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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穗姬的農村生活 中二穗姬篇

白目 | 2021-09-21 21:09:10 | 巴幣 0 | 人氣 147


EP.12 野貓與中二病(上)
  下午四點多,我和女僕穗姬走在回家的路上。今天是星期六,但因為下星期彈性放假的關係還是得去學校,不過因為多數人還得上第八節課,街道上的學生並沒有很多。
  「修女姊姊和小瑪姊姊架設的結界真是厲害,聽說從其他地方來的災禍都沒辦法進入東港耶」
  「……嗯」我只是稍微點點頭。其實小瑪和修女穗姬那個時後架設的結界並不是阻擋災禍,而是在災禍踏入保護範圍的一瞬間就通知絢櫻,讓擁有「敏速」超源力的她立刻趕往現場處理災禍;就算只有這種程度的效果,能覆蓋整個東港也幾乎可以說是神蹟了,因為據爸爸留在地下室的藏書來看,這種結界原本是神族特有的自我防護系統,一般來說不會出現在神殿或宗教場所以外的地方才對「結果我還是得靠別人來保護嗎……………」
  「嗯?主人你剛剛有說話嗎?」
  「沒事,自言自語而已」這種事情是我自己的心魔,沒有必要把穗姬們牽連進來「話說回來,這次的稻作好像快要結穗了吧?」
  「對呀,從插秧到現在也已經兩個多月了,應該再過兩個星期就會結穗了喔」女僕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本農民曆,把寫著二十四節氣的那一頁翻給我看「二期稻作通常都是在大暑的時候插秧,然後大概在秋分的時候開始結穗,剛好是中秋連假的那個星期呢。」
  「這樣一來連假還是得待在田裡了啊…………」當農夫,果然很辛苦。就在我還在感嘆的時候,路邊樹叢裡的一抹褐色蹤影突然映入了我的眼中「咦,那是什麼?」
  「不知道…好像是貓?」女僕朝著我的視線方向望過去「看起來好像受傷了,我把牠抱出來吧。」
  「小心一點哦,不要被樹叢割傷了。」
  「喵─────」
  「好兇!」我向後退了一步,防止自己被那隻貓亂揮的爪子劃到「不過真的受傷了耶………怎麼辦,要試著帶回家看看嗎?說不定姊姊知道該怎麼處理。」
  「主人覺得可以就好。」不知為何,明明女僕抱著那隻貓卻沒有被攻擊,反而是站在一旁的我不斷感受到牠非常不友善的注視。
  「那就先帶回家吧,總不能放著不管。」我仔細看了看牠後腿上的傷口,從傷口的深度來看似乎是被某種利器劃開的,而不是偶然被植物割傷;換句話說,有很大的機率是被人惡意攻擊,這樣一來會對人形的生物產生敵意也是正常的。
  「喵!」我不由自主地朝牠伸出手,立刻就遭到貓爪的制裁。
  「好痛!!!!」
●□●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總之,能先把牠帶回家照顧嗎?」我抱著已經放棄掙扎的貓,站在田邊看著面前的護士穗姬。
  「喵………」
  「就算這樣說…我是護士,又不是獸醫,就算知道一些應急處置的方法也不一定能治好牠喔?」她雖然嘴上這樣說,還是伸出雙手示意我將那隻貓交給她。
  「沒關係,至少不能放著不管」我稍稍鬆開手臂,那隻貓便立刻從我手上逃跑,但還來不及落地就被護士接住,在她手中卻意外的乖巧,與剛才拼命掙扎的樣子實在有如天壤之別(我果然是被討厭了嗎……………………………)
  「那就這樣吧,我先把這孩子帶回去治療,田裡就交給小雨了。」護士丟給我一個微笑,便轉身朝家裡的方向走去。
  「沒問題吧……」女僕看著護士離去的背影喃喃自語。
  「一定沒問題啦,護士姊姊那麼溫柔,照顧小動物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再說家裡還有白夜姊姊在,肯定不會有事啦」我和平常一樣把書包靠在路邊的電線桿下,捲起袖子走進田裡「比起那個,先專注於田裡的事情吧。」
  「……………是的,主人。」似乎是我的錯覺,總覺得她的眼中好像一瞬間閃過了無法置信的色彩,好像在說著「沒想到主人是笨蛋」的樣子。
  「吾之契約者的繼承人啊,汝方才帶回來的小動物,莫非是使魔?」我才剛踏進田裡,中二穗姬就從遠方跑過來。
  「誰會把撿回來的貓當作使魔啦」我忍不住吐槽「還有,那個什麼契約什麼繼承人的稱呼可以簡化一下嗎?」
  「萬萬不可,若是因此令言靈的力量減弱了,吾等東港的守護者便無法對抗深淵的黑暗勢力,屆時世界必定會陷入混亂」中二一手按著右眼的眼罩,擺出故作神秘的姿勢「作為守護世界的勇者,區區多說幾個字的付出簡直不足掛齒。」
  「嗯,原來如此。」我點點頭,假裝正在消化從她口中說出的大量資訊。
  「小雨你不要聽她亂講啦!」大小姐突然從我身後出現,用指關節在我頭上敲了一下「有一個中二病就已經夠麻煩了,再多一個我可受不了。」
  「哼,先知總是孤獨的,凡人大可不必阻擋吾。」
  「凡、凡人?!」大小姐聽見這意料之外的稱呼,一臉不可置信的瞪著中二「妳這中二病竟然有資格這樣說我?那妳倒是拿出一點證據來證明妳說的那些是真的啊!」
  「所以才說汝是凡人,近在眼前的證據竟視而不見」中二伸出纖細的食指,指著一株藏在田間的雜草「這些『真闇草』便是黑暗勢力為了汲取地脈中的魔力而佈下的,當初吾剛降生到人界、失去記憶時正是吾之契約者代替吾的位置清除真闇草,而如今這份職責只能由身為勇者的吾來承擔了。」
  (爸爸到底做了什麼啊─────────)我用盡全力忍住將心聲大喊出來的衝動,沒想到這傢伙的中二病竟然是爸爸一手造成的,雖然成長期的生活環境很容易塑造一個人成年後的性格,不過會變成這樣肯定是所謂的教育方計出錯了「總、總之,把那些……呃,那些草拔掉就沒問題了對吧!」
  「沒錯,作為繼承吾之契約者的第一步,汝必須展現出驅逐黑暗勢力的決心與能力。」中二穗姬點點頭,似乎對我的回答十分滿意。
  「你倒是別跟著她起鬨啊!」
  「可是這也是必要的吧,清除雜草什麼的」我維持著彎下腰的姿勢,一邊和大小姐說話,一邊把田裡的雜草拔起「還是說,大小姐比較喜歡處理福壽螺?」
  「我才不要……難得本小姐有興致下田工作,那種噁心的東西最好離遠一點。」她一聽見關鍵字,馬上就擺出嫌棄的表情。
  「那就好好除草吧,要是收成不好大家都會很困擾的」我趁機說服大小姐也來幫忙,然後轉頭看向中二穗姬「妳看,這樣就多一個人手了。」
     「不錯嘛,汝在招募同伴這點確實不錯」雖然嘴上說著稱讚的話語,她朝我投來的視線卻突然多了一分銳利「不過吾可不能因為如此就對汝的試煉放水,若是東港的守護者裡混入了不夠格者可是會有損名聲的。」
