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的中庭出現了一大批穿著學士服,戴著學位帽的男男女女,正在用手機或是用相機拍照。這是他們在學校最後倒數的幾個星期了,如果沒有因為分數不夠要重修的話,他們差不多都會在今年6月中順利畢業。
「待了4年,終於要畢業了嗎?」右軍連士兵們笑笑的看著一眾拍照留念的學長學姊,擺出誇張的擺拍模樣,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就這樣,還是在拚了4年後,終於解放的爆發。
「明年我們也要畢業了嗎?」陳光明感嘆的說:「時間過得真快啊!」
沈偉嘆了口氣,「你確定你們可以順利畢業嗎?」
李國平轉過頭看向他。「那當然!」
「我們雖然常常不到課,但至少每次學期末的時候都有低空飛過好嗎!」高偉祥笑嘻嘻的說
「閉嘴菜鳥。」江瑞祥回嗆道,但臉上帶著微笑。
「我有時候會懷疑你們是同一個人!」沈偉評論說:「高偉祥就像是究極劣化版本的江瑞祥——剛好你們名字都有『祥』!」
「哈哈哈……」大家都笑了出來。
「你在公三小?」高偉祥不卑不亢的反嗆。「話說回來,邱俊傑呢?」
「邱俊傑啊……」沈偉想了一想,「大概在陪他女朋友買飲料吧……我猜啦!」
「這傢伙真幸運啊!」江瑞祥說,背靠在走廊的圍牆上。「等藍正安畢業之後,他就是我們這個排的老大了!」
沈偉一聽,皺起眉頭。「你在說什麼屁話啊?」
瑞祥聳聳肩。「不然怎樣?」
「藍正安只是畢業了,又沒有退出!」沈偉敬告他:「而且,你把排長放哪裡了?」
江瑞祥自知理虧,雙手半舉起。「我的錯,我的錯。抱歉。」
高偉祥這時好奇的問起:「鄒博漢常常在學校嗎?」
「蠻常的。」沈偉回應:「前幾天小傑和佑靜看到他和其他排的排長在學校圖書館,光明正大的開會……聽內容好像是在檢討上次『
夜襲』的戰果吧!」
「他們可以進來學校?」李國平問
「學校本來就是公共空間!」沈偉很自然的回答:「換句話說,你們那個王姓朋友隨時可以進來!」
高偉祥、陳光明、李國平聽候相視而笑。
陳光明雙手叉腰,扭一扭脖子。「上次『夜襲』真他媽的爽!」他神清氣爽的表示道。
這時,不遠處傳來說笑聲,引起這5人的注意。走廊上很多人有說有笑,但唯獨這個說笑聲被他們所注意,因為雖然說話的人和他們沒什麼兩樣都是黃皮膚、黑瞳孔的華人,但是他們聽到的聲音有著濃厚的口音,一聽就可以知道是從對岸來的。
「他媽的……」五名士兵露出厭惡的表情。
「他們怎麼還在這裡?」江瑞祥喃喃的問:「這些臭支那不是應該上學期就滾回對岸了嗎?」
「舊的走了,新的就會來啊!」陳光明搖頭道:「真該有人好好敲醒學校那些人的腦袋!」
「我們還在這邊幹嘛?」李國平突然叫道:「我們應該有所行動,給這些支那一點顏色看看!」
眾士兵互相看了看,用眼神交流,沒有說話,5人之間呈現謎之沉默。
沉默一陣後,沈偉率先開口:「那還在等什麼?」
大家看向他,沒有回應,但彷彿心靈相通,沒有人狀況外的問要幹嘛。
「動手吧!」沈偉告訴他們:「你們掩護我。」
其餘4人相視點頭。他們在沈偉領頭下,朝口音很重的聲音來源靠近。
那個中國學生還在開心的和同學聊天,內容大概是自己家鄉的特色料理,手上拿著上課用的厚厚一疊書。
右軍連士兵徑直從他身邊經過——忽然,沈偉冷不防的左手手肘往後一揮,直接瞄準那個中國留學生的後頸和後腦杓來了一擊,如同武打片中要給敵人一擊斃殺的主角一般!
「操!」
陸生慘叫一聲,面朝下臥倒,他手上的書本散落一地!
