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趕上了，最近事情越來越多，全部亂糟糟的，幸好寫小說這件事情還能繼續做。
希望我的文章能帶給大家些許歡樂，如果有任何的見解，也請不吝指教。
第十二章，變卦
神社之內，清聖結界之中，一正一邪的身影隔著數步對峙。
氣場交鋒的界線，成了劃分光與影、善與惡、仙與妖的分界，同時，也是這場對峙的最後一點平衡。
「怎麼了？我敬愛的兄長大人，你不攻過來嗎？」
「……」
狐仙緊握摺扇，不動如山，不發一語，緊盯著對手的一舉一動。
「那我……就不客氣了！」
眼見對手沒有動作，妖狐起手揚殺，銳爪劃過空氣，險些擦中狐仙的咽喉。
一擊未得，妖狐即刻追擊，回身一劃，掌心與摺扇交會。
旋即，扇舞飛揚，摺扇繞著妖狐的手臂旋轉，注入聖氣的扇緣切開了妖狐的皮膚，汙濁濃稠的黑血染黑了淨白的扇面。
「谷盈。」
抓準機會，狐仙一掌瞬出，迅如奔雷的一掌，重重打在妖狐的側腹。
「唔──」
一口黑血嘔出，妖狐連退數步，強攻的氣勢在這掌之下蕩然無存。
「這掌打得挺不錯的……」
妖狐手按傷處，盡其所能化消掉狐仙趁機打入的聖氣。
但狐仙沒有給予他任何喘息的空檔，凝神吐納，周身氣息驟然一變。
「今日，余便替天行道，斬了你這妖孽。」
雙掌合十，金色符文環繞狐仙周身，同時，陰霾退散，自縫隙之中，灑落一束天光。
天光之中，金雨飄散，受甘霖滋潤的大地，草木並茂，生機湧現。
「『谷神不死，是謂玄牝，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
天地之根生，拔地而起的蓊鬱古樹，上頂於天，下立於地，象徵著生生不滅的天道。
古樹之中，一口寶劍現世，古樸純淨的光輝，無須修飾，無須雕琢，便使普天之下，萬物莫能與之爭輝。
「代天道，行報應，斬邪祟，靖亂世。」
天道之劍在手，挾天地正氣，劍鋒直指妖狐：「妖魔邪穢，定斬不饒。」
「你也終於認真起來了……」
妖狐揮動手臂，傷口汩汩流出的鮮血在空中劃出弧度，凝聚成一口嗜血的大刀。
「鬼哭．喪弔。」
陰厲之風起殺，鬼哭聲中，殺招從四面八方湧現：「鬼舞．幽冥。」
雙招合璧，創造出截然不同的攻勢，風中藏殺，刀鋒隱於狂風之中，找尋進攻的破口。
「天清．靖平。」
卻見狐仙紋風不動，以靜制動，不動如山的架式，讓妖狐全然沒有進攻的空檔。
任憑妖風喧囂，天道之劍架起的防線全然沒有絲毫動搖。
「……」
兩相對峙之下，妖狐先一步失去耐心，試探的步伐也越發大膽。
就在妖狐試探性地踏入劍圈的瞬間，萬千劍氣拔地而起，截斷了妖狐的退路，同時，狐仙正氣斬出，天地正法之威，在劍圈之中壓制住了血刃的發揮。
「谷盈．百川。」
「鬼劫．神懺。」
刀劍磅礡一交擊，已以兩人所在之處為中心，捲起陣陣煙塵。
煙塵之中殺聲起，血刃、聖劍，位處光譜極端對立的兩端，在殺戮的招式中，映證著己身之道，絕不退讓的決心，在刀光劍影中較勁。
血刃攻勢凌厲，刀光流轉，不時放出的暗器，更是替每一記的攻擊增添凶險。
聖劍穩如泰山，劍鋒瞬動，不容踰越的防線，穩穩地接住每一下的偷襲。
「神寧．無濤。」
劍鋒突刺，劍尖直抵血刃刀身，同時，以刀劍接觸的小點為中心，刀身的平面激起漣漪，磅然一聲，血刃爆碎，與煙塵一同四散。
「該死……」
妖狐再度割腕引血，血刃再塑，重開戰端：「本座敬愛的兄長呀，你又何苦如此呢？手足相殘，兄弟鬩牆，可是人世間的悲劇呀。」
