因為我沒印象圖書館有這兩本書。」
綴歌蹙眉:「所以那是某人塞進圖書館裡的?何時?為了什麼?」
霍格華茲圖書館歷年來不斷有學生教師捐藏收藏書籍,那些悄悄增加的館藏就連平斯夫人也未必知其總量。
「從第一次借閱的日期判斷,應該相當接近你們就讀的時期,目的尚無法推測。」
米奈娃重新將視線擺回卷上,邊讀邊同綴歌交談:
「妳曾由石內卜教授一對一指導破心術及鎖心術,那妳一定也有聽過記憶咒的圖書館比喻。」
綴歌點點頭:「是的,這是蠻常見的教學理論。」
「如同格蘭傑小姐向她雙親施展的那般,記憶咒不只是從架上拿走書籍,更能放入編造的偽書進入別人的腦海圖書館。記憶咒在霍格華茲、是由孚立維教授開給六七年級生的進階課程教導,這堂課雷文克勞以外的學生少有修習,像格蘭傑小姐那樣修課並學會的人極少,葛來分多和赫夫帕夫的學生對這門學問興趣缺缺,史萊哲林的學生則更偏好破心術與鎖心術,但其實──」
「「這三種咒語是彼此相關,而記憶咒正是破心鎖心術的原理基礎!」」兩人齊聲道。
「呼嗯。」米奈娃揚了揚眉:「非常好,史萊哲林加十分。」
「您找我前來,不會是為了討論魔咒原理、或雷文克勞學生很擅長記憶咒吧?」
「我想講的是,人事時地物,記憶中最為重要的標籤就是時間,只要時間被打亂了,記憶就很容易不見。」
米奈娃闔上其中一本書本,摘下鏡片。
「我可以確定,這一本是帕迪的著作。」
「帕迪貝茨﹝Paddy Bates﹞?『P‧B』就是他?妳說一本……所以妳認為另一本作者不同人?」
「是的,這兩本書──暫稱《論先知》及《對話錄》──《論先知》的筆法論述,符合我記憶中帕迪長年來所抱持的觀點。」
「那麼書中提及時間逆行的神話生物……」
「我想正是白鯨。」
果然如此。綴歌心中盤算了幾輪,也跟著揭露:
「這兩本書明顯是來自同一處地方,若《論先知》的『P‧B』是貝茨,《對話錄》的另一位『P‧B』可能是他冠名,又可能指的是他的管家──『巴赫教授﹝Professor Bach﹞。』」
「正好妳來到此處,波特,我們可以做個實驗。」
米奈娃喚醒了卡珊卓的巫師畫像,示意綴歌坐到她身旁。
綴歌看了眼案上攤開的《對話錄》,隨即理解米奈娃的意圖,依著《對話錄》上的敘述,向畫像提問:
「『先知呀先知,請問人有辦法獲得先知的能力嗎?』」綴歌扮演著天真無邪的「發問者」。
「『你得先將疑問縮小範圍,你指的人,是指巫師?麻瓜?還是爆竹?』」米奈娃接著,以「紀錄者」的口吻補充問題。
畫像微微一笑,答出和書中那位穩重先知一字不差的話語:
「『無所謂,親愛的,無論巫師、麻瓜、或是爆竹都是一樣的。』」
成功了!綴歌米奈娃互望一眼,只要照著念,就可以重現書裡的對話。
可是她們卻遲遲等不到「先知」的下一句回覆,疑惑的眼神交流來回數趟後,綴歌小心翼翼地換了個聲線,模仿起「語氣比較輕佻的先知」:
「『至於一樣是指都有可能?還是都沒有可能?這是個好問題,我怎麼可能會知道嘛!』」
卡珊卓畫像接著開口:「『渡鴉教導飛行的對象是渡渡鳥或是蜻蜓,對渡鴉來說並沒有分別,渡渡鳥與渡鴉同為鳥類卻無法飛翔,能夠飛翔的蜻蜓使用渡鴉的方式也飛不起來。』」
對話繼續了!
綴歌與米奈娃又陸續朗讀了幾篇以驗證她們的想法,畫像不時會在綴歌原本以為是先知的部分沉默不語,得靠綴歌補上台詞方可繼續對話。
這就表示,書中時而穩重時而活潑的先知,其實是兩個人!
兩名先知,兩幅畫像……這本《對話錄》果然是在怒濤塔裡完成的。
緊接而來的疑點是,另一名畫像究竟描繪的是什麼人?
眼看著來到最後一篇,隨著篇章遞嬗,可讀出「發問者」的變化,彷彿從孩童漸漸成長為青少年,對話中也越來越常見到對自身的反思及苦惱。
綴歌清清喉嚨,吟頌最後一句:
「『先知呀先知,人有辦法理解自己、主宰自己、預測自己的未來嗎?』」
這與其說是關於先知,更像是在跟親近的長輩討論煩惱甚至是哲學問題了。
卡珊卓畫像露出溫柔的笑容:
「『親愛的』潘妮洛普,『這個問題得問妳自己。』」
唯獨這句話,比書中紀錄的要多上一個名字,綴歌和米奈娃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

