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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穗姬的農村生活 災禍篇(1)

白目 | 2021-06-29 06:30:03 | 巴幣 0 | 人氣 182


EP.4 混亂生活的開始
  我回到穗姬家之後,又過了一個月。吵雜的暑假已經結束,在田裡工作時還得被小孩子打擾的日子也終於迎來了尾聲,只不過,另一個麻煩才剛要開始而已。
  具體來說───
  「主人今天一樣要紅茶嗎?還是說要喝咖啡?」和往常一樣的早晨,女僕穗姬拿著茶具站在我的身旁,只不過,背景從家裡的客廳,換成了學校的教室。
  「我要咖啡…………」雖然過了一個月之後也差不多習慣日出而作的生活,早上的低血壓還是令我不太想思考「話說,妳到底為什麼會在這裡?」
  「主人不是把我的本體帶在身邊了嗎?」女僕把咖啡放在我面前的桌上「既然這樣的話,我就只能一直待在主人身邊了喔。」
  確實,我把她交給我的本體當作護身符藏在書包深處,不過關於穗姬的本體這件事,一開始是爸爸將收割之後剩下的幾株稻穗放在家裡,那些本體如今放在火災過後唯一完整無損的地下室,當然,當初種出女僕的那次也一樣。也就是說,雖然精靈的活動範圍不能離本體太遠,女僕實際上也是能待在家裡的,至少,在我離開的那幾年中穗姬完全沒有出現就是證據。
  (該怎麼說呢…………幸好女僕的存在感特別低,應該不會被其他人察覺到…)女僕願意一直待在我身邊這個事實確實令人高興,但衍伸出來的問題似乎有點太多。
  「如果主人希望的話,我也可以用學生的身份待在這裡喔。」女僕歪著頭看向我,似乎試圖透過眼神理解我在思考什麼。
  「千萬不要,這樣就好了」一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直覺告訴我絕對不可以答應「等等,精靈應該沒辦法成為學生吧?」
  「啊…確實不行沒錯」精靈在人類法律上等同不存在,一般生活中雖然不會有影響,但如果是像學校這種能確認官方記錄的機構應該沒辦法輕易混進來,雖然可能有某些精靈擁有特別的能力偽造資料或是讓負責確認的人疏忽;姑且不論這些,光是女僕的存在感就足以讓她躲在教室裡不被發現了,沒有偽裝成學生的必要,再說要同時兼顧女僕和學生兩種身份也很辛苦吧「唔…好吧,那我就這樣待在主人身邊就好了」
  女僕從教室後方拉了一張椅子放在我的座位旁默默地座下。或許是超低存在感帶來的效果,就算是在上課時間也沒有任何人察覺她的動作,甚至連我旁邊多了一張椅子也沒發覺。
  (要是能控制存在感的話好像很厲害……)我將視線投向被玻璃窗戶擋在後方的天空(不對,我在胡思亂想什麼啊………)
  接下來的日子肯定會十分混亂吧。我一邊這樣想著,一邊望著窗外露出了滿足的苦笑,然後把頭想旁邊一偏,閃過從教室前方飛來的粉筆。
  「那邊的同學!上課不要發呆!」
●□●
  下午四點,宣告放學的鐘聲響起的瞬間,教室裡的學生便像脫韁野馬一般抓起書包衝出教室,絲毫不打算多花一秒待在學校。
  「呼啊………終於可以離開了」我坐在座位上伸了個懶腰「人都跑光了…這些人動作也太快了吧……」
  我無奈地看著幾乎全空的教室,和坐在我身邊、不知何時已經靠在我肩上打瞌睡的女僕。
  「女僕,回家吧」我輕輕搖了一下她的肩膀「已經放學了喔。」
  「咦…主人,我睡著了嗎?」雖然很輕易就叫醒了,不過她似乎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睡著了的事實,一臉茫然地看著我。
  「嗯」我站起身,將書包甩到肩上(這個時間……姊姊她們應該還在田裡吧,看樣子回去之後可以去田裡幫忙了。)
  我正要走出教室,卻發現站在身後的女僕沉默不語地看著我。
  「怎麼了?」
  「那個…主人會在意嗎?」女僕像做了壞事的小孩子一樣低著頭「就是……明明沒做什麼事,我卻在專心上課的主人旁邊睡著了,身為一名女僕,這種事情原本是大忌的說…………」
  「完全不會哦」老實說,我完全沒想到女僕穗姬會在意這種事。雖然平常因為存在感太低的問題很少被注意到,有時也冒冒失失的,和一般人印象中受過嚴格訓練的女僕形象相差甚遠,不過或許這也是她對女僕這個身份的重視吧「不過,要是妳繼續呆在這裡的話,我就要丟下妳自己回家了喔?」
  「主人好過分!」看著直接走出教室的我,她就像是害怕自己真的被丟下一般從我的座位旁快速衝了過來。
  然而就在同時,站在走廊上的我突然感受到哪裡有點奇怪,我迅速轉過身,差一點和從教室內衝出來的女僕撞在一起。
  「嗚哇!主人!發生什麼事了?」女僕在我面前緊急煞車,同時也順著我的視線看向空無一人的走廊。
  「不知道……剛剛突然覺得有一道視線刺在背上,但是卻沒有人」雖然這個時間應該還有學生或老師在學校,但是應該沒有理由盯著一個外表平凡無奇的國一生,卻又在我轉頭的瞬間藏起身影「奇怪…是錯覺嗎?」
  儘管嘴上這樣說著,我卻能確實感受到和剛才一模一樣的視線又從背後投來。太詭異了,若是凡人的思考回路只能得出這個結論,不過在理解精靈存在的前提下,或許可能有不同結論。
  「總之先回家吧」我甩開腦海裡瞬間得出的各種結論,轉頭看向站在一旁的女僕,卻發現她正用奇怪的表情看向我身後不遠處「……女僕?怎麼了嗎?」
  「啊!沒……沒事。主人說的對,總之先回家吧!」
  「…………走吧」雖然女僕的態度很像是在隱瞞著什麼,但是我也知道,自己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對重要的人抱有懷疑;只不過,即使帶著這樣的念頭,依然止不住高速運轉的腦袋開始聯想(上一次提到她的朋友時也是這樣………算了,等到命運認為時機成熟之後,我就會知道事實了吧。)
●□●
  校園的一角,傳來一道混合著遺憾、羨慕、和一絲似乎害怕著什麼的聲音。
  「真好啊,校園生活。不過,我已經沒有機會體驗了呢………」
  然後,在某個沒有人看得見的角落,一個幾乎純白、手臂和小腿卻因為不明原因變成紫黑色的身影似乎出現了一瞬,隨後卻又消失在風中。
●□●
  「奇怪,是今天太累了嗎,總覺得好像一直出現幻覺……」走在回家的路上,我似乎又聽到了某個陌生的聲音。明明農村裡的人彼此都認識,在這一個月以來我卻沒聽過這個聲音;不過那個聲音,似乎帶著一點哀怨,像是宿願無法實現一般,老實說,即使是大白天依然令人打了個寒顫「呼……總之,先腳踏實地完成工作再說。」
  我和女僕走過田間的小路,來到其他穗姬們工作的田裡;我將書包靠在電線桿旁,捲起袖子和褲管便走進田裡開始工作。
  「啊,小雨從學校回來了」在田裡拔雜草的白米穗姬一察覺到有人走進田裡,便抬起頭看向我「都在學校待了一整天了,況且早上不是也來田裡幫忙了嗎?小雨你就回家好好休息啦。」
  「白米說的沒錯喔,要是身體太勞累可是會生病的。」從白米身後突然冒出來的護士也附和著。
  「不,就是因為在學校待了一整天,都沒辦法來田裡幫忙才要過來啊」對我來說,去學校不能成為偷懶的理由。這片田是大家一起照顧的,既然生活在一起,我就不可能逃避在田裡幫忙的責任;或許對於有父母的人來說,學生時期確實不必擔心家裡的經濟問題,但將穗姬當成姊妹的我無法這樣想,既然穗姬們都為家裡付出了這麼多,我不能讓自己一天只有早上的兩個小時才能待在田裡「反正回家也沒事,要是不能來田裡會讓人良心不安啦。」
  「本小姐是覺得無所謂,不過要是你們打算在那裡發呆到日落的話本小姐就有意見了,田裡多一點勞力也沒什麼問題吧?」大小姐依然坐在一旁的陽傘下悠閒地喝著茶。
  「話說回來,好像沒有看到修女姊姊耶」我朝田裡看去,除了平常待在家裡的白夜、大和撫子穗姬和慵懶穗姬以外,還少了修女穗姬的身影「該不會又迷路去哪裡了吧……?」
  「啊,這麼一說,修女她好像中午就說要幫忙買午餐……然後就不見了……難怪今天處理害蟲的時候特別順利」雖然修女穗姬非常反對殺生,清理福壽螺跟蝸牛的時候時常被阻擋,不過直接遺忘也太過分了吧………
  「真是的……不然我去找她好了」雖然根據慵懶穗姬的說法,修女每次迷路大概都會在幾天之後迷路回來,不過讓她在外面迷路好幾天感覺也不太妙「啊,我會在日落之前回來。既然都說要幫忙了,我絕對不會逃跑喔。」
●□● 
  「回家是走這個方向吧......咦?怎麼跑到學校來了?」迷路了一整個下午的修女穗姬才剛從她也完全不知道開往那裡的公車下車,想找到回家的路卻不知為何出現在學校門口「對了!這個時間小雨應該還在上課吧!」
  大概是打算讓弟弟帶路,修女穗姬繞過警衛的視線溜進了校園。只不過,雖然知道目的地的教室是哪一個,也無法擺脫在任何地方都會迷路的天賦。
  「唔...這裡又是哪裡......」在占地不大的校園裡四處亂晃的修女雖然沒有找到目的地,卻繞進了學校某個隱密的角落。而身為聖職者,藏在那裡的東西,雖然一般人看不出來,在她的眼中卻無所遁形「這個,難道是...」
  地面與空氣中殘留著紫黑色的痕跡,儘管極為難以察覺,但那毫無疑問是人類、甚至連精靈都會感到恐懼的某個東西留下的。
  「災禍.......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修女穗姬蹲下身,仔細觀察殘留於現場的痕跡「對了!得通知絢櫻才行!」
  與此同時,一道腳步聲從遠方逐漸逼近,在幾乎已經空無一人的校園中,就像是衝著她而來一樣。
