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黎深再一次站在塔頂。
盛開的茉莉正在月色下一片片凋謝，像被撕碎的紙屑，隨時都能被風吹下高塔。
＂怎麼會......它不應該這麼快就凋謝的。＂
我拾起凋謝的花瓣，感到說不出的難過。
＂你剛才違逆阿斯塔喚醒我的時候，也沒有這麼擔憂。
＂我已經做出了選擇，所以比起恐懼，更多的是一種解脫。＂
我站起身，直視黎深的眼睛。
＂我不用在恐懼於被疾病折磨，也不用掙扎於兩難的抉擇。＂
＂你甚麼時候決定的？＂
＂大概......是在看到你在冰牢裡被折磨的時候。＂
黎深的眼中閃過一絲抑制不住的波瀾。
＂妳應該趁著那時候拿走創生芯核。＂
＂可我更想知道你沒來得及確定的答案。＂
＂......答案？＂
＂在幻境裡，你不是說要確定你不會再失去我嗎？那現在......你確定了嗎？＂
黎深微微一愣，一抹猜不透的笑意淡淡地浮現在他的嘴角。
＂我和妳一樣，在冰牢裡也做出了一個決定。＂
黎深的手裡閃過一束光，先知權杖憑空出現在他手中。
＂妳的病，是因為妳可以和創生芯核共鳴。＂
他用權杖上的創生芯核輕觸我的手臂，冰冷堅硬的晶體接觸到皮膚的剎那光芒大盛。
權杖抵著我的手臂緩緩向著胸口移動。
＂妳會激發晶體數倍的能量，直到自己的能量被創生芯核剝奪殆盡。＂
我感到身體裡的力量在不斷被奪走，心臟彷彿垂死掙扎，
但比起恐懼，更多湧上心頭的是不安。
＂你要做甚麼......？＂
＂這原本是妳遇見我之後，注定的命運。＂
黎深凝視著我，他的眼神中有我看不懂的堅定。
他抬起手，創生芯核突然脫離權杖，懸浮於他的手杖之上。
＂黎深，我已經決定不要創生芯核了。＂
創生芯核爆發出足以照亮整個高塔的強烈光芒。
黎深的手中出現一團白光，凝結成透明的球體，將創生芯核包裹其中。
＂阿斯塔的力量，可以用於宿命的詛咒。也可以用於逆轉神的安排。＂
創生芯核的光芒被收攏在球內，像一顆流光溢彩的小小水晶球，被放入我的心臟。
兇猛的能量驟然填入我的身體，在我體內橫衝直撞。
＂好冷......黎深.....！＂
眼前升起柔和的光，來自於黎深的雙手之中，一股溫暖的能量源源不斷的從傷口灌入，衰敗的心臟重新有力的跳動起來。
黎深的臉上結起薄薄一層冰霜。
高塔開始劇烈晃動，磚石崩碎，裂縫中生長出萬千冰晶，像是閃爍幽光的毒蛇，向著我跟黎深蜿蜒而來。
黎深將我抱入懷中，在我的周身展開一層光暈，那些瘋狂湧來的冰晶被擋在其外。
＂為什麼......我的病本來也沒剩多少時間......＂
黎深的眼中湧起深切的痛楚，和孤注一擲的決絕。
＂妳的結局不是注定的......＂
數根猙獰的冰晶刺進黎深的背後。
＂......＂他發出了痛苦的呻吟。
＂黎深！＂
＂我不會再讓妳從我的記憶裡消失。＂
越來越強的光芒將我壟罩，我的眼前只剩下一片白光。
＂黎深......黎深！＂
當眼前的強光逐漸散去，冰晶、荊棘高塔、創生芯核......一切都不見了蹤跡，只有哪熟悉的身影，靜靜站在我面前。
＂黎深！你的傷......？！＂
＂創生芯核在妳體內和妳共生，妳現在，擁有阿斯塔的力量。這裡很快就要坍塌了，我是來和妳告別的。＂
＂別離開我，讓我留在這裡......＂
隱忍已久的淚水湧出眼眶，黎深看向我的目光因此越發柔軟。
＂別哭。＂
＂你不是要確認不會再失去我嗎？＂
＂你活著，對我來說，才是「不再失去」。我追尋了千次萬次的謎題，終於有了解答。而且這次，再也不會忘記。＂
黎深伸手擦去我的淚水。
＂我想為這個答案留下最後的句號，可以嗎？＂
他緩緩露出笑容，彷彿融化的冰雪下，第一株破土而出的白色奇蹟。
黎深俯下身，一世一次的吻落在我的唇上。
光線像湧上海岸的潮汐將我淹沒，我竭盡全力想要抓住眼前的人，但他微笑著，流沙一般從我指尖散去。
＂黎深ーー黎深ーー！！！＂
＂黎深！＂
我猛然坐起身，發現自己置身在一片花田中。
＂......茉莉？＂
和煦的陽光照耀漫山盛開的茉莉，就像書中幻境一般。
但很快我發現，這裡的茉莉都在陽光中盛開著......
＂小姑娘，妳沒事吧？＂
＂我......我在哪裡？我要去荊棘高塔......＂
＂甚麼？荊棘高塔？小姑娘妳瘋拉，那裡下了好多天的暴雪，整座山都被雪封住了，沒有人可以進山。＂
＂可是，永恆先知......＂
＂就算是永恆先知，也不是老天爺的對手，這山不知道要封道何年何月。妳啊，就別惦記要甚麼預言了......＂
荊棘高塔已經變成視線盡頭的一個點，遙遠的彷彿隨時會被抹去。
原來心臟除了被凍結之外，還可以在剎那之間碎裂。
我低下頭，清楚的看到一顆顆眼淚，掉落在盛開的花朵間。
＂別哭。＂
＂......黎深？＂
被眼淚模糊的視線裡，一小團白色的光芒漂浮於空中。
＂答應我，不要哭。＂
我的手掌中出現一捧凋謝的茉莉花瓣。
＂這樣，就不會凋謝了。＂
散落的花瓣一片一片聚合，重新組成一朵完整的茉莉，晶瑩剔透的冰晶包裹住花朵，新鮮的彷彿剛剛盛開的模樣。
＂就像我再也不會忘記我的答案。＂
一場史無前例的暴雪封堵了所有前往荊棘高塔的去路，寒冰凝結，年復一年都不曾消融。
整座山脈，連同他的主人，都陷入了恆久的長眠。
再也沒有人進入過荊棘高塔，再也沒有人見過永恆先知。
那些遙遠的傳說與隱密的故事，都成為了冰封的往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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