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七章 負隅頑抗 |
漢莫勒不斷揮舞手中的黃金聖劍，涔涔汗水從她的髮上、臉上不斷甩落。將攻擊速度發揮到極限的她，使的淨是只攻不守的捨命打法，但卻始終攻不破菲利普不動如山的劍陣。
他只是默默圓睜著雙眼，盯著漢莫勒不斷飛躍的身影，更順著漢莫勒的劍勢，輕鬆變換手中暴風巨劍的位置來進行格檔；就算利用盾牌衝撞，與實劍交錯攻擊，菲利普往往只是行若無事，用左手厚實的腕甲直接扯開漢莫勒的巨盾，再用暴風巨劍架住隨後揮來的聖劍。
雖然從不懂劍術的外人眼中看來，菲利普像是被漢莫勒的速劍壓制得動彈不得，但是正在對打的兩人心知肚明，這場創始勇者的對決，勝負早已分曉；在對決中處於劣勢的漢莫勒，心中更是雪亮。
你到底在想什麼，菲利普？
漢莫勒緊咬著牙，眼中滿是屈辱。
她想不明白，菲利普在兩人的對打中，為何始終只保持守勢？他明知道只要使出全力，轉守為攻，漢莫勒必定會在幾回合間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現在兩人的力量差距，就是到了這樣天差地別的程度。
誓約之國的戰線已經完全崩潰，帕西尼光砲雖然填彈費時，但在兩人對打期間，至少已經轟出了五發蓄滿能量的砲擊，烙印之國的戰士們，從被擊毀的城牆裂口不斷湧進雷肯沙恩；原本在人數上就已經處於壓倒性不利地位的誓約之國，沒了城牆的庇護，勢必只能負隅苦戰，甚至被擁有人數優勢的烙印之國給一面倒屠殺殆盡。
她的心裡十分焦急，更是記掛著金恩、迪比跟邁爾斯，就算知道小小的薰衣草已經被帶到避難所，國家間交戰，往往也都有不妄殺平民的默契在，但是殺紅了眼的士兵，會做出什麼禽獸行徑，漢莫勒想都不敢想。
雖然她恨不得立刻飛奔進城，盡自己的一份力量幫助大家，但是若無法擊倒眼前的菲利普，讓他跟著進城，後果才真的是不堪設想。
心中纏繞著諸多懸念的漢莫勒，在揮劍時竟然走神，原本用靈巧身形勉強維持的流暢攻勢，猛地一滯，一劍揮空的漢莫勒，更在半空中失去了平衡，身側出現致命的空門要害。
「糟…」漢莫勒的臉色驟變，她知道菲利普的雙眼，絕不會看漏這個等待已久的瞬間。
原本一直採取守勢的菲利普眼神一變，手中的暴風重劍毫不留情的直接揮出。血花四濺、身首分離，原本應該是如此的……
菲利普用刀背劍柄分別擊中漢莫勒的左右手，將她的劍盾遠遠擊飛出去。被菲利普打落的黃金聖劍，帶著可怕的破風聲，朝著菲利普的胸口迅若急電般直飛過去，他卻只是略微側身閃過直擊，任由銳利的劍刃劃過他的臂甲，在他的左臂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但他的表情恍若未聞，用與其龐大身軀不符的輕柔動作，接住往前直撲的漢莫勒，並將她緊緊擁進懷中。
「菲…利普？」被菲利普抱在懷中的漢莫勒無法置信地瞪大眼睛，語氣更是無比錯愕。原本已經有就此戰死的覺悟，此刻她完全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麼事情。
「別打了……漢莫勒，投降吧…我並不是為了和妳打鬥才回到這裡……」
菲利普原本雄渾的話聲，此刻卻顫抖著，幾滴溫熱的水珠掉落在漢莫勒的額頭上，漢莫勒驚訝地抬頭看著菲利普，才發覺菲利普粗礦的臉上，流下兩道顯而易見的淚痕。
＊ ＊ ＊ ＊ ＊
「哎啊！這下可有趣了，陛下，菲利普將軍，似乎跟敵將交情不錯呢？」銀髮的烙印之國騎士團長，騎馬侍立在乏蘭德身邊。
由於烙印之國擁有壓倒性優勢的兵力，佔領誓約之國的首都雷肯沙恩，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在戰線最外圍的兩人，甚至已經取下掛在耳邊的魔法水晶，拒絕接收烙印軍沒必要的捷報訊息。
菲利普與漢莫勒懸而未決的對決結果，她們兩人全部清楚地看在眼裡。
「怎麼辦？雖然現在這邊一切順利，放任他們繼續卿卿我我，也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穆用手指抵著下巴想了想，轉頭向身旁表情森冷的乏蘭德提議道：「不然屬下有個好點子，應該可以幫現在百般無聊的陛下解解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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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啊啊！！」發出驚人的虎吼，軍事參政員瑞尼爾將接近的敵人，連人帶槍直接抬起來，然後朝著敵軍聚集之處狠狠摔了回去。
