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這村子永遠徘徊著陰鬱,暖和的關懷已遭遺忘。
雪,悄然飄落。
──但不知為何,使人難過哭泣。
永雪村,永遠下著雪。
一個人口百餘戶,沒有日初,沒有夕陽的村落。白天看到是灰髒的天空,傍晚窺探是斑駁的灰點,就像患疾的皮膚,沒有生氣,只有衰老、死寂。也是那名女孩──歸雪的母鄉。
「『莉莉,要玩跳格子嗎?』」
歸雪在廣場一角,細玩母親縫製的娃娃。寒冷的日子,穿著破舊連身衣的她,頭罩紅布巾,自導自演一齣戲劇。
那景象,流露哀傷的孤獨。
「『……好呀,我去找丹丹和羅格加入,你畫線等我們。』『嗯,沒問題。』」
女孩呵噓凍傷的指尖,將飾演丁格的布偶在雪地描線,又推叫莉莉的娃娃,去拉攏假扮丹丹和羅格的玩具。
「『請……請問我可以加入嗎?』」
綁紅頭巾的布娃娃靠來,在白色軟地留下一大一小的足跡。
「『請問……可以嗎?』」
紅頭巾娃娃怯懦再問一遍,但四名娃娃,默而不語。
「『你們為什麼都不回答呢?』」
紅頭巾娃娃生氣了。
「『因為……』」
娃娃羅格向前一步。
「『缺一條腿的傢伙,要怎麼玩跳格子啊!』」
叩咚。
「『哇……嗚嗚。』」
紅頭巾娃娃摔了枴杖跌坐在地,放聲大哭,冷酷的同伴弄痛了她。原來雪地大小不一的印子,是杖頭和獨行的鞋子。
「………」
女孩緩緩抬頭,凝望雪空,離開憂傷的故事。純白的羽絨默然降落,凍傷了獨眸。
「少一條腿……是嗎?可是,我還缺一隻眼睛和一條臂彎啊,連保持平衡都沒辦法……」
女孩僅存的右手,蒙住孤單的眼眸,哀嘆苦笑。
──雪,安靜的飄。歸雪的身影被雪雨抹糊,暈開漸淡,似要消失,卻又掙扎的殘存。
「哇啊──!」
廣場另端,傳來孩童嬉鬧。
「丁格好厲害,一次就過了。」女孩莉莉誇讚。
「哪有哪有。」男孩摸頭,不好意思。
「他是運氣好!」男孩羅格不服氣。
「接下來換我了。」活潑女孩丹丹,站上跳格子的起步線,躍躍欲試。
四名孩子在雪裡如飛舞的天使,歡樂拍手,但對孤坐在角落的女孩,是無法觸摸的畫中世界。遙遠、虛假,好難親近。
「為什麼我無法融入呢?因為我天生殘疾嗎?不,是我擁有村子最忌諱的顏色。」
歸雪手抓帽沿,壓蓋半張臉。
「要是我沒有誕生,就不用忍受孤獨了吧……媽媽?沒錯吧,不知在何處的父親。」
女孩望著對面孩群,不免感到孤單。她想要夥伴,想要溫暖,但都得不到回應。
「不好啦……不好啦,哇……嗚嗚嗚。我的爸爸……爸爸他……嗚嗚嗚。」
一名女孩從巷口衝入廣場,成對的足跡壓壞厚棉的雪地。她甩晃褐色馬尾,沙啞喧嚷,哭泣的奔向孩群。
「怎麼了、怎麼了。」
她的同伴紛紛關懷,欲緩臨崩的情緒。女孩擁抱一名男孩,這時她強壓的悲傷,又再爆發。那景象在歸雪眼裡,是具現的幻覺。她是多麼期望有朋友安慰,有傾瀉感情的對象……嗚,歸雪胸口劇痛。但那不可能發生,因為那些人對少女來說,是惡魔。
惡魔們靠近少女。
牽女友小手的羅格開口:
「可以請妳去死嗎?歸雪。」
「………」
女孩垂了眼皮,抓取腿邊的拐杖,準備離開。
「喂,說話啊。」
碰咚!
