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
大廳
小說 精選閣樓

破繭(舊作)

快樂肥宅 | 2021-07-26 17:50:24 | 巴幣 342 | 人氣 481

連載中小說
資料夾簡介
最新進度 破繭(舊作)

混個更,貼個舊文,是我高三投稿在學校文藝獎的作品,可能剛好對到了評審的胃口,得了首獎,現在來看,其實充滿了BUG,自己看了都想吐槽。XD    

 
破繭
 
在這五年來我思索很多,但無外乎的情緒都是後悔,還有滿溢出來的歉疚,不管是對家人還是對社長,我都覺得深深的愧對,如果當初的我並非如此的幼稚,或許現在的我便不是困在這,而是敞開羽翼翱翔於這個世界吧。
當然,如果還有機會,我願意去補償我所帶來的傷痛,也算是彌補自己的缺憾吧,於是,那件事發生的三年後,我遇見了李默燃,但是,她卻沒認識我,直到那一天…
 
頂樓的陽台有春陽煦煦的照著,所以即便寒冬殘留的餘冷還在,卻不致於讓人感到寒冷,反而給人種平穩而悠閒的氣息。

我就這樣一如往常的倚靠在牆邊,邊削著鉛筆邊看著李默燃的背影,而她也靜靜的佇立在欄杆旁背對著我眺望遠方,總之,一切是如此的祥和自然,就像過去一樣。

哪料,冷不及防地,猶帶冬天寒勁的風刮來一如一雙手,掀開了李默燃略為短低的裙子,裡頭內頁若隱若現的,看的呆滯的我好不容易找回了一點自己的思緒,才立馬低下了頭,繼續我的削筆作業,然後彎下脖子,輕輕的吹開落在紙上的筆屑。

將筆削尖了後,我替2D的她勾畫上眼睛,一雙鳳眼便栩栩如生張開了翅,在平行紙面裡翱翔。

也在這時候,我眼角瞥見3D的李默燃回過了身,我以為她會像平常一樣忽略我離去,哪料卻在瞧見我這個方向時頓了腳步,然後露出詫異的表情,但也只有那一瞬間,之後便成了淡漠,而我的魂魄早就在她與我相視的瞬間,飛離本體。

李默燃將視線移到了我的素描本,說道:「你在畫我?」她的語調聽起來像繃緊的橡皮筋,好似鬆開了,便會使勁的彈向我。

一切發生的太措手不及,我只能吞吞吐吐道:「恩…只是…」

「只是?」

「…只是我沒有惡意。」

「沒有惡意也是要看看你畫了什麼再說。」李默燃挑眉,走向我,背對著陽光的她將影子完全壟罩在我身上,那一刻我竟覺壓抑得喘不過氣。

儘管有些不情願我還是將素描本遞給了她,畢竟我多少還是有些期待的,希冀她可以對我的畫有所讚賞。
這大概就是繪師的通病吧。

她粗魯的接過那幅我剛畫好的,眺望遠方的,衣服飄逸的,憂鬱的,她。

將之拿在眼前端詳著,不久,將本子遞回給我。

我默默接過,始終不敢看她。

「滿好看的。」李默燃不帶情緒的說道。

我不敢置信的抬頭,卻正巧對上了她的眼睛,於是我又低下了頭,像隻被制伏的野獸,小聲的說:「謝謝。」

此時的我很確定這份懦弱並非來自罪惡感,更不是自卑什麼的,單純只是害怕畏懼著那張陌生卻同時熟悉的眸子以及那個五年前的自己,有太多回憶一擁而上了,儘管我已幾乎麻木,卻還是依舊無法忘懷和原諒自己。

李默燃高高在上的說道:「只是沒經過允許就擅自的畫人,這樣不太好。」

「恩。」我低聲說道。

接著李默燃沒再說話,優雅迴旋過身,用她獨特的腳步聲點綴這壓抑的空間,還有那刺耳的開門關門聲。

直到她完全離開我的視線範圍,我才放鬆的倚靠在圍牆上。

甫抬頭,天空廣闊無涯的湛藍佐和著幾團雪白佔滿了我的眼簾,我已掌覆臉,兩行濕熱滾滾流下。腦袋混亂的不能自己。

這和過去違和的相遇讓我起了陣陣不安,心臟掐住似的沉悶,我不禁在心中對著或許存在又或許根本沒有的老天爺抱怨,這贖罪未免也來的太措手不及。

同時也想起了社長,那燦爛如陽,仿若可以融化一切,霸道的笑容,對照著這樣陰晴不定,冷若冰霜的李默燃還有她孤傲的眸子,我納悶,然而問題的解答我是不會知道了,應該吧。

最後,我只能喃喃,我沒錯。

 

 
 
最後一節下課鐘聲響徹了整個校園,我正好為停在欄杆上的鳥兒補上最後一筆,然後滿意的看了幾眼便將素描本闔上。

算算時間李默燃也快要來了,她總是會在午休時間還有放學時來頂樓吹風,這是我長期觀察她所得的結論,儘管它有百分之一的不確卻,像是下雨的時候她便不會來了。

然而即使她來了,做的事不外乎就是眺望遠方,用那若有所思卻飽含悲傷的眼神,看著,望著,凝視著什麼,又有時會傾過身,身體略超出欄杆的向下看著一樓的地面,這動作,每每都讓我熟悉的寒毛直豎。

果然就在我思索間,一道刺耳的開門聲劃破空氣。

我抬頭,同樣的再次對上了她的眼睛,只是我已不像中午時那般怯懦的逃避,應該說不再徬徨無措而感到害怕了,我算是擬定了作戰策略。

李默燃似乎比中午時更要驚訝,站在門邊駐足不前,說道「你怎麼在這裡?」

「我一下課就來了,怎麼了嗎?」我面不改色的騙了她。

她柳眉簇起,不耐的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自然知道她再 “宣示主權”。

「那是什麼意思?」我努力不讓自己看起來白木,稍微勾起了嘴角。
面對這樣的我,李默燃似乎有些啞然。

就這樣沉默良久。

「算了。」李默燃面有無奈的道,然後選擇比平常遠的欄杆靠著,望向遠方,一如以往。

其實我對李默燃的第一印象並非是如此冷淡的,反而是擁有著天使般不可褻玩的美麗神聖的燦爛笑顏,不過以一個短暫的印象便定義他人,未免膚淺,所以後來在這高中第一次遇見李默燃時,對於她的冷漠淡然我雖然驚訝,卻不至於無法接受。

