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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深 435. 孤立

tamasuzuna | 2022-12-01 22:42:15 | 巴幣 2004 | 人氣 177

渦波不知在何來到了甲板上。
他不疾不徐地走到附近的桌邊坐下。儘管在『血陸』航行卻盡顯從容的態度,讓人感覺他身處於不同的時空之中。
渦波隨即加入了我和格連對賽爾德拉的討論之中——
「『無之理的盜竊者』賽爾德拉的『留戀』是普通的幸福。好比說在舒適的早晨喝上一杯咖啡……」
並略過過程直接說出了『答案』。
不對,只是我和格連以為是這樣。渦波應該是一頁一頁地翻閱過故事,然後在最後抵達了那個『答案』才對,他只是親切地想和我們共享成果而已。從他溫柔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的確沒有其他心思……但、落差實在太大了,就各種意義上。

「咖啡……?」
「我請你喝一杯吧。是異世界的特色飲品喔。」
聽到格連的提問後,渦波略顯得意地從『持有物』取出了一套咖啡用茶具。我知道那東西是『原世界』的特產所以並不驚訝,不過格連對這個未曾見過的器具則有些戒備。
渦波稀鬆平常地用魔法為熱水壺通電,將格連準備的水煮沸,在『血陸』沖泡與此場所不甚相配的嗜好品飲料/咖啡。他泡了三杯咖啡,連同精美的茶具擺放在空席的前方。受到招待的我和格連帶著困惑的神情,各自挑了張椅子坐下。
看見我和格連一臉疑惑,渦波率先端杯就口,證明內容物是可以飲用的。
「……哈啊。」
渦波讓咖啡滑過喉頭,吐出一聲交織了感慨與滿足的嘆息,看起來相當地享受。
但是我卻感到毛骨悚然。
因為我知道,渦波他厭惡咖啡。
自從孩童時期接受了斯巴達的父母「不管什麼都要能笑著喝下肚」的訓練以來,他心中一直都對咖啡抱有排斥感……如今卻連一丁點也沒讓我感覺到。
我猜他是用技能『執筆』或是『演技』,讓自己變得"喜歡咖啡"了。
更重要的是,他不只沒有勉強自己還非常自然。能輕易地將「雖然討厭但是喜歡」這種『矛盾』兼容於自身,這就是天生便帶有『月』之性質,並且將『次元』屬性窮極頂點的『理的盜竊者』相川渦波。
我和格連雖然坐了下來,手卻都沒有去碰咖啡杯。然而渦波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繼續說了下去,有如閒聊般,帶著輕快的口吻。
「我完成了『無之理的盜竊者』的『試煉』,看完了他的人生,在那時得知了,賽爾德拉也和大家一樣祈求著微小的幸福,所以現在正在協助他達成夢想。」
「和、和大家一樣……?明明在以前、做出了那種事……?」
雖然內心仍處於動搖,格連依舊沒漏聽那句話。
對義弟相當寬容的他甚至展露出了些許怒意。
「……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賽爾德拉都因『與生俱來的不同』而無法區分善惡,他只是仔細地觀察周遭、從中學習,再裝出一副能明辨是非的樣子罷了。千年前的他會在敵陣散播不幸,也是因為『北聯盟』沒有人可以阻止他。」
渦波豪不吝嗇地將自己持有的情報說了出口。
我們都清楚賽爾德拉的強悍之處,在於他的心中缺乏該有的剎車,所以對於渦波講的話多少有預期到,因此並不震驚。
「這些我也……不是不能懂。但是出身與環境可算不上理由。既然人不可能生而平等,那麼一扯上生長環境就沒完沒了了。」
格連回答得像是早有準備一般。回應的同時,他還將視線移到了自己的左手上。
連我都能注意到,那渦波肯定也察覺到了吧——格連在斥責賽爾德拉的同時,也必定會斥責自己的這個事實。