「這話你應該留給自己，為何執意為惡，禍亂天下？現在還不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要一錯再錯了。」
「錯？庫哈哈……這汙濁的塵世，是時候迎來終點了，本座所為，不過是促成一切再生的翻新。」
「再生？別開玩笑了，你惡趣味的殺戮與殘虐，將止於此地。」
「看來是多言無益了。」
始終殊途的目標，終究相悖的理想，生長成難解的冤仇，本是同根生的骨肉血脈，此刻，卻只能兵戎相見。
「鬼曲．亡音。」
血刃再開殺途，低鳴的哀音，迴盪在戰場之中。
亡音引領穢氣，在戰場上築起幻象，瀰漫的黑霧之中，逐漸分不清敵我雙方的身影。
「鬼哭．喪弔。」
突襲一刀，從黑霧中殺出，不及回防，刀鋒錯身一瞬，削過狐仙的側腹。
「天罰．惡斷。」
反手一劍回擊，但打在妖狐身上的劍氣，卻被黑霧給吞納吸收。
妖狐的身子完全與黑霧融為一體，變化莫測的身影，一度困住了狐仙。
「畏首畏尾，只是證明了你的弱小。」
卻見狐仙不慌不忙，以劍行天道，渾身力量注入天道之劍中，登時昊光大作，邪穢退散。
黑霧之中，妖狐的身影逐漸現形，覷準現身時機，狐仙一劍斬出，劍上天光壓制住了妖狐的動作。
「天日．盛陽。」
烈陽貫肩，自傷口之中擴散，焚身的高溫，焚燒著一身的邪惡。
妖狐當機立斷，自斷一臂，以傷換傷，刀光劃過狐仙持劍之手。
天道之劍脫手，狐仙立刻改以掌代劍，劈中妖狐。
雙方兵器雙雙脫手，近身肢接，利爪與拳掌交會，較量著渾身的氣勁。
掌勁劈中妖狐的同時，妖狐立刻改以利爪回擊，幾番來往，雙方已是各有損傷。
「兄長大人，難道佐藤明的死，還不足以讓你認清事實嗎？還是說……你非得要等到全部的人都陷入不幸，才肯罷休呢？」
「讓所有人面臨不幸的，分明是你。」
「如若不是因為你的怯懦，他們才不必付出這麼多的犧牲，一切的肇因，都是你太過謹慎了。」
「如若不是因為你的狠毒，他們才不必遭逢這麼大的劫難，一切的肇因，是你的狂言悖行。」
狐仙扣住妖狐的手臂，多出的一手，挾著怒火與正義，狂風驟雨似地痛毆對手的腹部。
怒髮衝冠，狐仙對於兄弟之情的慈悲已盡，餘下的，僅有斬奸除惡的決心。
「怯懦？錯了，余不過是掛念手足之情，可如果你因此以為余軟弱無能，那就大錯特錯了。」
一掌打出，妖狐的身子遭到擊飛，但才剛落地，狐仙的拳掌已然逼臨。
「這一掌，為所有因你而戰死的勇士而出。」
飽蓄威能的一掌，無情灌在妖狐的胸口。
「嘔──」
一口黑血嘔出，狐仙染血的面貌，此刻更添凶煞。
妖狐舉起手臂防禦，但脆弱的防禦，立刻被狐仙打碎。
「這一掌，為所有因你而逢劫的無辜者而出。」
再一掌，怒火無邊，黑霧之中，鮮血四濺，妖狐的意識，也在這憤怒的痛毆之下，逐漸四分五裂。
「兄長大人……」
「這一掌，為天道正義而出。」
無視妖狐的哀鳴，狐仙染血的雙手已無可回頭，背道而馳的兄弟情義，也無從復原。
磅礡一掌，直擊妖狐天靈，碎裂的頭骨，汩汩流出的黑血，為現場畫上寧靜的一筆。
狐仙高舉的手掌停在空中，緊盯著身下一動也不動的妖狐。
死寂的氛圍籠罩全場，生死，彷彿在這一瞬間分的清清白白，卻在下一剎那又再度改易。
「本座才……不會……就這麼認輸……」
妖狐揮出爪子，但手腕立刻被狐仙給抓住，過肩一摔，妖狐的背部重重撞上地板。
眼見判定生死的一掌即將落下，妖狐只能放手一搏。
「退……開！」
妖狐以血為暗器，灑向狐仙，趁著血液阻礙視野的瞬間，抽身而退，撲向撿拾落地的血刃。
狐仙也立刻轉身撿起天道之劍，雙方握上握柄的瞬間，刀劍再度交鋒。
但乏力的身軀立刻被打飛，妖狐在地上接連打滾數圈後才停下。