後來我才漸漸真正的認識了李默燃,當然,是以一個旁觀著的角度。
她是一個幾乎對什麼事都不太上心的人,像極一個入定的高僧,卻又同時帶著對世俗的不屑。

重要的是,她被學校的人排擠了,所以我常在想她這麼的勤上頂樓用悲傷的神色看著什麼時,是不是在懺悔著什麼呢?

李默燃會被排擠其實我是不意外的,因為她太美了,美的可以讓人自慚形穢,如果這是發生在一個善交際的人身上時,這必定是件美事,可是她不僅對此不上心還莫名的抱有一絲不屑,理所當然的,原本想跟她交朋友的人都不得不打退堂鼓。

再說,人都是會忌妒的,看著明明是個如此冷漠的人,卻總總有學長同屆男生殷勤的圍繞在側,懷有心機的女生不吃個醋那還真叫做反常。

對於這樣的她我無法坐視不管,於是打破沉默。

「妳叫李默燃吧?」

她在學校是校花級的存在,所以我這樣說並不算唐突詭異,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

李默燃很明顯的身體一顫,不知是被我突然的出聲嚇到還是因為我知道她的名字。

嗯了一聲,沒有回頭。

我清楚她的個性,若我只是這樣說一些無意義的話,她是不會理我的,所以我算是豁出去的說道:「身為學生會長抽菸好嗎?」這是我上禮拜親眼看到的,就在這個地方。

果然,李默燃轉過了身,以背抵在欄杆上,神色漠然的垂視著我,一股氣場不言而張。

我突然有些怯縮,但仍直視著她。

哪料李默燃忽然笑了起來,原本已經很美的她,因為這個笑變得更加動人,然而我只覺寒毛直豎。

她邊笑著邊從口袋裡拿出兩個東西,我原本還看不清,是直到她打出了火花我才驚覺她居然在我眼前抽菸!

「妳在做什麼?」我驚道。

李默燃呼出了一口長煙,朦朧了她的臉,似真似幻。

「抽菸。」理所當然的語氣。

這次換我啞然了。

糾結良久,才有些結巴的道:「未滿18歲怎能抽菸。」

李默燃說道:「你真是矛盾。」細煙從她嘴裡竄出,像是屋頂的裊裊炊煙。

我不解的道:「什麼意思?」

「你剛剛是說身為學生會長怎能抽菸,現在卻改口說未滿18歲。」

這樣講好像也對。我在心中小聲贊同。

但依舊理直氣壯的說:「有差嗎?不管哪個都不行吧。」

「有差。」李默燃左手橫抱在胸口撐起拿菸的右手,緩緩說道「因為我已經不是學生會長了。」
  
「什麼 !?」我驚道。

李默燃一臉淡然,對我的反應不以為意,似乎也沒有回答我的意思。

我不死心的問:「怎麼會這樣?」

其實我心中已經有個底了,但卻不敢相信,因為我一直認為李默燃還不至於被人如此討厭著,畢竟還有男生靠著。

李默燃吐出一口氣,白煙漫漫,說「你們男生也真是奇怪了,當初是怎樣熱切的把我推舉上去,現在卻千方百計的想把我拉下來。」李默燃將菸熄了,把菸尾收進口袋裡。

同時一陣風至她身後吹過,凌亂了她的髮絲,黑絲交纏間我好似看見了她痛苦的神色。

只是風止了,又是那平常不過的淡漠。

「可是…反正你也不是很想做吧。」我戰戰兢兢的說道,不知該用什麼語氣表達,同情嗎?這樣未免也太矯情,況且心高氣傲如她,怎會接受別人對她投以這樣的情緒呢。

李默燃笑道:「是這樣沒錯。」

這一笑我恍神了,明明沒有悲傷的神色,卻讓我心亂如麻,湧上悲傷。

我努力不讓這份情緒表露出來,微笑道「那就是好事囉。」
李默燃嗯了一聲,眼神飄遠,思索著什麼。
我沒打斷她。

忽然她說道:「其實我原本不想跟你說這麼多的,只是覺得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一樣。」

我的胸口頓時如被重擊,發出巨大聲響,炸開我耳膜。

我心下暗道不妙,面上卻強作鎮定,說道「妳怎麼可能認識我,妳不都不喜歡與人接觸嗎?」

我敢說的這麼大膽,也是基於我很清楚李默燃同樣同意她自己的孤僻性格。

「也對。」李默燃同意的點頭。

我不著痕跡的鬆了口氣。

只是這幾句對話已讓我汗流浹背,腦中所有思路都纏繞在一起,完完全全亂了,原本想說的都忘得一乾二淨。

有時我會想也許就是我這份不擅刺激的心,才會導致我後來走向不歸路吧。

李默燃自是不會主動與我搭話,所以我現在沒話說,理所當然的我們對話也跟著中止了。

然後我就看著李默燃再次抽起一根菸,只是這煙她抽更久了,白霧也似散不去一般,久久朦朧了她的面容。
 
 


初春的雨很細微,斷斷續續的珠子落在膚上,有說不出的清爽感,我想如果我是一片葉子想必已發出一連串清脆的聲響吧。

這一天我很久違的離開了學校頂樓,步下圓環狀的中庭,沒有撐傘就這麼緩步走著。

許是還沒下課的關係,一路上都是安靜的,只有偶爾傳來老師麥克風開太大的雜音。

穿過中庭就是李默燃的教室,我小心翼翼的湊上她們班門前,利用角度的阻隔從後頭搜索她的影子,不過俄頃,我便看到她了,她坐在最後一排最後一個靠邊的位置,不意外的周邊全是男生,並不是說她們班男生怎樣,只是沒有女同學想坐在她旁邊如此而已。