「幹!」他的台灣同學連忙把他扶起。
士兵們搞事後也沒走遠,幸災樂禍的在一旁笑著。
台灣同學把陸生扶起後,很不悅的直問起開來:「你他媽的在幹嘛?」
沈偉見對方針對自己,停止發笑,一臉從容的反問道:「有事嗎?」
「我剛剛看到你攻擊我朋友!」對方很不客氣的說道。
沈偉裝出無辜的模樣,「沒有,我才沒有。」他轉頭瞧向同伴,問:「我有嗎?我有嗎?」
「沒有。」同伴們搖搖頭附和。
沈偉面向同學,一點也不抱歉的說:「我沒有動手!別隨便亂指控人!」
同學難以置信地盯著他,他這輩子第一次見到如此厚顏無恥,還理直氣壯的傢伙。「你有病啊?」
沈偉口氣依然心平氣和,但是話語中帶著威脅性。「給你一個建議:帶著你的支那濺畜朋友離我遠一點!」
那同學愣了愣,「啥?」他發出無法置信的表情。
「否則下次我連你一起宰了,死台共!」沈偉氣勢洶洶的放了狠話,把對方震驚到了,站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沈偉重新回到同伴之中,他們打算上樓。高偉祥這時加上一句:「426,如果不想再這樣,回去後好好考慮我們的立場,我建議你們最好放棄你們的統一大業!」他們一夥人又發出得意的笑聲。
士兵們集體離去了,一路上有說有笑的:
「『426』,你居然講出來了……」
「表達一下立場嘛!總不能每次都聽他們的屁話……」
「一群討厭的支那,共匪……」
他們走後,那兩位還待在那。陸生一臉莫名其妙,「這群傢伙有什麼病?」他問他的台灣朋友。
他的友人呆呆站在原地,「不曉得。」他回答,心中隱隱感覺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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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長之後要畢業了,誰要來當隊長?」練完球的籃球隊員在體育館的角落聊了起來。
「藍正安已經做好安排了。」其中一名隊員回答道:「他說他會讓陳光明來接隊長。」
「陳光明?」一人納悶不已,「這件事有徵得長官的同意嗎?」
一開始說話的隊員笑出來了,「長官管不了籃球隊啦!」
「好喔!」那人露齒而笑。
大家打完球,有說有笑的。
「靠北啊……」一位球員盯著手機罵道:「我們訂的五十嵐怎麼還沒來?」
「大概是單子太多了吧!」隊友試圖解答,「現在正好是大家下午運動的時間。」現在剛好是下午4點。
「什麼五十嵐?」一個口音極重的聲音從置物室道球場的門口傳來。
大家往門口看去,然後——原本還稱的上愉快的表情整個大變!每個人都擺起了一張臭臉。
系上籃球隊的其中兩位陸生:汪大明和趙鵬走了進來。
「你們在聊什麼啊?」趙鵬用他的上海腔問道。
他們沒有回覆,這群台灣人隊員內心升起了一股敵意。
「他媽的支那人……」一人罵了一句,接著他對一個學弟使一使眼色。學弟心領神會,起身走去大家的置物室——剛好和那兩位剛進來的「外國友人」擦身而過。
「哈囉,陳耀展!」大明打聲招呼,但是這個叫耀展的士兵頭也不回,一點都不理會。
大明和趙鵬覺得他的態度很奇怪,但也無所謂。兩人走到「隊友」面前。「他怎麼啦!」他們問起耀展的情形。
「他……他跟女朋友吵架了。」一位士兵胡扯道
「他什麼時候有女朋友的?」趙鵬問
「你問那麼多幹嘛?」一個隊員突然很不高興的吼了回去。
汪大明和趙鵬覺得很錯愕又怪異,但也不怎麼在意,心裡覺得他可能也失戀了之類的。
「嘿,跟你們說說我們昨天晚上做的事情!」汪大明笑著說
右軍連士兵們是一點興趣也沒有,只做出扁平的回覆態度很不耐煩。「幹嘛?」
「我們昨天在微博上跟一個小粉紅隔空對線!」趙鵬炫耀的說:「我們把他批到當場下線——操,這些小粉紅真的很噁心。」趙鵬自顧自的說。「對了,你們知道什麼是『小粉紅』嗎?」
「就是對共匪無條件支持的人。」汪大明說。
趙鵬和汪大明自己很開心的講著,完全沒發現他們的台灣人隊友臉上殺氣騰騰的。
過了一會兒,體育館通外面的們傳來聲音,「飲料外送!」
「謝天謝地。」一開始嫌別人送的慢吞吞的隊員起身去付錢。汪大明也跟了過去。
他付錢的時候,汪大明熱心幫他提飲料,但又馬上被那個隊友搶回去,「又沒幫你訂,你拿個鬼?」他不悅的告訴對方。