  「吶,我說啊,修女姊姊可以不要在學校裡玩捉迷藏嗎?」雨的頭突然從牆邊探出來,盯著已經拿起十字架開始祈禱的修女穗姬「大家說妳從中午出去之後就不見了,結果竟然是躲在學校?」
  「我才沒有!」
  「我知道啦,只是單純的迷路而已對吧?」雨笑著看向修女穗姬「話說,這裡有什麼嗎?為什麼要躲在這裡?」
  「沒有,回家吧。」她站起身快步走過雨身邊,試圖隱藏起他尚未發現的事實。
  「姊姊,那邊是大門的反方向喔」雨一邊笑著,一邊走到修女的身旁,拉起她的手往回家的方向走去「真是的,姊姊的方向感也太差了吧。」
  「嗚...」被戳中痛處的修女穗姬一臉不甘。雖然災禍的事情成功瞞過去了,卻也失去了通報的機會;或許正是因為這樣,將這個校園拉入了全然的混亂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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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5 逼近的災禍
  開學第二天,不知為何,我醒來時早到甚至連日出的曙光都看不見。我掙扎著爬起身,抓起放在櫃子上的鬧鐘,可愛風格的指針鐘面現實著現在時間是早上四點三十七分;雖然對一般人來說可能很早,不過距離夏季的日出也很近了。
  (既然這樣就先來準備早餐吧…………)我索性趕走本來就所剩無幾的睡意,躡手躡腳地打開房門走出去。這個時間,就算是平常比大家都早起的大和撫子和白夜,也都還在床上睡得很深沉。
  「唔……主人…………」女僕穗姬說著夢話,用力抱住了床鋪上的枕頭。
  (到底夢到什麼了啊?……)我又瞄了房裡一眼,苦笑著溜出門外。
  二樓的走廊沒有燈,只有窗外微微透進的光照亮地面。我眨了眨眼睛,在黑暗中摸索著下樓梯的路,順手把牆上的電燈開關按下去,走進一樓的廚房。
  「我想想……煮稀飯的話應該是用這個鍋子吧?」我打開櫃子,從一堆鐵鍋裡找出一個看起來應該能塞進電鍋又大到能煮十人份早餐的鍋子,再從廚房另一側的米缸裡撈了將近四分之一鍋的米,把鍋子裝滿水開始洗米。
  聽說一般人洗米會洗個幾分鐘以上,不過實際上要是洗太久的話洗到水裡的雜質又會被米吸收回去,一分鐘已經差不多了。我迅速把洗米水倒在腳邊的水桶裡,然後再次把水裝滿鍋子,輕輕以逆時針攪動著鍋內的米和水,洗去附著於米上的雜質,讓被染成白色的水流將不必要的物質帶走。
  再來就是加水了,一般來說煮稀飯的話米和水的比例是1:8~1:12,取決於想煮得多稀,不過其實煮久了就算不用測量也大概知道需要多少,至少這一個月來不只田裡的事情,煮飯也學了不少。我把鍋裡的水加到四分之三,然後放進已經裝了兩杯水的電鍋,蓋上蓋子把開關壓下去就沒問題了。
  「再來就等電鍋跳起來了……啊,先把配菜拿出來吧」我打開冰箱,拿出土豆麵筋罐頭、從路口自助餐店帶回來的豆枝、半盒蛋還有一把蔥,再加上放在櫃子裡的豆腐乳、肉鬆,對鄉下農村來說已經算得上豐盛的早餐了「豆枝拿去微波,然後再做個蔥花蛋……好,沒問題!」
  我拍了拍不知是因為剛起床還是其他原因突然混亂的腦袋,把其他東西放在桌上,走到瓦斯爐邊準備做菜。煎蛋比其他料理簡單多了,只要把蛋全部打進碗裡、把切碎的蔥花加進去,然後放到爐火上煎到熟就可以了。
  「咦?小雨你起床了啊?」我才剛把平底鍋裡的油熱好,就聽到廚房外的樓梯上傳來大和撫子穗姬的聲音。
  「嗯」我點點頭「想說今天比較早,就下來幫忙做早餐了。」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吹來一陣強風,將緊閉的窗戶吹得咔咔作響。我放下手中的平底鍋,走到一旁將窗戶打開。
  「奇怪,平常的風有這麼強嗎…?」我一邊嘀咕著,一邊用鍋鏟把煎到一半的蔥花蛋翻面「啊,有點燒焦了。」
  「還不是因為小雨分心了才會燒焦」撫子在我的頭上輕輕敲了一下「那我去叫大家起床囉,早餐就交給你了。」
  「嗯,沒問題。」
●□●
  太陽升起的兩小時後。
  我彎下腰,將田裡一株開著黃花的雜草連根拔起,隨意地丟到一旁;從外觀上來看,那應該是一種被稱作禺毛莨的藥用植物,不過若是在田裡,也只不過是搶奪養分的雜草而已。
  「呼………這樣應該差不多了」我用手臂抹去額頭上的汗水,看向田地的另一邊。逐漸習慣下田工作之後,做事效率和之前比起來也高了許多,從一開始只能沿著田邊繞一圈清理雜草跟害蟲,到現在只花兩個小時就能巡完整片田的五分之一,也算是進步一點了吧「福壽螺跟蝸牛也處理掉了,雜草也拔完了,看一下現在是幾點…………」
  我走過田埂,打開放在小路邊的書包拿出手機。結果,這一看差點沒把自己嚇死,按鍵式手機模糊的螢幕上清楚地顯示著“08:10”,附帶一提學校的大門在早上七點半就關起來了,徹底遲到了四十分鐘。
  「啊,夭壽了」我用力往自己頭上一拍,然後抓起書包甩上肩,沿著田邊的小路往學校的方向衝去之前還不忘回頭朝田裡大喊「姊姊!我要去學校了!」
  「主人等我!」女僕穗姬提著女僕裝的裙擺從後面追了上來,還好幾次差點被自己絆倒。
  (既然穿女僕裝就不要跑成那樣啊!)雖然心裡吐槽著,我還是放慢腳步讓她跟上來,畢竟兩害相權取其輕,比起看到女僕穗姬路上被絆倒,我還寧願上學遲到,反正也已經過那麼久了。
  就這樣,明明一開始打算用跑的,到最後還是變成慢慢走去學校;只不過雖然做好了被罵翻的準備,校門前的景象還是讓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目測大約有一整個年級的學生全部擠在校門口外,看起來應該是早上還沒進教室,在門口就被擋下來了,而現在大門口關起來的情況下也沒辦法進去,只能待在門外。
  「奇怪,發生什麼事了?」我踮起腳尖試圖看清人群的後方,卻只看見校園內的其中一棟校舍完全倒塌,建築物的原址只剩下一堆兩層樓高的碎石,被螢光黃色的封鎖線圍住。
  「雨楓同學」一旁的圍牆上突然探出同班同學的頭。雨楓是外面世界的人類給我的名字,是寄養家庭取的,所以我自己不是很喜歡這個名字,不過也因此我能用名字來區分對方;只有重要的人,才會用我原本的名字叫我「你怎麼這麼晚才來?」
  「只是不小心遲到了。話說袁同學,我們的教室不是在倒下來的那棟校舍裡嗎?」雖然是同班同學,不過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姓袁而已。
  「是啊,所以有些東西想讓你看。你能翻牆進來嗎?」他指著倒塌的校舍,雖然我也很好奇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總覺得有點蹊蹺。我轉過頭瞄了女僕一眼,但也只看到她不知所措的眼神。
  「小雨!」正當我還在猶豫時,遠方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我轉過頭看向聲音的來源,眼角餘光卻注意到另一件事。圍牆後的頭,在聽見那個聲音的瞬間就縮回去,像是在躲著什麼一樣。
  「咦?絢櫻姊姊?」意想不到的粉色身影衝入視線,讓我又嚇了一跳「為什麼會在這裡?」
  「還用說嗎?當然是因為這裡有災禍!」絢櫻在我面前停下,粉色和服的袖口滑出一把拖漁勾握在手中,似乎準備與什麼戰鬥的姿態令我也不由得緊張了起來「那棟倒下來的建築物就是被災禍破壞的,可惡,我竟然這麼晚才察覺.........」
  「災禍?是失控暴走的精靈嗎?」我記得很久以前曾經聽過爸爸提起這個名詞,不過幾乎沒有任何了解,爸爸似乎也刻意不讓我知道那些事。
  「對,那種破壞力只有災禍才能達到,可是為什麼要針對這裡...?」絢櫻臉上再次出現了疑惑的神色,而就在同時,女僕穗姬也以不安的眼神投向我,但是我卻無法解讀她的想法。
  「不如直接進去調查吧,說不定有留下什麼線索」我想起剛才待在圍牆後的那個同學。如果說有什麼東西要給我看,而那個東西又和倒塌的校舍有關,說不定他也和災禍有關「反正學校的牆很好翻,靠近現場應該沒有難度。」
  「好,你們兩個待在這裡,最好趕快回家,如果災禍還在附近的話就危險了。」她點了點頭,穿著木拖鞋的腳往地面一踏便輕盈的跳過圍牆,潛入了校園內部。
  「...................」
  「...................」
  「...................現在怎麼辦?要回去嗎?」我與女僕無言的對視了幾秒之後,才想出辦法打破沉默。雖然絢櫻叫我們回家,但就算不管學校的事,我也想弄清楚事實,而現在最好的情報來源就是那個姓袁的同學「女僕?」
  「...啊!主人,怎麼了?」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不過女僕穗姬剛剛似乎是失神了,一直到我輕輕搖晃她的肩膀才有反應。
  「沒事。妳的狀況是不是不太好?不然我們先回家吧?」比起自身的疑問,女僕的狀況更讓我擔心。況且,如果災禍盯上這個地區的話,家裡確實比學校安全「學校的事不重要,走吧。」
  「嗯...」果然,就算表面上極力隱藏,但她的狀況完全令人無法安心。
  (詭異的事又變多了啊...)我抓起女僕的手,緩步往回家的方向走去(如果是災禍的話,我大概再怎麼樣都會被捲入事件......看來只能盡量不要讓穗姬姊姊們被波及了...)