我凝神,輕輕彈了指。

台上的老師說到一半的話,像是被截了半似的頓在半空,徒留下字的氣音,原本低頭的同學俱是抬起頭來。

「李默燃。」老師機械的聲音。

全班頓時嗡嗡作響,紛紛吵鬧起來。

李默燃在吵雜中回應一聲。

「我突然想起來辦公室的講義還沒拿,妳可以幫我去拿嗎?」

李默燃點頭。

見她站起身子準備往外走,我開始了準備動作。

李默燃從教室走了出來,我也從反方向"碰巧”撞見了她,她見到我時一臉吃驚,我也裝作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

「妳也出來上廁所?」我搶先說道。

「不是。」

「那妳出來幹嘛?」

李默燃皺眉,從我側邊越過「不關你的事吧。」

我輕聲叫住她「等等。」

「我跟妳一起去。」

「啊?」李默燃停住腳步。

我轉過身面對她笑道「反正也快下課了,我不想回教室去。」

我想我現在的表情應該像是玩世不恭的紈褲子弟吧,輕挑的神色。

李默燃不耐:「不過是去拿個講義而已有什麼好跟的。」

「原來是去拿講義阿,那我更要跟了。」

李默燃似乎不滿我套出了她的話,索性直接忽略我而去,而我當然是亦步亦趨的跟著,畢竟她也沒明確的拒絕我,再說她若拒絕我,我還是會跟的,兩著並沒有太大的差別。

為了避免李默燃被人當作瘋子,我使計避了隔壁班同學的耳目。如果她對著空氣講話的事傳出去,肯定會被造謠吸毒什麼的。

不過自從看過她抽菸之後,我心底其實是有點小小不安的,深怕她是真墮落了。
 
「妳知道妳很有名嗎?」我沒頭沒尾的對著正從教師櫃裡拿講義的李默燃說道,幸好教師室並沒有人,省的我浪費氣力。

「知道。」簡潔有力。

「我不是說那種有名。」

「我知道。」李默燃將一疊講義抱在胸前,然後走向門邊,對我命令般說道「開門。」

我瞬間僵直,沒料到她會叫我開門,無能為力的我只能呆杵在地。

李默燃帶有催促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呵呵的笑著,像個傻子一樣。

正在李默燃要發怒之際,門自動開了,不,確切來說,是被人從外打開了,一名老師走了進來,看我們一眼後便走向他的辦公桌,而李默燃趁門還未關上時飛快的用腳抵住門,借力使力,硬是踹開了門擠了出去,我也裝模作樣的擠了出去。

一出去,她便微喘著氣的說道「你再賣什麼關子,為什麼不幫我開門?」

我表情無奈:「我怕被門電到。」這當然是胡扯的。

幸好李默燃並不是多話的人,顯然也不太糾結在這問題上,所以怒瞪了我一眼後便逕自往教室走去。
我嘆了口氣,頗是五味雜陳。

我很把握與她的每一刻相處,畢竟時間確實不多,我也不確定未爆彈何時會被引爆,所以儘管現在的氣氛有些壓抑,我還是硬著頭皮的對她說道「妳說說看我說的有名是什麼。」我決定接續剛剛的話題。
李默燃沒回答我,腳步未曾停歇。

我大概知道她是不會理我了,便自己說道「態度高傲,對人不理不睬,欺騙男生感情,不良少…」
「那又怎樣?」李默燃冷道,打斷我懸在半空的句子。

我無語了。

「我怎麼樣還要別人定義嗎?況且我抽菸喝酒只差沒吸毒,被說不良少女也是正常的吧。」李默燃回過身看我,那一瞬間的眼神,讓我有一刻的恍神,深邃的要將我攫進去似的,冰冷的萬丈深淵。

我好不容易定住心神,說道:「不一樣,她們是在不知道你有…抽菸喝酒的情況下就編造出來的耶。」我說的有些氣虛。

「反正是事實,我也無從辯駁。」

對於她的消極,我愕然出聲:「你什麼時候變的這麼消極,明明之前不是這樣的!」腦中忽轉起五年前的她的回眸燦笑,與現在相比,卻是天壤之別。

但不及深想,隨即我便發現語意上的錯誤,立馬心虛的撇開視線,希望她沒聽出語中的破綻。
「之前?」李默燃挑眉,瞬間希望破滅。

「我們之前真的認識?」

「不認識。」我努力淡定的說道。

李默燃探究的看著我,把我瞪出好幾個窟窿。

我大氣不敢喘。

忽然李默燃聳肩,說道:「算了。」

我不禁鬆了口氣。

李默燃抬了下手將講義調整好位置,才回過身繼續往前走,我不敢再恣意說話靜靜跟在她後頭,沉默一刻,本該中斷的話題,卻又被她低迴的嗓音給燃起。

「我不是消極。」

「蛤?」我當場愣住。

「我也沒喝酒,抽菸也只抽幾根而已,就你說的那次還有遇見你的頂樓那次。」

我還是沒反應過來。

「我更沒有欺騙誰的感情。」李默燃邊說著,鐘聲在她語尾接續響起。

反應過來後的我,為她這份突如其來的坦白給震驚的只能支支嗚嗚的說:「那你怎麼…怎麼不反駁呢?」

李默燃忽地停下腳步,周身有許多同學背她而去,兩道川流,一塊石。

她回過身,與我對視,眼神飽含著什麼,卻又像什麼也沒有,深邃的墨。

「何必呢?再說,我也無力了。」

我沒有問她為何會無力,李默燃也沒說,直到最後,我才知道這是我間接造成的,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喂,醒醒啦。」