「為了成為溫柔的人,賽爾德拉現在正用著自己的方式在努力……這難道不行嗎?」
「渦波你太天真了。殺人不眨眼的惡人們,一個個都能若無其事地說謊。只要去到公權力難以影響的場所,就會再次犯下惡行。這種人總有一天會背叛。」
「……是啊,我都明白。所以我才和賽爾德拉簽訂了『契約』。隨時都能殺掉賽爾德拉的我會持續監視他——一旦他說謊、在暗處犯下惡行、或是意圖背叛——就立刻讓他已命相抵的『契約』。這樣一來,我們雙方就都能完全『安心』了。」
「…………!」
格連倒吸一口氣。他也和我一樣,在和『次元之理的盜竊者』對上目光時,被他的黑色瞳孔給緊緊吸住了。
「看穿一切的眼睛」已經不再是種比喻。
虛言偽語對此時的渦波毫無作用。
能夠逃出他目光的場所並不存在。
即便想要背叛也沒有背叛的方法。
因此賽爾德拉才能和渦波簽訂那種玩笑般的『契約』。
「可是啊渦波,就算賽爾德拉能夠改變,已經發生的事情仍舊無法挽回。即便賽爾德拉在這之後拯救了無數人,往日犧牲者們的怨念也不會因而消失。這世界不存在相同的靈魂,只是將損失填補回去就當作償還債務……『消失的靈魂』們才不會原諒悠哉活著的賽爾德拉阿。」
「這一點……我也認同,賽爾德拉也同樣這麼覺得。」
渦波沒有否定。
他就好像在事前就知道這場談話似的……不對,他應該早就『預知』完畢了吧,所以也回以事先準備好的答案。(譯:邏輯很怪,但是原文如此)(校:大膽猜測是摳機啦跟收機啦用反了)
「即使如此,我還是不想在他開始償還罪孽之前就放棄。就算這是錯誤的,我仍然想聲援嘗試贖罪的賽爾德拉。說不定在賽爾德拉不懈努力過後,大家就都會迎來自己可以接受的結局。至今為止被犧牲掉的『消失的靈魂』或許都能得到救贖,留下來的『理的盜竊者』們也都能獲得更加美滿的終幕啊。我想要盡量以那種『理想』的未來當作目標。為了不留下後悔而拚盡全力——」

無比天真的理想論,根本沒法反駁格連的主張。
「就算做錯了,也不要留下後悔……贖罪……」
然而格連卻回不了嘴,估計是因為他腦中認知到這也是一種選擇了吧。
這兩位老好人在本質上是極其相似的,所以只要面對面真心對談就能輕易地理解對方。
保持均勢的談話陷入停滯,甲板上也靜了下來,只有挟帶著血氣的潮風呼嘯而過。
對話就要結束了——正當我這麼想時。
「——妳又有什麼想法呢?實際遭受過賽爾德拉迫害的清潔工小姐。」
渦波朝著我說。就跟我們說到法夫納的那時一樣,他問我對於賽爾德拉的看法。
格連對這則提問也深感在意,不發一語的他正興致勃勃地看向了我。
『……我的看法、嗎?』
我稍微思考了下。
雙方的說法我都能理解。
這是很常有的事,兩種合理的主張互相碰撞,彷彿是一組平行線。這種時候,能言善道的人就將會拿下勝利,如果不喜歡言詞交鋒那就用暴力說話,誰更強就聽誰的。
這就是我認為的真理……可是,他們不管怎樣都想聽聽我這個當事者的意見。
真是讓人困擾,畢竟啊,從前提來看我就和他們不同了。
——我從不覺得賽爾德拉是個罪人。
當然,他的手段可能很背離人道。但是戰爭本就不該用天真的態度看待。
賽爾德拉只是順應時代的要求,站在一名將軍的立場做出了最適切的選擇。絕不讓自己的國民出現犧牲,對敵國則是貫徹冷酷的作風——在取得了興趣和利益的平衡同時,也為『北聯盟』帶來了實際的成果。
正因如此,他才會被視作偉大的『北聯盟』總大將,受人傳頌直至千年之後。
壞蛋也不是永遠都是壞蛋吧,反之亦然。換個角度來看吧,賽爾德拉可是自掏腰包為整片大陸的技術發展做出了貢獻。
講直白點好了,赫爾米娜大人和賽爾德拉並沒有區別。
硬要提出不同之處,也就只有從事研究時的表情了——
以上就是我的意見,但是當前的氣氛讓我很難啟齒。
『就我來看,當時的研究院在金錢面寬裕了許多……還有就是,該怎麼說好呢……』