  原本,回到這個農村的目的只是想咬回到原本的家、過平靜的務農生活,不過看樣子這個世界並不打算為我安排那種平淡的命運。真是可恨。
  「..........」
  盯──
  「..........」
  盯───
  「..........」
  盯────
  雖然總覺得有股視線一直刺在背上,我卻只能盡力無視它,而原因也很簡單。要是我回頭,女僕一定會發覺,但我不想讓已經沒有餘力的人去注意這種事,就算再怎麼想探究清楚,也該把女僕送回家之後再自己出來調查。
  結果,那道視線的主人比我還沒耐心,發現我沒反應後就快步踏到我身後,把預先寫好的紙條塞進我的口袋裡。這樣也好,省得我之後還要回來找人。
  直到整起事件結束以後,我才發現,這個決定或許讓我保住性命了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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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6 依賴與相信
  我走在被路燈照亮的田間小路上,腳尖方向一轉,踏上田埂走到田中央;即使是相對比較鄉下的地區,為了晚歸者的安全,這裡的夜空還是被人類製造的光汙染了。不,對於我這樣只是單純仰望的觀星者來說,這樣也夠了。
  夏夜的蟬鳴、一直沒有停歇的強風和時不時傳來的野狗叫聲讓半夜的田裡稱不上靜謐,卻帶著一股農家特有的平靜;或許也是因為這股平靜,讓我的心裡又紛亂了起來。早上帶著女僕穗姬回到家後,我偷偷將紙條打開來看,結果裡面卻藏著令人意想不到的內容
  ───你知道那種力量的真相了對吧?只要我們精靈想要,根本就不必屈服於人類,所以,離開那些打算與人類共存的蠢蛋們加入我們吧,我們知道你對這個被人類支配的世界有所不滿,或許我們合作的話能夠推翻它。
  想當然爾,我在下一瞬間就把那張字條撕得粉碎。那些傢伙是厭惡人類的精靈,但又和災禍不一樣,保持著自身意識而不是失控暴走;況且,他們大概調查過我的事情,否則只會把我當作普通人類而已,這一點才是最讓人不安的。
  「啊......明明只是想回老家種田過一輩子的,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啊!」我抬起頭,對著無語的星空傾訴著「本來還以為過了一個月之後終於學會種田,至少不會造成姐姐們的負擔...結果......現在又變成這樣...」
  要是答應他們,勢必得找個理由離開,才能確保之後的是不會波及到姊姊們,可是在過了這麼多年之後好不容易才能回到這裡,要我再次離開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但是要是不答應,那些精靈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跟他們糾纏又會讓局勢變得更混亂。無論哪一種,都肯定會對大家造成傷害,但此刻只能當一個凡人的我又沒有別的選項,從早上一直困擾到現在,完全睡不著才會跑來田裡。
  然而,無論是滿天繁星或吹拂的風,都無法回答我;不,或許是我聽不見它們的聲音才對。無論是誰都無法給我正確的答案,就算知道這件事,還是會忍不住尋求他人的想法,這就是人類啊。
  「小雨?你在田裡嗎?」突然間,一道熟悉的聲音從田邊傳來。我轉過頭,才發現那是披著外套的白夜,不知為何知道我半夜偷跑出來。
  「嗯。」
  「有什麼心事嗎?總覺得小雨不是會看星星的人呢」她踏著輕盈的步伐走到我身邊,把手裡的另一件外套披在我背上「雖然是夏天,不過風很大耶,小心不要著涼了,感冒對身體不好喔。」
  「才不會那麼容易就著涼啦,再說家裡不是有護士在嗎?」雖然嘴上這樣說,我還是拉緊了身上的外套。一是因為不想讓自己真的生病成為大家的負擔,第二是因為那件外套上還殘留著一點點體溫,讓我不自覺地想要靠得更近一點。
  「說的也是,家人間就是要互相依賴嘛」白夜用彷彿能看穿我內心的眼神溫柔地摸了摸我的頭「別看穗姬只是小小的米而已,我們的力量跟包容心可是絕對不輸給任何人的!」
  「我當然知道啦」聽見她這句話,我也不由得笑了出來。"小小的身軀裡有著大大的包容心",這一直是穗姬最自豪的事,雖然多少有受到農人不愛計較的性格影響,不過實際上更多的部分大概是一樣米養百樣人的體現吧(但是,果然還是說不出口啊.........)
  「不只是我們,爸爸也留了東西給你喔」白夜的下一句話嚇了我一跳。若不是真能看穿我的心事,應該不會突然說出這種話才對,但她的臉上也只是掛著和平常並無二致的聖母式微笑,令人完全沒有被讀心的感覺「就放在地下室裡,如果有什麼煩惱是我們不能解決的,說不定那裡有答案喔。」
  「............」我怔怔地望著她,一時之間竟找不出回答的話語。總覺得,喉頭被什麼哽住了,或許是驚訝,或是其他難以言喻的情感,讓我難以出聲。
  「那我先回家囉,記得不要吹太多冷風喔,真的會著涼的。」白夜輕輕拍了我的頭一下,便朝回家的方向走去,留下駐足於原地的我站在田裡。
  我抬頭仰望星空,由牛郎、織女、天津四三顆一等星組成的夏季大三角正掛在天頂,就算是像我這樣不懂星象的人也能認出來,雖然一開始難以察覺,但發現的瞬間卻會覺得其實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我將手掌貼在自己胸前,感受著充盈於其中的暖意。"家人之間就是要互相依賴",明明是如此簡單的一句話,卻還是輕易地令我難以言語;或許是在外面世界生活的那幾年,讓我極度抗拒依賴他人,但如果是穗姬們的話,確實放下這種執著也沒關係的吧。
  「不過這樣一來,我又得更努力一點了啊...為了成為能被依賴的人,這種程度的力量,是不夠的吧?」
●□●
  隔天中午。
  「咦?主人手上的那本是......爸爸的日記嗎?」星期六的正午時分,太陽高掛於天頂中央,而已經將工作告一段落的我和穗姬們則坐在樹蔭下,用白夜為大家準備的便當在樹下隨意地"野餐"著。剛才出聲的女僕,才剛幫大小姐倒滿茶杯,下一秒便出現在我身後,嚇得我差點手一抖就把手上的吐司丟到路邊喂麻雀。
  「對啊,看起來在我出生前的屏東也發生過不少有趣的事呢」我將手中的日記翻到下一頁。白夜說的沒錯,爸爸確實留了很珍貴的東西給我,就放在地下室,和姊姊們的本體放在一起,關於精靈的基本知識幾乎都寫在裡面了;比如說,有一位被其他精靈們視為傳說的"制裁者",誕生於距今兩億年前,是已知最古老的精靈,負責測試剛化為人形的新生精靈是否能融入人類社會,以及制止災禍化的精靈,維持著精靈與人類之間的平衡(絢櫻事件和星子事件......看樣子,過去那個精靈以低調隔離的作法已經失去效用了吧?)
  每個時代,像精靈這種多少帶有點傳說色彩的存在,本來就會以不同姿態現身於人類面前。遠古的史前時代,擁有超常力量的精靈或許會被當作神明看待;西元十幾世紀的中古時期,則漸漸淡出被人類佔領的舞台,成為了傳說故事裡存在的生;工業革命之後,人類科技蓬勃發展,精靈則以普通人類的樣貌低調地生活於人群中;而現在,以絢櫻為第一人,不少精靈們也打破了原本低調的生活方式,透過偶像活動的方式收集人類的認同,藉由累積起來的影響力守護自己原本的族群,與以往默默使用超源力的方式大相逕庭。
  然而,時代的變遷亦帶來了人類與精靈之間的對立,有些精靈不滿人類對地球的侵略與"制裁者"對人類的袒護,集結秘密組織暗地裡展開對人類的復仇行動,其中一種方式就是利用名為"嘆息之淚"的藥物將精靈轉變成為災禍。數年前發生的星子事件便是那名"制裁者"遭到反對者暗算,被嘆息之淚變成了災禍,最後藉由紅檜精靈"星子"的時間倒流能力下才恢復,然而星子也在那次事件中耗盡魔力而完全消失,就算能依靠植物精靈的特性復原,紅檜也不像生長快速的稻米一樣,只要等到下次收成就能回來,而是必須等上幾十甚至幾百年,才有機會再次出現。
  「空氣精靈艾兒...啊,是Air的音譯吧。這樣一來應該不需要擔心災禍的事情吧,有兩位強大的精靈在處裡災禍的事情,我們應該很安全對吧?」那是"制裁者"的真實身分。確實,存在時間最久、又掌握了控制空氣這麼強大的能力,作為精靈的管理者也沒什麼不妥,只不過,相對來說一旦成為災禍,也必定會比一半的災禍危險數十倍,不只是因為本身的能力過於強大,也因為災禍是源於精靈心中的負面情緒,兩億年份的記憶本身就是很大的負擔,更別說還有制裁同類的壓力在身上了。不過我好像沒有什麼資格說別人災禍化之後很危險啊,我一邊壓下嘴角的苦笑,一邊這樣想著。
  「小雨你的表情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喔。」女僕正想點頭同意,坐在野餐墊另一端的護士銳利的視線便搶先一步朝我戳來。
  好可怕的直覺.....................
  「呃,沒有啊?」雖然我確實有不少疑慮,但要是被察覺,其他事情也一定得說明清楚,到時候只會引起無謂的恐慌「咦,這麼說來,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姊姊們也有超源力嗎?」
  「哦?難道說,吾之契約者的繼承人終於對吾等精靈使用的魔法感興趣了嗎?」中二穗姬靠在突然冒出來,一手壓著右眼上根本沒有實際作用的眼罩,用她一貫怪裡怪氣的說話方式問著「不過,吾可不會輕易說出魔法的真相,就算是汝,也必須通過試煉,證明汝具有資格才行。」
  「算了,我還是不要知道好了」我苦笑著立刻反悔了。
  就在此時,放在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我將手機掏出來,瞄了一眼畫面上顯示的來電者,卻得到意料之外的答案。
  「公共電話...?」這樣就完全無法預測是誰打來的了,唯一的線索只有知道我電話號碼的人,然而我的記憶之中,沒有人有理由用這種方式打來「...喂?」
  「很高興你接起來了。那張紙條,你看過了吧?」電話另一頭,是一位成年男子的聲音。看樣子,是反對者組成的組織來確認我的想法了。
  「我拒絕。」
  「是嗎?你應該也知道那樣會有什麼後果吧?」
  「我說過了,我拒絕。」我確定了自己的意思有傳達給對方之後,便迅速按下結束通話鍵。多說任何一句話都有可能透漏隱瞞起來的訊息。
  「是推銷電話嗎?」剛剛一直沒有說話的白夜突然把視線投向我身上。突然間,我似乎又感受到了什麼,和昨晚一樣,自己的想法好像都被看穿的感覺。
  「嗯,對呀。現在的推銷電話真的很難防備呢。」我從嘴角擠出微笑,拼命隱藏起心中那股快速擴大的不安。選擇不說出真相,卻又不想失去和姊姊們在一起的生活而冒著將大家拖入險境中的風險,或許我是個很自私的人;但無論如何,我都想試著相信一次,相信從災禍手中保護人類的絢櫻與艾兒(儘管她們其中一人我甚至連見都沒見過),相信自己有能力守住想要的生活。
  可是,卻不相信看似柔弱、實則比誰都強大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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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7 偵查行動
  星期天下午,因為農務也處理得差不多了,大家索性回家休息,而我則騎著腳踏車,來到東港華僑市場。原因無他,正是打算來這裡吃黑鮪魚............雖然我很想這樣說,但黑鮪魚可不是想吃就能吃的,實際上的目的,其實是來找絢櫻的。
  「哦呀?這不是穗姬的弟弟嗎?」結果,才剛到市場門口,連腳踏車都還沒停好,就聽見了一個算不上熟悉但絕對能算是麻煩人物的聲音。
  我轉頭看向聲音的源頭,三位少女正站在人行道上。雖然外表看起來與人類高中生沒什麼差別,頂多頭上的貓耳和身後的尾巴有點裝可愛的嫌疑,但這三人是貨真價實的精靈,黑、白、灰三姊妹,人稱東港三貓,在一部份人口中還有另一個稱呼,貓罐頭搶劫犯。
  眾所皆知,貓在人類的世界中幾乎可以說是隨心所欲,正好三喵的超源力又是能依照自己的意識變成人或貓或半人半貓,向路邊的遊客撒嬌討罐頭根本就不是什麼難事,因為旁邊的便利商店就有賣貓罐頭。
  「......呃,有什麼事嗎?」不過,要是遇到認識的人,就會直接用人形討供品,老實說,真的很像不良少女在欺負路人。聽說很久以前,絢櫻剛化為人形時,三喵就曾協助艾兒進行絢櫻的測驗,當時的她們似乎還是扮演看不起人類的精靈(雖然就某方面來講原本就是這樣了),後來差點被變成災禍的絢櫻揍飛,從那之後就變得比之前安分很多。
  「沒什麼沒什麼,只是聽說你失蹤了很久,最近終於回來了,在東港遇到我們的規矩應該還沒忘記吧?」三喵的小妹──最不顯眼的灰摩擦著雙手的手掌,毫不掩飾心中的興奮。
  「................」要不是三喵只會用人形"搶劫"認識的人,大概來這裡的人都會以為絢櫻收了三個徒弟,專門跟路人收過路費,就連以前爸爸偶爾帶我來市場又很不幸遇到三喵的時候,也是每次都會被搶劫一堆旗魚黑輪。不過正好,雖然等等要拜託絢櫻事情的時候八成又會被坑,然後大概會榨乾我的錢包,不過我還準備了另外一個東西,剛好可以來測試有沒有用「好吧,等我一下。」
  我把背包放在腳踏車坐墊上,一邊翻找著意邊刻意不讓她們看見裡面的東西。
  「啊,找到了」我把它拿出背包,而三喵的視線也迅速鎖定我拿出來的那個東西上面,當然,是基於貓的本能。
  對,是逗貓棒,而且為了以防萬一,我還特地把它浸在院子裡種來防蚊的貓薄荷榨成的汁液裡,據說貓薄荷是貓的大麻,對貓具有人類難以想像的吸引力,不過對於貓化成的精靈有沒有用就是未知數了。我高高舉起拿著逗貓棒的右手,然後用力把它朝遠方的人行道上丟出去。