羅格將歸雪推倒雪地,絨花驚散,沾了衣裳。
「………」
少女仍不發話,再拿起長杖逃離……莉莉一腳踢開:
「蓉蓉的爸爸今早因病去世了。妳還沉默不語,這幾星期有多少人感染那怪病死了,妳知道嗎?招災引禍的魔女!」
「……我。」
歸雪拉住帽沿,深埋神情。她音節頓挫:
「……我才不是魔女。」
「還說不是!」
羅格扯下女孩頭巾,掀開遮掩的禁忌。歸雪極欲隱藏的痛,裸袒見世。
「就是這頭骯髒的髮色,招來疾病與厄運。」
「……啊,嗚……還我,那是媽媽給我的紅頭巾,是外村換來很珍貴的。不要、不要……請還給我。」
歸雪勉強扭動殘缺的身軀爬行,抓扯羅格的褲管哭求。風雪中飄動的髮絲,暗沉無澤,被泥屑汙濁得醜陋難看。
「噁心,別碰我!」
羅格踢開女孩。
「別以為妳故意將頭髮弄髒就能改變,妳就是有一頭災難的白髮,是怎麼也改不了的事實。」
羅格傷了女孩。疼得她愧疚的抱住長髮。可是,她藏也藏不住村人心中的迷信。因為白色,就是永雪村謠傳的詛咒,這村子四季降雪,農作難生,狩獵困難。因此,村民恨透了讓生存環境惡劣的雪。
永雪村之所以永雪,傳說古代是龍的棲地。龍為隱藏鱗片,操天象降臨雪災。時過境遷,災厄的代表就變成龍,龍鱗銀白,厄運就是白色。
而天生白髮的歸雪,就成了村民嫁禍的替身。
──她的母親試著改變,但村裡生存不易,思想開放的青年背井離鄉,只剩頑固的老人和婦孺,說也說不通。迷信,永遠是事實。
「喂喂,大家快看,你們不覺得地面的娃娃很像我們嗎?」
女孩丹丹拾起代表各自的布偶。躲在羅格背後的蓉蓉,哭啼的雙眼睜大。她一把搶過布娃,握手裡頻頻顫抖。
「這、這……我在書上看過,那是詛咒娃娃……沒錯,爸爸就是被妳害死,現在換我們了,不要啊!」
蓉蓉將布偶扔往歸雪,蒙眼大哭。她男友羅格,憤怒的抓起臥伏的歸雪,一拳往臉上揍。
「……嗚。」
女孩痛得壓住腮頰,顫抖縮成一圈。莉莉又往肚子補一腳。
「哇……嗚。」
歸雪承受難嚥的苦。
「說呀,妳這魔女,害死蓉蓉的爸爸後,換我們是嗎?還好發現的早,不然妳可得逞了。」
莉莉發怒的抬起後腳跟,歸雪忍痛抓住她的腳踝。
「不、不是的……那娃娃是媽媽送的禮物,是想跟你們一起分享旳……請、請相信我。」
「別聽,她胡說!」
蓉蓉雙拳實握,喪父之痛沖昏了頭。
「我是說真的,拜託……哇嗚。」
一坨雪球砸上歸雪,人群後的丁格,拋甩掌心的白球。
「夥伴們,我準備好了道具,就像以往替她洗身子吧,把她心裡的汙穢都清乾淨。」
說完,五名孩子「──嘩!」拿雪球往歸雪身上招呼。
「嗚嗚……」
堅硬的雪球打紅她的臂彎,撞痛她的膝踝,打腫她的單眼。女孩被孩群團團包圍,無處可避,放任肉體被羞辱,流放心靈被銀寒刨割。
「……呼啊。好累我不玩了。」
丁格甩甩疲憊的胳膊。
「蓉蓉,心情好點了嗎?」
羅格關心,女孩點點頭。
「真無聊,她像死魚動也不動。」
莉莉吹氣,兩手擺腦後。
「她會不會死啦?」
丹丹戳戳歸雪朱紫的臉頰。
「……有可能,不過呢?」
羅格撿起歸雪身邊的娃娃。那是一具四肢殘缺的獨眼布偶。男孩兩掌各握一端,用力截斷。
「死了最好。」
屍首分離的絨毛布娃,落上歸雪的身體。五名孩群哄然大笑,吵鬧離去。
「………」
天色漸漸轉黑,飄降的雪花,掩蓋了女孩。
──我感受不到知覺了,可是心卻陣陣刺痛,好疼,怎麼也無法安撫。母親,妳錯了,我不可能結交朋友,我就像古代的龍,喜歡孤獨,喜歡安靜。但我累了,好想就這麼死去……說不定,那樣就能見到某處的父親……。
雪片遇上微溫的肌膚,緩緩融化成水滴,沿低處滑入少女的胸口,寒涼她的心。
──唏!
