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001
「好久不見。」
「多久了?四年?」
「嗯，差不多吧?」
「好久不見了欸，有想我嗎?」
「你那個頭是怎樣?」
第三次遇見林世古，她一頭及肩的長髮被染成了銀色。
從小時候就沒什麼變化的瘦長臉蛋再加上染的不完全的頭髮，光是用文字形容的話八成會被想像成動畫角色般的誇張外觀。
實際上不是那麼回事，一頭銀髮染色的工夫粗糙到有趣的地步。
表面和靠近頭頂的部分染上鐵灰色的光澤，但髮根和稍微靠內的頭髮全都黑色的。
硬要評論的話，林世古的外表看起來是更亮眼了，但一想像她去染髮的過程就會覺得好笑。
但除了頭髮以外，看著幾年不見的她穿著以往沒看過的花俏外套，臉上多了一層明顯可見化妝品，震驚的和佩服的同時也感到不自在。
看著外觀更加亮眼的她，就好像是看到常去的餐廳改了菜單一樣。
這麼想的同時，想起以前曾被她罵過。你的比喻常常讓人聽了火大。
想起她以前說過這樣的話，所以這次沒有說出口。
「好看嗎?」車窗內的她微笑問道，還伸手梳了下頭髮。
「嗯。」
「你不喜歡啊?」
「有一點。」
「真的假的?我覺得還不錯欸。」她的語氣有點落寞。
「我的意見不準啦。」回話時，我不自覺地避開了她的視線。
一般人看應該都會覺得好看吧?這句話我藏著沒有說，因為覺得她聽了只會生氣。
爬上她開來的那台綠色卡車後，在關上門之前「包包被門夾到了喔」她說。
重新推開門，左右挪動包包後準備再度關上門時，這次車門卻直接彈開。
第二次打開門，仔細一開才發現包包的扣環卡在車門的某個卡榫上。扯了幾下，我回過頭看向林世古。她正一臉有趣地憋著笑容看向這裡。
「幹嘛?」我停下動作看著她。
「沒事。」
「笑點好奇怪。」轉過頭，再扯了幾下才終於搞把扣環打開。
前天，時隔四年看見了她傳來的訊息。從她考上醫科這件事，到她和她老爹在山上買了新房子，總之都先聊了些可喜可賀的事。
「很好笑啊。」她不客氣的笑出來了。
說完，包包終於從門縫中脫困。
「不是，哪裡好笑了?」
但在那之後，她打了電話來，拜託我陪她去醫院一趟。
「很好笑啊。」
「不對，我是問哪裡好笑了?」
「真的很好笑嘛。」
「好可怕，笑點長哪裡去了?」
「你也覺得很好笑嘛。」
「笑點長到肺葉裡面去了啊?」
「出發吧。」
「對不起，講過頭了嗎?」
「安全帶繫好喔。」
「好。」
和林世古對話的時候，我總是能感到日常一點一滴累積的快感。
看著她不熟練地打檔，在一片毫無障礙的空地緩慢的加速。
就是這種沒什麼特別意義的景色，都能讓我感受到莫名的安穩。
從綠色卡車的後頭看過去，左手邊是高得嚇人的山，右手邊是冷清的車站。而中間那台緩慢的不自然的卡車，正往都市的大醫院前進。
「不要笑，再笑你開。」
「醫學院沒教怎麼開救護車啊?」
「怎麼可能會教，而且我也還沒入學。」
「還沒上大學就有駕照啊?不是買來的吧?」
「重考了一年所以完全合法，是我自己考來的。」
「不會還沒出這座山就撞到了吧?」
「有駕照啦，撞到也不犯法的。」
「喔，那就好。」
「好個頭啊。」
對話聲漸漸遠去，現在回想起來，我的一部分或許在那個瞬間就被掏空了。
正萊這個人的某個部分在卡車駛離山腳的時候，就已經被她外借到很久之後的未來去了。
現在回想起來，不管是她主動聯絡上我或是當時她的一舉一動，還有那頭染得粗糙到有些可笑的銀色長髮。現在回想起來，當時的她說不定正在用全身上下的毛孔向我求救。
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呢?
會這麼問，或許就代表我心中依然對林世古抱著某種幻想。
「你沒事吧?」卡車搖搖晃晃地開上高架橋，景色漸漸有了文明的顏色。
「沒事啦。」
「但為什麼是找我啊?」
「嗯。」
就我對她的認識，她是很不喜歡猶豫的人。
如果發現自己正在猶豫睡覺前該不該開小夜燈，會立刻拿鎚子把小夜燈給敲了。如果發現自己在猶豫要拿鎚子或是赤手，她會寧願張開嘴把燈泡吞了。
但就是這樣的她，或許終於也遇上不得不去多思考了一會才行的事了。
我轉過頭。她的眼睛在車窗中藍天和清澈河水背景中安靜的閃爍著。
「老爹沒有空嘛。」她遲疑了很長一段時間，才終於開口說道。
「真的沒事吧?」
「誰是真的?高中同學嗎?」
「不是，你真的沒事嗎?」
「真的姓你啊?男生女生?好特別的名字喔。」
「喂，好好說話啦。」
「不要生氣啦。」
「沒生氣啦。」
「你從以前生起氣來就會突然變的很可怕。」
「對不起。」雖然我很確定以前會生氣的是她。
「沒生氣吧?」
「沒有啦。」
「沒生氣吧?」
「真的沒有生氣啦。」
「真的沒有生氣，但你有在生氣嗎?」
「蛤?」
和林世古對話的時候，總是能感受到日常一點一滴累積的快感。
「笑點好怪，一定是長到肺裡面去了。」
「X光才照不到笑點。」
「誰知道，等等檢查報告出來是笑點的話怎麼辦?」
「那不就太好了嗎?」
「我是覺得不太好。」
「不好嗎?」她說「比起肺癌。」
「跟那比的話確實。」
要是長在她的肺上面的白色斑點，真的是一個個扭曲的笑點就好。看到老太太在斑馬線上跌倒，看到香蕉吃猴子都會笑，突然收到親人的遺書也能先笑幾聲再哭。
要是她能成為這樣的人就好了。
然而，不管這世界接下來為她準備多少好事，她的故事都會在兩個月內畫上句點。至於原因，本人和林世古雖然希望是因為笑點長歪這種誇張的原因。但實際上，她只是單純運氣不好，在太年輕的時機點，在人生正要開始好轉的時機點，不知道從哪得了人人都認識的絕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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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隔了有點太久，但是這次下定決心要構思好大致的結局、寫好多一點章節再上傳。
這個故事就是接著之前山莊的進度去讀就沒問題了。
會刻意換標題和封面，是因為實際寫下去後發現原本想用兩三章帶過的回憶，內容比我原本設想的還容易挖掘，所以就乾脆把這東西劃分開來寫了(這樣標題也比較好下)。
總之，休息的有點久。之後大學也要進入期末考，應該不會太常更新，但希望偶爾浮出水面的時候，各位可以記得這個小屋不是真的死透了。
感謝各位讀到這，祝各位做什麼都順利，笑點不要長歪。
C418 - Excursions
賣塊音樂老大第一張不是賣塊的專輯，邊聽邊搞作業(還有寫點東西時)挺讚的，相當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