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我，你能去死嗎？」
這不是恐怖情人的威脅，也不是控制欲強者的不合理要求，而是一位王對下屬下達的命令。語氣冰冷，卻不容置疑。
「我知道了。」
從那之後，又過了一個月。那天，李佩芸對我說：「你的修行結束了。我已經沒有什麼能教你的了。」
「聽起來像少年漫畫裡，主角終於準備好踏上全新旅程的情節。」我半開玩笑地回應，語氣中透著輕鬆，掩蓋不住內心的悸動。
她輕笑了一聲，目光透著認真。「沒錯，現在正是時候。你是個優秀的人，李承宇。」
她的讚美來得直白，我幾乎下意識地回應：「感謝讚美。」
她回以一個微笑，那笑容裡帶著期許與祝福。我離開訓練場，走在回去的路上，恰好遇見了爺爺。
「能跟我聊聊關於不死之身的事嗎？」他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我一怔。
「為什麼突然問這個？」我試圖掩飾內心的警戒，語氣卻微微緊繃。
「一半出於好奇，另一半出於預防萬一。」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爺爺的目光一瞬間變得陰冷，讓人不寒而慄。但這神情只停留片刻，隨即又恢復到那熟悉的嚴肅與威嚴。「說的也是，這畢竟是你的隱私。雖然……也是眾所周知的秘密，只是其中的詳情，恐怕只有你自己清楚，是吧？」
「是的。」
「那麼，誰都沒說過？」
「沒人知道細節。」我平靜地回答，卻感覺到汗水浸濕了掌心。「現在還不是適合公開的時候。」
「怕這事暴露後，會對你的立場造成威脅吧？」
他真不愧是久經世故的老狐狸，一句話便洞悉我的顧慮。然而，此時此刻，他為何提起這些？他的用意是什麼？
「這點我無可奉告。」
爺爺輕輕點頭，面上浮現一抹深不可測的微笑。「我擔心這會影響到聖者之徵。走吧，現在該出發了。繼承之日已近，不宜再拖。」
我知道，只剩一個月。在此之前，我必須向本家與第一繼承者發動總攻，只有以正統繼承人的身份，才能擊敗他們。
然而，心底有個疑問始終縈繞不去：為何非得進攻不可？即使沒有聖者之徵，我也必須這麼做，畢竟前方還有第一順位的繼承者擋路。
說來諷刺，我甚至不認識這個第一繼承者，也未曾與他有過任何接觸。如果他就此死去，或許我不會感到悲傷，頂多只為他的命運感到些許憐憫。
鬼也罷，人也罷，終究都逃不過一死。而在死亡之前，我唯一能給予的，便是片刻的同情——無論他們生前有多麼可惡。
「第一繼承者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問爺爺。
他卻冷冷地回應：「你不會自己去調查嗎？」
他的態度突然變得冷漠，甚至帶著幾分不耐，讓我愣了一下。連這樣的問題也無法詢問嗎？不過，的確，不同人的主觀看法往往難以完全準確。
就在這時，爺爺的氣場忽然改變了。很難形容那是一種什麼感覺，彷彿他的人格被替換了一樣，雖然外表毫無變化，但整個人散發出截然不同的氣息——冷酷而神秘，令人不由自主屏息。
「說的也是。」他突然輕輕一笑，似乎對我的疑惑毫不在意。
車子啟動後，不久便駛上交流道，朝宜蘭方向疾馳而去。窗外的景色逐漸變換，繁華的都市景觀隨著車輪轉動漸行漸遠。想到上次李佩芸也是載著我朝這個方向前進，我不禁暗自思索，她當時究竟想帶我去哪裡？
「差不多了，我想是時候了。」爺爺的聲音打破了車內的寂靜，他的語氣比平日多了幾分凝重。「從現在開始，我不能再像過去那樣對待你了。那只會害了你。說真的，我越是讓你予取予求，只會讓你變得脆弱、無能。現在不同了，你要成為王，就必須改變心態，改變許多做法。記住，你不再只是我的孫子，明白嗎？」
「我知道了。」我應聲道，卻不禁自問：我真的知道嗎？
內心深處，那些對自己的懷疑從未真正消失。是因為不自信，還是某種不祥的預感？我說不清。但我知道，這些不安不能表露出來。