夜晚的長哨,傳來擔憂的呼喚。
歸雪有了動靜……。
「……嗚。媽媽,對不起,我不該消極的。」
她拄拐杖苦撐凍僵的身子,顫蘶爬起。
那個哨音的頻率,只有歸雪能聽見,她從不把這天賦與別人說,只怕又帶來更多的傷害。那是與母親共守的秘密。同時令她想起,母親與父親離別後的傷痛,如果她也離開,母親就孤苦伶仃了。
咕、咕、咕。
歸雪拖長杖,吃力的往熟悉的路行去。就算沿路寒冷,但想到家的光火,又給予她一絲絲的溫暖。
◇
勇誠是村長的兒子,年紀比村裡的孩群稍大,但他的思想卻與他們不合。
他生性膽小,雖看不慣村人對龍與災難的迷信,但沒有勇氣說服父親改變村民。他只能鄙視自己的懦弱,看著白髮女孩受欺負。
我真沒用!
呼──
風穿過巷弄牆縫,嗚鳴遊梭。它順勢乘載雪花,飄遊於世間各處。勇誠追逐飛雪,來到村裡的廣場。他笑盈盈,觀賞雪兒的凌空醉舞。
「嘻嘻嘻,好好玩。」
勇誠倚著雪霧起舞,快樂的將時間遺忘,無心看顧周遭。男孩從小在永雪村成長,但不討厭白雪,愛看牠們優游迴盪四方。平常他很嚴肅,看似無情,但在雪花面前就能展露真切的情懷。
「可以請妳去死嗎?」
碰!
喧嚷如大刀的揮喝,截斷少年舒暢。
「……妳這招災引禍的魔女!」
尖銳鳴響,令男孩縮退到民宅牆後。
廣場的一角,嘩然哄鬧,五名孩子正圍歸雪扔雪球叫罵。勇誠認識他們,是羅格、丁格、莉莉、丹丹與蓉蓉,是他難以融入的團體。
「……可、惡。」
勇誠咬牙切齒。碰咚、碰咚!白球一投一響,陣陣刺激。
他想衝去推開結黨的惡人,拯救女孩。可是腳卻不聽使喚……我,好懦弱。少年在恐懼,胸中有繁雜勢力在交戰──排斥村子這兩周因染上莫名的疾病,長輩與孩群們就嫌惡女孩。勇誠對歸雪心生憐憫,也斥責自己,每當女孩受欺,都無法適時幫忙。
「……沒用,我好沒用。我恨透自己了。」
勇誠碎念起來,遮住雙眼,轉身躲藏牆後。側聽狂放喧囂、崩毀的雪塊,共演的血腥狂瀾……對不起……。
迷濛的天色緩緩暗下。凶狂的凌虐與辱罵,也漸失聲色。孩群感到疲乏,激情消散。
「走啦、走啦。肚子餓了,吃飯嘍。」
五名孩童有說有笑的行去,躲入仿如晶簾的風雪背後,抹糊絕情的影子,穿入凌雜巷道,散去了蹤跡。
「………」
勇誠探出牆側,窺視倒臥的女子。這幕失去色彩,僅剩白雪的畫面,撼動了男孩:「她,死了?」
「不、不會的……我不相信!」
勇誠急遽顫慄,想上前確認……可是、可是……我好害怕。我那如果是真的,她、她……我不就是用冷漠雙眼視殺她的共犯嗎?不要啊!