手臂瞬間的吃疼,讓原本熟睡的我驚醒過來,才睜開眼便是社長放大的臉,我嚇了一跳,差點沒驚叫出聲。

我有些不開心的道:「幹嘛捏我?」

反手看手肘處,一塊紅腫清晰可見。

社長咦了一聲,一副驚訝的樣子:「你說啥鬼話?現在是社課耶,我還想說你怎麼敢睡!」於是我又被捏了一下,只是力道放輕不少。

社課…?我懵了,想起那日社長泫然欲泣被我拆穿謊言的臉。

「社團…不是倒了嗎…」我不確定的說道,放眼四周卻是一片朦朧的教室影像,也沒有人,唯一清晰的就只有社長。

社長皺眉「你是睡昏頭了嗎?」

也許吧。
我喃喃道。

也在我出聲的同時,周圍朦朧的影像如漣漪般漸漸散了開來,在社長已幾乎融入混亂的背景時,我依稀看見了她張合的唇,仿若在說著,我沒錯。

然後場景切換了。

是頂樓,我下意識說道。

放眼望去只見社長將手覆在欄杆上,眺望著遠方,我出聲喚她,她回頭,遞給我輕到不能再輕的微笑,緩慢起口說道 :「我很喜歡你喔,所以要一起撐下去。」

我不明所以說道:「什麼意思…」

「意思便是…」社長的臉突然變的扭曲而猙獰。

「不要再丟下我一個人離開了。」接著,腳不落地的衝向我。




 
我啊的一聲驚醒,湛藍的天空霍地盈滿我的視線,同時為我灌進了意識。

原來我做了夢。

我不禁失笑搖頭,看來因為李默燃的關係讓我擁有了不屬於我的東西。

那她呢?心中某處突然細碎傳來這個疑問。

是啊,至從那日同她拿講義後,我已五天沒見到她了,我下樓找她時她都不在位置上,中午放學也沒再出現頂樓,好似有意消失,又好似刻意避著我一般,這讓我很不安,直覺告訴我她肯定發現了什麼事,我不敢去想她是發生什麼了,只能暗自乞求,畢竟若非是緊要關頭,我是不會洩漏什麼的。

也在這時候,我下定了決心今天一定要找到她,儘管要離開這個地方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我也一定要親自確認她為何避著我。

畢竟有些事拖久了,你反而會失去面對的勇氣,再說等你好不容易踏出步伐時,事情也許已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這時你才會驚覺時間是禁不起蹉跎的,不會因為你的猶疑便停止它的運行,當然,這世界也是。




 
夜晚的市區滿是飢腸轆轆的人正尋找著覓食之處,紅綠燈的霓虹還有招牌的燈照以及來往車群的探照燈為這黑暗點綴了不少光明,習慣夜晚深黑後的我還是第一次走進這麼個燈彩滿佈的地方,不安感讓我起了滿身疙瘩,我只想盡快找到李默燃。

我漫無目的的從超商走了出來,恰巧在自動門打開之時看見了李默燃從對面廟裡走出,我大喜之下,暗自慶幸果然第六感沒錯,然後朝她快步走去。

但當我越是走近時越是疑惑,只見李默燃左顧右盼的小心走著,手裡還緊抓著一張黃色的紙張,但儘管疑惑,我還是輕輕的喚住她。

「什麼。」李默燃尖叫的有若驚弓之鳥,顫抖著回過身,眼睛對上我時,身體一陣劇烈顫動。

「是你!」她驚呼,將手上那張黃紙揉進胸口,如同護身一樣。

我呆了晌,才回過神,懸在半空的手緩緩放下,輕聲說道:「就像一開始說的,我沒惡意。」
我也不知我為何要這麼說,像是負罪的惡人急忙澄清自己沒做壞事一般。

「不管有沒有惡意,我們都是不同世界的人。」李默燃咬牙說道,在”不同世界”特別加重了語調。

我不理會她,岔開話題:「妳是怎麼知道的?」事到如今,我只好奇這個了,畢竟我認為我隱藏的滿好的,只有她,社長,是我唯一不敢確定的因素。

李默燃冷笑:「我可不笨,那日你說溜嘴,我就更加懷疑我是否之前就認識你了,還有那日頂樓明明沒有人,為何你會知道我抽菸呢…哼,想不到…」
她越說越是難以啟齒,硬是咬牙逼自己說出來。

「哪知道,我不僅之前便見過你,你還是我姐姐的…的的同學…而且而且…」

我第一次看見李默燃如此猙獰的臉,好似這些話是她豁出性命才說出來的。

「不用說了。」我低聲制止。

「所以是李默瓖告訴妳的?」許是太久沒說出社長的名字,我竟覺得很陌生。

哪料,一聽見社長的名字,李默燃立馬神色黯淡下來,眼裡閃過一絲怒氣,但也只是一瞬,有可能是我眼花了。

「怎麼可能是,自你離開後,姐姐便絕口不提你的事了,我是從她照片上看來的。」

「照片?」我愕然。

我以為她都燒掉了。

李默燃會意般的說道:「也只留那一張,她放在桌上恰好被我看見的。」

「是嗎…」我低聲自語,突然很好奇是哪一張,在那個年代裡,智慧手機並未盛行,所以我和社長的合影大多是用立可拍拍出來的,但因為底片很貴,所以拍很少張。

「只是我不懂…你為什麼要接近我?因為我姐?」說著,李默燃又露出了防備的神色。

「不是。」我停頓,思索著怎麼接下去,甫又續道「我想幫妳,避免妳重蹈我的覆轍。」

「什麼意思?」

我搖頭失笑:「妳就沒想過妳為何看的見我?」

從第一天我與李默燃相遇時,我便知曉了這個事實,只是當下的詫異讓我害怕的不敢面對她,不敢置信她竟然會…想死!?