  「「「喵───」」」原本站在我身前的三喵瞬間化作三道影子,朝著飛出的逗貓棒飛去。雖然很對不起等等大概會被三喵大亂的碼頭候船室,我還是迅速把背包甩回肩上,立好腳踏車的側住之後便直直往市場的門口衝進去,畢竟我可不想被冷靜下來之後的三喵追殺。
  不過,一想到還是人形的三喵追著逗貓棒衝進候船室的畫面,我的嘴角還是勾起了一抹愉悅的微笑;果然,人類的生活還是需要一點意外才會顯得有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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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後)
  我在市場裡繞了一整圈,都沒看見那個平常到處敲詐路人的粉色身影。
  「奇怪……老奶奶說她下班之後會在市場逗留一下啊……該不會已經離開了?」原本我一甩掉三喵,就立刻直衝絢櫻工作的黑輪攤,結果才發現她已經下班了,只剩下老奶奶還在攤位上「還是說去處理災禍了?如果是那樣的話就沒辦法了呢………啊,對了!」
  腦中突然靈光一閃,一個可能的地點瞬間浮現於腦海中。正當我還在猶豫要不要相信自己的直覺時,遠方傳來的咆哮聲卻讓我不得不決定立刻離開市場。
  「你小子!竟敢愚弄咱們三貓!納命來啊──!」市場走道的另一端,滿臉怒氣、兩手握成拳頭的灰貓一發現我的身影便毫不猶豫地衝了過來,而跑在她身後的白與黑也一樣,一副巴不得把我大卸八塊的表情。
  「啊哈哈......看來不逃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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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大概十分鐘)
  大鵬灣跨海大橋的北方不遠處,在堤防道路的旁邊,一座小小的日式料理餐廳坐落於Y字路口的交岔處。此時,店內唯一的一名客人正坐在角落的桌邊毫無顧忌地大啖著店家從魚市場直送的黑鮪魚上腹生魚片,粉色和服的袖擺因為一時不慎而沾到了醬油,掛在袖擺尾端的櫻花蝦吊飾似乎不滿的抖動了一下,不過,在普通人裡,都會覺得是錯覺吧。
  「果然在這裡,絢櫻姊姊。」我拉開店家的玻璃門,走進和外面溫差甚大的室內,無奈地盯著眼前的絢櫻。
  「小雨?」粉色的少女一臉驚訝的看著我「你怎麼會在...不,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我將事實說了出口。的確,我連自己怎麼會知道她在這裡都不明白,只不過是天外飛來的直覺,卻準到令人難以置信「我就直說了,絢櫻姊姊,關於之前出現在我們學校的那個災禍,我想跟妳談談。」
  「怎麼了嗎?」一察覺氣氛不對,絢櫻也換上嚴肅的表情。我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原本站在櫃台後的服務生也默默端了一杯熱茶到桌上。
  「那群用嘆息之淚到處製造災禍的精靈似乎潛伏進學校裡了,我想試著追蹤他們看看」雖然拒絕他們的邀請之後,我等同於將自身推入險境,但與其坐以待斃,還不如想辦法抓住他們的蹤跡,盡量增加自己與他們對峙的籌碼;況且,退一百萬步來說,就算無法達成目標,在暗處窺伺的他們也應該也能掌握我的動向,就算受到襲擊,除了跟在身邊的女僕穗姬之外,也不會牽連到其他穗姬「不知為何...他們打算拉攏我,這應該是揪出他們的好機會。」
  「不可能,太危險了」她用一種彷彿說著"你瘋了嗎"的眼神看著我「你難道不知道那個時候的災禍是誰───」
  一察覺自己說出不該說的話,她立刻閉上嘴巴,又馬上轉移話題「就算是為了穗姬也好,你明知道自己被那些人盯上,就不應該繼續讓自己暴露在危險當中。」
  「你的意思是要我躲起來嗎?會做出那種事的精靈絕對不可能輕易放棄,再說,他們確實知道我和穗姬住在一起,要是我這個獵物沒有出現在他們眼前,他們絕對會自己來找人,而第一個目標肯定是我們家,到時候只會牽連姊姊們而已。」我能理解絢櫻非常在乎穗姬,應該說她非常在乎任何一個朋友,但除了以自己為誘餌以外,我想不出任何可以讓姊姊們不被牽連的辦法。
  「你..........」她看著我的表情融合了不可思議與快要氣瘋,甚至因為這樣而差點說不出話「你果然還不知道自己對穗姬有多重要吧?要知道除了她們姊妹九人以外,你已經是她們僅存唯一的家人了,要是失去了你,穗姬在人類世界裡可就真的無依無靠了──」
  「不是還有絢櫻姊姊嗎?妳對穗姬姊姊們來說應該也是很重要的存在才對,為什麼妳就能獨自面對災禍等級的險境,而我卻因為一點潛在的危險就得躲起來?」我當然知道自己幾乎是在無理取鬧,一個凡人跟擁有加速超源力的精靈根本就不是同一個等級的存在,光是自保能力就完全不同;但有些真相,不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是得不到的。
  「那是因為...我也曾經和災禍一樣危險」她的眼神向下飄,像是想起不願回憶的過去。也是在同時,她的瞳孔裡閃動著異樣的光芒,原本的紅色不知何時變成了如熱帶淺海一般的海藍「所以,我不想再看到有人流淚了...不論是因為災禍,或是因為幕後操縱的人都一樣。」
  「那就對了。我也一樣,曾經很危險,甚至比一般災禍危險數十倍;我見過無數人失去家人時的神情,甚至自己也體驗過一次,才不會蠢到讓自己的家人再次體會那種痛苦。」我一直以來想達成的目標都只有一個,就是讓穗姬們能笑著生活,再怎麼說我也沒忘記這個初衷,就算過程必須付出些什麼,為了那個未來我也不會有怨言。
  「............」
  「事情就是這樣。還有,這個給妳。」我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的備用記憶卡,那裡面裝著昨天那通電話的錄音檔,雖然不懂為何一支按鍵式手機會有通話自動錄音的功能,這倒是幫了我不少忙。
  「........................」她還是無語地盯著我,不過我的目的已經達成了。我默默走到櫃檯,幫她付了帳單之後便走出門外。
  雖然僅有幾分鐘,但腳踏車的坐墊依然被太陽曬得發燙。我正跨上車準備離開,卻聽見店門口傳來一道聲音。
  「小雨!」入世在常人眼裡應該很奇妙吧。明明聲音來自絢櫻的口中,卻不如她平常的直率與隨興,反而多了一分輕柔與優雅,令人懷疑是不是換了一個人,而實際上,也確實是這樣。
  「怎麼了嗎,絢...不對,晶瑩姊姊?」和剛才的直覺一樣,明明沒有任何依據,我的潛意識裡卻知道她的名字。
  「不,沒事,只是想跟你說一句話」借用了絢櫻身體的晶瑩搖了搖頭「決定付出的時候,絕對不要讓自己後悔。」
  「當然。晶瑩姊姊也沒有後悔吧?」
  「嗯」她一邊微笑著,眼裡的海藍色也逐漸化為點點螢光,變回原本的紅色「我一直到現在,都很慶幸,最後留下來的是絢櫻而不是我。」
  「那就沒問題了對吧?」我沒等她回答,便踏著自行車沿著堤防道路朝回家的方向騎去,任由海上吹來的西南季風吹過臉龐。夏天的風,總是將充滿戲劇性的相遇和離別吹進人們的生活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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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8 險境
  「從上星期五開始的建築物破壞事件,於昨日半夜又再增添一例。警方已經著手調查此連續事件是否屬於人為破壞......」星期一的清晨,我和穗姬姊姊們一邊坐在客廳吃著早餐,一邊打開電視看新聞。看樣子要不是那個時候的災禍還沒有被處裡掉,就是反對者組織不斷製造出新的災禍來利用,雖然爸爸的日記裡提到的災禍幾乎都是完全失去理智的精靈,但既然能夠透過藥物人工製造災禍,或許控制他們的失控程度也是做得到的。
  「............」我默默把碗裡的稀飯喝完,同時用眼角餘光偷偷瞄的坐在一旁的女僕穗姬。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從幾天前開始她的狀況就一直很奇怪,像是有什麼不能說的心事;或許是我多心了,但兩件事幾乎同時發生實在太巧,令人忍不住去試想她其實知道些什麼的可能性「我吃飽了。」
  我走到廚房將碗放進水槽,再走回來的時候也順便將剛才放在樓梯上的書包拿起。
  「話說回來,小雨你還是要去學校嗎?」白米看著已經坐在玄關穿好鞋子的我,一臉驚訝地說道「之前不是才被災禍襲擊而已,總覺得...有點放不下心欸...」
  「沒關係啦,不是常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嗎?而且,我才不是會沒有理由就冒險的人。」只不過確實有理由就是了,我在心裡補了一句。
  「啊,主人要去田裡了嗎?」女僕穗姬像是現在才回神一樣,匆忙放下手中還是全滿的碗,想跟著我一起出門,卻被我制止了。
  「女僕你不是都還沒吃嗎?」我伸出食指輕輕往她的額頭戳了一下,將她推回沙發上「要是連早餐都不吃的話會一整天都沒有活力喔。」
  「嗚.......」沒辦法反駁的女僕只好乖乖坐回沙發上。與此同時,我也正好瞄見了新聞上的照片,全都是被破壞的建築物,而且就和災難紀錄片裡被巨風吹垮的房屋一樣,有不少碎片都被吹到遠處。
  (不對...絢櫻姊姊都說了那是災禍造成的破壞吧,而且東港哪來這麼強的風啊......)我甩掉腦海裡莫名其妙的想法,手中提著書包朝田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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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南方的海面上吹來的強風,即使是在稍微偏內陸區域的這裡依然沒有絲毫減弱;我輕輕將書包放在一旁的電線桿下,捲起褲管踏入田中,開始今天的農務。雖然一個多月以來幾乎每天都是在這樣的清晨來到田裡,不過像這樣獨自一人,比姊姊們都還要早的好像還是第一次。
  我彎下腰,拔起長在秧苗旁邊的一株雜草,一個沉重的念頭不知為何就在這個瞬間竄入我的腦海中。
  「啊…這麼說來,要是這些雜草也有精靈存在的話,大概也會憎恨我們這些人吧……」雖然說是為了生存,但因此而奪去某些事物的生命,是無庸置疑的事實,有些精靈會憎恨人類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不過一事歸一事,要是那些反對者想破壞我和姊姊們的生活,我絕對不會坐視不管。
  不過,就算知道自己有該做的事和為了達成目標所需的力量,不安的感覺還是令人十分煩躁。我一腳用力踏在水溝邊的福壽螺上,力道之大甚至讓牠的殼被踩得粉碎,透過鞋底傳來的微微刺痛感也終於讓我能分心於其他事情上。
  「果然…有想要保護的東西,只有單純的強大是不夠的……可是我又有多少把握,能站在力量與理智的平衡點上?」我對著風中喃喃自語「討厭死了………只因為這種事就陷入迷惘,如果是已經活了幾百年的精靈,大概不會有這種煩惱吧…人類,果然是充滿缺陷的生物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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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熱………」接近中午的下課時間,女僕坐在我讓出來的椅子上,一臉熱到快中暑的樣子。
  「誰叫妳要一直穿著女僕裝。不過話說回來,學校也真是有夠扯的,竟然直接在戶外搭遮陽棚當臨時教室用,上面的人該不會腦袋抽風了吧?」我盤著腿坐在草地上「還好最近的風還滿強的,不然大家都要熱死了。」
  「唔…」女僕穗姬突然低下頭,像是在思考什麼。不過我還沒來的及問,她又突然抬起頭,指著不遠處的校舍後方「主人,老師好像在叫你。」
  「咦?」我朝著她指的方向看去,上一堂課的數學老師確實站在那裏朝我招手,示意我走過去,雖然搞不懂他為什麼要找我,我還是站起身朝那裡走去。
  但就在我走進校舍陰影處的那一瞬間,腦中大響的警鈴讓我不自覺地向後躍了一步,同時身前也傳來什麼東西劃破空氣的感覺。我定下神向前一看,兩個長相一模一樣的人影竟然同時出現在我眼前,當然,其中一個已經被打暈倒在地上,而我的直覺告訴我,倒地的那個才是本尊。
  「這個說來,你應該是擁有易容能力的精靈吧?」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爸爸的日記裡曾經提到在那些反對者中,有個由台灣獼猴化成的精靈,名子叫做袁黑牙,擁有變化成所觸碰的人類樣貌的超源力。
  「哼,對敵人沒什麼好說的」只見那個精靈的樣貌開始變化,變回原本身形高大、臉上蓄滿濃厚鬍鬚的男人樣貌「沒錯,我就是袁黑牙,不過你知道了又怎樣?反正你等等就要死在這裡了,龜佬說要是你不願意加入我們的話,就趁還沒成為阻礙的時候殺掉,抱歉啊,就算你躲在小孩子的身體裡我也不會手下留情的。」
  「…………你打算做什麼?」從他的話中聽來,看他們做了不少調查,卻似乎有些誤會。還有,明明上一句才說自己沒什麼好說的,馬上又把情報吐出來是怎樣?
