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面.憑空之聲。
那是還住在外婆家的往事了。
小時候家母的職業是幫忙帶孩子的保母。
帶的孩子通常在0至5歲之間，而為了讓小朋友們帶動跳和唱兒歌，所以家裡有一架錄製許多音效和音樂的電子琴。雖然腦中殘留著母親或來家裡工作的姊姊們彈奏的印象，可到底年代久遠，不論怎麼樣都只能想到一個片段而已。
小時候的我則依仗著自己學過一點，用那架電子琴演奏著小美冰淇淋的主題曲或兒歌，或是打開撥放音樂的功能，隨著音樂跳起舞來——說來可恥，既使如今長成了龐然而醜陋的怪物，其實小時候的我異常的堅信著自己是個小公主來著。
那這並非事實嗎？
不是的。每個看過我小時候留著長髮、穿著連身洋裝並穿著蕾絲襪子的照片的人總會用著意外的眼光打量著我，甚至更甚者總會無心的下了結語：你還是不要長大比較好。
而那時的我則是佯裝平靜、對怪不怪的聳聳肩，應答：英雄所見略同。
總之那時我最大的興趣，是趁著家中無人之際，將門關起來，打開電子琴裡面的音樂跳著隨意的舞蹈，直到筋疲力盡的躺倒在地上為止。
音樂撥放到哪一首已然記不清了，可能是《卡門》或是哪首我叫不出名字的名曲，當我在音樂截止以後做出結尾動作的當下，原本有著掌聲的音效卻隨著我從未聽過的歡呼聲爆裂開來。
可是從小就擺弄著那架電子琴的我非常清楚，雖然這架電子琴有著各式各樣的音效，卻不曾在撥放音樂後啟動、更沒有歡呼的音效在裡面——再加上整個空間裡只有我一個活人存在於此，哪裡有其他人呢？
外面刺眼的陽光與掛在牆上的時鐘提醒我現在還是白晝，雖然心裡無疑是感到恐怖的、卻也有被肯定的欣喜。
或許那時的我認為或許是已經死去而未見過的家人在那裏吧？所以才能短時間內恢復鎮定，如同卡通裡的公主般，提起裙角並做出謝幕的動作。
那次之後不論怎麼嘗試都無法出現那樣的聲響，這架電子琴隨著母親沒有繼續保母的工作與自己的怠惰而放置在角落裡生灰，不再使用過。
最後一次打開跳舞或演奏，似乎是接近二十歲的某年。
回憶起那段往事、並認清自身醜惡本質的我笨拙的跳起舞，隨著節奏迴轉著身子與手臂，邁開步伐的我記得那時播放的是《卡門》的曲子。
音樂正常的播放結束，我心裡開始產生『果然那時不過只是幻覺』的動搖時，掌聲和歡呼卻再次響了起來。
我愣住後幾秒，便心懷感激地對它道謝，露出那時甚少嶄露的笑容。
☼
B面.有洞就六十分。
我現在很猶豫是否應該說起這件往事。
不如這樣說吧，現在觀看著這篇文章的你，是否想過死亡或危險時時刻刻就貼近著你的肌膚與臉龐。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句話雖然看起來挺漂亮的，可實際上那只是連安慰劑都稱不上的自我安慰罷了，當等級不一的災難發生時，你有想過要是沒僥倖逃過一劫的話呢？
——沒錯，人之所以可以活這麼久而一帆風順，在我眼裡都是大多僥倖，而之於我的話十四歲那時是，彼時也是。
話說回來如果可以，誰想在自己的人生上添加上幾筆人禍？
可實情是，天災人禍哪能是你說不要就不發生的。
那是五專四年級實習結束，正開始在畢業前重新躊躇是否踏上護理這條路的五年級，我不得不和從國中就認識我、討厭我的男同學們搭上同班車同節車廂的夜晚。
說來青春時期因自我孤立和部分惡劣性格之故吃了不少苦頭，對此雖然時間經過如此之久、也不論自身是否已經發生稍微好轉的質變，然而怨恨我嫌惡我的黑歷史也依舊還在那裏。
穿著運動服的我實在沒有膽量和那些人硬拚的膽量，於是任由他們在車上大聲的指責我是名蕩婦、妓女之類的言論，整個車廂的人們都靜默下來聽著他們的話，其中有個男人總時不時的往我這裡看過來，都被我惡狠狠地瞪視回去。
我下車的地點也和那些男同學相同，無奈之下只能調大MP3的音量裝作我不存在於此地，藉以忍耐半小時。
為什麼我不走開？
為什麼我要？
我與他們之間的糾紛，從來不該是得上升到蒙受蕩婦羞辱的程度，再說國中時期以後除了同班以外就沒有任何交集，畢業後五專同校五年亦是如此，那為什麼是我得離開？
憑什麼？
下了車後我想這件事情大概就以往那些指指點點般睡一覺就好了，很難過但也沒轍，卻沒想過事情發生於那晚之後的第二個早上。
清晨我早早起床給我外婆準備好早餐，難得心情很好的將刻意避免自己與他人對視機會的長劉海夾起來，將運動服拉成立領，背上背包就準備走路去上學了。