支支吾吾的同時,我游移起視線想要尋求幫助——中途我看見了在甲板活動的某人。睡在床上的高挑女性伸了個大懶腰,金色的長髮正隨風搖曳著。
『……啊。』
我沒有放過剛睡醒的希絲發出的一聲呢喃。
「嗯……這個味道……嗯……?」
她揉著眼睛,正準備要下床。
看到她踩著有如雛鳥般的蹣跚步伐朝我們所在的桌子前進,我立即站起身走向她身旁,牽著她的手將她引導到這張堆滿了麻煩話題的桌邊。

「現在是什麼狀況啊渦波……早飯時間嗎?」
坐上椅子的希絲睡眼惺忪地問道。
雖然正在討論其他話題,但是渦波很清楚她被無視就會開始鬧彆扭,迫於無奈只好向她回應。
「呃,在這種血腥味濃郁的地方妳居然也聞得到……想吃點東西嗎?」
「……我要吃。不吃飯就沒精神啦,給我做點好吃的。」
「那我就來烤吐司好了。反正都難得泡了咖啡」
渦波把咖啡和麵包用調理器具/烤土司機一起放到了桌上。他一邊看著格連的樣子一邊準備早餐。
「姑且也做一下格連先生和我的份吧。」
希絲在這段時間內伸出手,拿起了格連沒有碰過的咖啡杯。她毫無戒備地喝下口,接著就被咖啡的苦味嚇得睜大了雙眼。
「——難、難喝!?這是什麼!!聞起來很香結果味道超糟糕的!!」
喝到不合胃口的飲品後,希絲完全清醒了過來,她環顧四周,確認自己現在正身處什麼狀況。和她對上視線後,格連也只好和渦波一樣,無可奈何地伺候起希絲。
一如我的預期。
「希絲大人,若不介意的話就請用這邊的水吧。那個飲品叫做咖啡,是渦波世界的特殊飲料……」
「得、得救了。那個啥,你是那個……欸?」
「我是格連.沃克。至於這邊則是『Living Legend號』的甲板,再過不久就要抵達法夫納的所在地了喔,希絲大人。」
「是、是這樣喔。你就是那位當地嚮導……哎?那不就是說一堆事情都快解決了?我到底睡了多久啊?」
「只有一天而已。因為運氣很好,早早和我這個第一目標匯合的關係,預定時間提前了不少。」
「是是、喔……這樣就再好不過了……欸不對,這不是超級幸運的嗎?在本人我接觸到『血之理的盜竊者』之前就準備得萬無一失了!」
「希絲大人果然是秘密武器嗎?若是如此,那您起床的時機可謂是絕妙呢。」
「呼呼呼……沒錯,我就是秘密武器喔,為此我可是從很久之前就做了各式各樣的準備——」
希絲那脫線的聲音,讓剛才緊繃的空氣緩和了下來。格連或許是不太願意在她面前重提賽爾德拉的事情,只好露出苦笑當起聽眾,希絲開心地說明著自己的力量多有用——吐司在數分鐘後出爐,這時又有其他聲音傳了過來。
不是在甲板上,而是從連通船艙內部的大門後方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談話聲聽起來有些針鋒相對,卻又頗為愉快。
「——姆姆,這個是!這個味道該不會是!」
「我不是說過了嗎?現在起床最剛好。不睡到最後一刻絕不起床是怠惰者才有的行為。」
「好啦好啦,真是謝謝你。但以後請不要再叫咱起床了,一睡醒就看到賽爾德拉大人的臉,給咱嚇得都做好死亡的覺悟了。」
「……唉,妳對我可真是不留情啊,就算是我,也意外地會感到受傷啊。」
剛起床的兩人推開門板出現在大家面前。
賽爾德拉的儀容從頭到腳都很整潔,相反的古奈爾卻是頭髮亂翹又睡眼惺忪。藉由他們的對話能得知先起床的賽爾德拉阻止了同伴睡過頭。我以為氣氛會隨著這兩人的登場愈趨緩和——但是格連的表情卻更生硬了。
剛才的談話還梗在他的心頭,看在旁人的眼裡顯而易見。
只是古奈爾沒把這種微妙的氣氛當一回事,向著桌子小跑步靠近。
「果然會長烤了吐司!希絲大人也起床了!」
在她身後的賽爾德拉頂著張有如古奈爾監護人的面孔走來。
要是沒有剛才的賽爾德拉會議,這副景色本應讓人深感溫馨吧。
——只有格連還擺著僵硬的表情,目不轉睛地盯著賽爾德拉。
這樣下去不行。
雖然是個『旁觀者』、我仍舊下定了決心,為了給賽爾德拉論壇做出結論而做出行動。