  「不打算做什麼。你就和"她"玩玩吧」袁黑牙招了招手,一個被不祥紫黑色煙霧包圍的身影便出現在他身後。我還來不及看清她的面貌,就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朝後方的空中飛出,隨之而來的,則是周圍根本搞不清楚狀況的驚叫聲。
  「主人!」女僕穗姬飛快地衝到我身邊,扶起倒在地上的我,然而我卻無法做出任何回應,因為就在剛才的一瞬間,我看清了那個災禍令人無法置信的真面貌。
  「怎麼會……怎麼可能是她?」我完全無法相信眼前的災禍,竟然是昨天才在市場見過的精靈,但那俏麗的容貌和黝黑的皮膚,再加上全世界概只有他敢穿成這樣的服裝,讓人根本不可能認錯「小鮪姊姊……為什麼會變成災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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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9 力量的用途
  我勉強站起身,緊緊盯著前方不遠處緩步走來的災禍。剛才被擊中的腹部還在隱隱作痛,雖然不知道究竟是小鮪本來就有練防身術還是災禍化所帶來的攻擊本能,她的實力都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達到的程度,況且她還擁有精靈與生俱來的超源力,再加上我連要如何將災禍變回精靈都不知道,一般來說,作為一個凡人應該只剩下逃跑的選項而已。
  「女僕妳有絢櫻姊姊的電話對吧?」我強忍著痛楚,擋在變成災禍的小鮪和其他人中間「快點打給她,現在能處理這種情況的人只剩下她而已了……嗚…好痛……」
  「主人…沒問題嗎?」女僕一臉擔心,但我揮揮手表示沒關係,要她趕快打電話。要是我們選擇逃跑的話,不論她會追上來還是在原地失控,都勢必會導向最糟的結果,現在我能做的也只有盡力讓傷亡降到最低,不,應該說盡力讓我們的日常不要再繼續被破壞下去了。
  「不過在那之前………袁黑牙!你們組織的決策者叫做龜佬對吧?代我告訴他,不管你們打算操縱災禍還是親自上,我絕對不會放過想破壞我們日常生活的人!」遠處的袁黑牙正打算逃跑,我只能趁他的身影還沒消失以前朝著遠方大喊「還有!竟敢把小鮪姊姊變成災禍,絢櫻姊姊也絕對不會原諒你們!」
  「哼,你先想辦法別死掉再說吧。」他回頭丟給我一個不屑的表情,身影便消失在建築物後方的死角中。
  「你們的調查果然漏掉了很多東西嘛……」雖然會很痛,不過我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死於災禍的攻擊底下;大概是天生的那股力量帶來的加護吧,雖然也沒有實際經歷過,但我潛意識裡的某個部分卻很明確的告訴我這件事。
  此時的小鮪站在距離我面前不到兩公尺的地方。災禍化之後的她,和平常在黑輪攤平易近人的形象差了十萬八千里遠,無神中又充滿怨念的表情令人完全無法把她和平常的小鮪連結起來,或許災禍就是這樣的存在,一旦陷入了憎恨與厭惡的漩渦之後,平時的一切都彷彿不存在一般,只剩下純粹的衝動,一股只想殺害人類、破壞一切的衝動。
  「如果是自願成為災禍的話,我才不會管那麼多,反正也是人類自作自受,不過小鮪姊姊是被用了嘆息之淚對吧?那就沒辦法了,雖然也不確定我能不能做到,不過要讓妳冷靜下來可能需要用一點蠻力呢。」對於如何透過物理方式讓人陷入昏厥,我多少還是有一點知識,只不過現在還有超源力這個未知因素,最保險的方式還是想辦法撐到絢櫻到達。
  災禍小鮪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走到我面前。隨後,一道拳風從我左邊襲來,我迅速低下頭閃躲,同時感受到災禍小鮪的迴旋踢從我頭上掃過;然後就在我起身的那一瞬間,她的左手握成拳頭直指我的胸膛,刻意伸出的中指關節不偏不倚的戳中心臟的位置,一道劇痛便立刻以心臟為中心擴散到全身,過於大量的痛覺訊息甚至差一點讓我的神經停止運作。我搖搖頭,甩掉眼前的暈眩感,揮動右手撥開她朝我的鼻樑由上而下揮過來的拳頭,順勢閃到左側,將左手併成手刀朝她的頸部砍去。一般的人類只要頸外側受到重擊就會失去意識,既然精靈是由其他生物化為人形的樣貌,那副軀體應該也會遵循一般人類的運作方式,但如果不是的話……那就沒辦法了。
  然而,我的手刀卻在距離她不到十公分的地方硬生生停住了。不,與其說是停住,不如說是周圍的空氣突然變得像明膠一樣濃稠,讓周圍的一切彷彿陷入沼澤一般無法動彈,雖然仍然靠著慣性以極慢的速度在前進,但在極近距離的肉搏戰中,要是身體的任何部分無法行動,基本上就可以宣布敗北了「是超源力嗎……嗚噗!」
  我的腹部又再次傳來受擊的劇痛,不過這次可以很明顯地看到她的拳頭毫不留情地打在我的肚子上;想當然爾,我又被向後打飛到距離原處至少五公尺的地方,儘管我試圖站起身,但神經系統裡不斷上向竄動的痛覺訊號讓我的四肢完全使不上力,只能癱軟地倒回草地上,前方被紫黑色煙霧纏繞的身影一步步走向我,大概已經失去自我意識的混濁瞳孔裡卻帶著殺意。
  (嘖……雖然是死不了沒錯,不過人類的身體果然有極限………)失去了身體的控制權,我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喉嚨被掐住,然後被舉到連腳尖都碰不到地面的高處;現在的我,連用抽搐的雙手想辦法扳開她的手指都做不到,更遑論去注意後方早已慌成一片的尖叫聲了。爸爸的日記裡寫的沒錯,那些反對者的目的之一是讓人類見識到災禍的破壞力,進而增長人類對精靈的恐懼,而人類們的反應也證實了他們的做法和目的一致,這樣下去,人類與精靈勢必會成為敵人,而那樣的景象,是我一輩子都不想看到的「所以……小鮪姐姐…就算是我求妳也好,拜託趕快醒過來吧!」
  我是不信神的人,準確地說是不相信神會幫助人類的人,但走投無路的時候,還是只剩下了祈禱這個選項。只不過,我祈禱的對象不是神,而是命運;祈禱命運讓援兵能及時趕到,或是讓我突然有什麼方法能逆轉小鮪的災禍化。
  然後,兩件事同時發生了。一道粉色的殘影閃過我的身前,把抓住我不放的災禍小鮪撞開,而從許久以前就掛在我身上的紫水晶吊墜也飄散出不可思議的光芒,小鮪身上代表災禍的紫黑色煙霧瞬間朝四面八方擴散出去,然後像是找到了新的目標一般開始往我身上聚集。
  「主人!」女僕穗姬見狀便往我的方向衝來。
  「別靠太近!」我連忙制止她。災禍的成形原因是精靈原本的意識被心中的黑暗面與負面情緒壓過,嘆息之淚只不過是加快這過程的催化劑而已;同理,要使災禍變回精靈,除了找出精靈心中負面情感的源頭之外別無他法,但有一個治標不治本的方法,是將浸染在精靈心中的嘆息之淚連同意識一起暫時抽出身體外,雖然能免除嘆息之淚的藥效,但沒有根除原因的話意識恢復後的精靈還是很容易變回災禍,再加上擁有類似能力的精靈或人類又不常見,基本上是不被採用的方法「我沒問題……但除此之外的任何人靠近都會被嘆息之淚汙染,就站在那裡就好…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人受傷了……」
  儘管表面上是這麼說,多年前人類施加在我身上的封印也確實與嘆息之淚的藥效相互抵消,那不祥的紫黑色煙霧還是壓著我的胸口,讓我幾乎喘不過氣,再加上剛才受的傷,雖然不至於失去意識,但要站穩還是很困難。
  「…………」前一刻衝入戰場的絢櫻先是看著懷裡已經昏過去的小鮪,又把混和了疑惑和驚訝的視線投在我身上,卻遲遲沒有開口。
  「呼………慢著…我還不能倒下……」等到圍繞在我身邊的黑霧終於散去之後,我才勉強拖著幾乎不能行動的身體走到絢櫻身邊「絢櫻姊姊…把小鮪姊姊變成災禍的精靈…名字叫做袁黑牙………」
  「是嗎…?」絢櫻臉上一瞬間閃過了介於嘆息、失望與厭惡之間的表情,最後出現在她臉上的,是咬牙切齒的憤怒「那群傢伙……艾兒明明已經過他們一次機會了…竟敢又一次把我的朋友變成災禍!」
  「這樣一來…我換到的情報也有意義了對吧…?」在確定了自己的努力沒有白費之後,我原本就靠著意志力支撐的身體終於到達臨界點,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刻,我只記得眼前最後的景象,是女僕從上方看著我,臉上的擔憂毫無隱藏之處。
  (總覺得,這個場景好像似曾相識啊………)還來不及細想,我的意識就被拉入了黑暗的深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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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10 家人的存在意義
  再次醒來時,我發現自己躺在學校的保健室裡;從窗外陽光照射的角度來看,現在的時間差不多是下午兩點左右,也就是說我暈過去了將近三個小時。
  「小雨你終於醒了啊?」一道熟悉的聲音從病床的左側傳來。我勉強坐起身轉過頭,看向坐在那裡、手上拿著一本小筆記的護士穗姬。
  「護士姊姊……?為什麼會在這裡?」