落花抄6之7

「米奈娃,妳持有這幅畫像多久了?」
「我明白妳想說的,波特。我自七零年代末期開始保管這幅畫,至今已快三十年,當時清水小姐和妳都尚未出生。」
「那麼畫像口中的『潘妮洛普』,就不會是潘妮洛普清水,而是另有其人。」
「但我很難認為她們沒有關聯,清水小姐會參與這場任務,我覺得並不是偶然。」
呃,葛來分多的人有時很喜歡仰賴直覺。
此時,非尼呀耐吉的畫像悄悄說道:「米奈娃,清水回到城堡了,正往校長室前進。」
麥教授立即將畫像變回羽毛筆:
「妳打算試探她嗎?波特,我相信實際執行任務的妳的判斷。」
綴歌與米奈娃的視線,無聲地迅速交換了幾回,綴歌輕聲笑了:
「呵,那敢情好,這件事與那兩冊書,先不要讓清水知道,我想盡量多留些底牌,還有──」
「──就依妳。」麥教授毫不遲疑地撫過書背及羽毛筆,手到之處,將其化為三枚假指甲。
「真不愧是校長,完美的變形術。」綴歌將三枚指甲貼在指上,仔細端詳,顏色長度光澤都絕無破綻。「第二次進入西蘭,這幾樣東西就先借在我這。」
這次的任務事關哈利的安危,加以變數實在太多,能確定米奈娃與自己站在同一陣線,讓綴歌由衷地鬆了口氣,吁出時彷彿能聽見肩頸後背喀啦作響,但其實是石像鬼打開入口的聲音。
現在,只消專心對付清水及霍金斯就好,綴歌重新打起精神,望著潘妮步履蹣跚地走進校長室。
「喝成這樣?」
「嘻嘻,到時就讓你領教領教咱們入塔的手段!」
「好好好。我肯定大吃一驚。」
綴歌白了潘妮一眼,替她倒了杯花草茶。
「怎麼不直接去萬應室睡覺,跑來這做啥?」
「沒有啦,我想到妳剛剛說要拿未來的情報釣霍金斯,當下沒明講,我單獨問妳大概也不會理我,在麥校長面前,也許妳比較願意談。」
「……算盤敲得挺響,我對霍金斯其實唯一曉得的關鍵字,只有『狼獾』一詞而已,麥教授,清水,妳們知道那是什麼嗎?」
「嗯……狼獾並不是什麼魔法生物或奇獸,只是普通的動物。」米奈娃所知僅此,和綴歌兩人看向清水:
「我了解的也就多一點點。」潘妮在視線下略感侷促地聳了聳肩:「狼獾是瘋子,戰鬥方式非常兇狠,而且很勇於挑戰比自己要強要大的生物,但我不明白這跟霍金斯有何干係?」
「兩位,妳們討論的霍金斯,是一九九一年入學的韋恩‧霍金斯嗎?」
「是的,他應該代表了一股爭取西蘭的境外勢力,校長對他有何印象?」
「很遺憾,霍金斯先生的變形學表現並不突出,除此之外,我曾聽帕莫娜抱怨過,他進出醫務室的次數有些多。」
「咻!真想不到。」潘妮輕輕吹了口哨。
「她擔心學生們有不當的行為,請級長迪哥里幫她注意,而迪哥里回覆『這已經是經過處理之後的結果了』,事實上的確都是輕傷,給帕琵添的麻煩與往往留夜觀察的波特們不可同日而語。」
米奈娃瞅得綴歌高舉雙手。
「這麼一來,該不會是那樣吧?」「應該就是那樣沒錯。」「唔。」三人紛紛頷首。
「「「狼獾是他的綽號!」」」
「唉!男孩子呀……」不知是誰無奈地道。
「那麼、下一個問題。」綴歌抿了抿唇瓣:
「使用夜行巷魔法素材製作的魔法道具,是不是時光器?」


***


「燒了西蘭?妳認為綴歌波特不願意把西蘭交給我?」
霍金斯想了一下便得到答案,足見他的城府較渡鴉們深上許多。
「是的,她對你的底細起了疑心,即使你是出價最高的買家,仍不肯乾脆地將西蘭出售予你,如果這時發生一場火災,收購流程勢必中斷,只要沒燒到『底下的玩意兒』,事後你可以再次嘗試買進,並因火損之故價格會更低。」
「這話聽著是不錯,但一個正常人不會因為幾句推論就在人家房屋裡縱火吧?妳們何以見得波特夫婦一定會懷疑我?」
綴歌心裡冷笑,灑下誘餌:
「因為,這是肯定會發生的事項。」
霍金斯一言不發、迅速地在眼鏡框上按了一下,各望了潘妮與綴歌一眼後略微瞪大瞳孔,再回頭望向「這個時代的」波特夫婦。
「真是有趣的道具呢。」潘妮出聲試圖分散霍金斯的注意力。
「四個學生能在霍格華茲那樣大的範圍做到同樣的事,我身為成年巫師,能力卻是遠不及他們。」霍金斯取下眼鏡,捏捏自己的眉心,再戴回眼鏡,向綴歌及潘妮行了個禮:
「既然是『發生過的事情』,那就沒有辦法了,『阿爾戈斯』任憑差遣,『瑟希』女士,『瑙西卡』女士。」
他一下子好似卸了氣、整副人無精打采。
「唉……真沒比做結果註定的事情更沒勁的了!」
「同感,老實說,我挺喜歡你那海底渡假旅館的主意,若我懷念起讀書的日子,會想要住看看。」
「這正是為了討好史萊哲林出身的妳而訂定的呀。」霍金斯苦笑:「那麼,我們來討論起火點的設置以及疏散路線吧。」
看來他是不受情緒影響,馬上專注在該做之事的類型。
「請稍等一下,注重效率是很好,但希望能先分享你所持有的情報,霍金斯先生。」
「好的,我從背景開始簡短說明。」
如綴歌推測那般,和霍金斯接觸的人正是詹姆貝茨,似乎是在整理文件時偶然找到當年的聯絡資料。
「以麥可貝茨的角度,他只要『賣出西蘭』的結果,根本不想去經手過程,因此實際處理事務的人是詹姆,詹姆對過去那些千絲萬縷一無所知,沒住過也沒來過這裡,於好於壞對西蘭都毫無感情,價格漂亮是唯一目標,剛好我們集團名聲夠大,引起他的注意。」
「想必我讓你頗為苦惱囉?真是不好意思呢。」綴歌忍不住尖銳地戳戳霍金斯得意的語氣,刺得他連聲叫不敢。
「可以認為將白鯨素材加工的技術掌握在貴集團手中嗎?」
「是的,請恕我無法透露內容,畢竟瑙西卡小姐,這個……算是競爭對手嘛!」
霍金斯搓著手,顯然早已知悉清水的真實身分。
「不過……白鯨,原來你們那邊是這樣稱呼牠的呀?我們這邊都叫牠『胡克蘭』。」
胡克蘭﹝Htuklam﹞?
綴歌瞥向潘妮,僅得一個微微的搖頭。
奇怪的拼法,是自創單字唄,神話生物、逆行時間、時光器,綴歌從現有的資訊琢磨,頓時,一股靈光自脊髓竄流全身,讓綴歌不禁打了個寒顫──
是王國﹝Malkuth﹞!
霍金斯似乎從綴歌的神情察覺自己失言,連忙把話題帶開,討論起執行細節的分配。
將胡克蘭倒著念,就是生命之樹最後的質點,王國。
王國的使命是,將聖能沿著下降的道路,反向將其送回生命之樹頂端。
這麼一來,過去、現在、以及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就很清楚了。