車窗外的景色飛速掠過，高聳的樓宇與連綿不斷的民宅漸漸被翠綠的山巒取代。四周變得靜謐而純樸，零星的老舊民宅點綴其間，散發著一種懷舊的鄉土氣息。這裡，是都市人假日常來的渡假勝地。
再往前，視野忽然一片開闊，寬廣的海岸線映入眼簾。白色的沙灘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天與海相接處湛藍得近乎不真實。不遠處的龜山島矗立在海面上，沉穩如守護者，靜靜俯瞰著這片天地。
海岸線上多是岩岸，釣客們站在巨岩或水泥小港上，全副武裝，靜待魚兒上鉤。沿途的景觀台和小販攤點為這片寧靜增添了幾分生氣。車子駛入隧道，黑暗像是短暫的間奏，一座座山峰從我們身後退去，宜蘭的告示牌終於出現，提醒我們已然抵達這片土地。
「能力這種東西，往往反映一個人的本性。」爺爺忽然開口，語調帶著意味深長。「你擁有什麼能力，很大程度上取決於你的性格、經歷，以及內心深處的渴望與潛在想法。」
這話讓我想起了李佩芸。當初被關押的那些日子，她曾用同樣的語調對我說過這番話，當時我忍不住想：那麼，我的能力又是什麼呢？
如今，答案似乎近在眼前。我知道自己的本質是什麼，卻不願去面對那份醜陋與不堪——
「其實，這段期間我一直在想，對你來說，這份責任是否太過沉重。」爺爺忽然說道。他這次沒有像平常一樣在車上喝酒，這在他身上很少見。他顯得緊張、神經質，甚至有些嚴肅。或許，連他這樣的人，在面對真正的大事時，也難免如此？「不過仔細想想，第一繼承人年紀也沒比你大多少，這應該只是我多慮了。」
「那第三、第四順位的繼承人呢？他們就沒想過篡奪繼承權嗎？」
「他們不會有太多動作，因為他們知道自己不是第一繼承人的對手。」
「這樣啊。」我點點頭。換句話說，我具備匹敵第一繼承人的實力。我應該對自己有信心，就像眾人對我的期待一樣。
不過，即使他們對我沒信心，也絕不可能表現出來。在這樣的環境下，任何質疑都是大逆不道。想想看，有哪個官員敢在古代朝廷上對皇帝直言：「我覺得你不行，不夠格當皇帝，因為你連某某某都贏不了。」
「爺爺，我不明白，為什麼本家反對我和宛寧交往？既然你說鬼族之間家人親戚通婚無妨……還是說，這只是您的個人觀點？」
「當然不是我的個人觀點。」爺爺的語氣變得稍微柔和了一些。「不過，也不能說是大多數人的想法，應該說，四到五成吧。想想看，就算是老一輩，早期人的觀念也不盡相同。有人反對近親通婚，理由很簡單——基因的問題。生下來的孩子有更高的機率會殘缺、畸形，或者患有先天性疾病。」
車子駛進宜蘭市區，窗外的景象逐漸展現出一種悠閒的氣息。街頭隨意停靠的機車，三三兩兩的人群，臉上帶著青春的朝氣。有些人在逛街，有些拖著衝浪板準備前往海邊。也有幾輛小車和機車載著衝浪裝備呼嘯而過，尤其是那些用機車載著超長衝浪板的景象，顯得既有趣又略帶危險。
這是我逃避緊張的老毛病——將注意力轉移到周圍的事物上。細數每個人的動作、觀察每個細節，就像是一種自我麻痺的方式，暫時讓我忘記那些壓在心頭的煩惱。望著那些自由自在的人們，我不禁暗自羨慕：他們這個年紀，不正該是盡情享受青春的嗎？
交女朋友、和朋友遊玩、參加社團活動、享受無憂的生活……這些本應屬於我的青春模樣，似乎正在與我漸行漸遠。我卻只能被動地坐在這裡，擔憂著未來，預想那些即將來臨的挑戰與責任。
「年輕人啊，還真有活力。」爺爺的聲音從旁邊響起，帶著幾分感慨，甚至有點羨慕的意味。「不過，俗話說得好，要保持年輕，就得有年輕的心態和活力才行。對我們這些老傢伙來說，這可真是越來越難了啊。」
「看人吧。」我順口回答。「有些人輕而易舉就能做到，但對那些固執不懂變通的人來說，卻是難如登天……」
話一出口，我忽然愣住了。這不正是我自己嗎？那些困住我的，似乎正是這份頑固和不安。我下意識地掩住嘴巴，瞪大眼睛，心中一股說不清的情緒湧上來，像是忽然間領悟了什麼。那是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然而又有些不真實，彷彿是別人一句話點醒了自己，卻又不完全。