我站起身走過古奈爾身旁,靠近後方的賽爾德拉——
『恕我失禮了。』
啪地一聲。
朝他小腿踹了一腳。
「什!?……為、為什麼妳要踹我?」
他的腿太硬,我的腳反倒受了傷。被踢的賽爾德拉卻毫髮未損,所以他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深感困惑。
『千年前的確發生了許多事。話雖如此,一介清潔工的我能做到的也就這種程度。我暫且就先原諒你吧。』
這麼一來,賽爾德拉辯論會就真的結束了。
或許有些高高在上,不過我認為這就是最好的妥協點。
只不過,雖然早就知道了,但我的說明果然沒能傳遞過去。能聽懂的唯有和我語言相通的渦波——以及格連。
賽爾德拉歪著頭向渦波尋求協助。
「嗄?渦波,這傢伙剛才說了什麼?」
「她剛剛說、自己原諒了賽爾德拉喔。」
「哈、嗄……?原諒?為何千年前的清潔工會原諒我——」
他一邊說著、一邊瞪向近側的我,並在講到一半時啞然失聲。他凝視著我看了好幾秒,在想通了什麼之後,面色逐漸變得蒼白。
比之前和『血之魔獸』戰鬥時都還要蒼白。
看來賽爾德拉也發覺到了,他在千年前和我有過交流。
「不,這該不會……都事到如今了……」
『正是那個該不會。不過您不必放在心上。』
我即刻回答道,接著用眼神示意渦波請他幫忙翻譯。
「雖說就是那個該不會,但她說你不必太在意。」
「欸、啊……這、這樣啊……是這樣嗎……原來是這樣一回事嗎……?」
他就像為求確認般反覆地說著,同時張望著四周,確認自己是否能照字面去理解我的意思。
不管是渦波、希絲還是古奈爾都很平靜,看起來都不太在意。格連的表情從剛才起就很僵硬,於是賽爾德拉說了聲「是這樣啊」,接受了我的話語。
這之後,本來要走去椅子那的古奈爾馬上跑到我身邊大叫。
「太弱了太弱了!清潔工!為什麼不更用力地刺他啊?初次見面的時候,妳明明就用了超尖銳的肉針來攻擊我們!」
在看見我踢了賽爾德拉一腳後,她心情愉悅地糾纏了上來。而且還向我尋求我還是名為『血之人偶』這敵方時使用過的力量。
我順應她的要求將力量灌注於手,嘗試改變手的形狀。手臂馬上就無比輕易地變化成她所希望的模樣。
『那個,大概這種感覺?』
「就是這個!一看到賽爾德拉大人露出破綻就殺掉他,沒關係的。」
「我不會殺他的。這位大人是研究院的重要客人。」
「明白了嗎 ?妳能聽懂我的話?喔~妳理解我了呀?」
『……只要看著這位大人,不知為何我就會想起研究院的家人/寵物呢。』(註一)
「OKOK!很好,下次就狠狠把他殺掉吧!為了世界,這男人還是消失掉比較好,妳不用客氣喔!就算真的死了也只是變成魔石為世界做出貢獻而已。」
『真的好可愛……不過您似乎也一樣,為了世界與人民著想還是死掉為好。』
「啊,笑了!妳剛才絕對笑了吧!咱感覺得到妳也同意死掉比較好喔!從剛剛的怪異發言中!」
會話並沒有成立,但這也不成問題。語言對交流的重要性說不上大,我用一生學到了這個道理。
古奈爾不帶顧忌地緊抱住我沒有皮膚的身體,我也撫摸著她的頭,增進彼此的情誼。就和曾經的家人們/寵物一樣,我覺得彼此間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
賽爾德拉看見這情景,在坐下的同時對鄰座的渦波搭話。
「那個笨蛋,分明就溝通不了卻很受親近啊。」
「這是當然的啊。古奈爾可不是那種、會因為無法溝通或是外表有些奇特,就對他人差別待遇的孩子,甚至還算得上異文化交流的權威呢。」
「不,我沒在講異文化交流的事……我只是想說,那傢伙怪異的程度,比起我們『理的盜竊者』也不惶多讓。」
「我倒不覺得有甚麼奇怪的喔,大家都很普通啊。」
渦波搖頭表示否決。隨後一行人便完全進入了早餐時間。