「本座不會敗……本座不會敗！」
手中的血刃反手一刺，貫穿胸口的刀刃吞噬著殘存的生命，燃燒僅存的命元，突破最後的極限。
汙濁與腥紅在妖狐的身上刻下詭異咒文，詭譎的法術，操弄起應當喪命的死軀。
「妖狐……你真是個無藥可救的可憐人。」
「兄長大人……別得意得太早……」
妖狐重新緊握血刃，低沉沙啞的嗓音散發沉重殺氣，空洞的雙眼，只留下滿腔恨意，惡狠狠地瞪著狐仙。
「鬼劫．神泣。」
血刃刺入地面，周遭穢氣頓時如浪潮襲捲，盡數衝向狐仙。
「無用矣。」
狐仙一劍正氣橫掃，幻象空間登時崩塌，碎裂的迷霧中，妖狐的身影殺出。
「鬼哭．喪弔。」
超越速度極限的一刀，首度在狐仙的身上留下怵目驚心的傷口，可貫體的刀刃還來不及吸納對手力量，就已經被狐仙給攔腰截斷。
同時，天道之劍再斬，卻見妖狐揮動斷臂，鮮血在空中快速凝結成刃，擋下攻擊。
「你這傢伙，鮮血是用不完的嗎？」
「天長，地久，恨無盡。」
憎恨支撐著的身體再度動作，血刃拋空，五指收攏。
受到妖狐的召喚，地上的血刃碎片浮起，在空中圍出重重殺陣。
「天清．靖平。」
不欲以靜，天下自定，狐仙手執大道，身處飛舞的刀刃碎片之中，卻是靜如止水，沉著冷靜的身影周遭，自動圍出了一圈劍氣的防線。
「鬼劫．神懺。」
就在此時，妖狐一刀殺入，破壞了狐仙的防禦。
狐仙不得不舉劍以應，但就在身體動作剎那，飛舞的刀刃立刻在身上開出傷痕。
「天清。」
一手持劍抗敵，一手操持靈氣，借天地罡風，掃除四射的邪兵。
無奈血刃的碎片除之不盡，才剛被清風掃去，便又再度回歸殺陣之中。
不分敵我的暗器，在兩人身上割出一道又一道的傷口，將戰局逐漸推到生死的極限。
「谷盈。」
就在雙方執著於刀劍交鋒的時刻，狐仙以掌易劍，出其不意，一掌直灌在了妖狐腹部。
但成為仇恨傀儡的身軀，早已喪失痛覺，承受著掌勁貫體，妖狐的利爪也劃過狐仙的胸口。
雙方各自來往，刀劍的交鋒也越發激烈。
狐仙快劍連環，正氣凜然的劍意破開魔風，壓制著妖狐。
妖狐刀勢險惡，陰邪詭譎的刀鋒不停改易攻擊的方向，扭曲的刀路，尋求打出破口的玉石俱焚。
鮮血逐漸將衣著給染紅，原先乾淨的地面，也因為兩人的交鋒而布滿腥紅，廝殺的爭端，在這逐漸越過生死界線的交鋒下面臨終點。
「神寧．無濤。」
刀劍交鋒，雙方各自震退，瀕臨極限的身子，彼此心知接下來，將會是勝負一招。
「正天地，斬妖魔，破邪祟，天道之前，魔羅不存。」
天道之劍在狐仙的雙掌中旋轉，吸納天地正氣，儲存浩浩乾坤之能，匯集成無可匹敵的一劍：「乾坤一炁．萬魔破。」
「操邪氣，動鬼能，驚天地，萬魔之尊，神佛皆懼。」
血刃碎片歸體，化作無上魔威，身上的邪咒加持，更是讓妖狐衝破極限：「百鬼行．無生。」
邪能沖天，聖氣連地，在累積到極限的一瞬，出手。
聖魔磅礡一交擊，嘯動萬里驚雷霆，至極的交會，驚動天地，日月失色，玄黃傾覆。
只見，光與暗的交界，邪不勝正，天道之劍破開血刃，直貫妖狐胸膛，一箭穿心。
「結束了，妖狐，不論是你的陰謀，還是性命，都在此刻終結。」
狐仙注入聖氣，順著劍鋒挹注妖狐體內：「神寧。」
同時，腳下大陣起，聖華璀璨，點點白光之中，妖狐的魔氣被一點一滴淨化。
而原先受仇恨蒙蔽的雙眼，也逐漸恢復正常。
「兄長大人……」
帶著懇求與愧疚的雙眼，首度露出了此生不曾顯現的情感：「本座……我對不起你……有我這麼一個惹是生非的兄弟，肯定讓您很困擾吧。」
「妖狐，你……」
「沒事的，兄長大人，因為……您已經不用如此痛苦了。」
下一刻，溫情驟變，陰邪的笑容浮現。
利爪勾魂，扣住狐仙的手，無視劍鋒貫穿身體，將身子拉近對方。
