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階、兩階、三階…」無數的階梯在少女的呢喃細語中顯得微不足道。
雖然依舊很長就是了。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突然出現一道白光,噢,不是,是她的頭髮蓋到我的頭上了。
「那個,不好意思,可以請妳醒來一下嗎?」人偶小姐在我不知道的時候睡著了,她停止數數也是一段時間前了呢。
「啊,不好意思。」她說。
「一、二、三…」
「為甚麼是從一開始數呢?」
「我有點忘記數到哪了。」
說到數數,我究竟走了多久?
感覺至少有一個多小時了,然而路程完全沒有要縮減的跡象。
「妳知道這條階梯有多長嗎?」
「知道哦。」
「大該要走多久才會到其他層樓?」我望著一成不變的石階問。
「我猜花一輩子也走不到下一層樓,如果是我的話。」人偶少女看著自己的腳說道。
「那我們接下來要去哪?」
「嗯…哪都不去吧。」她重新用嬌小的雙手抱住我。
「但是我有點餓了,我怕這裡沒有東西吃的話,我會餓死。」雖然真要餓死也是幾天過後的事。
「那妳可以吃我…等一下哦。」語畢,少女開始解開上衣扣子。
「咦咦咦?」我的大腦現在就像一團炸開的毛線一樣,需要一段時間才能重新整理好。
我試圖側了側頭,想讓方才那段對話進入我的理解層面。
「那個…可以請你不要用頭髮搔癢我嗎,感覺…癢癢的。」少女紅著臉。
「啊,抱歉。」
就在這時,我突然感覺到背部有點溫熱。
「請問妳是在脫衣服嗎?」
「是的。」
「為甚麼呢?」我故做最後掙扎。
「我在找巧克力棒…啊,找到了。」她興奮地把手上的巧克力在我面前揮呀揮。
「這樣啊,真是太好了。」不帶一絲感情。
「我可以問一下,為甚麼找巧克力棒會需要脫下衣服?」
「因為我的身上沒有口袋,想放東西的話應該就只有裙子的束帶可以夾了吧。」少女將衣服扣好。
「……。」
「你現在要吃巧克力嗎?」
「好啊。」不參雜任何情緒。
人偶小姐拆開巧克力棒的包裝「融化了…。」她語帶惋惜地說。
「沒關係,我直接舔包裝就好。」
「是在我的手上融化。」她本來想用手拿給我的樣子。
我總不能舔她的手…,不能…吧?
「袋子裡還有嗎?」我吞了口口水。
「我剛剛把包裝袋丟下階梯了。」
比起吐槽,我選擇專心思考眼下的困境:死在饑餓感折磨下,抑或因為罪惡感而毀滅自我。
但我顯見的沒有思考餘地。
「我吃完了哦,不然直接洗掉有點浪費。」她說。
「好。」我第一次感到心靈如此平靜。
雖然很唐突,但我突然發現無限接近與無限遙遠是一樣的處境;無限接近說是接近,但並沒有碰上啊;那麼無限遙遠不也只是描述了很遠的距離使彼此無法碰上嗎?它們在沒有交集這一點上出奇的如出一轍令我異常振奮…,我想我需要休息。
目前為止,我已經走到天色由淺灰色轉為黑色了(因為沒有太陽只好這麼分辨)。疲憊感在根本沒什麼機會出門的我身上奔馳,已經要攻破意志力的防線了,為了轉移注意力,我試著思考其他問題。
她並不重,事實上幾乎沒有重量,但我仍無法抵抗地心引力對我的呼喚…這裡有地心引力來著?那石磚是如何浮在空中的?她會那麼輕?……
問題彷彿不小心開太大的水龍頭所湧出的水,完全停不下來,果然是太累了,腦袋的螺絲已經噴飛到不知哪去了。
紛雜的問題中最令我在意的是少女的重量幾乎等同於一個500ml的空寶特瓶,但她的身體質感是貨真價實的人類皮膚觸感,還是有特別保養過的,不像一壓就會癟掉的劣質材料,那麼她究竟是甚麼材質組成的?
「雖然這麼問有點奇怪,不過請問妳是甚麼組成的?」
「就算你這樣問我…。」少女伸出右手「不然你摸摸看?」
我握住她伸出的手,比起一開始更溫暖了一些,應該是因為吃了巧克力的關係,除此之外一切和我預想的一樣;與嫩豆腐一樣輕綿的手泡在高湯中煮了一陣子,拿出來後仍有餘溫;像高麗菜芯一樣潔白的手臂點綴著虛空,使枯燥的景象增添幾分不同的趣味。
「咕嚕~」也增加我的飢餓感。
「我可以休息一下嗎?」
「你累了嗎?」她探頭問。
「累了。」我將重心壓低,並把她放下。
「還好嗎?」她轉身坐在石階上,並示意我坐下。
「只要休息一下就沒問題了。」但沒有盡頭的石階仍是一大問題。
「我說。」和先前的淡藍不同,虛空中擴散般地溢滿了紫羅蘭色。
「甚麼事?」她望向與我視線相同的方向。
「我可以跳下去嗎?(沒有自口意味)」
「可以呀。」她毫無遲疑地答道。
「數到三一起跳嗎?(沒有自口意味)」少女說。
「瞭解。」
「「一、二、三」」跳。
跳下去並不是想尋短,我是為了未知的道路,她則為了洗手;雖然算不上崇高的理想,但起碼不會被視為膚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