我雖然無法進食,也還是在古奈爾的旁邊坐下,她出於好奇心喝了我的咖啡後嗚啊地叫了一聲,賽爾德拉隨後便對她嘲諷道「畢竟這是只有大人才能懂的味道」。我坐在旁邊靜觀這一切——格連則持續守望著靜觀著一切的我——最後又放棄似的呼了一口氣。
「……唉。看起來很美味呢渦波,可以給我一片嗎?在重要的戰鬥前,我想先填飽肚子。」
「當然沒問題……畢竟就要到了。」
看到我這名直接受害者和古奈爾享受著船上之旅,格連應該對許多事情看開了吧。
他沒有重提剛才的賽爾德拉討論會,開始享用這個最後的晚餐。不同於希絲和古奈爾,格連只吃了不至於過飽的少許分量,但他還是和大家圍在同一張桌子,吃著同樣的食物。然後他看著在身旁用猛烈氣勢啃著好幾片吐司的希絲,露出苦笑向她說道。
「話說回來,希絲大人可真能吃啊。您剛才雖然說自己的身體等同於魔法,不過看起來和我們沒什麼不同呢。」
「嗯?是唷。我這具『魔法的身體』幾乎和普通的人類沒有兩樣……不對,只要拜託渦波就能根據各種狀況進行改變,比普通人類要更加便利喔。」
「……欸嘿,這可真是令人稱羨。而且您的魔力量似乎還能與『理的盜竊者』匹敵?」
「只比單純的魔力量,我甚至還比那邊的賽爾德拉更多。這具『魔法的身體』可是運用了將『血之力』鍛鍊至頂點的緹亞拉……我從前的『朋友』的一切技術,眾人對雷梵教的信仰全都會化為我的力量喔。很厲害對吧?」
「原來如此。所以使徒大人就是『血之力』的集大成啊。魔人、咒術、魔石、宗教、魔法——赫爾米娜.涅夏的五階段千年計劃,您也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這方面的事情我不太清楚就是了……好像那樣沒錯啦。所以我這個存在,據說對『血之理的盜竊者』的本體赫爾米娜.涅夏效果拔群喔。」
「也是呢。我現在認同了,您的力量在與『血之理的盜竊者』戰鬥時無疑會起到關鍵作用。」
「哼哼,下一場戰鬥就看我的吧。雖然我受不了噁心的東西,但是和熟悉的『理的盜竊者』交戰的話我也能拿出全力喔。」
希絲也對自己一直偷懶有所自覺,把養分塞進肚子裡後鼓足幹勁挺了挺胸,露出如孩童般率直的雙眼,強調接下來就由自己來大展拳腳。格連聽完後笑著表示「我會期待的」,希絲也用「交給我吧」來回應他。
於此同時,格連將一片吐司吞入口中。他進食的表情非常苦澀,就像要證明前不久說的「其實我也不怎麼喜歡吃飯」並非謊言,百般痛苦地吃完了吐司。
渦波不知在何時從『持有物』拿出了保存食品和新鮮的蔬菜沙拉,可是格連沒有對擺在桌上的新餐點伸出手,反而早一步打了聲飯後的招呼。
「——謝謝招待。」
說完後他就起身走到甲板的另一邊了。
擔任船長的他或許是想要確認船有沒有偏移軌道吧,他像剛才的我一樣窺探著血色的海洋。
——不過,我從他剛剛的表情理解到了,他所想的並不僅限於此。
我的身體並不在乎排滿桌面的美味佳餚,所以跟在格連身後追了上去。才剛站到他身旁,仍舊盯著大海看的格連便對靠過來的我開口。
「妳也看看海底的樣子吧,呈現的地形和千年前的法尼亞領地一致。這就是妳曾經生活過的地方。」
『咦?這就是我的出生地……法尼亞領地?』
突然被指出自己的故鄉在此處,我不由得照他所說地向柵欄靠近。
美麗的血海深處是廣闊的原野,雖然是一片鮮紅,但也不是什麼都看不見。那裏有著一片樹木稀疏的草原,以及一條向前延伸的腐朽街道。
不過我以前從沒走出研究院過,所以感受不到一絲懷念。
從上空俯視的感覺是很棒,但是風景卻沒多少看頭,因此我的興致沒有持續太久。
『哎,就算你這麼說——』
我歪著頭看向身邊的格連,他卻對我的疑問視而不見,手指向水平線彼方的黑色區域,自顧自說著自己想說的話。
「那邊有面彎曲的巨大牆壁,妳看得到嗎?那就是街道的外壁。進到裡頭之後就立刻趕去『第七魔障研究院』,法夫納就在最深處的『御神體保管室』裡。構造一定和妳記憶裡的相同,不會迷路的,只要筆直地向前跑就對了。」