  「還不是中午那隻粉紅色的蝦子突然衝到田哩,說什麼小雨受了重傷倒在學校我才趕來的」她的右手食指不名所以的在我額頭上畫著圈圈,然後突然朝我的頭上彈了一下「笨蛋,再怎麼說明明知道有危險還瞞著我們跑來也太危險了,直接跟災禍硬碰硬更是絕對的笨蛋行為,要不是今天你們學校的保健室護士剛好不在又沒人代班,我才能借用一下這裡,不然你早就被抬進醫院急診室了。」
  「嗚………」我摀住自己的額頭。依然隱隱作痛的傷處告訴我她確實說的沒錯,我的能耐僅限於不會死而已,物理上受到的傷害並不會因此而減少「等等,所以我的傷勢是姊姊幫我治療的?」
  「當然,我的超源力可是藥品製作,這點小事才難不倒我」護士穗姬轉了轉手上的針筒「啊,不過這樣一來只要小雨一直受傷,我們就可以用治療的名義一直待在一起了呢。」
  「就算只是開玩笑這種話也很可怕好嗎……」她臉上的溫柔笑容讓我完全無法確定剛才那句話到底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我搖搖頭想甩掉那個恐怖的假設,眼角餘光卻瞄見保健室的另一邊站著一個身影「咦?原來女僕也在啊?」
  「………」雖然她沒有回答,但那個身穿正統女僕裝、留著一頭白色長髮的稚嫩背影我絕對不可能認錯。此刻的她,垂下的雙手緊緊握成拳頭,甚至還微微顫抖著,就像是在忍耐著什麼一樣。
  「女僕?」總覺得似乎有一股違和感,如果是平常的她,為了想辦法提升自己的存在感可說是無不用其極,甚至曾經作出在白飯裡加胡椒這種事(雖然最後被慵懶穗姬完美無視掉了),然而現在卻一句話也不說。我試著站起身想走到她身旁,受傷的腹部卻突然傳來一道劇痛令我失去平衡,幸好護士穗姬及時扶住我,才沒有摔到地板上。
  「給,拐杖」她一臉受不了地把靠在牆邊的枴杖交到我手上「小雨你傷成這樣,回家之後還是先休息幾天吧,學校跟田裡都先不要去了。」
  「可是———」
  「沒有可是,這是護士的命令」她的強硬態度讓我沒有拒絕的空間「比起這個,你不是有話想和那孩子說嗎?」
  護士穗姬將手上的筆記收進包包,走到保健室的門前推開了門,臨走前還用嘴型丟給我另一句話。
  「身為姊姊,看到弟妹的關係變差也是會傷心的喔。」她似乎是這麼說的。雖然平常對某些事情的態度有點可怕,依然改變不了她是個好姊姊這件事,偏偏在這種時候,我又再次體會到了這點。
  「女僕………妳有什麼心事嗎?」我靠著拐杖勉強走到女僕身旁的窗台邊。
  「就算有也不會跟笨蛋主人說!」她像是在賭氣一般別過頭,讓我無法看見她的臉。
  「這樣啊………」我轉過身,背靠著窗台「吶,我這個主人,是不是當得不夠格呢?」
  「咦…?」
  「雖然我不會讀心術,也大概看得出來……是我做了什麼,惹妳生氣了對吧?」我低下頭,不自覺的咬著自己的下嘴唇「……抱歉,我應該早點察覺的,我對大家隱瞞的事情………」
  「所以就說了主人是笨蛋!!!」她突然轉過身來,拳頭恨恨地砸在我的肩膀上,讓我差點又一次失去平衡倒在地上;然而比起這一拳,更讓我驚訝的是她的臉龐上,帶著兩條反射著窗外光芒的淚痕。
  「妳……在哭嗎?」大概是因為我一直不相信自己的存在足以讓人流淚吧,明明是顯而易見的事實,我卻還是為此而驚訝到不得不以言語確認。
  「主人根本就不瞭解…害怕失去重要的人是什麼感覺……」她眼中再次溢出的淚光讓我看不清她的眼神,但那顫抖的聲音依然出賣了她,讓我又一次深刻的認知到讓她留下眼淚的罪,沒有人能代替我背負「明明知道主人不會因此而離去,什麼都做不到的我還是只能害怕……這種心情,不像我們一樣弱小的主人根本就不會明白………」
  「不,我明白喔,只不過一直到今天以前我都還搞不清楚那是什麼而已」不久前殘留在我腦海裡的既視感終於變回完整的畫面,勾起了久遠以前的記憶「你還記得嗎?當初將爸爸帶走的那場火災,那個時候,雖然我也搞不懂為什麼,卻還是衝回房子裡找到妳了不是嗎?我一直以為那個時候做出的決定只是潛意識接管了我的行動而已,但被妳這麼一說我才明白真正的理由。」
  「主人你說…那場火災?」女僕穗姬的臉上一瞬間掠過了驚訝的神色。
  「嗯,雖然我的記憶應該不像大家一樣清楚,我還是忘不了那個時候驅使我行動的情感」或許我確實不像穗姬一樣弱小沒錯,這個世界上還是有很多毫無理由的命運,即使是神也抵擋不了「那個時候的我不懂這份情感的意義,就算過了這麼多年,也只知道自己單純是不希望某件事發生而顧不得危險,直到剛才聽了妳的話之後我才明白,我寧願以身犯險也不想見到的命運,就是失去家人。」
  「不想……失去家人?」不知為何,女僕似乎因為我說的話而愣住了,然後下一秒鐘,彷彿看破命運的苦澀表情取代淚水蔓延於她的臉上「原來如此……結果,我才是最沒資格譴責主人的那個人………」
  「什麼意思?」一股不妙的預感突然浮上心頭,但她接下來說出的事實卻不打算讓我做好任何一點心理準備。
  「雖然我不奢望能獲得原諒,也只能承認了吧……其實,那場火災,有一部分…不,應該說全部都是我造成的」雖然臉上帶著幾乎可以稱作坦然的表情,她說到一半時還是偷偷瞄了我一眼,像是想要確認我的反應一樣「那天…我只是想要像姊姊一樣為大家下廚,卻不知道為什麼讓火跑到了其他地方,等我回過神來……整個廚房已經被火封死了,外面應該也一樣吧………」
  「嗯。」我原本以為自己聽見那時的事實後會憤怒、失望甚至憎恨一切的始作俑者,然而實際上卻與預想的完全相反,充斥於我心中的,只有不起一絲漣漪的平靜。
  「主人你不生氣嗎?」她小心翼翼地看著我,彷彿害怕我的平靜只是假裝的「主人剛才說了…不想要失去家人,可是害爸爸離開我們的元兇卻是我……」
  「不,假如這一切是命中註定的話,那件事也不過是命運借妳的手達成的
而已」如果沒發生那件事的話,我至今的人生想必會走上另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吧,然而,那條道路上的代價太大了;若是當初命運沒有將我們拆散,隨著我降臨到世上的災難就會發生在距離姊姊們和爸爸咫尺之遙的地方,稍稍試想就能看見的幸福也不過是幻影而已「我們擁有的現在已經夠好了,就算詛咒過去也無濟於事。對了,姊姊們知道這件事嗎?」
  她無聲地搖搖頭,表示自己還沒有說出去。
  「那就好,雖然總有一天還是得向姊姊們坦承真相,不過還是等一切都明瞭之後再說吧,那樣的話,我相信她們一定也能理解命運的安排」我努力站直身子,摸了摸女僕穗姬的頭,她的淚水在此時也終於忍不住潰堤,用力抱緊我的肩膀,任由自己的淚水沾濕我的衣襟。
  「嗚嗚……主人…………」雖然我和她無論外表或內心年齡應該都差不多,此刻的她卻像個無助的孩子一樣,緊緊的抱著我。
  (所謂家人間的依賴…就是這種感覺嗎?)我無意識地摸著她的頭,不知為何,這個動作讓我感到很安心。然而,保健室外的走廊傳來似乎是刻意為之的腳步聲,又再次讓我的神經進入緊繃狀態「有人來了…?」
  女僕穗姬聽見了我的低語,輕輕將我推開,自己則退到兩步後的牆邊,還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我假裝這裡沒有別人。確實,就算存在感像她一樣低到不可思議,只要被一個人認知到存在,其他人也馬上就會認知到其存在,但這種時候被打斷果然還是令人很不爽。
  「雨楓同學?我是韓老師,你醒過來了嗎?」門外傳來的聲音,是學校分配給我們班的班導師兼國文老師,和其他人一樣只是個純粹的凡人。
  「嗯,老師找我有什麼事嗎?」我瞄了一眼牆上的時鐘,現在是下課時間沒錯,不過我還來不及思考老師為什麼會來,她就已經拉開了門,手上拿著幾張似乎印了什麼的紙。
  「沒事,只是拿請假單過來給你」老師將手上的紙和一隻黑色原子筆遞到我面前「簽個名你就可以先回家了,接下來幾天的份我也拿過來了,聽說你受的傷似乎不輕?」
  「謝謝。」我接過那幾張紙,靠在旁邊的桌上草草的寫下名子。雖然我沒有特別討厭與外人的交流,直覺卻告訴我這個人有某種未知的危險性,讓我刻意迴避她的問題。
  「對了,今天早上發生的事……該怎麼說呢,那個怪物———」她說到一半,就因為我手上原子筆折斷的聲音而停下來。
  「她…不對,他們才不是怪物!要不是人類,他們也不會變成這樣!」韓老師口中的怪物,毫無疑問是指變成災禍的小鮪,然而,就算災禍真的是人類之敵,我還是無法忍受他們被稱作怪物這件事「……只要簽名就好了吧?那我就先離開了。」
  我一手拿起放在門邊的書包,另一手抓著保持平衡用的拐杖,默默地走出保健室。
  「原來如此,你和那三人是同樣的人啊…」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似乎聽見了韓老師的耳語,不過我在乎不了那麼多,只是默默地走出校門,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
  「咦~~?竟然一瞬間就看破了,該不會是受到我的影響了吧?」另一棟校舍的頂樓,一名身穿黑色斗篷、手上拿著一本書的男子正用望遠鏡看著下方一樓的保健室內部,嘴角掛著饒富趣味的笑容「啊,不過玩樂也該有個界線。好吧,暫時先不要打擾他的日常生活好了,畢竟我特地回到這個時間軸的目的可不是為了看人打架啊。」
●□●