  「竟然讓那傢伙得意起來了,小雨你到底在做什麼啦!」
  「………主人果然是笨蛋。」我無意間好像又聽到女僕說了什麼,但轉過頭的瞬間卻看見她也在幫忙除草的樣子,讓我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開始有了幻聽的毛病。
  (算了,就當作錯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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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13 野貓與中二病(下)
  「……這樣應該就沒問題了。」傍晚時分,剛從田裡回到家的我和穗姬們一踏進玄關,就聽見客廳裡傳來護士穗姬的聲音。
  「喔喔,不愧是吾等的魔女,治癒使魔這種小事簡直不費吹灰之力!」中二穗姬一臉興奮地衝進客廳,兩眼發光地盯著站在桌上的那隻茶褐色的貓咪。
  「原來是貓奴嗎………不對啦!為什麼護士姊姊是魔女啦?!」我一邊吐槽,一邊撿起她丟在玄關的鞋子放進鞋櫃。
  「我也很想知道耶,為什麼我是魔女?」護士穗姬盯著貼在桌子邊的中二,雖然臉上掛著好奇的表情卻不知為何讓人感到背後一涼,就像有人不小心說錯了什麼話一樣。
  「汝還不打算承認嗎?在吾的所有姊妹中,唯獨汝能將魔法使用得如此熟練,魔女之名自然只能交予汝。」雖然感受到了來路不明的殺氣,中二還是堅持把她的設定說完。
  「原來如此……擅長使用魔法啊…是指像這樣嗎?」護士思考了一下,然後拿起手上的針筒,用“魔法”瞬間把它變成原本的數十倍大,而放大後的針尖就正好出現在離中二的臉不到十公分的地方。
  「好啦,別鬧了,現在先想想牠該怎麼辦比較重要吧。」我推開護士手上的超巨大針筒,走到另一邊坐在沙發上,戳了戳坐在桌上的野貓。
  「喵!」牠一看見察覺我將手伸到身邊,馬上就把頭湊過來,然後毫不留情地朝著我的手指咬下去,所幸我迅速將手抽回來才沒有受傷。
  「唔………雖然做了應急處置,不過這麼嚴重的傷口應該還是會影響到生活吧?」大和撫子也走過來,輕輕將那隻貓受傷的後腿抬起來檢視傷口「還是要先養在家裡一陣子,等到痊癒之後再看狀況決定?」
  「吾完全同意汝的建議,這是訓練使魔的大好機會───」中二還沒說完,就被大小姐拖到一旁,然後很識相地暫時停止了發言。
  「我也同意,天主會讓小雨撿到牠,一定是要我們好好照顧牠」修女摸了摸野貓的頭「好乖好乖~我們會代替天主照顧你的,放心吧~」
  「不行」然而,護士穗姬卻突然提出了相反的意見「我們沒有養貓的經驗,只是治療的話還好,但是照顧又是另外一個問題,我們之中沒有人知道要怎麼照顧貓不是嗎?」
  「那種事情去網路上找就可以了,凡事總得有個開始啊」白米穗姬不服氣地反駁她。
  「但是必需品也是一個很大的問題,要是沒有事先規劃的話,買那些東西花的錢可能會讓我們到下一次收成之前都得省吃儉用,況且現在田裡甚至還沒結穗,目前的不確定因素太大了,冒這個險不是明智之舉」護士還是搖搖頭「哼哼…我才不會讓你這隻偷腥貓這麼簡單就溜進門喔……」
  (好像聽到了很可怕的真心話…………)我瞄向坐在護士穗姬的旁邊、應該也聽到那句話的女僕,卻只看見她似乎說著「千萬不要在意」的眼神。
  「可是也不能就這樣放這孩子在外面…………不然這樣好了,在牠恢復到能自力更生的程度之前,就由我們負責提供食物給牠,這樣一來只要牠的活動範圍在這附近就不用擔心食物的事了。」撫子一把抱起那隻貓,坐到沙發上。
  「嗯,這樣我們也可以暫時不用多花一大筆錢,等到牠痊癒了再來思考養貓的問題也不遲,說不定到時候也已經到下一次收成了」我點點頭,找不到可以反駁的地方「話說回來,牠好像還沒有名字耶,姊姊有什麼想法嗎?」
  「啊…………都忘了還有這個問題。」沒想到,最後讓大家都陷入沉思的竟然是這個問題。畢竟不是可以用常理解決的事情,要憑空想出一隻貓的名字實在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喵?」就在大家絞盡腦汁思考的時候,坐在撫子大腿上的野貓突然歪了歪頭,像是搞不懂我們在煩惱什麼一樣,然後掙脫輕輕抱著牠的雙手,拖著受傷的後腿踩過沙發,走到女僕穗姬旁邊,不斷用肉球戳著她的手臂。
  「……………咦?」她望著在自己旁邊坐下來的貓,臉上驚訝的表情似乎說明了她平常的存在感甚至低到連感官敏銳的貓都不能察覺,
  「「「「咦?」」」」大家看到女僕突然出現,也嚇了一大跳。雖然她的存在感有時候會突然增加,突然能被看見也不是不會發生,但就我所知大家還是每次都會被嚇到。
  「牠的意思是要妳幫牠取名字吧?」我看了那隻貓一眼,擅自幫牠翻譯的下場就是被瞪了一眼,但牠最後還是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我嗎?可是我也想不到耶…………」女僕盯著那隻貓努力思考「啊!我知道了,就叫做小茶吧!」
  「因為是茶色的嗎……」真是容易理解的名字。
  「小茶…嗯,真是個好名字。」修女一邊點頭,一邊試圖把牠抱走。
  「我也覺得不錯,不過還是得看牠的意見吧?」白米把修女的手拉回來。
  「喵。」茶褐色的貓咪點點頭。
  「好,那就這麼決定了!」我站起身,正想去找找家裡有沒有可以當成名牌掛在脖子上的東西,小茶卻突然靠過來,二話不說就往我的額頭揍了一拳,然後趁大家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從倒地的我身上踩過,走到另一邊的窗戶旁邊跳了出去。
  「「「………………」」」
  「可以吃飯了喔~」非常不巧的,白夜正好在這一瞬間從廚房探出頭,看見我的慘狀之後嘴角也不爭氣地上揚了一下「───噗哧」
  (姊姊────────!)我在心中吶喊著,但還是接受現實默默爬起來,跟在穗姬們後面走進廚房。
●□●
  「呼啊…終於寫完了………」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伸了個懶腰,把長時間維持同樣姿勢的身體伸展開來,然後站起身將五天份的作業連同鉛筆盒丟進書包,瞄了一眼時鐘「嘖,快十一點了啊,我還真是喜歡浪費時間。」
  這個時間姊姊們大概都已經睡著了,要不是想順便把下星期的作業處理完,其實我現在應該也已經躺在床上了。
  (總之還是放輕腳步吧,要是吵醒姊姊就不好了)我默默將一樓的燈全部關掉,然後小心翼翼地踏上通往二樓的樓梯(幸好有叫女僕先去睡覺…沒想到這麼晚才結束…………咦,那個是…?)