一瞬間的茫然後,又立馬換上更加堅固的防備,李默燃冷道:「沒有,反正我就是倒楣,從以前到現在都是。」

我說道:「錯了,其實妳一直很幸運,有很好的外貌又有很好的家庭,還有很照顧人的姐姐。」

紅綠燈的紅光反射在李默燃的臉上,又換上了黃光,綠光,她才淡淡起口:「是嗎,但你知不知道自你出現後,我的人生因此翻天覆地了呢…真是悠哉阿你。」

李默燃將拿著符紙的手垂下,頭也低垂著,單薄的身影樹立在那,襯托著燈紅酒綠的街道,頗有遺世獨立之感,卻顯得蒼涼寂寞。

一股莫名的悲傷油然而生。  

我為這突然的低潮感到不知所措,下意識伸手欲要安慰她,她卻側肩避開,但我的指腹還是稍稍拂上她的肩。

那一瞬間,如雷轟頂。

不妙,我在心中大喊出聲,剛剛我居然可以完完全全的觸碰上李默燃,在這之前我曾幾次偷偷觸碰過她,但都只有一點點的觸感和穿透的朦朧,現在卻…

「你想幹嘛?」我大聲喝斥住她。

李默燃抬頭,兩道淚痕清楚黏貼在她臉上,閃著濕潤的光芒。

罷了,也是將死的人,有何好怕。她說道。

然後,飽含憤怒的她笑了,我懵了,她轉身跑開,我攔阻不及,看著她的背影離我越來越遠,我的心鏗登碎了滿地。



不該是這樣的…
我在心中激動吶喊,卻同時無能為力的只能一步一步邁開吃重的腳,朝感應到的李默燃所在的位置走去。

我是真沒想到離開學校給我的反作用力居然會這麼大,還是發生在這麼個緊要關頭,我不禁感到深深的懊惱,但還是只能懦弱的不斷企求著李默燃千萬不要再做什麼傻事。

天空在這時下起了綿綿細雨,讓我不禁想起了張愛玲的傾城之戀,那個傾覆全城才得到的愛情,是否正如同我這份到底的悲傷帶來了這場難耐的雨呢?這終究是個沒有答案的問題。

但值得慶幸的是,也許是我的企求奏效了,步伐莫名的不再如此艱困,我趕緊把握時間順著感應跑去。
當我停下腳步時,面對我的是一棟透天宅邸,我恍神了片刻,儘管早在剛剛我便已猜透李默燃大概會去哪哩,但是真正站在眼前時,卻沒了邁步的勇氣。

這裡是李默燃的家,也是我初次見到她的地方,當然我對它的第一印象是李默瓖的,並非是李默燃的,回想起來,那時的李默瓖才認識我不到一個月便邀我去她家,也著實是熱情過頭,但答應的我也說不上多正常。

只是第二次踏入時,我和李默瓖的關係已不僅止於社長和副社長的關係了,而是加上了愛情,很青澀的那種,青澀到我甚至不確定對於李默瓖我是否是喜歡呢,還是只是單純的迷戀崇拜著,想要守護她那溫暖的笑容,也許是基於此我才沒拒絕她的告白吧。

我邊想邊不安的走進她們家,我還是有些無法釋懷這種穿透事物的感覺,這讓我感到深深的空虛,好似我不存在一樣,然而我確實是。

我感應到李默燃在她的房間裡,我快步上樓,然而首先印入眼簾的是李默瓖敞開的房門,我知道這是李默燃有意的舉動,所以我也領情的踏著比剛才更加艱澀的步伐走了進去。

才剛進去我便被一股熟悉到不能熟悉的味道給吸引住,苦澀的差點掉下眼淚。



 
 
「妳不覺得妳房間有股味道嗎…不太好聞耶。」我誇張的捏著鼻子說道。
李默瓖認真的嗅著,鼻子因此向上吊了幾下,我看著笑了出來。

「沒有阿。」說完,看了我一眼,然後發現我正笑著,狐疑的說道「你幹嘛?」「沒事。」我依舊笑著。

「切。」李默瓖嘟著嘴發出單音,後又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湊進她的書櫃,嗅著。

我在旁學著她的動作聞著這個書櫃,然後像是發現什麼珍寶般的喜道「就是這個味道。」

「哦,原來你是說這個阿,那是舊書的味道。」

這時我才發現裡頭的書果然都是破破爛爛的,我好奇的想伸手拿出一本,卻冷不及防的被李默瓖拍掉了手。

「別碰呀,會散掉的。」李默燃說道,眼神裡盡是小心翼翼的守護神情。

這時我才發現李默瓖不單喜歡畫畫,還愛好收藏舊書。

所以後來她生日我便送了她一本幾十年前出版的小王子,那是我從拍賣上標下來的,著實花了我不少積蓄,但當時的我覺得很值得。


 
 
我走向那個書櫃,裡頭的藏書幾乎沒什麼變,就像這個房間一樣,除了少了點生氣外,幾乎和我上一次來時一模一樣。

我知道李默瓖去留學了,所以對著這些生灰塵的書我並不是太訝異,只是覺得可惜,之前李默瓖在時可是連一點塵埃都不讓它沾上呢。

我的視線很快的便被書櫃旁的桌上那張照片給吸引,我想伸手拿起,卻穿透了過去,反應過來後搖頭苦笑一番,才彎下腰看著,裡頭的兩個人正是我和李默瓖。李默燃說的就是這張吧。

我沒料到她居然是留這一張,我還記得那是我們最悲傷最迷惘的時候,現在一看,果然充滿了負面情緒的我們儘管笑著,眼裡的深沉卻是顯而易見的。

忽然,我感覺到一絲異樣。

正要回頭,一個低低的嗓音在門邊響起。

「你知道姐姐去英國嗎?」這聲音聽來極為壓抑。

我沒回頭,仍然盯著那張照片,淡淡回了她道「我知道,她不是去留學?」

想起了那時李默瓖被我揭穿謊言時的慌亂表情,不禁覺得好笑。

李默燃呵呵的笑了,極冷,我不禁抬頭看她,瞬間到抽了一口氣。

瓖?我差點脫口說道。

「妳幹嘛?」我狐疑的問道。

打扮得和李默瓖一模一樣的李默燃沒理我,喃喃般說道:「我那時求她別去了,她卻偏要去,都得了憂鬱症…」

「什麼?」我身體猛然一震,打斷她。  

李默燃歪著頭,一臉不解的說道「咦?你不知道嗎,自你死後,姐姐得了重度憂鬱阿,連學校都沒去呢。」

我張著嘴,不知該說些什麼,許是過於震驚,我竟覺得雙腳不聽指喚得發軟。

我以為我之所以看不見李默瓖是因為校方鎖住了通往頂樓的門,而我覺得對不起她所以直到她畢業我都沒親自去找過她,但是直至今日直至現在,我才知道原來李默瓖是因為憂鬱症的關係…難怪即使有時我不小心經過她班門前,卻仍是沒看到過她的身影。