  後來,雖然試圖拖著受傷的身體偷偷跑進田裡幫忙,還是一瞬間就失敗,直接被護士穗姬從田裡一路拖回家裡三樓的小房間。三樓的臥室從爸爸還在時就存在了,卻一直沒使用過,後來重建後才當作客房來用,不過現在似乎變成我的病房了。
  「護士姊姊……我是不是又給姊姊們添麻煩了?」我躺在病床上,看著床邊的護士穗姬。為了避免我又偷偷跑到田裡,她把我拖回來之後就一直坐在這裡,似乎打算監督我好好休息。
  「怎麼會呢?倒不如說,我很高興喔」和以往讓人分不清是真話或玩笑的樣子不同,她臉上的表情無比認真「被依賴、被需要,身為姐姐…身為家人,沒有比這更令人開心的事情了,你不也體會過嗎?」
  「可是這樣一來,我會成為大家的累贅——」
  「那種感覺很不好受對吧?」她打斷我的話「我們也一樣啊,明明身為姊姊、還是擁有超源力的精靈,卻不被唯一的弟弟依賴,小雨你難道覺得我們只是需要保護的對象而已嗎?」
  「………」我啞口無言。她說的對,我明白被依賴是什麼樣的感覺,當然也能體會不被依賴的痛苦,更何況,無法貢獻力量,不論是源於力量不足或無人求助,本質都是一樣的「…………姊姊,對不起。」
  「為什麼要道歉?」
  「我…只想一個人扛下所有事情,卻忘了自己有姊姊們可以依靠…明明家人必須要互相依賴的……」
  「唉,所以才說你是笨蛋啊」護士穗姬坐到我的床邊,用手指輕輕戳著我的臉頰「雖然我們穗姬和絢櫻、艾兒相比是很弱的精靈沒錯,不過當小雨的姊姊一定夠強的,所以,儘管依靠我們吧。」
  「…嗯」我輕聲回應,同時拉起棉被遮住不知為何微微發燙的臉頰;雖然我希望姊姊永遠都是姊姊,但潛意識似乎把姊姊當成女孩子來看待了。就在腦子裡的兩個想法還在打架時,一句天外飛來的話就這樣趁虛而入,不經大腦的從我口中說出「那……我可以向姊姊撒嬌嗎?」
  「當然可以喔,不過…只限今天喔♡」她溫柔的捏了捏我的臉頰,然後鑽到被窩裡,將我攬入懷中。我緊緊用雙臂抱住姊姊,完全沉浸在她給予的溫柔中,連句「晚安」都來不及說,就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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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11 暫時落幕的事件
  從那之後又過了三天,我已經能下床走動了,雖然大家還是強烈反對我回到田裡或學校,我還是無法忍受自己整天待在家裡無所事事,只好偷偷跑到一樓的廚房,從冰箱裡翻出白夜買回來的食材,打算趁白夜代替我去田裡幫忙時幫大家準備晚餐。然而,我才剛把退冰的五花肉放到砧板上,正要拿起菜刀時,電鈴卻在這不巧的時間響了起來。
  「……絢櫻姊姊?」我走到玄關將門打開,出現在眼前的卻是意料不到的粉色身影,以及被她背在背後、失去意識的小鮪「還有小鮪姊姊……發生了什麼事?」
  「如你所見,小鮪她…從那天過後,就一直沒有醒來」絢櫻低著頭,眼神中帶著不像她的愧疚「晶瑩說,既然那天是你讓她變回來的,或許有什麼方法也說不定。」
  「我嗎………總之,先把她抬進來吧」我站到一旁,讓絢櫻走進客廳把小鮪放在沙發上,自己也找了另一個位子坐下「先說清楚,我那天並沒有把她變回來,只是讓嘆息之淚失效而已;既然小鮪姊姊不願回想的記憶已經被喚醒了,要根除她心中的災禍或是讓她醒過來,我都不會是那個關鍵人物,畢竟,與她相處最久、最了解她的人不是我。」
  「嗯,本來就該由我來」絢櫻點點頭,似乎早就料到了我會這樣說,卻突然發現有哪裡不對「慢著,晶瑩不是說——」
  「不是妳,而是『妳們』」我對著她搖搖頭「我記得爸爸的日記裡有寫到,晶瑩姊姊一開始也有實體,一直到『試煉』結束以前都和妳們一起生活對吧?」
  「對,可是………那個時候,為了拯救變成災禍的我,晶瑩她放棄了實體,雖然靈魂還留在我的身體裡,其他人卻不知道這件事。對他們來說,晶瑩已經犧牲了,永遠不會回來……」絢櫻說到一半,突然抬起頭望向沙發的另一端。我順著她視線的方向看過去,雖然沒有看見任何東西,眼角餘光卻瞄見原本掛在粉色和服袖口下方的櫻花蝦吊飾消失無蹤。
  「晶瑩姊姊在那裡嗎?」我將自己毫無根據的直覺脫口而出。
  「咦?你看得到?」她驚訝的看著我,然後又像是無法相信一般搖了搖頭,再次看向只有她看得見的晶瑩「妳說用我的眼睛來看……什麼意思?」
  「真是強人所難,不過為了小鮪姊姊也只能試試看了」我嘆了一口氣,閉上眼睛集中精神,眼前出現的不是全然的黑暗,而是三條微弱光芒牽起的線,不遠處的尾端連結著模糊的靈體;不用細看也知道,那是代表了他們三人化為人形前的姿態,也就是櫻花蝦與黑鮪魚。這是我與生俱來的能力中,即使被封印也還能運作的少數能力之一「靈魂連結」,原本是海神為了監管整片海洋而借用海中生物的感官,讓自身與連結對象的五感一定程度上進行同步,不過也能反向傳輸;用簡單一點的話來說,就是以我的力量當媒介,讓原本只有絢櫻能看到的晶瑩出現在小鮪面前「這樣應該可以了……晶瑩姊姊,這次才算是我們初次見面呢。」
  我緩緩睜開眼睛,望著眼前的白髮少女。無論是湛藍色的瞳孔、沉默中依然微微散發出來的溫柔氣息、或是她和絢櫻無法用言語解釋的相似感,都證實了她就是那個時候借用絢櫻的身體和我說話的人,也就是晶瑩。
  「海神大人……不,應該叫你『雨』嗎…?總之,閒聊先等叫醒小鮪再說,櫻你也來幫忙」晶瑩若有所思的瞄了我一眼,馬上又站起神走到不省人事的小鮪身旁「小鮪,該起床了喔。」
  毫無任何特點,就只是一聲溫柔的呼喚,彷彿她在小鮪面前消失的這段時間完全不存在一樣,若是不知情的人,都會以為只是普通的少女想叫醒睡著午覺的朋友而已。然而正是這一聲平凡的呼喚,讓三天來一直處在沉睡中的小鮪似乎稍微清醒了一點,口中喃喃念著像是夢話的句子。
  「我想…留在這裡……晶瑩和絢櫻…大家都還在………」可能是因為意識還在夢中,或是由於跑到沙發另一側的絢櫻正用著不科學的超高速戳著她的臉頰,小鮪的夢話十分含糊不清,只能聽得出片段。
  「傻瓜,我就在這裡啊。」晶瑩依然用溫柔的語氣試圖叫醒小鮪,同時用帶著冷利寒光的眼神狠狠瞪了絢櫻一眼,讓她瞬間收回自己的手不敢再惡作劇。
  (原來真的有人能完美剋制絢櫻阿…………)我一邊維持著連結,一邊在腦中轉著不相干的念頭。
  「……………」受不了某人的攻勢、同時又聽見熟悉聲音的小鮪,帶著疑惑的表情緩緩睜開了雙眼,然後在認知到聲音的來源究竟是誰的那一瞬間,先是瞪大了眼睛,隨後完全無法置信的表情便在她的臉上綻放開來「晶、晶瑩?!!!!」
  「就是我喔,好久不見了呢,小鮪」晶瑩摸了摸她的頭,而小鮪也像是想要確認她的存在站起身用力抱了上去,卻撲了個空,兩手直接穿過晶瑩的身體。看著小鮪驚訝的表情,晶瑩也只是溫柔的笑了笑「抱歉,現在的我沒有實體,只能像這樣回來找妳。」
  「這……絢櫻,這是怎麼回事?晶瑩她不是…為了保護妳而消失了嗎?」短時間內受到兩次驚嚇的小鮪只能轉過頭向在場另一位知道真相的人發問。
  「晶瑩那時的確消失了沒錯,但只要我還存在,她也會跟著存在,畢竟我們是一體雙生的精靈嘛」雖然絢櫻的臉上依然掛著嘻皮笑臉的表情,但靈魂連結讓她心中的愧疚即使想藏也藏不起來,想必小鮪也察覺到了,才會突然沉默下來,盯著她們兩人「怎、怎麼了?」
  「妳們兩個——竟敢瞞著我這麼久———!」小鮪一邊喊著,一邊用力往絢櫻身上用力揍了兩拳。
  「好痛!為什麼要打我!?」
  「絢櫻太狡猾了!我們不是最要好的朋友嗎?為什麼不告訴我晶瑩還活著?!」
  「我也沒辦法啊!晶瑩又沒有實體,就算附身在我身上,妳還不是以為我在騙妳!還有為什麼只揍我啦?」
  「當然不能打晶瑩,所以就算在妳頭上。」
  「…………」雖然絢櫻看起來很想抗議,但畢竟小鮪說的是物理上的事實,沒有什麼反駁的空間。
  而站在一旁的晶瑩,也默默地看著兩人的互動,似乎早習慣了她們的拌嘴。
  「啊,我去幫大家倒茶。」我跑進廚房拿了幾個杯子,用冰箱裡的麥茶倒滿。反正等等還有很多時間閒聊,現在,就先留給重逢的那三人一點私人空間吧。
●□●
  「所以,小雨你被轉世的海神附身了?」絢櫻和小鮪聽完我解釋來龍去脈之後,都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反倒是晶瑩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樣,沒有什麼表情變化「穗姬們知道這件事嗎?」
  「姊姊她們都不知道,畢竟我也是到外面世界之後才知道的」我喝了一口麥茶,稍微滋潤一下因為一次說太多話而乾燥的喉嚨「還有,現在的我完全可以算是普通人類,只要有這個封印在,就算是神也不能干涉我的精神狀態,不過也沒辦法使用大多數的能力就是了。」
  「感覺…真是難以置信,穗姬的弟弟竟然是神什麼的,根本就是超展開啊。」雖然因為靈魂連結的關係,在場所有人都知道我說的是實話,絢櫻還是不忘吐槽一句。
  「我也這麼覺得。」小鮪也附和。
  「老實說我也是,自己竟然不是凡人什麼的,比起超展開反而說是硬坳還比較合理。」
  「感覺……我好像才是最不意外的人?」晶瑩看著我們三人,遲疑了一下才做出結論。
  「話說回來,晶瑩姊姊什麼時候就注意到這件事了?」一個疑問突然浮上心頭,我想都沒想就直接把它說了出來。