  就在我走上二樓、經過通往三樓的樓梯口時,眼角餘光突然捕捉到一抹純白的色彩;我轉過頭,看著樓梯盡頭落地窗外的陽台,一名留著白色長髮的背影就站在那裡,而從她頭上的大帽子、手上的魔杖和身上的服裝來看,那個背影的主人毫無疑問就是中二穗姬。
  受到好奇心的驅使,我用著原來的安靜腳步走上樓梯。因為背對室內的關係,她似乎沒有注意到我,直到我打開陽台的門,它發出的聲響才終於讓中二回過頭來。
  「姊姊怎麼了嗎?這麼晚還在外面吹風的話會感冒喔。」我走過陽台,來到她的身旁。
  「哼,吾可是被第五光源體選中的勇者,區區世俗的疾病對吾來說根本毫無威脅性」她不屑地轉過頭望著上方遠處的星空「汝才是,為何這麼晚了還特地來找吾,難道受到了黑夜女神的誘惑?」
  「才不是。姊姊還不是一樣,就算明天放假也不能這麼晚才睡啊」我也抬起頭,和她望著同一片夜空「那個…今天下午發生的事,其實我有一件很在意的事情………」
  「哦?是關於汝的試煉的事嗎?」她似乎被勾起了好奇心,轉過頭來看著我「話先說在前頭,汝若是真心想繼承吾之契約者的力量,吾就絕對不可能在試煉中放水,這是為了從黑暗勢力手中守護世界而必須做的決定,沒有轉圜的餘地。」
  「…………」我沉默了。但並不是因為不知道該如何吐槽,而是因為她的態度讓我更難以確定自己想說的話究竟是不是正確的;即便如此,有些事情我還是無論如何都想知道,就算只要說錯任何一句話,都可能讓我想表達的一切都變調「……我想說的是,大小姐說的那些話,姊姊妳真的不放在心上嗎?」
  「怎麼會呢?吾早就說過了,無法理解吾之奮鬥的凡人只要靜靜等待結果就好了,吾早已接受勇者無法被人理解的命運,就算被全世界的凡人視為異類,吾也依然會完成吾的使命———」她說到一半卻突然停了下來,一手摀著嘴巴,眼角似乎還泛出了一滴淚水「嗚……咬到舌頭了…………」
  (唉,果然是笨蛋)我默默在心裡嘆了口氣。
  「總、總之!吾對抗黑暗勢力的決心絕對不會因為區區凡人的阻擋而放棄的!」她不自覺的提高了音量,試圖挽回原本的氣氛,但完全沒有發揮效果。
  「原來如此…」我不知道該如何繼續話題,只能將心裡最原始而最尖銳的那個問題丟了出來「吶,姊姊,妳記得至今為止究竟有多少人不願意相信妳說的那些事嗎?」
  「……不,那種事情,吾早就記不清了,也根本不想去記」她搖搖頭,再次望向夜空的綠色眼瞳似乎流露出一絲哀傷「從頭到尾,相信吾的人就只有導師、吾之契約者、還有汝三個人而已;其實吾也看得出來,有很多人表面上不予置評,但內心卻完全不相信吾,即使如此,吾也有必須堅持下去的理由。」
  「我可沒有說喔」我在心底苦笑了一聲,然後繼續說出接下來的話「不過也沒有錯啦,這個世界,確實如妳所說正受到某種勢力的入侵,只是實情和爸爸說的有點不同就是了。」
  「聽起來汝似乎有不同的見解呢。」
  「是啊,我確實看到了某些東西」我點點頭「所以我需要姊姊的力量,如果被第五光源體選中的勇者能成為夥伴的話,區區黑暗勢力根本就不是對手!」
  (嗚………好羞恥的台詞啊……………)企圖給中二穗姬灌迷湯的同時,我也在心底這樣吶喊著。
  「哼哼…汝很懂嘛,不過要是以為這樣就能收服吾可就太大意了喔」她的臉上突然浮現出了神祕又令人感到不妙的笑容;我才剛意識到這點,還來不及後退兩步就被轉過頭的她捏住臉頰「吾等的敵人可不容許汝這樣輕敵,不過放心吧,吾會將汝訓練成足以與吾匹敵的存在的!」
  「拜託姊姊一定要手下留情啊……」
  「哈啊………」我才吐槽到一半,就聽見中二穗姬打了一個大哈欠「唔,就連吾也終於敵不過黑夜女神的催眠咒了嗎……………」
  「就說不要這麼晚睡了嘛……」我無奈地瞄了她一眼,然後輕輕抓起她的手腕就往陽台的出口走去「走吧,要是再不下樓就要睡在陽台了喔?」
  「嗯。」我的眼角餘光似乎看見她點了點頭,似乎是因為真的累了的關係,甚至連一貫的中二發言都消失了。
  反正隔天就會變回原樣了吧,我一邊這樣想著,一邊牽著姊姊的手走回大家一起的臥室,依著溫柔的月光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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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14 試煉與信仰
  又過了一周的星期五,下午四點的放學時間,我和女僕穗姬像平常一樣從搭建在操場的臨時教室離開,卻在踏出校門口的瞬間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哼哼……還真是讓吾等了好久啊,契約者的繼承人!」只見中二穗姬站在人行道中央,用右手按著右眼的眼罩擺出故作神秘的姿勢朝我喊道。原本她的奇裝異服就已經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剛剛的發言更是讓周圍的所有人都朝我們投來好奇的視線,讓我恨不得立刻找個地洞鑽進去,反倒是明明也站在我身旁的女僕穗姬因為存在感的關係逃過一劫。
  「不要站在路中央啦,都擋到別人了」我迅速抓住中二穗姬的手,抓著她迅速逃到路口的轉角處躲避那些路人的視線「所以,為什麼姊姊會跑到學校來?」
  「那還用說,當然是為了汝的試煉——」她說到一半,突然轉頭看向我的身旁;而我也在同時理解了她看到的是什麼,因為一隻纖細的手掌就在那瞬間握住我的手,讓女僕穗姬的存在感提升到和我相同、能被人正常看見的程度「風之眷屬也在啊。很可惜,成為契約者的試煉必須絕對保密,吾明白汝不會破壞試煉,但規則不會准許特例。」
