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爸你看，她們的眼睛都好像你哦！」粉髮的女人兩隻手各捧著小嬰兒高興地說。
「哈哈哈！那是當然，畢竟是雙胞胎啊！」藍髪的男人爽朗的笑聲令左手臂的小嬰兒笑了，卻讓右手臂上的小嬰兒哭了。
「唉呦唉呦～你怎麼惹哭右嫻啦！吶，抱好左瓅。」女人小心翼翼地將左瓅遞到男人懷裡，自己則是抱著右嫻來到臥室。「右嫻別哭別哭～沒事的哦，～拔拔只是太高興了！」在母親溫聲細語下，右嫻逐漸停止了哭泣，隨後綻開了笑容。
「來啊來啊！拿得到就還妳啊！」一名少年壞心地將書本一下低一下高的。
「還我……還我……！」我的手緊捏著裙擺，雙腳有些顫抖地站在原地，淚水在眼眶內打轉。
我……我不能哭……
要跟父親一樣……堅強才行……！
「喂！！」粉髮少女的聲音劃破了空氣。「不准欺負她！！！」
少女硬是撞上少年，兩人倒地後接著就是一頓扭打。
「左……？」我瞪大雙眼。
左瓅不斷往少年的臉上出拳打擊，原本粉潤的瞳孔透出如同吸血鬼般的鮮紅色，好似野狼瞧見綿羊，準備將牠生剝活吞一樣。
被打到快失去意識的少年瞥見正從門口走出來的男人，隨即大喊：「投降投降！我還她！！我還她就是了！！！」少年將書本扔到一旁，身體平躺呈大字型，臉上滿滿都是被左瓅打的傷痕。
男人聽到了叫喊聲立刻飛奔到少年旁「兒子你沒事吧？！！」連忙將他攙扶起並查看他的傷口。
「沒有人……可以欺負她……」左瓅大口大口地呼吸。
「我……我沒有……我只是……跟她玩……」少年像是無辜小貓惹人憐愛的面容。
「你騙人！你……！」左瓅站上前時被後方強大的力量拉住臂膀。
「左瓅，妳在幹什麼。」是父親大人。
「我……」左瓅失去了方才的氣魄，如同喪失靈魂的木偶般垂下雙手，不發一語。
「父親大人，不是這樣的……！左是因為……！」我急忙解釋
「夠了！右嫻妳拿了書就走吧，剩下我來處理。」父親忍住心中的怒火，平靜地吐出語句。
「是、是的……」我走到書本面前撿起它，書面還沾著不知道是誰的血跡。
夜晚，我躡手躡腳地潛入神廟，小心謹慎地躲開衛兵們最後的巡視，果然發現左瓅正一動也不動的跪在雕像前。
我晚餐並沒有吃完，而是偷偷留起來準備給左，畢竟父親大人給左的懲罰通常都是在神像前跪好機個小時，不會給任何水和食物。
「左……左！」我迅速地移動到她身邊，把衣服攤開並拿了一些麵包和裝了水的碗遞到她眼前。
她瞅了一眼食物，冷冷地說了句：「妳來這裡做什麼。」
「給、給妳吃的怕妳肚子餓……」我能感受到自己伸出去的手正不停顫抖，但一想到左以後不和我講話……
我不想成真。
「對不起……那個時候我……」
語未完，她一把抓過麵包和水，瞬間將食物吃的連碎屑都不剩。
「呼～快餓死啦！」她拍拍肚子，接著輕撫我的頭髮。「不用和我道歉。」
「可、可是我害妳被父親大人……」
「又不是第一天被處罰了啦哈哈！」她搔了搔頭。「因為我不允許任何人欺負我的妹妹。」
語畢的同時，上午忍住的淚水就在此時如噴泉般湧出。
「沒事呀？我沒事的！我會保護妳的！！」她見我越哭越洶湧，一時之間還不知該如何是好。
「嗚嗚嗚……姐……姐姐……」我揪在心頭上的擔憂隨著大哭一場後消散而去。
「沒～事～我會永遠永遠站在妳這邊的！」她勾起如同彎月般的笑顏。「好了妳趕快回去吧，等等被老爸抓到妳就完蛋了。」
我揉揉雙眼，重新振作精神。「嗯……我等妳回來。」
時光荏苒，我和左瓅都已長大成人，根據父親的遺囑接管了這個國家。
左瓅負責向外擴張領土，而我負責處理國內大小事宜。
除了偶有其他國越界侵擾的事件以外，其他一切都是那樣的平靜美好。
夜晚覆上天空，我獨自一人窩在城裡深處的圖書室內研讀學問。
咖嚓──
雖然是極細微的開門聲，不過我還是注意到了：「這時間妳來做什麼？左瓅。」
「……還是被妳發現啦哈哈～」她乾笑幾聲，湊來身旁遞了一杯熱牛奶給我。「還沒看完書？」
我接過飲了一口：「嗯，剩幾頁而已，有什麼事嗎？」
「也……沒什麼大事啦，就想來找妳說說話。」她搔頭笑道，但我能聽出其中的意涵。