與此同時，清聖的結界發生變卦，淨白的聖潔不存，取而代之的，是血紅的詛咒之氣。
「你我本是同根而生，也該回歸同源了。」
邪氣壓制了狐仙的動作，正與邪的分界，在邪力的衝擊之下逐漸模糊。
「妖狐！──」
狐仙拚盡全力，雙手扣住妖狐，引動體內聖氣，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可玉石俱焚的決心，卻在縝密的陰謀之下告吹。
「沒用的，兄長大人，你的目標，本座豈會不知。」
魔氛擾動，連帶影響了聖氣的狂躁，未能引爆的力量，連同著狐仙的一同被妖狐吞納。
兩人的身影合而為一，魔能沖天的穢氣之中，催生出超脫仙妖，聖魔同體的驚世之姿。
「聖非聖，魔非魔，正邪無分，善惡無別。」
一改先前疲態，融合狐仙之力的妖狐功體臻至大成，天下無敵之力，盡納一身：「傾玄黃，不過隻手；災天下，盡在一念。」
聖華瑰麗，魔能邪艷，極端的對立，融合交織出世上絕無僅有的莊嚴。
半身暗紅、半身潔白的戰甲，象徵著堅不可摧的防禦；血紅的長刀，象徵著無堅不摧的攻擊；玉白的長劍，象徵著不容進犯的權威，兩股舉世無敵的力量，催生出最驚駭的邪惡。
本應是救世的力量，奈何此刻，卻是道消魔長，萬靈悲哀。
「離火九式．瞬火。」
「谷盈。」
眼見狀況有異，無焱、春和雙雙出招，目標直鎖妖狐，卻見……
「廢招。」
無需刀劍，僅是手掌左右雙分，便擋下了兩人全力的一擊。
此時，從無焱的影子之中，殺影竄出，兩把苦無欲奪妖狐性命，卻被拒於護身氣罩之外。
「什麼！」
「本座……不，『神』已說過，爾等之努力，皆是無用。」
身不動而氣自發，磅礡之能，橫掃四方。
「『唔！……』」
三人首當其衝，嘴角各添新紅。
「妖狐……你這傢伙！──」
「錯了，神非妖狐，神乃狐神，而爾等鼠輩此時此刻已喪失了對神發怒的本錢。」
不及反應，狐神的殺招已至，掌勁貫體，無焱頓時口嘔朱紅。
「『無焱！』」
春和與薰兩人同時出手營救，但卻被狐神給輕鬆制住。
「爾等，今日皆需獻命。」
雙掌掐住兩人的咽喉，加大的力道，逐漸剝奪生存的呼吸。
「放開她們！」
不顧身上創傷，無焱再度出刀，火焰斬出，迫使狐神出劍防禦。
同為克邪之兵，無焱的烈火無法佔上風，而狐神聖魔功元合一，勢無可阻，刀劍交鋒，高下立判。
握刀的虎口迸出鮮血，但無焱此刀不在殺傷，而為救人，趁著狐神鬆開兩人之際，帶上兩人逃跑。
「想逃去哪！」
受狐神招換，魔氣拔地而起，形成高聳的牆壁，擋住三人去路。
「無焱，繼續前進！」
春和舉起纖纖玉手，在三人即將碰壁之時，聖氣作用，驅散魔氣。
「哼，爾等逃不掉的，神會在此等著你們，七日後，將是真神臨世的神聖時刻。」
對著遠去的三人，狐神留下話語後，便轉身踏入殘破的神社主殿之中。
三人持續逃跑，直到身邊的魔氣濃度漸淡，才放慢了腳步。
「到這裡……應該就可以了……」
持續地奔跑，再加上負傷在身，無焱的身體也達到極限。
放下兩人後，無焱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頹然倒下。
「無焱！我這就幫你治療。」
「……麻煩妳了。」
無焱靠著樹幹，調整呼吸，同時接受春和靈氣的治療。
但那懷著惡意的一掌，匯集了複雜力量的掌勁成了靈氣所難以處理的大敵。
「春和，夠了。」
為了不讓對方繼續耗元，無焱撥開了春和的手。
「可是……」
「夠了，先照顧好薰吧。」
「是……」
在無焱的要求下，春和轉而治療薰的傷口，無焱則獨自一人，默默地注視著天上的血色。