他事先交代了該在抵達目的地後做的路況導覽。帶著焦急的語調。
彷彿在表示,自己到那時就已經不在了。
『您不一起進入研究院的內部嗎?』
所以我直率地提出了疑問。
被問到的格連有些悲哀地搖了搖頭。他離開護欄,看著在遠方的桌子吃早餐的『一次攻略隊』將理由娓娓道來。
「我不是那個隊伍的一份子。我已經沒辦法……好好和他們打成一片了。」
我想要否定他的說法,表示絕無此事。
然而格連他,卻像是要否定掉我的否定,他將眼罩往上提起,把掩飾著『魔人化』痕跡的披肩拉開,展現自己的異形姿態。
「要想和法夫納進行對話,那個隊伍就是最理想的呢。用扭曲的方式將狂氣穩定——越是和他們交談就越讓我失去自信。」
這是受外力影響的失衡『魔人化』,和大陸的獸人們的異變有本質上的差別。像他這樣被弄得再也【無法恢復原狀】的實驗體我看過無數次。也目送過許許多多實驗體走向結局。
所以,這次也——
「更重要的是,一和他們說話我就會覺得一切都會變得順利。因為故事就是這種風格所以不要緊,大家都會在不知不覺間『安心』下來——真的、就和我們的隊長所說的一樣啊。」
我無法阻止格連向前邁步。
只是閒聊我還可以奉陪,可是逾越這條界線我就會裹足不前。這是以『旁觀者』身分出生並死亡的我的天性。
「但是,不實際嘗試過就不知道可不可行。我不喜歡在開始之前就放棄,假如將性命燃燒到最後就是改變命運的唯一方法,那麼我——」
格連走回甲板的桌邊,舉起冰冷的左腕,重重拍到還在吃飯的希絲的左肩上。
「大家,時間到了。我們已經底達了喔,來給此次的任務收個尾吧。」
「格連?等大家都吃完飯再下船不也無所——」
——好快。
我的雙眼根本追不上他的動作。
不過我已經做好了覺悟,所以大致能理猜到剛剛發生了什麼。
從格連的左腕延伸出的『黑線』,在希絲回頭之前將她的身體緊緊纏繞。格連在轉眼間就用層層絲線將希絲給束縛——其中一根就有如拋擲到湖面的釣竿一般,深深沒入希絲的胸口。
那根線想必無視了她的血肉、直達心臟了吧。
「咦?為、為什麼——」
『黑線』沒等希絲說完就開始動作。
猶如小魚被釣出湖面,絲線輕易地從希絲的胸口勾出了某物。
——作為她靈魂的白色『魔石』被『黑線』強制性地排出體外。
希絲的身體在頃刻後發出光芒,從手指到髮尖都轉換成了魔力粒子。
身體溶解於空中。
格連在之前有說過『黑線』可以觸碰靈魂,這句說明絕非虛言,他達成了與《DistanceMute》近似的效果。
「什——!?」
希絲被變成了一顆魔石。
就在眨眼之間。
無比輕易地。
被背叛了。

第一個對兇行做出反應、叫喊出聲的人是桌子對面的賽爾德拉。
他面帶焦急,試圖起身行動。
然而格連在那之前,就先把希絲的魔石拉過來握於右手,將受到『黑線』纏繞的魔石展示給賽爾德拉看。
「賽爾德拉,你不准站起來——敢輕舉妄動我就讓『使徒』希絲永遠從這世界消失。」
接著,出言威脅。
儘管焦躁,賽爾德拉仍是冷靜地遵從命令停下了動作。他的面部扭曲,冷汗直流。我能從賽爾德拉這張走投無路的表情了解到他正在思考些什麼。
將『黑線』專精於「切斷靈魂」這一特性曝光的人就是他自己。
在他腦裡回播的情景,正是『血之魔獸』們被殘忍處決掉的那一幕。
如果是魔法生命體的希絲就還可能恢復人形。但是格連口中的「永遠從這世界消失」說不定也是事實。
理解到這一步的賽爾德拉以眼神詢問「為什麼」。
不過他看的對象並非背叛者格連,也不是如夥伴般在一旁守候的我。和我一樣看不清格連動作的古奈爾亦不被他放在眼裡。

賽爾德拉注視的人,是靜靜坐在位子上的渦波。



註一:上面的大人是賽爾德拉,下面的這個應該是說古奈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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