「又是S國的事情？」
她抿了抿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還沒等到她回答我便從書本底層抽出一張紙。「處理好了。」
「欸欸欸？！」她訝異。「和平協議……？」
「是的，這是我和他們商議後得到的結果。」我仰躺在椅子上。
「分出領土……等等，妳把我打回來的土地交出去了？！！」她錯愕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捏著紙的手還有些顫抖。
「那是他們的必要條件。當然，我們也沒有損失太多。」
「可、可是那邊是我們通往其他國家的最快速的路！而且那地方也很難防禦其他國的進攻！！」她拉高音量，讓整間圖書室迴盪著她的躁動不安。「妳明明也知道的……」
「冷靜一點，還會有其他方法可以解決那個問題，只不過我還在尋找就是了。」
她緊咬嘴唇，像是快咬出鮮血一般，經過一陣沉默後，最後將紙放回桌上。「明天的會議妳可要好好解釋清楚……」
「我會的，畢竟……」我收起紙和書起身對上她的雙眼。「不是所有東西都靠戰爭就能得到的，左瓅。」
真是幼稚，以前常打架又愛惹事的個性還真是完全沒變，簡直和小孩沒兩樣。
我喝完杯中物後交還到她手上後丟下一句「我先回房，妳也早點休息。」便一步一步踏著腳步離開。
「和平協議是怎麼回事？！右嫻大人請您解釋清楚！」
「怎麼偏偏交出那裡……」
「S國的人可不是這麼簡單就妥協的人，右嫻大人您得三思啊！！」
抨擊我的聲音此起彼落，整座議會場充斥著震驚、憂懼、彷徨等等情緒。我緩緩闔上雙眼，靜靜地等待這群無禮之徒結束鬧劇，腦中僅僅是繼續思索著還有什麼其他對策。
咚──
從開始到現在一直在我身後的左瓅將手上的長劍用力地往地面一頂，劍尖與石頭擦撞發出驚天動地的巨響，一下子平息了全場的喧鬧聲。
「夠了。」左瓅一手領著劍與我並齊，另一手搭上我的肩：「就如嫻剛剛所說，以前我們都太專注於侵略和佔領土地了，暫時先休息一陣子也好。」
眼神移向她，臉上如彎月的笑容像是在說「沒事，有事情我會一起幫忙的！」
「那麼，諸位還有什麼高見要提出？」眼睛從左至右環顧在場的觀眾，見他們各個面面相覷，有的人選擇乖乖順從，有的人則是一副難言之隱，但最後還是欣然接受。
「這次會議到此結束，各位回去休息吧。」
那時的我，沉浸在大功一件的優越感裡，完全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那樣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嗯？」
深夜裡正熟睡的我被外面的聲響弄醒，揉著睡眼惺忪的雙目走到窗外卻讓我看到了，如地獄般的場景。
遠方是大量士兵湧入我國，熊熊烈火肆無忌憚地擴張到各個角落，企圖將所有地方收入囊中。人民悲痛的慘叫與呼救聲即使與我相隔千里，也像是在我耳邊吶喊。
「怎麼……回事？」我跌坐於地又再次撐起身子，視線眺望遠處，人是從那條與S國協議的道路過來的。
也就是說……S國背棄了協議？
我抱緊頭，全身不斷顫抖，內心浮現無數個疑問卻沒有人能夠為我解惑。
「嫻！」門忽然砰的一聲被撞開，左瓅身穿銀白色盔甲身披紅色披風、手持標槍來到面前牽起我的手。「跟我來！」
「左瓅……？」我訝異地抬眸。
「城內越來越多敵軍了，我們先逃到安全的地方吧！可惡的S國……」深怕我脫離了保護似地牢牢握住我的手。
迅速地通過長廊，來到她的專用馬旁：「先上去。」
我扶著馬的側臀使力踏上馬蹬坐好位，而她先是跑到外面左看右看確認沒有敵人後才跨上馬，駕的一聲喚馬兒衝出去。
我環住她的腰問：「其他人呢？」
她靜默了一會兒，淡淡地說了一句。「都不在了。」
得知語意的我倒抽一口氣，闔上眼內心暗自為他們哀悼幾句隨後睜開眼，喉部深處有好多想說的話，然而像是被人掐住一般，半句道歉也吐不出來。
我們倆在失火的巷內穿梭，每每聽到人民四處逃竄只為求一條生路以及毫無憐憫的敵軍收割他們的聲音，身與心宛如被荊棘纏住著，渾身刺痛不已。
