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損梗。
有對血的描寫，雙黑半同居狀態(反正是互相蹭住來蹭住去)。
他做了一個夢。
天空下著腥紅色的雨，潮濕的空氣瀰漫鐵鏽的腥香味，打在身上黏膩膩的一點一點，逐漸糊了滿身紅紅的顏色。
手套是濕的，帽子是濕的，高檔皮鞋和量身訂製的西裝全毀在這陣血雨中。
真他媽不爽。
中原中也煩躁地拔掉手套，脫下大衣外套，已經吸飽血露的布料變得沉重硬質化，沒有遮蔽物的他只能把大衣拉過頭頂蓋住帽子，權當一個臨時破雨棚。
到底這是怎麼回事？淋在身上的雨滴就跟真的血液觸感相差無幾，他在數不清次數的任務中抹過那麼多人的脖子，代表生命的液體噴濺在皮膚的感覺就像這樣，溫熱的、黏膩又刺鼻，隨著那些目標驚懼或憤恨的扭曲五官逐漸僵硬，蒸乾水分，成為深黑到擦不去的污痕。
明明應該已經習慣了的。
仰望天上翻捲的積雨烏雲——不，這種顏色怎麼看都該稱之紅雲，若是不去看那其中夾帶的幾絲淺灰，散發夢幻般淡粉的雲朵就好比愛麗絲大小姐手裡偶爾握著的棉花糖，僅專屬蓬鬆少女的色彩。
從那浪漫的粉雲裡掉下血滴，怎麼看怎麼違和。
就跟一般的下雨無異，毛毛雨勢淋到一些些並不會多在意，差就差在這些鮮血乾涸之後，黏在皮膚帶來的噁心感和異味，本來乾了會自己剝落的血塊又接著被新血打濕，溶入水分後更加濃稠而深沉起來。
他本來就穿得一身黑倒不打緊，視覺上不會太驚悚，只是這異常現象他一時也不知道該做何反應了。是哪個惡趣味的天象異能力者的傑作嗎？
中原中也用力眨了眨眼，將流進眼睛的血水給擠掉，小臂胡亂抹一把擦去臉邊的液體，撈起開始滴著血的髮尾擰一擰，多餘的紅色掙扎著鑽出指縫，跟著新落下的雨水甩向地面，跳起來轉出一圈迷你血花。
耳邊響奏的淅瀝淅瀝，只要閉上眼便是一片安寧祥和。
睜開眼，荒涼淨土滿天絳紅，艷慘慘是一片修羅。
中也忍不住要想，這些血從哪裡來的？是被他殺死的人在給予他報復嗎？
承受不了血水重量的帽沿滾落一滴，劃過面頰。
緩緩睜開眼睛，正逢一滴水珠掉下髮尖。
確實……在下著雨啊。
「嘖……」
中原中也皺起眉頭輕抽口氣，猛然竄過左腹的疼痛一下子貫穿神經，從昏沉中半夢半醒的腦袋也被逼著精神了不少。
時間過去多久了？
他躺在冰涼的地磚上，背脊一片寒冷，仰頭可見半塊殘損的天花板。
噢，他記起自己是接下了一個頗有危險性的任務，主要是將一個近期崛起的小組織首領殲滅。
對方是一個總人數不到三十人的小組織，其首領仗著強大的異能對黑市交易做出諸多介入及擾亂，威脅到了包含港口黑手黨在內的好幾個黑幫組織，處於領頭地位的首領森鷗外以無法容忍此類不尊重行規的存在為由，下令幹部中也執行暗殺。
雖說是為了自家利益，但畢竟是異軍突起的新銳，具有一定的爆發力，仍有部分的其他黑幫表態排斥，實際則偷偷觀察著港黑的態度來決定趁虛而入或是跟進幫忙。為了避免大刀闊斧的行動給未來的策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這次的計畫，森首領打算私下秘密處理。
中也按自家上司交付的位置資訊找到對方所處據點，很快地將絕大多數的核心人員剷除，靠著港黑第一體術和作弊的重力，打那些小嘍囉基本上跟打飛整排草紮人差不多。看似纖細的長腿一掃，附加了異能的重踢力道堪比幾噸的巨石迎面砸來，小兵們什麼都還沒搞清楚，便被壯烈轟成一片扁平肉餅。