  「農夫先生第一次帶你來市場的時候。雖然海神大人……不,小雨不是精靈,還是可以看出化為人形之前的身分,不是精靈天生就會的能力嗎?」
  「「咦?」」絢櫻和小鮪不約而同的愣了一下,然後又用幾乎同步的動作歪著頭看向晶瑩「「有這件事嗎?」」
  「咦?妳們沒辦法嗎?」晶瑩看起來也很驚訝。
  「呃,我想那應該需要一點天分吧」我看著事到如今才得知真相的三人,心理泛起了一股無奈「對了,說到天生的能力,小鮪姊姊那時候用的超源力是什麼啊?」
  「「小鮪用了超源力?」」絢櫻和晶瑩兩人都一臉驚訝的看著我。
  「應該是…吧。話說小鮪姊姊平常完全不用超源力的嗎?」看她們的反應,大概就能猜到實際上的狀況。
  「嗯,畢竟沒有什麼用………」小鮪從醒來之後就一直維持著兩隻手放在大腿上、兩腿的膝蓋緊緊靠在一起的姿勢,似乎很想盡力縮小自己的體積,儘管她坐的沙發上還有足以容下兩三個人的空間「我的超源力是《動能吸收》,能把朝著我衝過來的東西強行減速,所以那個時候小雨的手刀才會在半空中就停下來。」
  「原來小鮪的超源力是這樣啊…我一直都不知道耶……」晶瑩臉上雖然還掛著驚訝的表情,卻還是理解地點點頭;反倒是另一邊的絢櫻已經想好要怎麼拿這件事來損她了。
  「喔──?聽說適族的超源力有時候會跟人形的外表有關係喔………」絢櫻帶著不懷好意的眼神看向小鮪「所以說妳的超源力該不會是來自妳身上那堆脂肪────」
  「絢、櫻!」一看見小鮪臉上浮現不知所措的表情,晶瑩立刻狠狠瞪向絢櫻,打斷了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我知道啦!她是黑鮪魚嘛,為了保暖脂肪多一點也沒關係啊!」絢櫻頭上冒出的冷汗和瞬間提高的語速都昭示了她有多怕晶瑩這件事。
  「你這樣還不是一樣在說人家胖!」
  「我沒關係啦………光是看到你們兩個的互動根跟以前一模一樣就夠好了。」明明自己是受害者,小鮪還是擠進兩人中間勸架。雖然我不太懂她口中的「和以前一模一樣」是什麼樣子,不過對她們三人來說,那似乎就是最幸福的生活方式。
  「不過還真沒想到會有完全不使用超源力的精靈存在呢,這樣不是和人類沒兩樣了嗎?」雖然穗姬們也很少使用力量,但那是因為穗姬本身的魔力量就很低,隨便使用超源力很容易導致力量耗盡;聽絢櫻說,白米還曾經為了某次料理比賽太過拼命培育稻米,最後自己還差一點消失。
  「在櫻這個問題兒童出現以前大家都很低調啊,聽說在我們之前的適族只要使用超源力就會被艾兒警告,似乎是櫻那次的事件之後讓艾兒改觀了呢」晶瑩笑笑地說著,雖然絢櫻看起來很想反駁自己是問題兒童的言論,但看見晶瑩笑裡帶著殺氣的眼神就放棄了。
  「唔,我果然還是不太清楚那些事」雖然爸爸的日記把那些事寫得鉅細靡遺,但一看見眼前真正經歷過那些事件的精靈們,又覺得那些紀錄上的事好像虛幻一般「先不說那個了,我突然想到一件事。那次事件之後絢櫻姊姊不是也加入對抗災禍的行列了嗎?我記得爸爸的日記裡有寫到,東港之前好像還有大西洋藍槍魚跟遠洋白鰭鯊兩位精靈的樣子,妳認識他們嗎?」
  「啊,你是說黑羽跟花紗嗎?她們現在不在東港喔,要開海洋生物集會的話現在這個時機不太適合吧。」
  「什麼跟什麼啊,我只是想確定一下而已。」這次他們失敗之後,我們和反對者組織可能會有更多衝突,能處理災禍的精靈當然越多越好。
  「說到這個,我也突然想到一件很嚴肅的事情」晶瑩雖然像是語重心長地向告訴絢櫻什麼,看向她的眼神卻彷彿獵人盯著獵物「櫻啊…這麼多年我跟在妳身旁,雖然妳和一開始相比成熟了很多沒錯……不過似乎有一個老毛病一直改不掉呢…………?」
  「咦?什、什麼?」
  「就是,櫻妳明明已經有小鮪了,為什麼還要天天跑來騷擾穗姬呢?難道說櫻真的想在東港開後宮嗎?」明明晶瑩的臉上還掛著笑容,卻彷彿讓這個空間裡多出了百萬噸的壓力;當然,是針對絢櫻一個人。
  「這麼說來,我好像也曾經聽誰說過絢櫻很有當花花公子的潛力耶」我趁機落井下石,畢竟不只白米,連我和其他穗姬也都常常被她耍得團團轉,當然要趁這個機會討回來「還是說,絢櫻姊姊覺得不是伴侶、而是儲備糧食就沒問題?」
  「…………果然絢櫻還是把人家當作糧食嗎…嗚…………」
  「等一下!我才沒有!」絢櫻正想為自己辯解,卻瞄見晶瑩嘴角忍不住上揚,才發現自己其實是被騙了「你們都欺負我!」
  「沒辦法嘛,絢櫻姊姊很花心這件事是不容質疑的事實沒錯」我也忍不住笑出來,而剛剛完全是假哭的小鮪也是,場面瞬間變成三對一的霸凌局面「雖然我是沒有什麼意見啦……不過,要是因為這種事害白米姊姊傷心的話我會找絢櫻姊姊算帳哦。」
  「還有,如果讓小鮪傷心的話就換我找妳算帳」晶瑩補上一句「櫻,妳就認命吧,誰叫妳那麼喜歡捉弄女孩子,讓人暈船的後果要自負喔。」
  「……………………」已經懶得反駁的絢櫻無力地躺在沙發上,大概是認知到自己終於遭到報應了,總之一時半刻是不會回復了。
  我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才發現已經接近下午四點了「啊,看這時間,我先去準備晚餐好了。話說妳們晚上要留下來一起吃飯嗎?修女姊姊說她等等會跟萬金的大賢者一起來架設結界,所以晚上也會留在我們家吃晚餐。」
  「小瑪等等要來嗎?那我們也留下來好了。」小鮪代替放棄思考的絢櫻做了決定,我也順手從冰箱裡拿了兩倍的食材出來。
  「對了,晶瑩姊姊,我能問最後一個問題嗎?」準備關閉連結之前,我突然想到一個無關緊要的疑問。
  「?」
  「這麼多年來一直待在絢櫻姊姊的身邊,都不會覺得累嗎?」
     「為什麼你會這樣想?」
  「只能看著,卻不能做什麼,總覺得好像很………無力。」
  「不會耶,雖然櫻她做事很莽撞,遇到真正重要的事時還是會靜下來聽聽我的想法,就算我變成了靈體,很多事情還是能幫上她的忙」雖然我背對著客廳,看不見她們的表情,還是彷彿能從語氣中看見晶瑩溫柔的微笑「啊,不過她造成別人困擾的時候倒是完全不聽我的勸告就是了。」
  「嗯……果然還是搞不懂呢。不過謝謝妳告訴我這些。」一體雙生,絢櫻和晶瑩似乎是這種關係,那是一種常人無法理解的牽絆,比世界上任何一對伴侶、手足甚至雙胞胎姊妹都還要親近,也因此非常珍貴。
  「不用客氣。你該去工作了吧?小雨、小鮪,我們後會有期囉」隨著她輕柔的聲音,連結也被切斷,本來就空曠的客廳哩,瞬間又少了一個人影。
●□●
  當天晚上。
  「乾杯!」客廳裡傳來絢櫻爽朗的聲音。我站在廚房門口回頭一瞄,就看見她手上拿著從小琉球買來的水蜜桃啤酒,與穗姬們手上的茶杯於空中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
    (原來絢櫻會喝酒嗎……?)畢竟只看外表的話,不只絢櫻,東港的任何一名精靈看起來都不超過人類的二十歲,實在很難想像酒精這種東西會出現在這裡。我腦裡一邊轉著不重要的想法,一邊走進廚房把放在瓦斯爐上的鍋子打開,正想把手中的空盤裝滿,下一秒出現在我眼前的光景卻令我不得不放棄這個念頭「啊───!為什麼沒了啊,我不是煮了一整鍋嗎?!」
    「嗯?我吃完了啊。」聽見我的叫聲,絢櫻轉過頭,一臉理所當然地看向站在廚房裡的我。
    「也太誇張了吧!妳是把櫻花蝦時期的食量等比例放大到人形了嗎?!」明明剛才還剩下至少半鍋的,一瞬間就消失未免太快「可惡……我到底為什麼要怕大家吃不飽刻意只裝半碗啊…沒想到竟然會被妳暗算………」
    「既然這樣,要不要你也開一罐啊?喝了酒就不會餓了喔」絢櫻臉上閃過一絲愉悅,然後對著我舉起了手上的啤酒「反正還有很多啦,我帶了一整箱來。」
    「等一下等一下!小雨還沒成年不能喝酒啦!」白米穗姬抓住絢櫻的手臂,阻止她把另一罐啤酒丟給我。
    「沒辦法嘛,誰叫穗姬妳都不陪我喝,一個人喝酒很寂寞欸。」
    「不要趁機慫恿姊姊喝酒!而且妳哪是一個人喝,小鮪都已經被妳灌醉了。」我指著已經倒在沙發上的小鮪,無奈地看向絢櫻。
    「嗯,而且喝酒對身體不好喔」護士穗姬看似微笑著叮嚀她,下一秒又小聲說出很恐怖的話「雖然妳這隻偷腥貓怎麼樣都無所謂…不過要是牽扯到白米就得另當別論了呢………」
    「不然我們來訂外送吧,反正我也還沒吃飽」絢櫻掏出手機「嗯……要吃什麼呢………」
    「鹹酥雞吧…絢櫻妳不是喝啤酒嗎?」慵懶穗姬提議。老實說,整天都在睡覺幾乎沒有熱量消耗的人提議要吃鹹酥雞果然是不會胖的精靈才有的專利。
    「沒錯,啤酒和鹹酥雞是best match!」中二穗姬大聲附和。
    「我剛剛好像聽到四年前的梗是幻覺嗎?」
    「鹹酥雞?哼,區區庶民小吃,怎麼可能滿足本小姐的胃口?」
    「可是我覺得咖喱飯也很庶民耶。」坐在修女穗姬身旁的小瑪放下手上的咖啡杯看向大小姐,臉上近乎天然的微笑讓人很難分辨她究竟是刻意吐槽,還是單純說出真心話而已。
    「好,那今天的目標就是把穗姬吃垮!!」絢櫻用不可思議的速度點著手機螢幕,雖然看不見她實際上點了什麼,但八成是十個外送員都送不完的份量。
    「妳給我差不多一點─────!」那一瞬間,我大概體會到了晶瑩每天看著絢櫻搞怪是什麼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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