儘管中途付出諸多努力，最後卻還是回到了這一刻。
眼前熟悉的景象，讓無焱不禁感到有些意志消沉。
體內穢氣躁動，再度引出了貓妖的靈魂。
「真沒想到，居然還會再見面。」
「如果可以，我真不想在這個時候見到祢。」
「吾輩也不想見到你，看來你是失敗了。」
「失敗的是狐仙，我可還沒有豁盡全力。」
意識之內，暗潮洶湧，身處漩渦之中的一人一貓，隔著幾步的距離遙望著：「如何？上回的你吞噬了狐的力量，這回需要吾輩的幫助嗎？」
「不了，那麼做只是重複同樣的痛苦折磨而已，我自有辦法。」
無焱喚出刀刃，旋即，刀鋒入地，頓時，烽火再起，意識之內，頓時化作一片火海，將狐神所留下的傷勢一同點燃。
「你……」
「我曾發誓過，這回，我一定會救她們。」
身處烈火的中心，無焱的魂魄卻只感到格外的冰冷，恍若身旁熊熊燃燒的火焰只是幻象。
但從額頭滑落的一滴汗水，卻反映出了靈魂的耗損。
「抱歉阿，這麼亂來，或許得要讓你跟我一起陪葬了。」
「哼，吾輩早就死過一回了，只要我族後代能平安，吾輩便沒有怨言。」
說著，貓妖的身影也融入了火勢之中。
再度睜開雙眼，眼前仍是熟悉的濁世，天邊血紅的暗雲籠罩，宣告著即將到來的災異。
「無焱，接下來該怎麼辦？」
治療好薰的傷勢後，春和湊到了無焱的身旁：「狐仙大人遭遇不測，單靠我們幾個，沒辦法戰勝那傢伙的。」
「能行，現在妖狐的力量主要源自於狐仙，以及那四座晶塔所予，只要能破壞晶塔，並打破他體內的聖魔平衡，就能取勝。」
「那我們立刻行動吧，去破壞晶塔。」
「此事需要計畫，我們先找個地方休息。」
將體內的異象給隱藏住，無焱展露出了與平時別無二致的微笑：「我一定……會拯救妳們的。」
「嗯，我相信妳，到時候……我們再好好享受平靜的日子吧。」
春和也回以微笑，優雅的笑容，覆蓋住了心底的不安。
「無焱……」
跟在後頭的薰，望著兩人的背影，不安地掐緊了手中的護身符。
「晶塔位處神社方圓十里的東西南北的四個角落，以神社為中心，源源不絕地輸送轉化後的魔能，同時，也是妖狐的保命符。」
找到了暫時落腳的宿舍，稍作整頓與休息過後，無焱開始謀劃起新的計畫：「現在破壞掉晶塔，晶塔內儲存的力量將會全數挹注到狐神的體內，換言之，也會使最終戰變得格外凶險。」
「可如果不這麼做，妖狐就能像上次那樣隨時藉著晶塔再生對吧？」
「對，往好處想，現在晶塔一部分的力量已經轉移給狐神，不會像上次那樣堅不可破了。」
四座晶塔之間的修復也因為狐神的出現而斷開，原先的聯繫全部都移轉到了狐神的身上。
而在討論的同時，無焱體內的火海也仍在延燒著。
「無焱，妳怎麼了？」
最先注意到的是始終沒有發表意見的薰，她的手中緊握著無焱給的護身符，臉上的表情寫滿了擔憂：「你的模樣看上去有點不對勁，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沒事的，我們的時間不多，得快點行動才行。」
無焱帶上佩刀，直奔晶塔所在之處而去。
儘管心中存有疑惑，春和與薰兩人也隨後跟上。
越是接近晶塔，穢氣的濃度就越發濃厚，而在晶塔的下方，熟悉的敵影再現，正是先前被斬殺過的穢神。
「看來是受到狐神的出現，這些傢伙也跟著復甦了。」
犬、虎、蛇，三尾穢神守著晶塔，殺氣騰騰地瞪視著出現在面前的無焱三人。
「無焱，我來……」
「不必了。」
速戰速決的決心，在春和動作之前已然動作，火花出鞘，刀光一閃，旋即，大地燃起火焰。
「流炎。」
無焱的身影化作火焰，曲如流水，變化莫測，刀光在剎那逼臨，在轉瞬就將犬的頭顱給削下。