路上空氣很清新，行人也不多，早餐店的老闆娘依舊和我聊天談笑，MP3撥出的曲子也正好是輕快的搖滾樂——我真的覺得心情讚爆，只差在路上哼起曲子，踩著節奏去搭火車站。
快到火車站時，我被一名男人叫住問火車站要怎麼走，心懷著『太幸運了！早上就幫助他人，也是件很棒的事情啊！』、加上每逢被問路就想展現當地人充滿熱情和善一面的我就回應他。
「就在前面，你直直走到底不用五分鐘就會看到XX火車站了。」我指著前方，想著雖然不是所有人都認識，但這人的確不是這邊的人。但也沒多想，搞不好是新搬來此處的新住民之流吧？我天真的告訴自己。
「謝謝妳，那我載妳去吧。」男人對我說。
「喔喔，不用啦，我剩幾步路而已了！謝謝！」我爽快地回應道。
「沒關係我就載妳去啊。」或許是沒想過我會拒絕，他先是愣了下，便開始和我來來回回幾次，場面開始僵持不下。
「……真的不用了，我真的距離沒有多遠了。」按理而言我的腦中開始響起警報，然而臉盲如我卻只是因為被打擾和可能會遲到而心情不快。「你打算毀掉我一天的興趣嗎？」
那時候那晚參與詆毀我的男同學之一剛好與他外校的女友路過，眼神還剛好對上，瞬間我根本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求救，但是一想到前夜的事情，我還是決定先自行解決。
而對方因為我已經擺出強硬的面孔姿態，而悻悻然的作罷。
重新上路的途中，我看到一名別科系的學妹坐上了那個男人的機車，看到那個學妹開心的笑臉時，我還想著：『會不會是來載熟人的啊？還好沒上車，不然就糗大了。』
甚至有了羨慕的心情，畢竟老爸他接送我去車站的次數簡直五根手指都算得出來。
隨著火車搖搖晃晃了半小時，加上走到學校的十五分鐘，腦海中隱約覺得哪裡違和的我終於抵達教室，剛放下書包後突然以班長為首的幾位同學湊過來。
「阿菸，XX車站是不是有人跟你問路？」嬌小精悍的班長率先開口。
「對啊，妳怎麼知道啊？」那傢伙超煩的欸。我笑著形容了下對方外表後，周遭的氣氛也隨之凝結。
靜默不到幾秒後，班長說有人看見我跟那個人的談話，然而下一句卻讓我的笑臉瞬間僵硬。
「妳知道XX系的學妹被他拉去樹林強暴了嗎？」
幾乎是被反噬般，我那故障的大腦總算開始響起警報——那個人不就是前夜聽見那些男同學的話而一直看向我、還被我瞪回去的人嗎？
我總算開始害怕起來，甚至覺得是自己的錯害學妹遭遇到那種事情，於是頻頻問道那個學妹呢？那個學妹怎麼樣了？
好像附近居民聽到求救聲，或許有成功被救下來。或許。
班長說。
當我還在後怕時，我聽見一名平時素不交往、甚至我不討厭的女同學笑道：「為什麼不是她（我）發生這種事？她不是說自己已經不是處女了嗎？」
那天怎麼結束的，由於時間久遠，我已經忘記了。
END？
後記：
很久沒見了，我是Tobacco.
這次放上的都是親身經歷過的心靈現象，不知道還有沒有知道卡帶是什麼的人欸。
第一篇是作為小公主般的『我』的故事，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那是個美麗的插曲；而第二篇便是自我認同已是半個男性的『我』所發生的事情，有時候我真的不得不承認，人禍比天災啊、不可解的現象還要恐怖上幾倍。
之所以沒有想到為什麼要這麼僵持不下的可能性，原因只是因為我長得比較中性且胖的類型，甚至穿起學校的連身裙都還會被人以為是男生的那種——就以外型而言，我真的沒有想過會遇到這種事情。
我也不知道這故事裡兩件事情相比，到底是哪件比較可怕？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處女，和被挑上成為受害者之間的關聯性到底在哪裡？
但我不得不這樣說，或許在那些人的心裡『有洞就六十分』吧？畢竟甚至也有『把燈關掉就誰都一樣』這樣的言論，於是我才把標題選成較為下流的開題。
至於為什麼是『END？』的原因？
那是因為那種事情其實多多少少還在現實中持續發生，不論目標是你我、哪怕是男女老少。
這邊也不得不告誡這裡的各位兄弟姊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切記。
切記。
務必切記。
2019/3/17 Tobacco.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