等確認清水進入綴歌及哈利的房間後,瑟希、瑙西卡、阿爾戈斯隨即分頭點火,待警報響起後各自協助賓客疏散,阿爾戈斯負責上層,瑟西及瑙西卡負責中與下層,兩人邊指示賓客們逃生方向,一路緊隨著波特夫婦與清水,來到了最底層。
瑟希取出隱形斗篷將她和瑙西卡罩住,遠遠地跟在後面。
她們見到清水施展廣域屏障咒,然後一頭銀色母鹿朝她們直直衝來……
護法在斗篷前止蹄,瑟希隔著斗篷與牠對望,母鹿略感疑惑地歪了歪頭,便又回到主人身邊。瑟希肘擊了身後忍不住要發笑的瑙西卡。
然後,綴歌吟咏德爾斐神殿的箴言,三人踏入大房間。
瑟希與瑙西卡屏息瞪大雙眼,準備一賭所謂攻擊的正體──
──卻什麼也沒瞧到。
房裡三人開始反覆地前行倒退,同時哈利重覆著緊擁綴歌、並如退行般將綴歌放開……
──綴歌!
──這是怎麼回事?
在哈利的吶喊聲中,綴歌同清水消失了。
這就是那天晚上的真相。
「原來,你並沒有違反誓言……」瑟希喃喃地道。
「欸、現在該怎麼辦?」
瑙西卡指著房間裡,哈利兀自重複著緊擁放開、前進倒退的動作。
「這和神秘部門那些被毀壞的時光器一樣,哈利被困在時間的封閉迴圈裡了,如果我們貿然衝進去,會跟他一起受困。」
「妳是說,房間裡的時間是混亂的?為何如此?又該怎麼救哈利?」
「妳這幾項問題是同一件答案。」瑟希拔下假指甲扔進房裡,指甲隨即恢復成畫像浮在空中。
而哈利也終於停下詭異的舉動,視線正好對上瑟希。
「咦?太好了妳沒──」
綴歌撲進哈利懷裡,緊緊地、緊緊地摟住哈利。
「……」
哈利愣了半秒、更加用力地回擁綴歌:
「原來又是妳拯救了我,謝謝妳。」
「……」
「我好像經歷了一段比剎那短暫、卻又比永恆漫長的時光。」
「……你形容得真爛,還是省點力氣少說兩句。」
「遵命。」
兩人緩緩分開後,發現清水已默默地走進房間裡,正在觀察室內如今並列漂浮的兩幅畫像。
黑髮年長女子,側身熟睡,是眾人所知悉的卡珊卓。
另一幅畫像,描繪著一位白髮年輕少女,同樣側身深深沉睡。
畫像內,少女身後,有著一扇門。
「那就是通往白鯨的門。」
如亞蕊安娜畫像那般,得喚醒白髮少女,才能進入那扇門。
「終於見到妳了,『年輕的先知』。」
兩幅畫像呈面對面,皆以側臉示人,各方面展現相對性。
「這便是『先知的兩面性』嗎……?」
綴歌試著呼喚卡珊卓之名,僅叫醒了年長的畫像。
但,綴歌臉上綻放出促狹的笑容。
「學姐──!」刻意親暱地拉著清水的手,將她拉到年輕畫像面前:
「一聲招呼都不打也太見外咧,來見過第三位『P‧B』──」
白髮少女緩緩睜開眼。
「──『潘妮洛普‧貝茨﹝Penelope Bates﹞』,她可是妳的母親耶!」