「你沒有訂我們的份?」汪大明一臉詫異。
「我們訂的時候你們又不在!」他對汪大明和走過來的趙鵬敷衍道。同一時間,耀展走了回來。從兩個陸生背後走過時,還對他眨眼示意。
「總之你們沒有啦!」他告訴兩人。
汪大明與趙鵬面面相覷,「沒關係,我們有自己帶飲料。」他們說,接著走回置物室。
付飲料錢的走回士兵之中。學弟也回歸其中。「搞定了嗎?」
「搞定了!」耀展雙手揚起,得意洋洋道。
一個人為他插上吸管,「謝謝。」
「我只是在做我該做的事。」陳耀展的態度毫不居功。
此時此刻,汪大明和趙鵬正在置物室,他們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事情——他們的東西全部不見了。
「我操!」
「他娘的!」趙鵬詛咒道,「操你妹的!我的東西咧?」
汪大明難以置信盯著空空如也的櫃子,「我的東西也不見了!」
「媽的!」趙鵬焦急不已。「我的錢和護照都在裡面耶!」
「錢就算了,應該沒人會偷你的護照吧!」汪大明喃喃的說。
「這重要嗎?」趙鵬大叫,把汪大明拉回現實,畢竟沒有了護照,他們之後回去大陸就會變的很麻煩。
他們開始以大掃除的模式翻箱倒櫃,但是他們記得很清楚,自己明明把私人物品都放在專屬的櫃子裡——然而現在全不翼而飛了!
他們滿頭大汗的來回踱步,趙鵬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抹著臉上的冷汗。「我們的包包被盜走了,怎麼辦?」
汪大明一樣緊張,但是他相較之下更鎮定。「那個……我們去找警察吧!」
兩人決定好後,立即走出學校的體育館——結果又遭遇了另一場悲劇。
他們發現他們的私人物品被扔進體育館外的開放式垃圾桶,對方還很用心的將他們帶的飲料倒在背包與裡面的東西上!
趙鵬管不了那麼多,把垃圾桶中他們的東西全部取出,貌似在撿破爛的老鼠。「操你妹的,我的護照……」他好不容易找到那本很中藥的紅色小本子,但一切都晚了——護照上被淋了糖水,已經毀了。
「我要換護照了!」他洩氣的手抱著頭,在一旁轉圈圈。
汪大明從他手裡拿過那本不能用的國際通行證,翻了一翻,發現不對勁的東西。「狗日的!那混帳居然還在你的護照上寫字!」
「寫了什麼?」趙鵬走過來瞧一瞧。
這些話寫在不同的頁面上,汪大明一個字一個字念了出來:「滾,出,我,們,的,國,家。讓,我,們,獨,立,支,那,豬……」
兩人難以置信的讀完一整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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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俊傑正一個人坐在學校餐廳的裡面,他一邊看書,一邊咀嚼著剛剛從7-11買來的洋芋片,嘴裡發出整片的乾馬鈴薯片先是被牙齒巧打成碎片,再被唾液運送進喉嚨通道的聲音。
安佑靜這個時候走了過來。「你午餐吃這個喔?」
「嗯。」邱俊傑放下書,看著她。
佑靜自己伸手拿了一片,咀嚼後吞掉。「你大概是天下第一個讓女朋友請吃飯的男朋友。」她嘲諷道。
俊傑乾笑了兩聲。「我沒關係啊!我不是沒錢,我只是不想花那個錢!」
安佑靜無奈的笑了一聲,她直接坐在男孩的身邊,用大大的眼睛盯著他。「那你想吃什麼?」
邱俊傑轉頭看了女孩一眼,又是那雙充滿致命吸引力的眼睛,裝在深邃立體的五官中,另他看了有些出神。當他會過神時,他一時回答不了這問題。他清了一清喉嚨,腦筋急轉彎,想起一部知名電影的台詞,邱俊傑這樣回覆對方:「我想吃你的肝臟,配上蠶豆,再配上高級的紅酒!」他用一種充滿浪滿氣息的溫和氣息說道。
安佑靜露出迷人的微笑,她也看過那部電影。「嘶嘶嘶……」安佑靜發出對應的聲音,然後直接靠向對方,身體直接貼上去,像是磁鐵不同極互相吸引一般。「真可惜我不能提供我的內臟給你。」女孩用富含磁性的語氣說。
她接下來直接把頭擺在男孩的肩膀上,讓兩張臉幾乎互相接觸在一起。
邱俊傑當然沒有放過這種親密接觸的機會,他直接用手搭在女孩的肩膀上,用手指去挑撥她長長的頭髮,那觸感非常滑順,大概像是那經典的海倫仙度絲廣告描述的那樣,邱俊傑不曉得女朋友用哪一牌子的洗髮精,但是那感覺非常棒,只是有點美中不足,他的手指有了頭髮分岔不平的觸感,看來女孩的髮質不算太好。摸完頭髮後,他做了一個更大膽的舉動,他觸摸對方的耳朵,接著是對方的臉頰,女孩的臉光滑的很自然,沒有保養用品多於加工,那是一種天然的完美觸感。