「……嗚……呃。」
勇誠愧疚的胸口陣痛,虛軟抱頭蹲下。從未有過的自責,讓他不能承受。男孩心臟砰砰跳,喘得厲害。他的視野紊亂,聽覺泯滅。
「……!」
男孩鬆開環抱的手。那不是幻聽,他真的聽到了。
「……嗚。」
失去知覺的女孩甦醒了。她顫顫巍巍爬起,用拐杖磨擦雪堆。少年抬臉覷瞧,難以相信,激動描述那畫面:
「……歸、雪。」
勇誠瞳眸瞪大……她還活著,太好了、太好了。
少年移動雙腿,想去扶她,但又駐足。雪雨亂舞中,女孩不靠外力,撐拐杖憑藉單腳凌然而立。那仿如新生嬰娃,第一次對抗上帝的考驗,是旁人不可相助,讓人更堅強的戰鬥。
「……加油了。」
男孩止住幫忙的念頭,並在心中替她打氣……妳,可以的。他擔憂的目送白髮少女,直到消失眼界的最後一刻。
幕幕雪片,飛旋滑翔。少年相信女孩會平安。
「……啊,那是?」
勇誠發現女孩躺臥處留有遺物,是被五名孩子揉厲的布娃。男孩拾起手腳殘缺,連頭都折斷的布偶,垂著眼眸,雙掌闔上它:
「我會幫妳修的,那是我對妳的彌補,還有……對妳的疼惜。」
◇
寒夜裡雪片紛紛,反射民宅的燈火,輝光掀閃。歸雪縮起脖子,用肩頭擦拭滑落的鼻水,緩步前進。
「……呼。」
歸雪吐出白霧,沿蜿蜒的小徑,一跛一跛,朝村外的小丘行去。飛雪寒冷似銀刀,劃傷白皙清透的肌膚。
「……呼、呼,就快到了。」
丘頂坐落的木屋,窗裡燈火橘紅,如蒸騰的水氣,穿過門縫柔暖了心。女孩露出彷彿芙蓉花開的笑容,令人驚艷。她放鬆的呢喃……媽媽,我到家了。
叩、叩。
長杖往木板敲響,不稍片刻,熟悉的屋主前來應門。
「……歸雪?」
母親夏柿子倒抽口氣,摀住口鼻。
「……媽,我……我。」
歸雪吱吱嗚嗚低下頭,她知道狼狽的自己,定讓母親心疼的不得了……還有,她辜負媽媽的期待,沒交到朋友,布偶和珍惜紅巾也弄丟了,全身處處傷疤,嘴裡還有血味殘留。
「……媽,對不起……我……」
「什麼都別說了,肚子餓了吧。」
夏柿子跪了下來,緊緊抱住女孩瘦弱的軀體。歸雪也想擁抱對方,但唯一的手拄著拐杖,根本不能擁護那份溫暖,只能被動的感受,傳過胸膛溫潤身子的心跳。
砰咚、砰咚……沉甸甸的柔和溫情,安撫無助的少女。
「……嗚嗚嗚。」
歸雪崩潰的嚎咷大哭。
「……嗚,痛。」
粗糙的菜瓜在歸雪背上搓磨,輕碰紅腫的傷口,痛得她眨起眼睛。
「抱歉,我會小心點的。」
夏柿子放輕力道,細心的替女兒抹肥皂,除去肌膚的汙垢。
澡堂燒了一鍋熱水,蒸蒸而升的水氣,迷濛狹窄的室內。只有霧氣漫糊的世界,被母親呵護的清洗身子,歸雪才能感到心靈放鬆。她最期待與媽媽共浴的時光,想到每晚的這一刻,不管今日多苦,只要能像這樣受母親撫慰,多深隱的痛,都能暫時忘卻。
「歸雪,妳又把頭髮弄髒了。妳老是用木炭抹黑,會傷髮質喔。」
母親纖細的指尖,在女孩頭上戳揉。冒出的泡沫,覆蓋黑髒的秀髮,掩埋了顧忌的事。