  「………我才不會把主人讓給姊姊。」站在我旁邊的女僕小聲說了些什麼,同時也把我的手握得更緊。
  (咦?現在是什麼狀況?)突如其來的宣言讓我的腦袋瞬間當機,總覺得自己似乎掉進很不妙的處境了。但就在我還沒回過神之前,口袋裡的手機卻震動起來,是護士穗姬發來的簡訊「呃……『明天要煮火鍋,食材採買就交給小雨啦~書包太重的話就先讓女僕帶回來喔,大家都已經回到家裡了 P.S.中二應該到你那裡了吧?大小姐說一定要麻煩你不要讓她造成別人的困擾喔~』,護士姊姊這樣說耶………」
  我才是被麻煩的那個嗎,而且現在才講已經來不及了啦。
  「………」只見女僕不滿地噘起嘴,抓起我肩上的書包就往家裡的方向飛奔而去,沒有多說一句話。
  「唔,來無影去無蹤啊,不愧是受到風之精靈祝福之人,真是難以捉摸。」中二看著女僕離去的方向,似乎還是多少感覺得到她的存在。
  「會嗎?比起風,海洋才是真正捉摸不定的存在吧…」我無意識的自言自語著「啊,別在意。話說回來,姊姊說的試煉又是什麼?」
  「魔女不是告訴汝了嗎?吾等二人要狩獵將在滿月之時獻祭的貢品,雖然是個平凡無奇的任務,汝可別搞砸了啊。」中二穗姬轉過身,朝著某個方向走去,示意身後的我跟上。
  「原來如此,那我們要去哪裡?」
  「超市。」
  (竟然在這種地方意外的現實………)我在心裡無聲地吐槽著。
●□●
  「好重……姊姊妳也買太多了吧…………」我兩隻手各拿著一個被裝滿的大購物袋,裡面全部都是從超市買回來的食材;幸好護士穗姬在簡訊裡說了先讓女僕幫忙把東西帶回去,不然我大概會直接倒在半路。
  「僅僅是物理上的重擔就壓得汝喘不過氣了嗎?這可不行,要對抗黑暗勢力可不是只有堅強的精神力就夠了,強韌的軀體也是很重要的」走在前面的中二穗姬轉過頭來看著我,臉上還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汝應該不會敗在如此簡單的關卡下才對,吾不可能看走眼。」
  「那妳倒是幫忙一下啊……」我忍住嘆氣的衝動。雖然她手上也拿著一個袋子,裡面的東西大概只有我手上的四分之一而已;不過讓姊姊提著這麼一大袋東西走回家好像也不是個好主意,畢竟精靈的特性讓穗姬們就算在田裡工作了好幾年,體格還是和剛成為白米時差不多,依然是嬌瘦的美少女。
  「在凡人眼前使用魔法是勇者的大忌,吾才不會為了這種小事就冒著引起騷動的風險。再說這可是汝之試煉的一部分,要是吾出手幫忙不就沒有意義了嗎?」總覺得她好像有什麼誤會,不過算了。
  「說的也是」想不到有什麼可以反駁的,我只好繼續提著袋子繼續往回家的方向走「咦?那邊那隻野貓……是小茶嗎?」
  我停下腳步,盯著前方不遠處一個躲在圍牆下方的褐色影子。那個身影,和一星期前被撿回家的野貓幾乎一模一樣,況且像牠這樣擁有茶褐色毛皮卻沒有斑紋的貓並不常見,一眼就能認得出來。
  「喵?」似乎是聽見了我的聲音,小茶轉過頭來確認了一眼,馬上就被嚇到從地上彈起來,跳到圍牆上用警戒的眼神盯著我。
  「啊,正好帶了這個,汝拿去用吧」中二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一樣翻了翻從家裡帶出來的側背包,然後拿出一個已經掛好名牌的寵物項圈,打算讓我拿去掛在小茶身上「不對,汝沒辦法對吧?」
  「一點都不好笑,姊姊是想害我又被貓拳揍嗎?」
  「馴服使魔也是試煉的一環喔。放心吧,汝現在做不到的事情吾也不會強迫汝去做,吾可不是那種不講理之人。」她臉上浮現出了頑皮的笑容,蹦蹦跳跳的跑到小茶前面,把項圈掛在牠的脖子上。說也奇怪,明明只要發現我在附近就一副「你這傢伙不要靠近我」的樣子,面對穗姬卻乖的跟什麼一樣,簡直不可理喻。
  「對了,問姊姊一個問題喔」我突然想起爸爸的日記裡提到的事,雖然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不過這種事情應該不容易改變才對「姊姊比較喜歡狗還是貓啊?總覺得姊姊對貓咪很好呢。」
  「吾當然喜歡貓啊,不過也不討厭狗。怎麼了,汝怎麼突然問這個問題?」她一邊摸著小茶的頭,一邊轉過頭看向走到旁邊的我。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汝不懂嗎?如果要從狗和貓之中選一種來當作使魔的話,任何人都會選貓,吾也不例外。貓的雙眼能看穿黑暗的另一端,當然也能看見來自黑暗勢力的威脅,具有成為吾等夥伴的資質」她的語氣停頓了一下,然後又繼續說「不過若是凡人的話,或許也會喜歡狗吧,畢竟在凡人的世界裡,狗才是能看見威脅的動物。」
  「只是因為能成為使魔…………?」我歪著頭看向她「那,如果貓沒有當使魔的資質呢?如果貓和狗一樣,只是一種平凡的生物的話。」
  「那還用問嗎?當然是狗,雖然貓也很可愛,不過性格上來講確實是狗比較討喜呢。」 就在中二穗姬說話的同時,小茶突然從圍牆上跳下來,迅速在路邊的草叢裡消失無蹤,她也無奈的雙手一攤,繼續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是這樣啊……如果是我的話,說不定會回答『都不喜歡』吧」我也跟著她一起向前走「沒有能當作使魔的才能,就只是普通的動物而已,姊姊不會這樣想嗎?」
  「汝是這樣想的嗎?」她轉頭過來看著我,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吾知道吾不該干涉汝的想法,但吾得說,汝可千萬別帶著如此天真的想法;要擊退黑暗勢力,任何事物都有可能派上用場,若是誤以為沒有意義而不屑一顧,或許會成為致命傷也說不定。」
