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我沒有錯過妳。」颯兒朵說完看到她仍站在原地,不禁掩嘴笑:「怎麼啦?傻呼呼的站在那。」
「我在思考……」彌秧連忙上前,她接過颯兒朵遞來的斗蓬,不是以前常穿的絲綢材質,而是神職人員常披的白亞麻斗蓬,看起來枯燥乏味,可是颯兒朵與生俱來的氣質,將它襯托成不凡之物。
「思考我怎麼在這嗎?」颯兒朵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沙土;彌秧溫柔地甩甩斗蓬,披到她身上:「我可以知道答案嗎?」
她站在颯兒朵身旁,小心翼翼伸出小指想勾住對方的小指
「為何不呢?」颯兒朵笑著,直接握住她的手:「妳怎麼還是這麼可愛?想牽手就牽呀,人家又不會甩開。」
彌秧渾身一顫、大腦嗡嗡作響,掌心傳來的溫度是如此真實,好幾千年努力記住的觸感,此時此刻鮮明地呈現……她試著忍住眼淚,最終還是滑落。彌秧欲言又止,最終哽咽,數千年堆積在肩膀上的壓力快使她窒息,然而颯兒朵只是一個牽手,甚至不是擁抱,這千年豎立起的堅強,輕輕地崩毀。
她以為自己不會哭,卻是泣不成聲,這千年來的不甘、煩躁與無力感……
周圍全是敬而遠之或盲目崇拜者,彷彿天生就該坐在王位上,卻沒人想過她根本不想稱王,而是需要這些力量,才可以帶妻子回家。
身為彌秧,沒有對象可以傾吐,伊曼達有自己的煩惱,靈界那些破事足以讓他頭痛、作為母親不想讓孩子擔心,只能將苦水往肚子裡吞,然後說自己沒事;身為魔王,必須維持恐懼形象好讓靈界團結,對外不能露出脆弱的一面、對下屬也得隱瞞真正的情緒……
她唯一能傾吐的對象,只有身為老師與妻子的颯兒朵。
在那雙清澈藍眼下,她不用壓抑情緒,想哭想笑想發呆都可以。
颯兒朵抱住她,溫柔地拍背安撫。
「對不起……」
彌秧不敢想自己哭了多久,即使反覆深呼吸,以往慣用的冷靜方法似乎失效了,不過大腦的思緒變得清楚,那些塞住的情緒一掃而空,也因此更為敏感,感覺隨時都會再次哭出來。
「不用道歉,是我害妳受苦。」颯兒朵苦笑,擦拭她臉上的淚痕,忍不住一句:「老實說有些開心呢,彌秧依然愛我,才會感到這麼痛苦吧?」
「愛妳是我一生不悔的決定。」
颯兒朵沉默地加重擁抱的力氣,彌秧知道她很後悔,這一切起因,不過是需要一顆盲目又好操控的棋子來控制宗罪,誰知道為了大局能殘忍決定生命輕重的白巫師,竟是付出了真心。
「我甘之如飴。」彌秧注視她眼裡的自己:「所以,妳不要再自責。」
「妳真是……我真希望妳偶爾跟我耍脾氣……」颯兒朵喃喃幾句,笑容多了分苦澀,眼角微微泛紅。彌秧情不自禁一吻,在她耳邊低語:「我把這權力讓給妳。」
她們相視一笑,再次牽起手。
「我記得自己跟熾天使做交易,才成功返回靈界。想說這裡是妳喜歡的森林,待著應該能遇上,我就在這等呀等,忘記自己不再是天使,糊里糊塗的睡著了。」颯兒朵不好意思地傻笑:「我天使時期的記憶被封印了,更早之前則是忘差不多……就像一鍋喝光光的濃湯,記得什麼滋味,說得出有加馬鈴薯,但是忘記其他配料。」
「沒關係,那些不值得妳記住,開心過日子就好。」
彌秧雖然輕描淡寫,但內心非常不滿。颯兒朵為靈界付出的心力,除了伊曼達保留的部分,其餘所剩無幾,只剩被瓜分後的痕跡。感覺哪天伊曼達意外離世,颯兒朵過去的輝煌,會被他人挪用成自己的事跡。
「這主意不錯,回來就是要放鬆過日子!」颯兒朵忽然停下腳步,似乎注意到什麼,放開彌秧的手向著前方跑去;彌秧呼吸一頓連忙追上,腦中頓時滿是焦慮,害怕離開森林卻找不到她的身影,害怕這只是一場夢,等她穿越森林——腳踏出去的瞬間,心臟快破膛而出,冷風吹拂她的頭髮,指向前方的荒野。
颯兒朵捻著袍子裙擺在月光下轉圈,開心笑著:「彌秧!月亮好漂亮喔!」
晶瑩剔透的白髮在月光下閃閃發亮,她的身影是如此強烈,深深地刻印在心中。彌秧彎起嘴角:「因為有妳。」
這些景色才美麗動人。
她的世界也因此轉動。
彌秧張開雙臂接住投懷送抱的白巫師, 再次感受到她的體溫,才發覺自己在顫抖,心跳竟是如此快,感覺很不舒服,很難受,害怕再一次失去,再一次目送她離去……
「下次可以先跟我說……或是一起……」
「抱歉,天界沒有夜晚,我一時興奮就忘了。」颯兒朵任由彌秧埋首於肩上,這次她沒有哭出聲,只是微微顫抖身子、緊緊抱著自己流淚。
「我不會再丟下妳了。」颯兒朵摸摸她的頭:「我保證。」
「妳說得。」彌秧深呼吸、迅速冷靜下來,拿掉她剛剛跑太急卡到髮縫中的嫩葉。颯兒朵一看笑了,接過那片嫩葉,反手戴到彌秧的左耳上,順手捏捏臉頰、靠近一步,眼見就要親上……
「唔,我這裡不太舒服,以前當人類有這麼脆弱嗎?」颯兒朵皺著眉頭揉肚子。彌秧慌張一看,想起天使不需要進食……颯兒朵不止忘記補充睡眠,也忘了空腹會胃痛。如果自己沒有上來靈界,這位傻巫師會不會把自己活活餓死?
彌秧摟住她的腰:「美麗的夫人,妳是肚子餓了,要不要一起共度晚餐?」
「吃什麼呢?」
「想要什麼都可以。」
颯兒朵思索了一下,眨眨眼睛:「那我帥氣的夫人願意親自下廚嗎?」
彌秧彎起嘴角:「當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