落花抄6之8


「唉……真的這麼像嗎?」潘妮撓撓後腦,湛藍的雙瞳隔著鏡片,與少女畫像側臉的淺綠色獨眼互望。
綴歌摘下潘妮的眼鏡與髮圈,並撥散她的瀏海:
「不用辯解啦!妳們長得一模一樣,除了眼睛以外,你的瞳色來自妳的父親巴赫教授,Fräulein清水。」
「Frau清水會更適當,Mädel。」畫像中的白髮少女瞥了綴歌一眼,復又陷入沉睡。
「喔、好……」
潘妮將雙手插進口袋聳了聳肩:「別在意,她的個性就這樣。」
「學姐是貝茨家族的成員?感覺我錯過很多發現。」哈利邊警戒著四周及入口,邊朝綴歌道。
「呵呵,照順序說明唄,這兩冊書,是學姐『捐贈』給圖書館的對嗎?」綴歌將《論先知》及《對話錄》變回原樣。
「透過研究這兩本書,我學習到先知的兩面性,以及西蘭其實有著兩名先知,而我們在校長室所見的先知卡珊卓,始終維持側面的姿勢『只畫出獨眼』,既然『先知一眼觀測著順向時間,另一眼注視著逆行時間』,因此惟有兩位先知都在場的時候,時間的流動才會穩定下來,不然就像我們上一次進入時,一團混亂。」
「確實如此,妳漂亮地證明了這點。」
「從書中所獲不僅這樣,根據『刻意不去記載』的部分,發問者的名字叫『潘妮洛普』,就像先知其實有兩位一樣,塔裡的『P‧B』,一共有三位,『帕迪‧貝茨﹝Paddy Bates﹞』、『巴赫教授﹝Professor Bach﹞』、以及『潘妮洛普‧貝茨﹝Penelope Bates﹞』,第三位只會是帕迪的女兒,而我見到畫像當下便明白──妳是她的女兒。」
「我們鑽進來的那個小洞,便是我母親三十年前離開西蘭的出口,她當時所著藍色碎花裙,被牆壁扯破了一小塊布料卡在那裡,政變中被擄至國外的家族成員,指的正是她,他們預計私奔,但是我父親沒有順利逃走。」
「從醫院將他帶走的自然是妳母親囉?」
「沒錯,我母親闖進醫院裡,用了點物理手段帶走我父親,然後逼迫他結婚了。」潘妮隻手扶額,嘴角歪斜著。
「「咦……??」」
「別擔心,他們感情非常好,如膠似漆到讓青春期的孩子大受打擊、至今無語的程度。他們離院後將姓氏改為清水,表示曾居於水體附近,但我其實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恢復關於西蘭的記憶,我是靠自力調查一切的。」
「這麼乾脆地承認真是感謝配合,我最後不解的就是,《對話錄》的發問者,和巫師畫像上的年幼先知,都代表妳的母親,為什麼需要如此重覆的設計?」
「……」潘妮雙手抱胸,目不轉睛地盯著門口──
「等等,有人正走近這裡!」哈利朝門口試探地擊發魔咒,被對方輕易格開。
隨即踏入大房間內的,是韋恩霍金斯:
「喂,這樣招呼合夥人不好唷!」
「霍金斯,你不是應該去疏散群眾嗎?」
「我確實在疏散群眾啊,我可是好好地將工作完成才從未來趕來的呢。」
「好樣的,就我們沒有時光器!」綴歌咕囔著跺了跺腳。
「既然大魔女已解說完畢,該進行拆夥與背叛的劇情嗎?我不是很在意啦,不管要被變成豬還是當成狗利用。」霍金斯蠻不在乎地掃視綴歌、哈利、及潘妮。
「先別急,你這狼獾,讓我把合約走到最後一步。」
霍金斯做了個「請」的手勢。
「華爾街的韋恩‧霍金斯,請問你得到了西蘭後的計畫是?」
「利用胡克蘭來獲利。」
「嗯,很誠實。那麼潘妮洛普‧清水,冷溪衛隊暨貝茨家族成員,妳呢?」
「我會將籠子炸了,放走白鯨。」
「什麼?」霍金斯嗤之以鼻:「果然雷文克勞的都是瘋子。」
「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因為,那是早已註定的事情。」
清水向綴歌發出了挑戰般的微笑,綴歌揚了揚眉:
「好,我綴歌波特,以貝茨家族委任會計師的身分,宣布將西蘭公國售予潘妮洛普清水,請問有人有異議嗎?」
「當然有,我身上一點傷都沒有,對長官可無法交代呀!呵呵呵,擊敗黑魔王的夫婦和冷溪衛隊,請問我們可以開打了嗎?是一位、兩位、還是三位一起?」
「我!我也有異議!」
「哈利!?」
「不用學姐和綴歌出手,由三人中最弱的我作你的對手便足矣!」
哈利挽起袖口,示意霍金斯到遠處。
「唉……男孩子呀。」兩個女孩相視莞爾,將兩本書又隨手變成兩張沙發坐下。
潘妮彈了個響指,半球形的廣域屏障咒如天幕般覆蓋哈利及霍金斯。
「別忘了我們在海裡,打壞建築就不好了。」
哈利轉過頭來,向綴歌眨眨眼。
翠綠與銀灰重合的剎那,綴歌瞬間施展了破心術進入哈利的心靈。
﹝果然你不安好心,是說你為啥盯著他肚子啊?﹞
﹝四目相交容易被下咒,凝視人體重心所在才不至被假動作欺騙。﹞
哈利正持魔杖,將杖身立於面前;霍金斯倒持魔杖,杖身立於胸口,行的是下對上的禮節。
「不必客氣,說不定我不如你。」
哈利使用飄浮咒,緩緩抬升對方的杖端。
霍金斯笑意更深了,改為正持平等行禮。
﹝哈利,注意他的魔杖。﹞
﹝相當短,不到十吋。﹞
﹝一般而言短魔杖的自我意識和個性比較不足。﹞
兩人鞠躬後轉身走三步,再次轉身的瞬間,決鬥便開始了。