  「…………」我低下頭,無法直視她的雙眼「……一無是處的事物沒有被人需要的價值,我一直這麼相信著。」
  「是嗎?」突然,她的手搭上了我的肩膀。我抬起頭,看見她近在咫尺的燦爛笑容,不由得別開了視線,但依然阻止不了她說出想說的話「汝之心靈,已經被黑暗籠罩了呢;給吾等著吧,吾一定會向汝證明的,世界並不是汝相信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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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15 晴空將驅散黑暗
     西南方的海面上吹來強勁的風,吹亂了我的頭髮,也把中二穗姬頭上那頂黑色的巫師帽高高吹起,飛在萬里無雲的湛藍天空。
  「嘿!」我奮力朝地面一蹬,同時拼了命地伸長手臂往天空一撈,在千鈞一髮之際抓住帽子的邊緣,把它拉回地面上「給。話說姊姊連騎腳踏車的時候也要戴著帽子嗎?」
  「沒有,單純是吾失策了。」中二穗姬接過帽子,握在手上避免它再一次被風吹走。
  「………………」這麼誠實反倒讓人很想吐槽。
  雖然說農人的工作沒有所謂的周休二日,一年只有一次的中秋連假還是沒辦法像平常一樣工作,最後一致決定這四天的早上都休息,下午再到田裡。原本以為這樣就能好好休息一整個上午,誰知道一大早我就被中二穗姬挖起床,要我跟著她騎腳踏車來大鵬灣,於是,在十幾分鐘的車程之後,我們兩人現在站在大鵬灣跨海大橋上面,腳踏車隨性地停在一旁,就像現在這樣靠著面海的護欄望向遠方。
  「所以,姊姊要我跟著來這裡是有什麼打算嗎?」我看著遠方的海島。今天的天氣很好,不只沒有雲遮蔽陽光,海面上也沒有影響視線的存在,位於東港外海的小琉球從這裡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吾想問汝一點事情」她也靠在護欄上,兩隻手臂在欄杆上方交疊起來,被拿在手上的帽子因為這樣又被風吹得差點離開她的手中「吶,吾問汝,汝喜歡大海嗎?」
  「……沒有不喜歡的理由吧。」這個問題還真是諷刺,我心想。
  「那就是喜歡的意思吧?」她轉過頭來,像是想確用眼神認我的想法一樣,卻又馬上接著說下去「大海可曾帶給汝什麼好處?」
  「好處?這種說法好奇怪」如果說這世界上有什麼人能從大海裡得到好處的,大概只有漁民和潛水客而已吧。在人類的世界裡,海洋充其量只是一個背景,就算是有是運氣好能從海上得到大量財富的打撈者、甚至海盜,也只是借用了「海洋」這個舞台來進行人類之間的交換行為;又或者是,有些人只要看著大海就覺得心靈能獲得平靜,也只是個人的心理作用,與海洋本身並沒有什麼關係「不過要認真說的話,答案是沒有,反倒是帶給我一大堆麻煩。」
  「既然如此,汝為何又會喜歡大海?對汝來說,大海沒有被需要的價值吧?」讓我有點意外的,她似乎也不打算探究所謂的「一大堆麻煩」是指什麼;不過這樣也好,那種事情確實讓人完全不想回憶。
  「是啊……可是,我卻沒辦法討厭、甚至連不喜歡都沒有辦法………」我的大腦快速運轉著,想找出一個貼切的比喻來說明「或許是因為大海實在是太壯闊了吧,總覺得和大地、天空一樣,對我來說就和神一樣……而一個人類,是沒有能力和權利討厭神的。」
  「……吾還以為汝不相信神」她看向我的表情瞬間多了一分驚訝,卻又馬上把話題拉回來「換個方式說好了。汝的意思是,只有無法反抗和有利用價值的事物才能被喜歡嗎?」
  「…………」我想反駁,卻找不到論據。
  「既然如此,吾和吾的姊妹們,在汝的心中又是因為哪一個原因,才讓汝願意回到這裡?」中二穗姬直直盯著我的眼睛,問出了我無法回答的問題。
  「……………………我不知道。」我只能這樣回答,但其實我的心裡確實是知道的,答案並不在那膚淺的二選一當中。
  「汝知道。答案就在汝的心中,吾相信汝一定能看穿那尚未完全覆蓋汝之心靈的黑暗」她伸出右手食指抵著我的胸膛左邊,就在心臟的位置上「吾不怪汝,離開了這片祝福之地,在黑暗勢力無所不在的外界待了這麼久,內心會染上黑暗也是無可奈何的;但既然汝選擇回來這裡,就一定還有變回來的可能,吾和吾的姊妹一定會為汝卸下那遮蔽汝之雙眼的面紗,吾可以向汝保證。」
  「姊姊……」我強忍住淚意,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量才能勉強將想說的話說出口「嗯…姊姊說的沒錯…我會回來,是因為心裡一直掛念著姊姊們……打從心底的喜歡,是不需要理由的……姊姊想要說的是這件事對吧?」
  「正是,世人早已遺忘了這個道理,但吾希望,至少汝可以把這一件事留在心中。黑暗勢力入侵這個世界的方法,就是藉由凡人的爭鬥心來加強他們自己的力量,吾知道自己沒有力量去根絕這種事情,但吾不想看見汝也落入那種下場,因為——」
  「因為我們是家人對吧?」我從嘴角擠出一絲笑意,搶在她之前把話說完。
  「不對。是因為吾喜歡汝」她一臉正經地看著我說出這句話,然後就在我感到臉上一陣發熱的瞬間「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嘴角泛著調皮的笑意「開玩笑的啦,就算是平常老是被當作木頭的吾也察覺到了,風之眷屬對汝的情感什麼的。」
  「咦?」我愣了一下,然後似乎理解了她說的是什麼「應該……不是那樣……吧?」
  「不要問吾,吾什麼都不知道」她裝作沒事的轉過身,把停在一旁的腳踏車牽到斜坡上「走吧;雖然吾本來沒打算這麼早就回去的,沒想到風的咆嘯這麼強烈,再待下去說不定不只帽子連魔力都要被吹走了。」