終於,這突如其來的噩耗,讓我止不住得跪坐在地。

李默燃走向我,然後停在我面前,用她那張用化妝品化的跟李默燃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垂視著我,然後伴隨一聲響亮的掌聲,我的臉被李默燃打歪了去。

臉上的熱辣讓我瞬間的恢復一些理智。

然而當我想說什麼時,李默燃卻忽然揪緊我的衣領,將我拉至她面前,她的眼理漫著血絲,整張臉狂亂的可怖。

她吼道「你這個渾蛋,都是你我們家才會變成這樣的。我已經好些年沒見過爸媽笑了,也好久沒吃到爸媽親手做的飯了,他們」李默燃說著不禁哽咽了起來,雙眼卻從沒離開過我的使命盯著,我想安慰她,卻無從著手,也沒那個資格。

我想我唯一能做的便是靜靜的聽著。

「他們眼裡只有姐姐…媽媽跟著姐姐一起去英國了,爸爸則是埋首工作裡,就算回來了,也是忙著和姐姐視訊…」

「什麼阿…我也是他們的女兒阿…」

李默燃越說越是不甘,揪住我領子的手越發的緊。

我輕聲說道:「對不起。」 不僅是對她說,更是對李默瓖說,很抱歉我不但沒能守住她的笑,反而還讓她失去了。

李默燃一聽,身子很明顯顫了一下,忽然仰天大笑,放開揪住我的手,往後退開數步,伸出她修長的手指指著我。

她道「你還真是自私,妄想用一句道歉彌補這一切。姐姐當初便是瞎了眼才會喜歡你!」
我垂頭,不言一語。

我有時也會在心中納悶為何李默瓖會喜歡我,明明我是如此懦弱的人,犯了錯卻總是懦弱的逃避。
突然,心中泛過一絲異樣。

我抬頭,就見李默燃手裡拿著一把刀架在手腕上作勢要割下,我大驚,使勁站起身拍掉她的手,刀子被這勁甩飛了去。

我發瘋般大吼:「妳到底想幹嘛?」

她恍神一下,才同樣憤怒的質問我:「你沒資格阻止我吧,當初的你不也這樣逃避,才會跳樓嗎?」
「我…我….」 支吾了半天卻說不出半句話。

那時的我確實是抱著逃避的心態才跳下去的,但是更多的其實是報復,報復這個世界報復她李默瓖,欺騙了我卻還若無其事的笑著。

然而儘管是以這種自以為高上的革命情感而跳的,我還是在跳下去的瞬間後悔了,看著越來越近的地面而深深恐懼,腦中轉的盡是之前抱有負面時所沒想到過的美好回憶,那時的我才驚覺之前所有的難過和被欺騙其實根本沒什麼,相對於想活下去的意念,根本微不足道。

只是當一個人真正頓悟時,往往是回不了頭的時候。

所以,我終究是死了。

我只記得,我最後說的仍是那句:「我沒錯…」儘管已曲解了原意。

但也因為這樣我不想要李默燃也走到和我一樣的路,她不該是這樣的。

於是我冷靜下來說道「就是這樣我才不想要妳之後也跟我同樣後悔。」

「那也不用你來管吧。」李默燃冷道,不知何時重新拾起了刀,架在手上。

這次我沒阻饒她,靜靜的看著她白皙的手腕滲出一條血痕,然後好幾滴血一同落在乾淨的地板,綻放有如罌粟花。

「好吧,那我之後有個伴也不錯。」我壯士斷腕般的說道。

李默燃的手很明顯得晃了一下,止住了動作。

我繼續說道「只是你這樣也沒用,他們只會更加珍惜李默瓖而已,對於妳,他們頂多是緬懷。」
李默燃忽然吼道:「那他們至少會記著我的,我要讓他們懷著悔憾記著我,直到死!」

然而當李默燃這麼說時,卻早已沒有剛才義無反顧的必死決心,因為她握著刀的手不停的顫抖。

我更加淡然的說道:「是阿,但那又如何?你始終沒得到他們的關愛,只是得到了他們的悔憾而已,不過沒關係,反正有妳當伴也是不錯的。」我說完,還不忘笑了。

科噹,刀子墜落的聲音。

我看著李默燃抱頭蹲下身子,雙肩顫抖著。

我知道,她正在哭。

其實她是想死的,只是沒有那個勇氣,也是因為這樣我才用這方法激她,對於一個缺乏家庭關愛的人來說,這確實是很有效的。

「那…你說,我…怎…辦…麼辦阿…」李默燃哽咽的說道,聲音透過衣料傳來顯得殘缺不全。

我伸出手摸著她的頭,說道:「你有好好跟姐姐談談嗎?」

李默燃搖頭。

我便知道,從剛剛的對話來看,我可以清楚的感受到李默燃對李默瓖不滿的情緒,還有那深深的忌妒。
於是我又說道:「那談談吧。」

李默燃不敢置信的抬起她滿是淚痕的臉。

我繼續說道:「在一個人低潮的時候,最需要的便是人的關愛,你這樣逃避著她,她想必也很難受吧。」

李默燃有些忿忿不平的說道:「那我呢?不也一樣。」

「我知道阿,可是妳總這樣隱藏自己,誰會知道呢?」我低聲說道。

我彷彿看見李默燃深邃的眸子有什麼碎裂一般,閃過一道銀芒。

「是阿…爸爸好像也說過類似的話…」

「媽媽好像也有…姐姐也…」還未說完,李默燃又哭了,只是不再如此悲傷,反而是那種帶有恍然大悟,柳暗花明的哭泣。

人就是這般的怪,同樣的話總要外人說起才會明瞭,明明是最親的人說起,卻反而不相信。
我摸著李默燃的頭不停安撫著。

想起了一段我跟李默瓖的回憶,那也是我最不願回想起的。
 
 