嚓！
雖然腰間又多了一個創口，但他絲毫不理會，直接舉起手中的巨劍，把從下方暗施偷襲的敵人當頭劈成兩半。
「Recovery（完全治癒）。」魔力耗費到極限的迪比，早已累得臉色發白。
被誓約之國眾人護在最後面的她，是這個角落唯一的聖徒者，一肩擔負起所有友軍回復的重任；雖然無疑是敵軍人人恨不得最優先除掉的對象，但是誓約之國的士兵們，都極有默契的以自己的肉身為盾，拼死保護她。
知道自己是眾人撐下去唯一的希望，因此即使體力早已不堪負荷，迪比仍不斷揮動手中的神殿權杖，拼命擠出魔力，努力詠唱著治療咒語。
「兄弟們！還活著的出個聲！」瑞尼爾大聲嚷道，他死盯著眼前幾十個舉著長槍不斷逼近的敵人，連回頭確認人數的時間也沒有。四周響起稀稀落落的回應聲，在這個牆角奮戰的誓約之國士兵只剩下不到二十人。
在十倍於己方的敵軍猛攻下，大半的誓約國士兵早已經力盡倒下，雖然知道克屋斯閣下的騎士團就在百公尺外的另一區奮戰，但是他們的處境，並沒有比這邊輕鬆。從這個方向，只能看到層層疊疊，穿著黑色鎧甲的人牆不斷往那邊推擠。若不是瑪莎團中有幾名老練的聖使徒撐住場面，烙印軍可能光用踩的，就可以把苦戰的誓約軍直接踩死。
「磅！」一聲槍響猛地響起。
「媽的！金恩！剛就告訴你別突然在我耳邊開槍了！」正與敵人刀對刀互拼力氣的瑞尼爾嚇了一跳，手中緊握的大刀差點掉了下來。
「別做這麼無理的要求，去跟敵人講啦！」拿的不是自己趁手的武器，而感到莫名焦躁的金恩口氣也不好。金恩的愛槍已經丟在城牆上頭，但這麼緊急的時候，實在容不得他東挑西撿，直接就從牆邊戰死者的手上，隨手撈了把還沒損壞的步槍將就著用。
「…反正謝啦！」瑞尼爾苦笑著嚷道。他知道金恩剛剛的那一槍，已經幫他解決了一名想趁亂偷襲的狙擊手。
「自己人不用謝，打贏了請大家吃飯吧，咱們親愛的參政員大人！」金恩笑道，舉起槍，朝著後面正在詠唱魔法的黑魔士眉心，精準地開了一槍。
「靠！我會被你們這群餓死鬼吃倒！好啦！打贏了不說吃飯，喝酒也成！」瑞尼爾大笑著嚷道。
雖然不斷揮舞著重劍，讓他的雙臂早已酸麻，體力也消耗掉七七八八，但是後面夥伴們的生死，全都靠著最前面幾名參政騎士團員精熟的戰技頂著，他們說什麼也不能輕易倒下。
聽見瑞尼爾的話，在場的士兵們忍不住轟聲大笑。
看到這位參政員大叔，毫不在意眼前步步進逼的敵軍，與士兵們邊打仗邊笑嚷著垃圾話，在隊伍最後面的迪比，也不禁跟著大家笑了出來。
她開始能夠理解，為何即使面臨毫無希望的絕境，這群男人卻依然能夠士氣高昂，坦然笑著面對死亡。
當時金恩跟迪比正陷入危機，瑞尼爾與十幾名參政騎士不顧自己還在絕高的城牆頂，一個個直接從上面一躍而下，把密密麻麻的敵軍當成人肉墊。一群人，就這樣在人陣中一陣瘋狂砍殺，大鬧了一場，勉強逼退這群包圍金恩、迪比的士兵。
瑞尼爾更是直接把失神的迪比抓起來扛在肩膀上，就這樣帶著穿著短裙，屁股涼颼颼，陷入嚴重走光危機的迪比，像破門鎚那樣直接往敵人人陣裡頭衝殺。當時的經歷有多恐怖，迪比現在死都不願意再回想起來。
──什麼真實不真實？這種哲學問題，留給神殿裡那群老不死去煩惱；真實跟正義都是見仁見智的鬼東西，現在妳的工作是給我好好努力活下去，以後再用自己的眼睛跟雙腿，去找出專屬於妳的答案來！
瑞尼爾大叔的當頭棒喝，把陷入混亂的迪比一巴掌打醒，也讓她驚覺先前的自己是多麼天真，總是活在自己所幻想的世界裡。邁爾斯雖然從不對她多說些什麼，卻總是帶著若有所思的深紅色眼眸，靜靜地守護著她，讓她能夠自由地去思索、去尋找答案。
她忽然好想見邁爾斯，好想告訴他，她找到答案了。看著眼前萬頭鑽動，根本無從數計的敵軍人影，迪比微笑著流下了眼淚。
被圍困的眾人心下明白，下一餐，他們可能已經沒機會再享用，但是他們只能信賴站在自己身旁的夥伴們，咬緊牙關努力撐下去。即使全部戰死在這，同心抗敵的他們，仍然懷抱著誓約子民的驕傲；就算要下地獄，他們依然是禍福與共、肝膽相照的好兄弟。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