不過，最大的問題在於那個年輕首領。
在中也面對過最難搞的異能者之中，他大概可以排進前十名。那種類似幻象的能力，不只干擾自己的五感，還對手腳施加了重量綑縛，即使立刻用重力抵銷下一秒又瞄準另一個位置綁上來。
好啊，紅葉大姊鍛鍊他的時候也這麼做過，讓他手腳綁上鐵片進行魔鬼訓練，每多出一拳一腳都感到肌肉在大聲哀號，筋骨嘎吱作響，那段時間沒少被金色夜叉砍傷。現在想起依然是一個陰暗的回憶，那是難得讓他練到有瞬間想哭的念頭。
更不要說假探班之名行騷擾之實的太宰治，每次來看到自己累得半死滿頭大汗大字癱躺的模樣，就會開始對無力反抗的他進行各種惡作劇，非要把所有不入耳的話戳給搭檔個爽了，再預估自己恢復力氣的前一兩分鐘起身逃逸。
久戰的消耗外加黑歷史產生的負面印象，已從煩躁越燒越烈的心頭火終於讓港黑幹部大人怒吼了，懸著一絲幾乎要斷裂的理智線將重力施展到污濁以下的最大限度，大範圍的暴雨攻擊在這接近半小時的纏鬥後，總算歪打正著踢中了敵方本體。干擾自動解除，小組織首領的肚子被轟破一個大洞，失血過多當場死亡。
任務是完成了，不過還沒來得及檢查身體的狀況，中也立馬頭一歪，倒地昏了過去。
大概是沒注意的時候給那人捅到了一下。
撐著昏昏的腦袋和眼皮左右看了看，他還躺在敵人的據點，隱身於老舊工業區周圍的廢墟民宅，屬於很標準新生小組織會選擇的地方，時有人煙但也算安靜，不要弄出太大的聲響不會引起騷動。
中也按著抽痛的腹部傷口勉強翻過身側躺，做成歐式風格的大陽台少有遮蔭，放眼望去是灰撲撲沾著塵土的白色大理石，潔白地面濺染一塊塊血汙。有他的，也有敵人的，不遠處靠牆還有那個死掉的小首領，身下驚人的血量幾乎要漫過整個陽台地板，隨著瞳孔放大的空洞眼珠直勾勾地逼近，彷彿這樣就可以在接觸的瞬間把兇手一起拉下地獄去。
只能再稍作休息，喊一兩個部下過來扶自己回去了……他怕自己走到一半痛暈在馬路上。
身體不自主的在發抖，有點兒冷。中原中也咬牙撐起身體倚牆半坐，碰在西裝腰側的手染到一些涼涼的濕意。
是真的下雨了呢，毛毛雨滴落在肩頭，灰色的羽絨毯在天上捲繞翻滾，時有細小的雨露飛下來，掉進他的眼睛裡暈開一圈波紋，跟著眨過的睫毛沾在上面凝成晶珠。
露天的陽台沒有遮蔭，有也已經在纏鬥中被他轟得乾乾淨淨，顯然他睡著期間也下了不少。雨水吸走體溫，四肢越發寒冷，才激烈運動過後沒收操的肌肉僵硬到不行。
唔，真的好冷啊……
這副落魄的樣子，看了絕對又要被當作笑柄了。
他彷彿看到了當初那雙黑色的皮鞋，慵懶地拖著邋塌步伐像在逛自家庭院，緩緩扣過人為形成的岩石洞來到他跟前，彎下那張看不順眼的俊臉幸災樂禍。
「喲，中也，看起來慘兮兮像被拋棄的小狗呢。」
那時候他沉默不語。
當然不是因為成為夥伴的關係，也不是因為自己突然心性善良決定原諒這個人了，純粹就是那該死老鼠藥惹的禍。
「中也居然不反駁了，原來已經認命要乖乖當我的狗了？好乖好乖~~」
「……」
我去你的自殺狂魔混蛋太宰治。
他現在被麻痺到連開個口都不行。
如果可以，他現在就直接咬掉太宰治在摸他頭的手掌。
「呼呼，忍著點吧，剛拐來的狗狗一下子就沒了，森先生會罵我的。」