這是我第一次這麼憤怒著。

原來,我是社團裡唯一一個被瞞在鼓裡的人,而會知道真相還是偶然聽見社團其他幹部的對話。

我先是衝到李默瓖的班上,但她並不在教室,所以我轉而跑上頂樓,甫打開門,便見到她坐在圍牆邊專心的畫著停在欄杆上的鳥兒。

她若無其事的轉頭看我,然後將手指抵在唇上,示意我安靜,便又繼續作畫。

我當然沒有這個閒情逸致等她畫完,我已經被憤怒給沖昏頭了。

我快步走向她,腳步聲大到將鳥兒給驚飛,李默瓖不滿的轉頭看我,想說什麼卻在看見我神情時止住了嘴。

我停在她面前,影子壟罩住她。

我冷道:「為什麼要瞞著我?」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李默瓖愣了一下,小聲的說,撇開視線。

這讓我更加憤怒了,事到如今,她卻還選擇隱瞞。

「我們到底算不算情侶?」

李默瓖仿若被我這番質問嚇了一跳,撇回視線,慌亂的盯著我:「當然是阿…」

「那你為什麼要瞞著我?倒社的事,出國留學的事。」

「怕你難過才瞞著的…何況我還是會說的。」她解釋道。

我不領情 :「難過?我倒是覺得被背叛了呢,當初說要一起面對的也是妳吧。」

李默燃神情一黯 :「我知道…只是…」

「只是?」

「沒事,原諒我吧,我錯了…」李默燃流下淚來。

只是這次我沒再溫柔的拭去她的淚水,轉身冷道:「我們…分手吧。」

然後便留下愕然的她在這壓抑的氛圍獨自承受。

離開前,我好似聽到她說的那句「我…沒錯。」只是若干年後我還是不敢相信她真的有說這句,因為有太多時候都是我一廂情願的認為著。

或許,李默瓖也同樣沒那麼喜歡我吧。  

後來我跟李默瓖還是保持著不算太糟的關係,或許是不想在社團最後的日子裡帶給其他團員不好的回憶吧。

而那張照片也是李默瓖在那段時間找我拍的。

至少在最後留點回憶給自己。她這麼說道。

那時的我還是有些恨她的,但很莫名的卻沒有拒絕她,有時人就是這麼矛盾。

拍完後,她將照片遞給了我,我沒問她為什麼自己不留著,因為沒必要。

後來,過了一個禮拜,我便跳樓了。

但其實到現在我還是有些不明白當時的我為什麼要跳樓呢?明明對於李默瓖的恨意已不再那麼深厚了,那到底是為什麼呢?




 
「你…你…」
李默燃斷斷續續的聲音傳來,打斷我的思緒。

重新聚焦視線後,我看她,卻見她一臉複雜的神色。

「怎麼了?」

「你變模糊了。」

蛤?我下意識的看著自己的身子,明明還是這般清楚阿。

然而我還放在李默燃的手卻有些穿透的意思,停在她的額頭。

我一時反應不過來。

等我反應過來時,我的手已完全沒有碰觸到事物的感覺了,儘管在我的意識上它仍是放在李默燃頭上的。

我喜道:「太好了!」

李默燃露出不解的神情。

我對她解釋道,她一開始看不見我到後來看的見是因為,她離死亡很近,已是半個死人的她很理所當然的看的見這個已死的我,儘管這充滿不可思議色彩的說法似乎難以令人信服,但總之,我是信了,李默燃也是。

「我回去學校前,可否幫我一個忙。」這時在李默燃眼中已近乎透明的我說道。

「恩,你說吧。」這時已恢復平常的她,同平時一樣冷漠,只是我知道,我跟她的關係已不如以往了。
「等李默瓖回來時,將那張照片給她,然後叫她把照片背面的立可帶痕跡刮掉。」我這麼說道。

李默燃點點頭。

然後看著她望著前方茫然的神情,我很清楚她已看不見我了,我才回去了學校,繼續那個無法輪迴的輪迴。
 
 



拿到照片的那晚,我心裡覺得很悶,看著照片的我們曾經是那麼的熟悉,如今卻是如此的陌生。
我看著看著,不禁在照片後頭寫下了三個字。

我沒錯。

但等我反應過來寫了什麼時,我立馬用立可帶塗掉了它。

什麼阿,我幹嘛跟她對不起呢?我在心中懊惱著。

於是在這種令人煩躁的情緒下,隔天我便將照片還給了她。
 
 