「這……」
親眼見證無焱再度重回巔峰的狀態，春和與薰的心頭都同時閃過了一陣不安。
沒有時間感到詫異，猛虎已經撲來，毒蛇也從地下潛近。
無焱再度出手，刀刃與猛虎的利爪拚搏，同時，腳下火焰流轉，封鎖住毒蛇的行動。
「離火九式．燄舞。」
刀舞火光，腳踏風火，進退之間，猛虎、虺蛇雙雙含恨。
「離火九式．通明。」
趁著穢神再生之前，無焱再度催動內力，內斂的火花，聚集出更完全的力量。
「離火九式．兵燹。」
一刀斬下，瞄準晶塔頂端的水晶，伴隨轟隆一聲巨響，破碎的晶體，將力量釋放，回注到狐神的體內。
急如驚雷的動作，就連春和跟薰都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晶塔已然崩毀。
「納。」
五指收攏，頓時龐然邪氛有接近半數被無焱給吸納入體。
邪氣入體，無焱立刻催動體內的火焰消化，同時壓抑住火勢失控。
再度睜開雙眼，眼前的魔氛已經蕩然無存，煥然一新的空氣，令人心曠神怡。
「抱歉，讓妳們久等了，我們立刻去下一座晶塔吧。」
調息完畢，無焱重新起身，但薰跟春和卻沒有跟上。
「無焱，你怎麼……」
「沒什麼大不了的，這份力量的時間有限，我們必須加快動作。」
儘管掛著微笑，但無焱的體內實際上卻是烈火灼燒，受焚的五臟六腑痛苦地發出哀鳴，卻全被隱藏在無焱的偽裝之下：「走吧，等之後解決了事情，我再好好跟你們解釋。」
「無焱……」
深夜，腦內萬端思緒交錯，雜織成難解的心愁。
薰獨自一人翻上屋頂，迎著秋日逐漸轉涼的寒風，試圖冷卻過熱的大腦。
自從狐仙遇劫，無焱的身影又再度變回了當時剛被召喚過來時的模樣，強大的可靠，卻又令人畏懼。
那種眼神，那份背水一戰的決心，就彷彿是在向兩人道別。
「無焱……」
可她卻無可奈何，只能不停地覆述著心上人的名字，渴望一切絕望能現出奇蹟。
「怎麼了？這麼晚了還沒睡覺。」
此時，彷彿在回應著她的祈禱，春和也跟著爬上了屋頂。
但她的身手不如薰跟無焱兩人來的敏捷，缺乏力量的手臂，無法將身子給拉上屋頂，尷尬地懸在半空中。
「櫻井大人，這樣很危險的。」
薰趕緊將人給拉上來，無懼烏雲遮蔽的月光，溫柔地撒在了兩人身上。
「最近老是看妳悶悶不樂的，怎麼了？」
「櫻井大人，我……」
「我猜猜，是無焱的事情對吧？」
平靜無波的眼眸，一眼就看穿了焦慮的心思：「老實說，我自己也很擔心，所以現在才會出現在這裡。」
「您知道無焱想要犧牲的決心嗎？」
「當然明白，倒不如說，從他被我召喚過來的那刻起，他就已經做好了犧牲的覺悟。」
「櫻井大人妳不打算阻止他嗎？」
「無焱他的個性，也不是說個一兩句就會放棄的吧，所以，比起勸阻，我更希望能從旁協助他，盡可能不要走到犧牲的一途。」
「是嗎？……看來我還是不夠成熟呢……」
薰握緊了手中的護身符，微弱的火花，正逐漸從封口逸散：「可是……沒有無焱的未來，我不想要……」
「我也是。」
儘管春和壓低了音量，但細微的呢喃，還是被薰給捕捉到。
「櫻井大人……」
「吶，薰，你願意聽我說一些話嗎？」
「……好。」
「謝謝妳……」
春和深深地吸了口氣，在吐出的同時將故事給說出口：「我呢，其實自己不想要當巫女，但因為身為祭品的命運，我只能接受，可是……無焱他的眼中沒有身為巫女的我，跟周遭所有的人都不一樣，他的眼中映照出來的，是名叫『櫻井春和』的我。他很清楚我需要什麼，我想要什麼，我喜歡什麼……」
──「清楚我需要什麼，我想要什麼，我喜歡什麼……」
春和的一席話，在薰的腦海中徘徊，令她回想起了當時鯛魚燒的滋味。