太宰踩著漲潮的水花跳進他製造的亂石坑裡，碰到蝴蝶刀刺出的傷口動作粗魯，疼得中也倒吸一口涼氣面部扭曲，身體不自主地微微發抖。
「嗚……！」
「誰叫你把刀子拔掉的，堵住血管還比較不會痛。」
深深扎進身體的血洞劇烈疼痛，中也已經差不多矇了，暈暈呼呼看不清太宰的面容，只感覺到那繃帶少年傾身靠近自己，碎念著處理傷患好麻煩攬住他的膝後及背部，盡量輕柔地把他抱起來。
「中也你好重啊。」
最好是，明明是你自己太嬌弱，沒好好練身體。中原中也沉默著在心裡與對方抬槓。
想著想著，眼皮也慢慢沉重起來。也許他流了很多血，只是他沒有自覺。
「現在睡著就醒不過來囉，好歹忍耐到我回總部，到時想怎麼睡隨便你。」
太宰抱著他，些許的體溫透過襯衫傳遞過來，被海風吹得冰涼涼的身體很快就變得溫暖。額頭靠在一個軟軟的地方，應該是太宰的脖子吧……
老實說，有點舒服。
最後他似乎也沒聽太宰的話，沉沉地在這他最討厭的人懷裡睡著了。
至於現在，他依舊是冷到不能再冷。
他已經不能期待搭檔來救自己，再給他一次懷戀的機會。
即使他是……
「嗯……？」
中也的眼睛睜大了。
黑色的皮鞋，比那個時候還大了一點尺碼的皮鞋，輕輕巧巧扣在石磚地板，緩緩的走來。
不再拖著腳步，但依舊留存著那點標誌性的慵懶風格，漆黑的人影變成明亮的沙色人影，淺色的褲管瀟灑地左搖右擺，直至停在他跟前。
「喲中也，今天也是被打得很慘呢。」
纖長的腰桿彎下來，一樣蓬鬆亂翹的黑髮垂在臉邊，映襯著那抹似笑非笑的俊秀面孔，也許還帶著點幸災樂禍。
「需要幫忙嗎？小矮子。」
他再一次醒來。
午後的陽光柔軟地滾過榻榻米，暖暖的溫熱了躺在邊上的人兒。
不再是冰冷冷飄著雨的據點，也不是港口黑手黨滿是藥味的醫療部門，只是很普通的日式房間，空氣裡飄著淡淡水果的香味和蓆草的氣息，光線裡隱約可見飛舞的灰塵，隨著暖陽越過窗簾曬在他腳踝。
「醒了？」
好段時間不見的老搭檔坐在身邊，靠著茶几往嘴巴裡塞橘子，順便打招呼。
太宰治，已經加入偵探社擁抱光明的新好青年。
呸呸！明明是工作懶散的社畜。
「沒事救我幹什麼？跑到黑幫區域閒晃，很希望哪天被抓去領懸賞是吧。」
「原來懸賞還在啊，價格漲到多少啦？」
「哼，你乖乖被我抓回去，親眼見證我領多少獎金就知道了。」
中原中也掀開薄被坐起，摸了摸腹部，僅剩一件襯衫的上身被仔仔細細裹好了傷口，幾乎半個身體都纏了繃帶。
太宰放下橘子，托著臉朝他擺出一貫的微笑。
「我辛辛苦苦把重傷的你帶回來，不是應該用懸賞的錢報答我一頓飯嗎？」
「誰要你救了！」
「別裝啦，要不是我心血來潮，說不定中也已經上新聞頭條了哦。」
太宰拎過茶几下的一份報紙，第一頁角落的照片赫然就是他進行任務的歐式陽台。
不過報導沒有提到什麼有關屠殺事件的內容。
呼，好險。
「就當作是回報，今天留下來過夜吧？」
太宰把他按回枕頭，說是傷患多睡點覺不然回去又要被過度勞役森先生不懂體諒下屬巴拉巴拉的碎念，拍拍中也的腦袋叫他休息。
中原中也失笑，不難想太宰今天又感到寂寞了，想要他過來擠一張床睡。
「隨便你。」
外面已經不再下雨，放晴了。
這也是天氣在默許吧。
他閉上眼睛，興許他夢裡飛上真正夢幻的紅雲。
END.
是不是有點爛尾(摀面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