之後很久很久,李默燃都沒有再上來頂樓,我以為我不會再見到她了,直到那天…
 
今天是高三的畢業典禮日,樓下一大早便傳來了平常沒有的熱鬧,也算是為這冰冷的校園增添一絲暖意。

這種場面我已經歷六次,本該是要淡然的,只不過因為李默然的關係,所以比平常更加的關注。

今天之後,我大概是不會再見到她了,我這麼想,沒有惆悵沒有難過,但有些複雜。

到了中午時,樓下依舊吵鬧著,我則仍是漫無目的的盯著天空,忽然一道刺耳劃破這份平靜。

我不敢置信的回過頭,就見李默燃走了進來,我知道她是看不見我的了,只是她那若有似無的看向我這邊,仍是讓我感到冷汗。

她身後還有一個人,那熟悉的影讓我的心砰砰的用力跳著,果然,接著走了進來的是已六年沒見的李默瓖。

她變成熟了,而我仍是和六年前一樣。

她也似乎不再將笑容掛在嘴邊了,以前的她有事沒事便笑著,所以和她不是很熟時的我常看不清她究竟是再生氣還是真的沒事呢。

「姐?」李默燃對著有些恍惚的李默瓖說道。

李默瓖阿的一聲,才跟著走了進來。

「想不到我還會再上來呢。」她苦笑。

「我也是這樣想。」

「什麼?」

李默燃搖頭,顯然她並沒有將我和她的奇遇跟李默瓖說,只是照片的事她是傳達了,因為我看見李默瓖從手提袋裡拿出那張照片。

我不知她要做什麼,但我仔細傾聽。

她對著欄杆外的空氣說道:「你那時要表達的是這個吧。」她將照片略舉高的晃了晃,黑色的字跡顯而易見。

忽然,她說話的聲音變得哽咽:「你為何總是這般不坦率呢。」但始終未掉下一滴淚。

我站在她身旁,不發一語。

「唉,但其實我也是阿。」她搖頭,繼續說道:「我常在想,如果當初肯好好的跟你道個歉情況肯定會不同吧,然而因為不坦率,讓我覺得你根本沒喜歡過我,所以忽略了你的感受…」

我忽然有些無力。

「其實你才是最難過的人吧,展浠。」

她說出我的名字時好像隔著一層水似的,聽來好不真切,但裡頭的感情,仍是讓我險些落淚。
她以前也是這般的,用那如秋水般平靜卻波光粼粼的眸子喚著我,只是滄海桑田,我們終究是分道揚鑣。
「我錯了。這個是相隔六年後遲來的抱歉。希望你能接受。」她說道,然後下定決心的說道「我也不該再如此低迷了,你說是吧,展浠?」

我在旁無濟於事的點頭。

過了良久,直至李默燃催促的聲音響起,李默瓖才回過神,放下了她拿著照片的手。

接著,我便看著李默瓖拿出打火機,點火,將我和她最後的回憶焚燒殆盡。

我知道,這是我跟她的終點,而我也一直很清楚這時刻終是會來的,只是依舊有些心酸。

我沒錯,李默瓖喃喃說道。

直到她們真正離去,不再回來時,我才想起了這三個字的由來,那是我和李默瓖感情最好的時刻了。



 
 
「你不覺得我們很不坦率嗎?」李默瓖邊準備社課畫紙邊說道。

「的確是呀,妳每次吵架時都要等別人調停才肯和好,夠不坦率的。」我笑道。

李默瓖站起身插腰說道:「切,你不也一樣,明明有時是你的錯卻不道歉。」

「說得像是你沒錯一樣。」我笑得更加開懷。

哪料,李默瓖卻忽然板起嚴肅的臉,害我也跟著正襟危坐起來,畢竟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她這般模樣。
「既然我們都如此不坦率,那來想個辦法如何?」她問道。

「好阿。」

「我們都是放不下自尊和提不起勇氣,對吧?」李默瓖小心翼翼的說道。

我點頭。

這確實是,我真的不太能跟人低聲下氣的,即便那人是李默瓖也一樣。

「那來說個能為自己打氣,卻又同時能讓人明白的抱歉,好不好?」

我忽然有些想笑,卻憋住了,再次點頭。

「那以後想跟對方道歉時,便說”我沒錯”,你覺得怎樣?」

李默瓖說來熟練的讓人感覺她像是為這句排練了無數次一般。

我回她道:「不要。」

李默瓖咦了一聲,沒料到我會拒絕的睜大了眼。

我放聲大笑起來 :「騙你的,當然好阿。」我說著不忘用指尖點她的額頭。
她愣了一下,才抓住我的手指使勁握著,說道:「不好笑!」

我還是持續笑著,但這次我先退了一步,輕聲對她說:「好啦,我沒錯。」
 
李默瓖半張嘴,欲說些什麼,卻始終沒說麼,用微笑代替了一切。
 
 
完。
 
附上當時評審的評語(圖片轉不過來,試了好幾次TT)

然後我想了好久才寫出的得獎感言XDDD可以說是絞盡腦汁,因為當初完全沒想過能得獎

   
前天跟朋友聊天,講到Bad Ending,朋友突然說:之前忘記哪裡有一篇文說高中文學獎小說組一堆自殺。
整個超級大中槍XDDDD 青少年真的是很脆弱敏感的時期,就很愛這種題材,現在想想,評審應該都看到提不起興趣了(  ̄ 3 ̄)y▂ξ

創作回應

疤疤
稍微速讀了一下
高中時期有此文筆真的很驚人
描寫主角雙方情感也很棒~
得空在拜讀現在的作品喔~^^加油加油
2021-07-27 12:18:07
快樂肥宅
謝謝疤疤!比心(´▽`ʃ♡ƪ)
2021-07-27 16:17:26
巴哈姆特小管家
親愛的勇者:

感謝您對勇者小屋的支持,
我們會將此篇設定在首頁的精選閣樓中增加曝光。
另外歡迎到新版發表介面申請成為特約作家,
就可啟用接受「贊助」的功能唷!

--
巴哈姆特小管家 敬上
2021-07-28 12:41:53
伍德‧瓦懷特
脆弱──看完後馬上浮現出這個詞。
這絕非貶意,那種文字間有點青澀的多愁善感、如蟬翼般脆弱卻又渴求包覆的心靈或許正是青少年才能刻劃出來的。
真的厭世的人是不會四處說厭世的。四處說厭世的,或許是希望他人多多關懷自己、或許是希望有人能說服他世界不是那麼可怕,總的來說還是希望活下去的。
2021-07-28 17:46:58
沫兮
是說我高中也寫了一堆自殺題材的小說......
當時覺得BE就很浪漫啊XD
2021-07-31 21:54:32
泡菜牛肉鍋
一口氣看完啦~很好看的作品!說是青澀卻也是一個時期的特色,結局看似BE卻也是一種解脫也是對人生下一階段的開始。
2021-08-08 13:04:43

更多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