「媽不明白的,妳的頭髮是漂亮的褐色。我、我則是……都是它我才會被村裡的孩子欺負。因為它,最近村子留傳瘟疫才賴在我身上。它、它……媽媽替我縫製的娃娃被……嗚……」
歸雪說不下去了,忍痛的縮緊身子。
「好了,好了,我替妳做過不就好了嗎?別擔心。」
夏柿子溫順撫摸少女的背脊。
「不要。我不想再有失望,我已經……不相信人了。」
歸雪在外頭受冷落的心,已寒透凍凝,多少的溫情,都融化不了那封閉的鎖結。夏柿子柔順微笑:
「傻孩子,妳只是還沒遇上能欣賞那頭秀髮的朋友。」
「我不相信,為什麼媽媽能獨斷呢?」
「……啊,忍著點喔。」
母親用微熱的水從頭頂灑下,雖刺激傷口發痛。但歸雪不覺得,閉眼享受那如醍醐的澆淋,溫郁體膚的每吋。夏柿子撫摸女兒的頭:
「那是因為,我就是喜歡妳父親那頭白髮。」
「……可是、可是。」
歸雪回望母親。
「……我、我還是不能接受,我從沒見過他。」
「………」
夏柿子細長睫毛垂下,稍稍掩飾神情。歸雪失望的縮回脖子。
咚!
夏柿子柔軟的環繞歸雪雙肩,紅潤腮頰貼上她的臉:
「他會回來的,因為這裡是他的歸處。」
暖呼的氣息滑入耳蝸。接著,冰涼的鍊子環上女孩頸脖。
「媽,這是……」
少女將它捧在手心,透明的項鍊穿繞如雪梅形狀的水晶。只可惜,缺了半邊。
「那是妳父親的遺物,下次見面時能拿來與他相認。現在妳比我更需要這份思念。」
夏柿子安慰微笑,將女兒的擔心包在懷裡。
「外面的水差不多熱了,我們去泡澡吧。那是妳父親祖傳的祕方,不刺激傷口,還能加速復原喔。」
「……好。」
歸雪點點頭,珍惜將雪梅墜飾,握在掌中。
──呼。
夏柿子推開浴室的矮門,攙扶拄杖的歸雪,跨過門檻。戶外雪雨灰灰,細薄如松葉凋落,那白花花的針葉,陪伴風兒在無聲的夜晚,飄搖自在。
歸雪於母親協助來到燒熱的鐵桶邊。桶底的火光暗淡,熊熊的木柴燒盡,桶裡盛水,氳氤浮升。
「來。」
夏柿子抱起女孩,輕緩放入溫熱的水。自己再跨過鐵桶,環抱歸雪嬌弱的嫩肩,沉入水中,使熱氣滲入每一顆毛孔。
「哇……好舒暢,水溫剛剛好。對吧,歸雪。」
「……嗯。」
少女微微點頭,雙頰浮起紅雲,輕靠母親的胸懷。
「看看天上吧,今天是望月,可以看見星星喔。永雪村四季降雪,但每月有個特別日子,能看見夜晚的星群。就像老天掀開灰黑的天蓋,讓我們透透氣,凝望外界的美好。」
「………」
歸雪沒有答話,神情悲傷,靜靜仰望。天邊閃熠的星光搭纏雪片,皎潔明亮。但那幕景象,宛如淚光留在雪花,於寧夜裡獨自哭泣。
「……啊,歸雪,有流星。」
夏柿子語帶驚奇。歸雪孤眸印照倒掛的微笑,但她莫名蒙上一層恐懼的陰霾……錯了,媽媽。那道墜落的弧線,我看得很清楚。那就像……。
一條失落的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