哈利持杖胸前,直指對方眼神,雙腳與肩同寬,體重放在大拇趾根部,前後腳各自分配五十五十重心,一般來說,這種姿勢能夠應付所有的狀況。
霍金斯的架勢卻是持杖手垂至腰間,重心七成落於後腳,看似正面毫無防備,但沒有阻擋的視野能夠看清對方魔咒來向,重心置於後方也利於轉向和後躍,是非常堅實的架勢。
﹝哦?以他的語氣我還以為一開打就會攻上來呢,意外地相當謹慎!﹞
﹝那種架勢,甚至可以對抗比己方數量要強要多的對手,有時候,在成長過程中常常遭到群眾同時攻擊的人,會自然養成這種決鬥姿勢。﹞
﹝妳是說……像奈威那樣?﹞
﹝對……你可記得隆巴頓憑著這個架勢,在神秘部門跟道夫姨丈平分秋色。﹞
﹝那就不好對付了。﹞
「咄咄失!」
哈利先發制人,念咒時手腕微微抖動,使昏擊咒擊發時不是一道筆直光束,而是逐漸擴散的光波,往旁邊閃躲的敵人,往往就會錯估範圍被當場擊倒。
但霍金斯全然不動,讓哈利的紅色光波直接打在他身前的屏障咒上,為的就是在哈利朝他發射的同時與哈利互擊咒語。
魔杖前端凝結了水球,接連射向哈利四五道水柱,卻全被哈利輕巧地側躍避開。
「咻──!厲害,竟能在近距離完全擺脫噴水咒的追擊,哈利的動作未免太敏捷!」
「……哈利對於周遭冷熱乾溼變化很敏銳,在咒語成型之前他已先行跳躍,根本打不中他。」
潘妮不懷好意地諂笑:「哦喔?看來他被某人的霜凍咒好好地鍛鍊過了。」
「哼!」綴歌回瞪潘妮,撥了撥白金色長髮。
「不過霍金斯應該也察覺了這點,他又會如何應對?」
雙方陸續互換了數度攻防,所有人都漸漸瞧出端倪──
咒語生成的速度、命中的準度、擊發的強度,基礎能力哈利全盤佔據上風。
霍金斯不斷吟誦假的咒語混淆視聽,再用無聲咒做真正的攻擊,有時會兩者併用,一次擊發數個咒語,或是知道自己速度不如人,於是故意讓自己被擊中,以換取攻擊哈利的機會。
但哈利完好無傷,只被幾發魔咒擦過身體,僅僅使用繳械咒、昏擊咒等單純快速的咒語應戰,並壓制了對方。
﹝他也太耐打了吧,都被打中好幾下還跟沒事一樣。﹞
﹝同感,這個氣味和綠色的煙是……﹞
霍金斯被擊中的部位滲出的既非血液也不是汗水,而是──
﹝是白鮮,他在衣服裡藏著白鮮的藥水袋!﹞
﹝這傢伙是有備而來,哈利!小心腳下!﹞
白鮮逐漸揮發造成的氣溫下降,掩蓋了霍金斯使用冷凍咒語的前置變化,霍金斯將噴水咒留下的水漬,連同哈利的雙腳一塊兒凍在地上,緊接著再對無法動彈的哈利攻擊:
「吩吩──」
「──去去,武器走!」哈利搶先半步,以拿手的咒語打飛霍金斯的魔杖。
但霍金斯迅雷不及掩耳地取出備用魔杖反擊,熟練程度想必做了無數次練習:
「吩吩綻!」
千鈞一髮之際,哈利扯下鞋子急忙後躍,頸項險些被第二發攻擊打中,堪堪劃斷了領帶。
「哈利!」
「我沒事,綴歌。」
哈利輕描淡寫地鬆開領口確認傷勢,並用火燄咒燃去地面殘冰。
﹝這第二支魔杖,長十四吋半左右。﹞
﹝從威力推測杖芯應該是龍的心弦,規格上或許這才是霍金斯原本的魔杖。﹞
「『合眾為一﹝E pluribus unum﹞』,我為這個國家的格言所深深吸引,花了許多時間尋找即使不是主人的唯一,也願意為我效力的魔杖,好不容易找到方才那一根。」
「朝要害施放切割咒,倒像是攸關生死的對決了。」
「我一向是這麼做的,對那些人來說,只是生命中的一次小插曲、一件偶發的脫序行為,但對我來說,永遠都是拚上性命的。」
「哦?」
霍金斯冷笑:「難道不是嗎?只要那幾分鐘過去,他們就能回去作手足眼中的好兄弟姐妹、雙親眼中的好兒女、師長眼中的好學生、同儕眼中的好朋友,把自己造成的傷害留在身後,繼續向前邁進。」
「原來如此,我無意指摘你的生存之道,甚至這場決鬥的勝負於我也不重要。」哈利推了推眼鏡,語氣十分嚴峻。
「可這條領帶,是由我最敬愛的妻子所送、並親手為我繫上的。」
「失禮了,我定當修復原樣奉還。」霍金斯拾起斷掉的領帶,放入胸前口袋:
「但能請你努力打贏嗎?可不能再打壞尊夫人所送的東西呢。」
「從你現在使用的魔杖看來,應該再沒有第三支魔杖了。」
「是的,為了贏過一位擅長繳械咒的巫師,加之還是這個時代的主角,盡力做足準備頂多就這樣了。」
「為什麼要做到這種程度?」
「即使是多麼平凡無奇的一名個體,也有唯一一項與生俱來不可剝奪的權利。」
霍金斯喘著氣,立魔杖於胸:
「那就是──挑戰族群的首領。」
「我接受。」
哈利也持魔杖正對眼前。
「但你搞錯了一點……不、是兩點,首先,我並不認為自己是這時代的主角。」哈利瞥了綴歌一眼。「再者,我最擅長的並不是繳械咒。」
「我知道。」

「「疾疾! 護法現身!」」

兩人同時朝對方放出護法,衝雄鹿飛撲過去的,是頭個子雖小,卻非常靈敏的四足野獸,牠避開鹿角撞擊並迅猛地跳上雄鹿的背,狠狠地咬住鹿頸撕扯,竟爾拆散了軀體!
「那就是狼獾……」
「我贏了……?」
──「蛇蛇攻。」
「什麼!」
霍金斯胸前的哈利領帶、哈利留在原地的兩隻皮鞋,化為三碧綠毒蛇緊緊纏住霍金斯的脖子雙足,呼吸困難之下,護法也消散了。
「你身上藏了一堆白鮮,我只能直接攻擊你的臉部。」
哈利緩緩舉起魔杖:
「吐蛞蝓──」
最後關頭,霍金斯猛力往後一倒避開惡咒,四腳朝天跌在地上,勉力道出:
「……我認輸。」
隨著決鬥完成,潘妮撤下廣域屏障咒,綴歌也順勢解除了破心咒。
霍金斯鼻青臉腫地坐起身子:「痛痛痛……自西追之後沒被打得這麼毫無招架餘地咧,果然叫他提防你是對的,可惜他不肯聽我的。」
「你認識西追?」
「我一生挑戰過兩次首領,全都失敗,儘管這是你倆的時代,但我會說這時代最優秀的巫師是西追‧迪哥里。」
「他是最好的。」哈利伸手將霍金斯拉起。