  「說到這個,那頂帽子真的沒問題嗎?」剛才上坡時,我們都下車慢慢把腳踏車牽上來,剛好因為身高的關係,中二穗姬的帽子被護欄擋住才沒有飛走,但下坡的時候肯定沒辦法用同樣的方法,只能騎車一路衝下去。
  「汝放心吧,吾早就準備好應對措施了。」她將一隻手伸進帽子裡,把藏在內部的線拉了出來,把它繞過下巴將帽子固定在頭上。
  (那不就是黑色的斗笠嗎………)我偷偷在心裡吐槽著「不過現在時間還早耶……姊姊可以再陪我去一個地方嗎?」
  「哦?汝想去哪?」她轉過頭來看著我,眼神和語氣都透露出好奇的心情。
  「底下的堤防那邊」我指著北方不遠處,一路通到鎮海公園的堤防腳踏車道「我們去散步吧,我有一個故事想要告訴姊姊。」
  「…………吾總覺得汝在刻意挑起吾的好奇心」她瞇起眼睛看著我「無妨,反正離正午還有一段時間,吾就跟汝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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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曲15.5 人之怨、神之怒
  「所以,汝想告訴吾的故事是什麼?」我和中二穗姬牽著腳踏車走在通往鎮海公園的海堤上,被防風林擋下的海風輕輕拂過她的髮梢,讓純白的色彩在空中飄動著。
  「那是我在外面的時候………該說是聽見、還是看見的呢…?」我思考了一下,畢竟我實在是不擅長這樣,把自己的故事說得像別人的一樣「總之,那是大概五、六年前的事情了────」
●□●
  如果說,神總有一天會被人們「擊落」的話,祂們肯定會無比憤怒吧。
  如果說,有一個人,生來就得承受這種憤怒的話,他會感到痛苦嗎?
  我就見過這樣的人。
  距今不到一百年以前,一位神明在世界的某個角落死在人類的手上,然而祂的意志和力量並未隨著神體消失,而是轉生到了某個男孩身上。
  在一開始的幾年,男孩的人格尚未成形以前,那個神僅僅是待在他內心的一角,因為祂知道,就算搶走整副軀體的主導權,人類的脆弱軀體也無法讓祂全力使用原本的權能;相較之下,只要能拉攏這個男孩,讓他和自己一起對人類復仇,就不需要賭上一切,就能用和過去一樣居高臨下的態勢掌握著一切,而非與人類站在同一個高度。
  因為這樣,神引導著男孩見識人類的惡意。或許是男孩本身的個性所致,比起看著真實的人類,他更喜歡看著文字,從人類創造出來的世界裡看著被創造出來的人類;很快的,他的書櫃裡就堆滿各種主題、各種領域的小說,全部都已經被翻閱過無數次,而在反覆的咀嚼故事之後,他得出了一個結論。
  ──所有的人類,都是惡魔。
  很神奇吧,藏在他心裡的神甚至沒有刻意引導他的思考,只是暗自讓他看見這些故事,靜靜地看著他將這一切當作真實。但是,仍然認為自己是人類的他,卻沒有勇氣正面對抗眼中看見的惡魔,因此他將自我做了分割成為了繼續保有生活在人群中的權利而誕生的「面具」以及不斷從周圍的人身上收集惡意的「惡魔」。
  就這樣,隱藏在平凡無奇的表面下,他的人格逐漸被捲入黑暗的漩渦,全人類皆非善類的概念已經在他心裡根深柢固,甚至連神都覺得不可思議。直到有一天,對人類的厭惡已經轉化為攻擊的衝動,意識到自己才是真正的惡魔的男孩眼前,出現了一個身影。
  「真正的惡魔並不是奪走人的性命,而是讓人生不如死,你不這麼覺得嗎?」隱藏起來的神察覺到時機來了,便在某一個夜裡,現身於男孩的夢中「和我合作吧,人類已經造成了太多痛苦,只有借助你的力量,我們才能終結這個錯誤。」
  「你……打算做什麼?」男孩心中的困惑已經讓他甚至忘了懷疑眼前人的身份。
  「很簡單,將人類這個錯誤從這顆星球上抹消」神用像是能看穿人心的視線直直望進男孩的瞳孔「首先就從那些讓你痛苦的人開始。」
  「…………」男孩揚起一邊眉毛回望眼前的神。在這一刻,閃過他心中的畫面是毫無理由就被丟掉的書,這個場景似乎已經在現實中出現無數次了,才會讓他的瞳孔在下一刻就燃起熊熊烈火「……我接受你的提議。」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心中的惡魔不會讓我失望。」
●□●
  「在那之後呢?」中二穗姬歪頭問著。
  「不就之後的某個下雨天,地獄就從天空降臨到人間了。」我望向北邊的遠方,任由回憶把我帶回那一天。
●□●
  降生到男孩身上的神,真身是中原神系中負責管理海洋的東海龍王敖廣。不只是海洋本身,連降雨與否都是其掌管範圍;當然,這是一般人的認知,畢竟沒有幾個人想得到能掌握海洋與天氣的能力其實是來自於水分子的操縱,換句話說,把水流凝聚成利刃這種事其實也做得到,就算曾經死在人類手上一次,神對人類保有生殺大權的事實也沒有被動搖。
  於是,在某個下著傾盆大雨的夜裡,流淌在柏油路上的不是雨水,而是大量人類的鮮血。
  男孩站在十字路口的中央,圍繞在他身旁的是早已失去溫度的屍體。人類只能感到害怕;少數比較有膽量的人開著車朝他撞去,卻被匯聚起來的水流撞開,然後爆炸;報警也無濟於事,人類根本無法與神對抗;面對未知的威脅,國家不願動用武力,畢竟在人們的眼中他終究是一個普通的男孩。人們只能在遠處看著,祈禱自己不會被發現、然後被殺掉,沒有任何人敢靠近他,但他的殺戮範圍卻不斷擴大,被殺害的人數,從十幾人瞬間變成了幾十人、幾百人,最後甚至突破了一千人,人類卻依然束手無策。這也沒辦法,畢竟一個是認定人類必須消失的神,另一個是相信人類只有惡意的人,兩邊都不打算停手。
  後來,這件事情在某個人的犧牲下暫時結束了。