「你想通什麼了嗎，阿承？」爺爺瞥了我一眼，眼神中帶著幾分好奇。
「大概吧。」我含糊其辭地回答，生怕這份領悟太過短暫。「還要多久才會到？」
「大概還有半個小時左右。」爺爺回道，語氣不疾不徐。
「你不是知道位置嗎？」我試探地問了一句。
爺爺只是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他專注地駕駛著車子，而窗外的景色依舊在不斷變換，彷彿象徵著我的心境正在緩慢調整。
車子駛過最後一段蜿蜒的山路，終於抵達了一處隱秘的山谷。四周群山環繞，翠綠的山巒與藍天交融，一股清新的涼意撲面而來。這裡彷彿與世隔絕，寧靜得讓人感到不安。
「到了，」爺爺將車子停下，轉頭看向我，語氣中帶著不容質疑的威嚴，「這就是聖者之徵的起點。」
我深吸了一口氣，心中雖然早有準備，但此刻依然感到手心微微出汗。
「阿承，」爺爺打開車門，下車後看著遠方的山谷，語氣難得地變得柔和，「記住，成為王並不僅僅是權力的象徵。它意味著承擔，意味著捨棄，甚至……意味著孤獨。」
我點了點頭，沉默地跟隨他走向那片谷地。
谷地中央是一座古老的石台，上面刻滿了神秘的紋路，彷彿訴說著這個地方的歷史與榮耀。周圍是幾名本家長老，他們的目光冷峻而堅定，彷彿在審視我的靈魂。
「李承宇，」一名長老開口，聲音低沉如雷，「今天，你將接受聖者之徵的考驗，證明自己是否有資格成為真正的王。」
我沒有回答，只是筆直站立，直視他的眼睛。這一刻，懷疑和不安都被壓在心底，留下的只有堅定與決心。
「考驗的內容很簡單，」長老繼續說道，「你將進入『無盡之境』，一個由你的內心創造的世界。裡面沒有敵人，也沒有盟友，只有你自己。只有在徹底認清並接納自己的本質後，你才能找到出口。」
我點頭，心中暗自思忖：自己的本質嗎？這是我一直以來逃避的問題，如今終於無法再迴避了。
「準備好了嗎？」爺爺的聲音從一旁傳來，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嗯。」我深吸一口氣，踏上石台，閉上眼睛，任由一股奇異的力量將我包圍。
當我再次睜開眼睛時，周圍已經變成了一片灰白的世界。這裡沒有天空，沒有地面，只有無盡的空白，彷彿時間與空間都被剝奪。
「這就是我的內心嗎？」我低聲喃喃，忽然聽見腳步聲從遠處傳來。
一個身影逐漸清晰，那竟是「另一個我」。他嘴角掛著冷笑，眼神中充滿了挑釁。
「你以為自己能成為王？」那個我嘲諷地開口，「你只是個懦弱的孩子，連自己的恐懼都無法面對。」
「或許吧，」我坦然回答，握緊了拳頭，「但我會試著改變。我不需要完美，我只需要前進。」
那個我突然撲了過來，我與他纏鬥在一起，每一次的衝突，彷彿都在與內心的陰影對峙。直到最後，我終於抬起頭，直視著他的眼睛，平靜地說了一句：「你是我，我也是你。」
那一瞬間，灰白的世界開始崩解，陽光從裂縫中灑下。我再次睜開眼睛，回到了石台上。
「恭喜你，李承宇，」長老的聲音帶著微不可察的讚許，「你通過了考驗。」
爺爺站在一旁，眼神中滿是自豪，嘴角微微上揚。
那一天，我終於成為了真正的王。但我也明白，這只是旅程的開始，未來的路仍然漫長。而我，將用我的意志與行動，書寫屬於我的篇章。
後記：
大家好~這篇目前還是未完成的作品，因為當我寫到這裡時，我的論文已經開始在動筆了，之後也再也沒恢復寫作，現在也毫無靈感😥直接放置到了現在。
也許未來我會有靈感，就能繼續寫下去。距離完結不遠，客官們大致上也能猜到，後續就是會跟另一位繼承者的抗爭，直到和平的那天到來──至於兩人的愛情是否能安穩走到最後，又是另一回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