安佑靜故意柔聲的警告:「別用你的手碰我的臉,你剛剛用那隻手拿洋芋片!」
「我才沒有,我用另一隻手!」邱俊傑笑著否認,她還順便舉起另一隻沒有接觸安佑靜的手。
安佑靜被莫名其妙地逗樂了,她發出歡快的笑聲,然後親了一下小傑的臉頰。
這讓邱俊傑非常愉快。只是兩人你儂我儂的樣子看起來已經吸引別人的注意了,這讓他們都有點難為情。「好了,我們走吧!」邱俊傑說。
「要走去哪?」安佑靜問。
「趙伍浩他要做一個心理學報告,選修課的,他好像想研究情侶的行為吧!」
「靠,原來這就是你約我的理由。」
兩人有說有笑的一起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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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心如和黃藝正在找必修課期末考會用到的書,這一科並不困難,只是要參考一下資料,老師還允許翻書考。但是一年級的時候,張心如就因為沒有借書導致考試搞砸,這一科也就背催的沒過了,二年級因為衝堂所以無法重修,一直到四年級才迎來機會。
黃藝只是陪同的,她在心如背後的歷史區隨意瀏覽。「嘿!」她對心如叫了一聲。「你看看我找到了什麼。」
「什麼?」心如轉頭
「《瀕臨危急存亡的台灣》。講台灣歷史的。」黃藝笑了笑,「應該也是在講台灣獨立運動的。」她向張心如展現了出版日期,「2011年,時間還很新啊!」然後她諷刺道:「搞不好你男朋友和那個右軍連會創造新的歷史……」
忽然,不遠處傳來書本被丟在地面的聲音。
兩人好奇的探頭過去,接著聽到這樣的對話:
「給老子滾開,人渣!」
「又沒影響到你們!」
「剛才已經好好跟你講了,支那豬!」
「你叫我什麼……」
他們看到一個口音很重的同學想要上前質問,結果馬上被一個人壓在書櫃上,旁邊還有一男一女,彷彿看客一樣,用一種理所當然的態度應對。
「你最好立刻離開,否則我一定割了你的喉嚨!」
這段話聲音很小,大概是說話的人故意壓低音量,語氣平穩卻充滿威脅性。
「神經病,死台巴子……」
那個人被氣走了,嘴裡念念有詞。
張心如認出了他們,有三個人,分別是邱俊傑、安佑靜,守在電腦前的是趙伍浩。
「我的天啊……」張心如驚恐的摀住嘴,看傻了眼。
黃藝比較冷靜,因為她認為這種事早晚會發生——只是她也沒想到那些被右軍連改造成功的成員會這麼明目張膽。這樣下去一定會失控,他們不敢想像她們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
「我可不希望這個被寫進歷史書裡。」黃藝開了一個一點也不好笑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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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露餡了嗎?」
「沒有,學校還沒有發現。」在學校的一角,政大內的右軍連支部領導們正在交流心得。
「以校內社團的名義進行活動。」鄒博漢跟他們說:「被發現也沒關係,我們可以直接金蟬脫殼……我們的排部不會因為我們無法進入校園而消滅。」
「好喔!」小賀笑了出來。小賀本名賀雲,他是博漢還是小兵時的朋友。
此時,不遠處傳來騷動。兩人往前一看,是他們的士兵——全身漆黑,似乎用腳絆倒了一個人,同伴在旁邊發出訕笑,模樣非常的享受。那個人不理他們,起來後直接離開。
伸腳的那人笑道:「跑遠點,支那人,離我們遠點……」
「那是我排裡的大兵。」賀雲笑道:「我認的出來。」
鄒博漢點頭,「你記不記得,我們當年也幹過一樣的事。」他雙手交疊,感嘆道:「然後連部就介入了,當時不懂,但……我想我現在能理解他們怎麼想了……再這樣下去我們會被整個連根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