落花抄6之9

「依照約定,西蘭是我的了!」潘妮起身將沙發讓予霍金斯休息,霍金斯老實不客氣地坐下:
「唉,妳真打算放走胡克蘭啊?」
「小弟,你沒有先知的資質唷,就說那是早已註定的事項。」
「不,胡克蘭在大戰時期『離開』是已經確定了沒錯,但要在何時讓牠『進籠』則尚未定論,搞不好胡克蘭就是在這裡起源的,妳根本不用打破籠子。」
潘妮眨了眨眼,綴歌也不禁蹙眉,哈利左右張望,不明所以。
好傢伙,儘管他擁有白鯨的資料,可是他竟能理解「逆行時間」的運作方式!
潘妮對畫像們說了幾句話後,兩幅畫像一左一右簇擁著她。
「綴歌,哈利,你們不同我去見識見識傳說中的白鯨嗎?」
「我又不是卡曼德那家人,我對奇獸沒有憧憬。」綴歌沒好氣地搖頭。
「況且,即使有先知作陪,光是看到那傢伙就有失憶跟精神錯亂的風險,我可不去,哈利也不准去。」
哈利正忙著修復領帶:「妳都聽到囉,學姐。」
「嘻嘻,我就知道妳會這麼說,但根據契約,妳有確實帶領買家認識每一處設施、並見證交接的義務唷!妳今天下午,不也帶著我們到處參觀嗎?雖然體感上已經是三天前的事。」
「呃……!」
「難道高貴的史萊哲林,做事情只做一半?」潘妮的嗓音,彷彿食蛇維生的猛禽鼓噪啾啾作響。
「好啦!我和妳去總行了吧!哈利,我們走!」
霍金斯從沙發上彈起:「等等,那身為買家之一的我同樣有權利參觀,我也要去!」
「嗯……霍金斯小弟的眼鏡是特製品,不成問題,綴歌妳就配戴我的眼鏡,哈利最好全程閉目,或是乾脆用領帶蒙住雙眼,別擔心,綴歌會向你分享她的視野。」
嘖,果然破心術的把戲也被拆穿。
「喂,妳打算以裸眼直視胡克蘭嗎?妳不怕瘋上加瘋……噢!」
潘妮重重按壓了下霍金斯的傷處。
「我的名字不叫『喂』,我有來自母親的名字『潘妮洛普』,霍金斯小弟。」
「痛……明明被石化的時候那麼文靜……」霍金斯小聲咒罵著。
「不過還是謝謝你擔心我,我不會有事的,大家過來手牽手站好。」
四人自左至右以哈利──霍金斯──潘妮──綴歌的順序成一橫列。
「為啥會這樣安排?」
「我跟哈利可不想在緊急的時候,沒有空的手使用魔杖。我們快去快回啦!」
「呵,那是無謂的盤算,好好抓緊,出航!」
少女先知畫像不斷趨近綴歌,在綴歌接觸畫像的那瞬間,先知突然伸手、將綴歌拉入畫像。
一切浸在朦朧之中、物體、聲音,全都癲狂似地搖擺變形……
回過神時,眼前漂蕩著自己的白金髮絲,身體不由自主地任海流晃動,但是呼吸完全不成問題,衣襟也未溽溼半縷。
這是怎麼……?
「我們在畫裡,Mädel。」
自綴歌右方傳來一道懶洋洋的稚嫩女音,潘妮貝茨正牽著綴歌的右手。
「妳現在兩手都是潘妮唷!感覺如何呀?」
「哼……哈利的左手則是卡珊卓,看來在畫裡我們必須仰藉先知的領航。」
所見皆為海底的礁岩砂土景色,沒有任何生物,理應黑暗的深海,卻因地上一叢一叢的發亮物質顯得柔和。
「那些正是牠的物資,只有先知能撿拾。」
沒過多久,海流猛烈地晃動,將六人沖得東倒西歪。
有什麼東西、有什麼現象降臨了。
發著白光的巨大長條狀物體,自角落現蹤,並迅速佔據綴歌的視界。
綴歌花了幾秒鐘,方意識那是尾部。
真是無法恭維羅古德先生的品味,這哪裡是鯨魚了?
隨著胴體不斷地擴展顯露,綴歌一開始還能冷靜地評論贊諾羅古德的命名水準,但馬上就轉為訝異、驚懼……其後,什麼都感受不到。
理性正漸漸被侵蝕,在這情況下,當然會倚靠本能,將在海裡能活動的最龐大的存在,稱之為鯨。
或是將牠認知為承載聖能的偉大巨靈。
牠頭部突起三歧崢嶸的長角、並環以一暈跋扈的光圈。
綴歌眼裡,更傾於牠是一條張狂扭曲、碩大無朋、冠戴著三尖皇冕的白色巨蛇!而牠正詭譎地曲行、倒退著,現身她們面前。
當視線與牠相對時,海量般的資訊,自和貝茨交疊的掌心,經由臂膀、肩頸,流入綴歌腦中。
……
──白鯨的身邊有一群人朝牠指指點點,那群人的裝束打扮是綴歌在任何時代地點都沒有見過的。
──接著是白鯨在怒濤塔裡,有位年輕人在兩位先知的陪伴下拾起牠的片毛鱗角。
──然後,塔身宛若倒轉施工的影像般被拆除,白鯨從缺口離去。
……
「妳也窺見先知所視的風景了吧,綴歌。」
綴歌囁嚅低喃:「……這就是逆行時間,牠的時間流向,和我們是相反的!牠的過去是我們的未來,未來是我們的過去!」
「非常好,現在麻煩妳摟住我的腰,因為我要取出魔杖了。」
潘妮洛普,在這三天,首度使用魔杖。