溫暖的滋味，儘管微小，卻確實地融化了心中些許的冰霜，也才讓後來薰的刺殺失準。
那股溫暖，就如同無焱一直以來的模樣，縱使處在無邊的黑暗之中，微小的火光，仍是竭盡所能點亮世間，引進希望的光輝。
「所以，我很喜歡他，當然，不只是因為這樣，他也很帥氣、很勇敢，有時候也很體貼，他的一切我都很喜歡……霍哇哇，我在說什麼嘛。」
說到後來，就連春和也按捺不住，雙手摀住了羞紅的臉：「總之！我想說的是，無焱對我來說很重要，對妳來說應該也是如此。」
「確實……無焱是我這輩子裡，最重要的一個人。」
薰再度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一如往常地，被掌心包覆的護身符發出了令人安心的溫度：「除了他之外……誰都不行。」
「對吧，所以我們也要努力才行，將狂妄的狐神給打飛，狠狠地修理他一頓。」
「……說的也是呢，看來，我也得更加堅強才行。」
為了讓彼此最喜歡的人活下去，為了讓三人都能有個幸福的未來，兩名少女在心中悄悄地定下了決心。
「不過……因為無焱跟我們一樣，都是非常固執的頑石呢，所以也得給他一點震撼教育才行。」
「震撼教育？」
「就是……」
聽著春和湊近的耳語，薰的嘴角勾起了惡作劇的狡猾微笑。
「我明白了，我這就去準備。」
就這樣，推動命運改變的齒輪，偷偷地運轉起來。
「小子，你撐不住的。」
意識境內，無焱與貓妖席地而坐，對立的兩端，此刻同受業火焚身之苦。
但相比之餘無焱扭曲的表情，貓妖的狀況顯然相對有餘裕。
連日的奔波操勞，儘管將四座晶塔全數破壞，但也讓身體的消耗速度超過預期。
「……」
斗大的汗珠從無焱的額角滑落，首當其衝的傷害，讓本就損傷的靈魂更加虛弱：「這事不需要你管。」
「吾輩本無興趣管你的死活，但憑這半死不活的身軀是贏不了狐神的。」
「我不需要贏，只要把祂拖入地獄。」
「執念作祟啊……」
靜看著眼前受仇恨與執念助長的烈火，貓妖索性不再多說，蜷起身子休息。
「我一定……會殺了他……」
仇恨，成了此刻支撐意志的最後一片枯葉，無力地在狂風中搖擺著。
調整好狀況後，無焱稍微收拾了一下現場，裝作無事發生的模樣，爬回自己的床舖上。
就在此時，昏暗的室內，房門被人重重撞開。
「怎……」
不及反應，一股強烈的靈氣直接從闖入者手中發射了過來。
無焱立即旋身閃躲，此時，真正的攻勢降臨，自天花板降下的身影，趁著對手反應不及之際，將人給壓制在地。
「地得一以寧。」
靈氣束縛，形成堅固繩索，將無焱給五花大綁。
「春和、薰，妳們做什麼？」
「『救你。』」
同步的聲音，一致的思念，首度對無焱展現出強勢的兩人，合力制伏了無焱。
確認無焱無法掙脫，春和緩步走近，纖細的右手，蘊含著拯救的決心，貼上無焱的胸口。
「薰。」
「是。」
無須多言，薰便將手搭上春和伸出的左手。
靈氣自掌心處注入，同時也為三人的意識建立起連結。
意識之內，火海遍布，僅存的一席空地，只剩蜷曲身子的貓妖與端坐的無焱。
隨著連結加深，兩人也逐漸感受到熾熱的溫度。
「天清。」
靈氣在兩人身邊建立起保護的防護，隔開了溫度與灼燒。
「為什麼……為什麼妳們要過來？我明明就是為了不想要牽連妳們，才特意隱瞞的……這樣不是害我的努力白費了嗎？」
似是自嘲，又像是認命，無焱的語氣不夾雜任何的喜怒哀樂，僅剩下一份平靜。
「因為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犧牲。」
「對我們來說，無焱都是不容失去的存在。」