咻──
一支不知從何而來的箭擊中了左瓅的左肩，在我眼前重重地落下馬，手中的標槍也落到一旁。
「左瓅！」我也隨之躍下馬，衝到她身旁。
「靠……這還真痛啊……」她一手將箭矢拔出，另一手撐起上半身，望向前方陸續殺進來的敵軍。
「嘖……沒辦法了嗎……」
正當她語畢後，我靈光一閃想到了某個地方。「圖書室……」
「欸？」
「圖書室有密道……！」驚訝到我跳了起來，我怎麼現在才想起來。
「原來如此……不愧是嫻！」她脫下身上的盔甲和披風，抽出腰間的長劍。「好好地跟著我哦……！」
一想到逃到圖書室會有大批的敵人，而我就只能像膽小鬼一樣躲在左瓅的背後，心中不斷咒罵自己為什麼不多學一點防身術。
萬一……如果有個不幸……該怎麼辦……
我不敢去想像，但又害怕真的實現了，我……
「嫻！！」回過神來，剛剛思索時沒有注意到身後追擊的敵軍，意識到的時候距離我只有一步之隔。
糟了，來不及反應……！
「……？」前一秒忽然感受到一股力量把我拉開，緩緩撐開眼，看到的卻是左瓅張開手擋在面前，身體被刺穿的刀刃。
「左瓅！！！」我大吼。
「嗚……就說真的很痛了啊……」她奮力由上往下劃破敵人的盔甲，緊接著將劍插入那人心臟的部位。
「咳咳……嗚啊……」她失去重力跪倒在地，咳出不少鮮血。
「左瓅……為什麼……」我連忙奔向她，將她的手臂繞過頸部扛起。
「咳……因為……就……就快到了……」她慢慢抬起食指指向肉眼可見的圖書室大門。「快……快進去……！」
我將左瓅小心翼翼依靠在牆面，要她乖乖別動，自己則是趕快從書堆中尋找密道的開關。
不行……快點……！得快點……！開關在哪裡？！
不趕快的話……我不要……左瓅……！
左瓅會死的……
經過一番折騰，終於在書堆深處找到了開關並拉下，地板忽然開始震動，桌面下的暗門緩緩敞開，向下探是一路通往外頭的樓梯。
「終於……」趕緊跑到左瓅身邊，準備伸手拉起她。
她忽然甩開我的手。「不……我不跟妳走……」
「妳在說什麼？快……！我們到外面就能找人幫妳治療了！」我握緊她的手大喊。「左瓅！不要放棄啊！！」
她稍稍仰起頭，語氣微弱地說：「妳過來……」
我怔住，走到在她身旁跪下，彷彿是聽著臺上演講者般正坐著。
「果然……我還是不夠強……」她語帶遺憾地說。「沒辦法強大到……幫妳完成所有妳想做的事情……」
「什麼……妳明明幫了我很多……一切……一切都是因為我……」雙手緊握的力道加大，眼眶裡淚水正不斷流轉。「要不是我太天真相信了他們……我們也不會……」
「呵呵……因為妳是我的妹妹啊……」她的雙目對上我，勾起微笑的嘴角還留下血液。
我一震，瞬間淚水一股腦兒湧出眼眶，停也停不下來。
她見狀，輕輕地替我拭去：「別哭了……我說過會保護妳的……」然而，她瞄了一眼腹中矗立的刀「不過……看來是沒辦法了……原諒我……」她的眼角也泛出淚珠。
「可以的……！只要……！我……我們……一起……嗚……」我頭靠著她的肩膀，像小時候的我一樣啼天哭地，而她僅僅只是輕撫我的背試圖安撫我。
「我啊……很喜歡妳叫我姐姐……每次聽到的時候……全身都能充滿力量……想著妳……還在家裡等我。」她的眼皮越來越沉重，像是快要闔上似的。
「姐……姐姐……不要……我不要……妳死……」莫大的傷痛感使我拼湊不出完整的字句。
「來……來世……」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我們……還要當……姐……姐妹……」
她吞了口口水接下去說：「這……這次……換妳當姐姐……這樣……妳就能保護……我……了……」
語落，她用盡最後的力氣提起笑容，安詳地從我身邊離開了。
為什麼……為什麼我總是做錯選擇……
我害死了所有人，更害死了自己的姐姐……
我才是那個幼稚的小孩。
只剩下空殼的我餘光瞥到了姐姐腰部另一側的短劍，剎那間某個想法如子彈般打入腦袋。
隨後朝著那把短劍伸去，緩緩地抽了出來抵在頸部。
我來陪妳了，姐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