她指著白鯨,吟詠:
「汝之旅程將持續不朽﹝Never forget me, for I gave you life.﹞。」

一聲轟然巨響,伴隨強烈的晃動,迴蕩震撼了整座怒濤塔。
「原來我在平台上感受到的是這個呀……」霍金斯自嘲地表示。
潘妮炸開了一個漆黑深邃的窟窿。
白鯨以退行的奇異動作、自尾部、身軀乃至頭,消失於窟窿裡。
貌似踏上牠的旅途,實則「開始牠的牢獄生活」。
於眾人所生活的「順向時間」的認知裡,是在大戰期間建立保壘關住白鯨,經過數十年,今日潘妮破壞牢籠將白鯨放走。
但是白鯨,美國人稱為王國倒寫的胡克蘭,是逆行時間生物!據牠的角度,是在今日由潘妮破壞的洞中進入牢籠,經過數十年,大戰期間從還沒有建立的保壘離開。
潘妮要在今日、數年後、或數十年後才破壞籠子,對白鯨都是一條完整的時間線,甚至如霍金斯所言不破壞籠子,觀察白鯨的起源,不啻為一個合理的選項。
看似註定的未來,其實仍有解釋空間!
可是……綴歌暗忖。霍金斯的主張,乍聽之下只能說理論正確,但實際上,潘妮的意志決定了白鯨的時間線,先知宣告預言,而接收預言的人付諸選擇。
在西蘭的故事、在貝茨家族的故事裡,做出預言的人是誰……?
為什麼,潘妮會提到先知的資質?
先知領著眾人離開水族箱,回到德爾斐的房間。
「霍金斯,雖然白鯨已經不在,但牠留下了許多素材,加工販賣就和以前一樣可以嗎?」
「妳是說?」
「比起因獨占而產生衝突,和盟友維持良好的關係,才是更遠大的利益。」
霍金斯怔了半晌,大笑出聲:
「哈哈哈哈……這趟無論計策武力還是氣度,我都輸得一塌糊塗!」
「有啥好笑的,你不接受就算啦!」
潘妮柳眉倒豎瞇起眼角,卻見霍金斯伸出了手:
「計算精確,無話可說,妳是最棒的瘋子,潘妮洛普。」
「啊、喔,謝謝讚美,霍金斯小……不、韋恩。」
潘妮握了握霍金斯的手,驀地雙頰微紅:
「呃,過幾天你有沒有興趣跟我到倫敦西區聽音樂劇?」
「我的榮幸,雖然我已經習慣百老匯風格,但也很懷念倫敦西區的表演方式。」
「啊!我忘記要陪陛下及親王殿下打魁地奇,那邊結束我再找你。」
「沒問題,我六月都會待在德國看足球。」
「不好意思啊,他們先約在前,雖然很希望在那年紀我也能如此精力充沛,但他們也太受世界盃氣氛影響啦……」潘妮眼睛滴溜溜轉了幾下,瞄準波特夫婦:「欸!你們不是學院代表嗎!不如──」
綴歌迅速、鄭重地提起裙角:
「請恕我拒絕。」
「我倒是很想接受……」
「哈利!」