堅定的信念，此刻，遠比無邊的火海來的耀眼，所點亮的並非是晦暗的人世，而是一人執著的心囚。
「兩個笨蛋。」
「一直想著犧牲自己，完全不想依賴身邊人的你，最沒資格說這種話吧？」
踏出第一步的是薰，儘管已經脫離靈氣的保護，薰的腳步仍然沒有停下，筆直地朝向對方靠近。
「我只是想救妳們。」
「那麼我們也一樣，我想要救你。」
明明是如斯相似的心意，奈何未曾坦言的真心，卻一直忽略了彼此。
「我們……不值得你信賴嗎？」
「不是的，只是……」
「那麼，可以多相信我們一點嗎？」
接觸的靈魂，交疊的掌心，將對方給拉至自己的身邊：「一個人的力量有限，但我，還有櫻井大人都會幫助你，所以……與其犧牲自己，留下三人的不幸，為何不一起努力，試圖找尋共同的幸福呢？」
只差一下就能解開的心結，卻在最後，想起了當初犧牲兩人的絕情。
「我不值得……忘了嗎？在先前的輪迴，我將你們給犧牲了……所以這次，輪到我犧牲了才對。」
受過去所折磨，無焱解開了薰抓握的手：「對不起……但是，我無法就這樣輕易地原諒自己。」
「無焱！……」
業火在救贖斷開的同時纏上無焱的靈魂，似是在宣示著，絕不允許罪者脫出生天。
「之前輪迴的事情怎樣都好吧！」
烈焰吞噬之際，春和上前抓住了無焱，靈氣順經走脈，驅散對方身上的業火。
「如果後悔的話，就別再讓我們哭泣了，不是嗎？」
用力一拉，配合著薰的幫助，兩人終於合力將無焱從火海中拉起：「過去的終究只是過去，如果一直自縛在過往，永遠都無法真正地活下去，快點醒來吧！無焱！」
聲聲呼喚，終於將束縛破解，過往過錯鑄成的心牢，也在此時轟然崩解。
當無焱再度睜開雙眼時，出現在眼前的，已不再是紅蓮火海，而是真切關心自己的兩人。
靈氣的枷鎖已然解除，但此刻也無須枷鎖，停下的掙扎，已成了最好的答覆。
「一直以來，辛苦你了，無焱。」
春和的一句話，成了促使無焱打開心扉的最後一股力量。
「……可以嗎？……我真的……可以依賴你們嗎？」
本來應該已經乾涸的淚水，此刻，卻又再度模糊了視線，曾經剝蝕殆盡的情感，在這段時間的挹注下，再度填滿。
「當然，不必再一個人苦撐了，相信我們吧。」
從背後貼上的體溫，環抱著頸部的雙臂，軟化了最後的意志，就連此刻的無焱也不禁潸然淚下。
「對不起……我一直堅持己見，一直沒有注意到妳們的想法。」
「從今以後，我們都必須坦承一點才行呢。」
春和也從前方撲了上來，承受著令人安心的衝擊，無焱的心中再無芥蒂。
「我們三人……都要幸福，約好了。」
擁抱的體溫，敲響了翻盤的鐘聲。
神社之內，天時將至，狐神獨自一人，佇立在滿目瘡痍的地面上。
「兄長大人，看見了嗎？神，將親臨人間了。」
放聲大笑，睥睨人世的孤傲表露無遺，隨著邪氣回流，更顯猖狂。
「笑夠了嗎？好好珍惜這次笑的機會吧，因為接下來，我會讓你再也笑不出來。」
此時，天邊一道烈焰，劃開黑暗，踏破陰霾而來，從肌膚逸散的點滴火花，恍若是氣脈微弱的寫照。
「終於來了，你身邊的兩人呢？」
「殺你，我一人足矣。」
「真自信阿，但，憑你此刻的身軀，又能如何呢？」
雙掌凌空，頓時，魔刀聖劍雙雙出鞘：「挑戰神威之人，終將殞命。」
「虛偽的神，該下神壇了。」
火焰出鞘，刀刃散出熾熱的溫度，赤紅的火光，破開一片光明。
無焱獨自找上狐神挑戰，究竟勝負如何？
命運的詛咒，是否真的被三人所推翻？
即將迎接他們的，究竟是不幸的深淵，還是光明的未來？
欲知後事如何，請繼續關注，巫女＊穢神 最終章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