  雖然到了現代,比起神明人類更相信科學,神職者卻也沒有消失;對於那些還無法用科學解釋的現象,有時候反而是這種彷彿被時代拋棄的人才能解決。我還記得,有一個靠著天賦和苦行修得神通力的男人,受到自己服侍的神所託,賭上自己的生命將那個男孩體內的神封印住。那個時候的我躲在一旁看著,他用彷彿瞬間移動的速度從遠處來到男孩的身前,手上拿著另一個神託付給他、用於封印的紫水晶墜飾;就算他的行動從一開始就被注意到,在出現的瞬間就被一拳打穿腹部,還是用盡最後的力量將水晶掛到他的脖子上。
  「答應我一件事,別這麼早就否定人類,等你真正好好看過這個世界之後再做決定,好嗎?」
  他不疾不徐地對男孩說完之後,便在冰冷的雨中斷氣了。但他用性命換得了人們在接下來幾年安穩生活的機會,至少在一切又開始發生變化以前,那個神的意識和力量會被封印住,而男孩也能作為凡人生活下去。
●□●
  「一直到今天,那個封印似乎都沒有被解開。其實只要那個男孩願意,隨時都可以放棄人類的身份,但他到現在還沒有做出決定」我把思緒拉回眼前,為自己的故事做出結語「至於要說為什麼的話,應該是因為他發現了自己有必須保護的事物了吧;就算有一天藏在他體內的神會再次降臨,也會是為了保護某些東西…………至少,我是這麼期盼的。」
  「原來如此,汝也見識過難以想像的事情啊……」中二穗姬若有所思的看著我「老實說,吾本來還以為汝要說有關黑暗勢力的事情呢。」
  「誰知道呢?說不定整件事情都是黑暗勢力在背後推動的啊。」我笑了笑,心裡已經有了成形的答案。或許我們一輩子都不會等到她口中的「黑暗勢力」朝世界進攻,但真正的黑暗,往往不是沒有星月的夜晚,而是人類心中那個被光芒遺落的角落;在這個概念上,如果說要從黑暗勢力手中守護家人的話,我似乎沒有拒絕的理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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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16 滿月的預知夢
  「好了……這樣子就完成了。」我把切成四分之一的高麗菜撥成一片片,放進眼前已經裝滿火鍋料和湯頭的鍋子裡,然後蓋上鍋蓋靜靜地等待火鍋煮滾。
  「啊,已經準備好嗎?」隨著一道輕盈的腳步聲,白夜從樓梯上走下來,正好與站在廚房裡的我對視著「對了,中二也不在樓上喔。」
  「這樣子啊……會不會是還待在田裡?」我想了一下,只能得出這個結論。除了慵懶以外的其他穗姬現在都在客廳看電視,卻沒看見中二的身影;原本以為是先上樓去休息了,但實際上似乎也不是這樣。
  「還是這邊先交給我來顧,小雨去田裡看看?」她這樣提議。
  「唔,是可以啦……可是為什麼要我去?」我歪著頭看向白夜,不明白她的用意。
  「我猜,那孩子應該有些事情想跟你說。」她的臉上掛著神秘的色彩。即使中二穗姬的行動和說出的話很難理解,身為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的姊妹應該多少還是有一點頭緒才對,尤其是擁有彷彿能看穿人心力量的白夜,應該不可能不知道中二穗姬的用意;也就是說,中二穗姬或許真的如白夜所說,有什麼話想告訴我。
  「這樣子啊,那就沒辦法了。可別在我們回來之前就全部吃光喔。」我走到洗手檯邊打開水龍頭將雙手洗乾淨,然後轉頭看了看白夜和坐在客廳的穗姬們,默默決定從後門走出去。然而,就在我關上門、在門口套上鞋子之後才走出沒幾步,就聽見門再次被打開的聲音,以及女僕穗姬的叫喚聲。
  「主人,我也要一起去!」她推開門從家裡走出來,站在門口看著我。
  「咦?只是去田裡而已……」我說到一半,突然想起早上在跨海大橋時,中二穗姬對我說過的話。
  ——「吾也察覺到了,風之眷屬對汝的情感」
  「……算了,我們一起過去吧」我停下腳步,站在原地回頭等待她跟上來「不過,我希望女僕可以在一旁看著就好。」
  「只要主人不要做太過分的事情就沒問題。」女僕也穿好鞋子,慢慢走到我的身旁。
  「這是什麼不清不楚的標準啦。」我吐槽了一句,嘴邊忍不住揚起無奈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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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汝來了啊。」轉過田間小路的轉角,一個身穿奇裝異服、混雜著黑色與白色的身影正站在路燈下;在一旁陰暗的夜色襯托下,這幅景象不知為何讓人覺得很孤寂,卻又分不清究竟是不是中二穗姬刻意製造的感覺。
  「嗯。話說真的有必要搞得這麼拐彎抹角嗎?」雖然早就知道她一定會用奇怪的歪理來反駁,我還是必須吐槽一句,站在我後方不遠處而沒有被發現的女僕也「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無妨,反正不是汝自己領悟了吾的用意,就是除此之外的某個人告訴汝的……大概是白夜吧」中二穗姬說到一半突然低下頭,說話的聲音也變得像是喃喃自語一般「她的『心讀』能力竟然不用看到人就能發動了嗎……明明是姊妹,力量的差距還是存在呢。」
  「姊姊要我來這裡,應該是有話想說吧?」我走到她旁邊,背靠著路燈看向天空「沒關係,想說什麼都可以,我不會在意的。」
  「哼,吾有時候還真搞不清楚汝到底是單純的心直口快,還是想讓吾打起精神才這麼說的」她瞄了我一眼,發現我正看著天空之後似乎嘆了口氣「啊,至少汝的方向是正確的。跟吾來吧,這裡的光害太嚴重了。」