一行人再度通過火場攀上塔頂的泊船平台,來賓已疏散完畢,霍金斯是本次火災唯一的傷者,被救難隊一併接去。
整個西蘭公國,現下僅餘綴歌、哈利,以及潘妮三人。
「你們要等直升機過來嗎?還是要搭我的船?」潘妮取下手鍊往海裡一扔,恢復成小艇。
「我的證明還沒完成呀,學姐。」
「什麼?」
「我說過,這次情況不比以往,所以我捨棄了依賴證據的精確解,而是追求速度的近似解,以下所揭露的,皆是我的『想像』。」
豈能由妳擺布!
綴歌一步步朝斂起笑容的學姐走近。
「從前從前,有一位擅長記憶咒、並為軍隊服役的巫師,他長年來研究的主題是先知與時間的關係,並和當代最偉大的先知結為好友,他最大的痛處,是自己的後代全是爆竹,以巫師家族傳承的角度,無疑是重大的缺陷。」
往前。
「就在這時他發掘了一名年輕巫師,年輕人來歷不明,但對先知也頗有心得,更重要的是,彷彿可以從年輕人身上感受到什麼。六零年代,他知悉甫出世的么女,仍是個爆竹之後,他和年輕人合作奪取了他過去某件任務的成果,透過外力介入調停,他成功站穩腳步,建立起一個袖珍國家,自立為王。在那兒,他們對外界隱瞞了么女的存在,並進行一項實驗。」
繼續往前。
「憑著白鯨的魔力,他得以把先知的感受性一分為二,製做了兩幅巫師畫像,一幅描繪他的友人,是為年長的先知,另一幅,則繪製了么女的形象,並把它經由對話等方式,培養訓練成年幼的先知。他的目的有兩個:人是否有辦法得到先知的力量,以及──『麻瓜是否能夠成為巫師』。」
走向冷溪衛隊成員。
「實驗似乎很順利,么女由懵懂的女孩,逐漸成長為亭亭玉立的少女,並覺醒了自我的認同、反思與苦惱。但他忽略了人的感情,時而如師徒般、時而如手足般、時而如男女般相處的助手和實驗對象,最終成為一對戀人。」
到了她的面前。
「後來的事情我們已知曉,但在第一次巫師戰爭正酣的當時,青年又是以什麼為誘餌吸引冷溪衛隊出手呢?無依無靠的青年,唯一的籌碼,就只有他自己──他的身世。」
綴歌伸手撫摸著她的臉龐,似在確認著什麼,然後,以掌闔上她眼瞼:「止止,魔咒消!」
隨著綴歌移開手,對方緩緩睜開雙眸,左邊的瞳孔毫無變化,仍是深邃的湛藍,至於右邊的瞳孔,漸漸地,轉為了璀璨的金色。
「在萬應室裡妳說拿到了榮恩的變身水,雖然萬應室有很多奧秘,但提供已完成的魔藥並不在它的服務範圍內。」
使用變形術調整容貌乃至身形並不困難,但要化身為另一個實際存在的人物長相,則另當別論,即使合眾多高手之力,也只能維持短暫的時間,但歷史上曾經有那麼一個人,不憑藉時時補充變身水,單以法術假扮成另一個人,在被揭穿前維持長達數週數月之久。
那是偉大巫師持有的高深技術,他也擁有天眼。
「潘妮洛普清水的確是妳的本名,清水是一個尋常麻瓜姓氏,在魔法界,妳有一個更響亮的名字──」
魔王的孫女,以食指輕覆綴歌的唇,不讓她輕率地說出那個名號。
葛林戴華德邊拍著手,邊圍著綴歌及哈利踅起步伐。
「史萊哲林加一百分!恭喜妳,綴歌,妳完成了所有的課題。」
「我不喜歡受人測試。」
「沒錯,但是我需要更低的買入價格、我需要有人從麥教授手中將另一幅畫像帶到西蘭、我需要有人解出畫像的名字、我需要有人在那阻擋韋恩、我需要驗收外祖父的實驗成果……妳為我實現了這一切。」
「妳想說這都是妳引誘我的?」綴歌的聲音微微顫抖:
「這些事情妳自己同樣可以辦到,為何是我。」
「不,我做不到,因為我『看見了』。」
右眼閃爍著妖異的金光。
「是妳,非妳不可。」
繞著綴歌。
「從綴歌馬份到綴歌波特,妳相信過自己的信念、妳捍衛過自己的信念、妳懷疑過自己的信念、妳拒絕過自己的信念、妳摧毀過自己的信念,並且,妳重建過自己的信念。綴歌、綴歌?綴歌!綴歌,有誰能比經歷過這些的妳,更適合成為我的夥伴呢?」
葛林戴華德邊述說、邊繞著綴歌行走,然後自她走過的足跡裡,悄悄地、靜靜地、同植物冒新芽般、萌燃起紫紅色的火燄,將綴歌、哈利和她自己,圍入火圈之內。
「這是惡魔護環!」哈利舉起魔杖,卻被綴歌制止。
「妳的目的為何?」
「──追求真正的睿智。」
「那於我,卻是手段。」
隨後,綴歌拉著哈利,毫髮無傷地踏出火圈之外。
紫燄隔在綴歌與葛林戴華德之間。
「妳口口聲聲邀請我加入,但其實妳需要的是『對照組』,一個可以阻止妳的人。」
「呵,這也是雷文克勞和其他三座學院最大的不同:我們不總是認為自己是正確的。如果,到了那時候……」
在搖曳的火燄間,葛林戴華德的身形輪廓隨之模糊、化作另一種生物。
「算了,『凡事勿過度』,雖然少了妳是有點,不、是十分可惜,但所幸現代仍有具備先知資質、並可能贊同我的人。」
「哪有那種人──」
綴歌的話語被一響啼鳴打斷:
「──妳雖然『認識妳自己』,可是卻不認識妳朋友呢!在德爾斐神殿的先知們,手中拿持的枝葉是什麼?傳承時間血咒的又是哪個家族?妳是忘了?還是害怕想起來?」
「妳……!」
「後會有期,願卡珊卓引導妳,綴歌。」
火燄散去,葛林戴華德杳無蹤跡,海平面上僅一羽振翼飛颺的渡鴉。
「綴歌,我們得追上去,並派人警告綠茵家!」
「她已飛遠,追不上啦,而且她不會傷害月桂。」
「咦?為什麼?」
「因為她帶著微笑,稱霍金斯為韋恩,所以暫時不會有問題。」
以為是阿爾戈斯,其實是忒勒瑪科斯。
「而且雖然只瞥了一眼,她的魔杖是山梨木製的。」
山梨木不會與黑魔法產生聯繫,通常選中心境純潔的巫師,此外幾乎總是對接骨木魔杖持有者抱有好感。
「喔……」哈利似懂非懂。
「你好像始終狀況外耶。」
「老實說,我進西蘭後的事都不記得了。」
「連你也是這樣嗎……」
綴歌掩面,然後冷不防地朝哈利伸手:
「你在火車上甩開本小姐的友誼之手的,是哪一年?」
「……一年級入學的時候。妳怎麼突然講起往事?」哈利滿頭霧水。
人事時地物,最重要的標籤是時間,在時光紊亂的西蘭,記憶會因此錯亂。
但記憶本身從未消逝,只要以關鍵事件為定錨,往前往後梳理因果,就能恢復記憶。
「乖乖配合,我在治療你。」
綴歌一腳將哈利踹進海裡:
「因為你的緣故害我被丟進冰冷的黑湖裡又是哪一年?」
「咳咳……四年級,火盃的試煉……」
變了些雜草灑在哈利頭上。
「你和張秋在槲寄生下接吻又是什麼時候?」
「……我不記得了。」
「是五年級,萬應室門前,聖誕節前夕。」
「妳、妳為何記得那麼清楚……」
「你都不知道我有本小冊子專抄落花流水帳?你最好皮繃緊點,波特,我會像蛇一樣纏住你!」
「一直如此﹝Always﹞。」哈利掙脫雜草爬上平台。
「哼……就這張嘴還挺能講嘛!」
綴歌揪著哈利的領帶,兩人深深一吻。
然後再把哈利推進盛夏的藍。
「欸、怎麼……」
「『妄立誓則禍近』!哈利,我們繼續治療喔!」
載浮載沉,在那記憶與時間之海。
落花抄6 故得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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