  她走上田埂,朝著背後的我揮揮手示意我跟上。就在我跟著她走進田中央的同時,女僕也從後方想要跟上來;我回頭望了她一眼,用眼神示意她待在田外面就好,然後再把頭轉回來時就差點直接撞上不知何時已經停下腳步的中二穗姬。
  「唔哇!嚇死我了啦!」我趕緊向後退兩步,將一不小心就變得太近的距離拉開。
  「誰叫汝走路都不專心。」
  「哪有可能才回頭一下就出事啊!」我用大喊試圖掩飾自己突然加快的心跳「好了啦,所以妳要說的事情是什麼?」
  「真是沒耐心啊」她的臉上泛起愉悅的笑容「吾剛剛不是說了嗎?汝看的方向沒有錯。」
  「也不想想是誰害的………」我一邊碎碎念著,一邊朝剛才所看的方向,也就是天空看去「天空啊…是滿月嗎?」
  「是啊」中二穗姬在田埂上坐了下來,用雙手抱著彎曲的膝蓋「汝也坐著吧,吾接下來要說的事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明清楚的。」
  「嗯。」
  「其實,在吾之契約者逝去之後,吾就經常做一個夢……一個關於黑暗勢力入侵世界的夢」她抬起頭,和我一起望著中秋節的月亮「『在一個人們慶祝的滿月之日,黑暗將趁虛而入,侵蝕這個已不被光芒眷顧的世界;屆時,唯有受到第五光源體祝福的吾等有力量守護世界』,儘管吾每次看見的景象都不相同,卻都有相同的結局,那就是失去了契約者、只能孤身奮戰的吾和被黑暗侵蝕的導師打得不分上下,最後卻只能同歸於盡,任由吾等守護的世界崩毀。吾相信,那是第五光源體託付給吾的神諭,要吾盡全力去改變這樣的未來。」
  「那樣的世界,還要很久才會到來吧?」說不定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雖然我心中有一小部分這樣說著,卻沒有真正將這句說出口。
  「汝曾經體驗過這種既看不見其動靜、卻又確信黑暗勢力正虎視眈眈的感覺嗎?這幾年來,吾能捕捉到的黑暗越來越少,甚至在汝回來以前已經一年沒有抓到他們的蛛絲馬跡了;這代表黑暗勢力肯定在策畫著什麼,才會特別小心不露出馬腳,讓吾完全無從下手」不知為何,雖然眼角餘光只能看見她的一小部分表情,我卻覺得她的臉上現在大概掛著非常疲憊的表情「所以吾只能無時無刻都警戒著可能襲來的危險,尤其是現在這種預言中的時機,吾更沒辦法放鬆下來。」
  「………姊姊,難道這麼多年以來…妳都沒有懷疑過那些事嗎?」我想盡辦法讓自己的問題不要那麼尖銳,但似乎並沒有效果。她將視線從天空上收回,用帶著一絲哀怨的目光瞪著我。
  「吾當然想過!吾也是用盡了全力,才能不斷相信著吾之契約者告訴吾的所有事情,可是……」她說到一半的話突然哽住,眼角泛出的一滴眼淚在滿月的照耀下閃閃發光,就像水晶一樣「……一但連吾自己都否定那些,吾就真的一無所有了。汝難道不明白嗎?吾所相信的這一切,全都是吾之契約者告訴吾的,吾不想要………不想要把那個人說過的任何一句話當作幻想;就算從頭到尾都被騙了也沒關係…因為支撐吾一路走來的正是吾之契約者賜予吾的『對抗黑暗的決心』,吾相信即使一切都並非真實,這一點也絕非虛假,所以,吾不能背棄對契約者許下的『約定』」
  「………………原來如此」她早就察覺到了,爸爸告訴她的事情其實並不是真的,卻無法承認這些都是虛假的,因為「中二穗姬」這個存在正是由相信著爸爸的她所構成的,要是放棄了這些,就等於放棄了一路從秧苗成長到現在的自己,如果是像穗姬這種由同樣物種分化成不同性格的精靈,放棄了自己的人格,大概就等於消失了。但我也相信,她不願放棄這些一定有在這之上的理由「雖然我們沒辦法知道爸爸現在究竟在哪裡,但如果爸爸仍然看著我們,知道姊姊妳依然相信著他的話,應該會笑著吧。」
  大概是無奈的苦笑吧。我默默在心裡補上一句;不過,無論如何,那種笑容肯定是帶著喜悅的。
  「是嗎……?」中二穗姬直直望著我,還噙著淚水的眼裡閃過一絲不可思議的光芒「汝還真是奇妙,明明不確定的事情卻能輕易肯定。」
  「這點姊姊也一模一樣好嗎」我還是沒忍住吐槽「不過,有一件事情我倒是能完全肯定。」
  「哦?是什麼事?」她才剛流過淚的臉上顯出了好奇的神色,組成了一幅奇怪的表情。
  「既然姊姊選擇繼續相信黑暗勢力會朝世界進攻,而姊姊就是拯救世界的勇者,那我也跟著姊姊一起相信吧」我看著她笑了一下「雖然定義不同,我也有必需對抗的『黑暗』;況且,姊姊做的預知夢裡,是因為沒有夥伴才會慘敗吧?既然如此,就由我來當那個與姊姊並肩作戰的夥伴吧,只要這樣的話,一定可以擋下『黑暗』的。」
  「…………」她沉默地看著我,像是在思考著什麼,然後又突然開口「呵,汝真是有趣。吾知道了,作為契約者的繼承人,吾就特別破例讓汝不必經過試煉就成為本勇者的夥伴吧;不過在那之前,吾要汝先弄清楚一件事。」
  「?」我歪著頭看向她。看到我臉上疑惑的表情,中二穗姬站起身,指著我身後一段距離外,站在田外的女僕穗姬。
  「汝剛才的回頭,是因為風之眷屬站在那裡吧。」
  「是……啊?」我站起身說到一半,馬上就明白了她的用意「咦————?!」
  「走吧,吾再怎麼說也是勇者,隨便就把妹妹的戀人借去當夥伴有失禮數,況且風之眷屬應該有很多抱怨想對汝說喔。」她一邊說著,一邊抓住了我的手腕把我往田外面的方向拖。
  「等、等一下,不要啦——————」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麼抗拒,不過至少,在那之後的結局,應該算得上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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