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兩種情意
1254年7月21日 夜晚 布蘭登瓦王朝‧德赫瑞姆王城
御醫剛替里克包紮完，青年君王疲憊的躺在床上，今天已經發生太多事情。整治完所有忠誠黨人之後，里克在皇宮外的臨時大塚中親手挖出了他的禁衛弩隊統領，斯圖亞特。那時，年輕的君王捧著斯圖亞特早已僵硬發紫的屍身，跪坐在地上久久不語。直到太陽下山。一旁雷諾不禁跟著垂淚，同樣身為禁衛軍系。也是從以前雇傭軍時期就一起作戰的同袍，天生就感情氾濫的他當然無法克制
最後是薩菲亞上前安撫，里克才靜靜放下屍身。要雅米拉重新厚葬所有盡責保衛皇宮的將士。更要求將斯圖亞特立像，放在皇宮前永遠紀念。
至於蘇諾的艾索娜夫人，里克放她自由。以一個庶民身分得到了兩萬第納爾的補償，但條件是絕對不能再提起自己的繼承權利。艾索娜當然同意，因為就是這個繼承權利才害得她被哈倫哥斯等人盯上，成為一個「尊貴的奴役」
忙完這一切，里克才回到皇宮。處理傷口、梳洗以及準備就寢。
「今天的你讓人很害怕」薩菲亞小心翼翼地縮進里克懷中，生怕壓痛了丈夫。
「對不起」里克愛憐地撫摸著妻子
「不用道歉，誰叫他們要為惡」薩菲亞懂事地安撫著丈夫：「人家都說里克睚眥必報，氣量狹小，我知道才不是那樣子」
「喔？」
「我的丈夫最重感情、最重視與臣屬同袍的義氣也最重視自己的百姓。所以才會對每個傷害上述成員的敵人給予懲罰和報復。才不是單純的氣量狹小」薩菲亞溫柔的道：「只是我也相信那些在真神面前的英靈們也不希望從天上看到你，變得和敵人一樣殘暴」
「我知道了，我保證會改」里克紅了眼眶：「難道全卡拉迪亞只有妳懂我嗎？」
「我的傻里克」薩菲亞吻了吻里克的唇：「有我懂你不就夠了嗎？」
「吾愛，妳一定是我的天使」里克哽咽道
「胡說什麼，人家是你老婆啊」薩菲亞的溫言軟語讓里克感到無比的寧靜，好像一切的煩惱都在一瞬間被夜色吞沒，消失於無形。里克打了一個哈欠，在薩菲亞身邊沉沉睡去。
雖然薩菲亞滿腦子都在想著與丈夫共同攻入皇宮的維吉亞女騎士是何方神聖。一種女性的直覺告訴薩菲亞，兩人之間一定有些什麼，卻又說不上來的古怪。但丈夫疲憊的程度讓薩菲亞不忍心再追問下去。
反正明天的宴會就知道了…
薩菲亞像隻小貓一樣，安心地在丈夫身邊進入夢鄉。
＊
1254年7月22日 正午 布蘭登瓦王朝‧德赫瑞姆王城
佩汀哈洛女王和一干維吉亞將士踩著花瓣入城，德赫瑞姆居民看著這支來自於北方的強悍部隊，無不發自內心的喝彩。居民們都感謝這隻正義之師擊潰了毫無建樹的忠誠黨人
一場光復宴會於是展開，布蘭登瓦王朝邀請佩汀哈洛與一干將士在皇宮過夜享受招待。雙方更提出了近一步的聯盟協議，希望能夠結成無比緊密的同盟，在卡拉迪亞中共存共榮。
宴會免不了的是競技大會，兩國的精銳們都期望在友誼的基礎上交流武藝。庫穆巴波耶更有意無意地表達想和里克切磋的意願。他看出席薇亞與里克之間的曖昧情愫，因為席薇亞迷濛嫵媚的目光總是停在里克的身上。這可讓他吃味萬分！但里克卻因為負傷而不得不推辭。
然而這種切磋，天性好武的維吉亞人當然不願意放過這機會。馬穆恩波耶用近乎吟遊詩人的誇張修辭將席薇亞的弓技描述得天花亂墜，逼女王不得不制止他。
禮貌性的，里克要求席薇亞露一手。當然他自己也好奇席薇亞的遭遇是如何讓一個嬌滴滴的仕女變成神射手的。兩名薩蘭德弓箭手搬來垛子，放在宴廳百步之外。
席薇亞起身，舉手投足中渾然天成的媚態讓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離不開她。她接過柳德米拉呈上的戰弓與倒刺箭，雖然右手斷指殘缺，但她還是俐落地將箭扣上弦，滿弓，箭影破空正中靶心。頓時叫好聲四起，里克更是連聲讚嘆鼓掌。弓術一直是他最不會的項目，自然喊得格外大聲。
席薇亞向各席致意，並謙稱獻醜。誰知道卻在此時響起第二聲弓響。
只見皇后薩菲亞放下薩蘭德曲弓，俏臉緋紅地遠望。她的箭矢只射中靶心外圍，但也算是命中目標。里克先是一呆，隨即叫好。而皇帝這一開口，雅米拉與迪斯平等人當然也得跟著大讚。里克暗自警惕，薩菲亞少見地爭出風頭，顯然是因為自己剛才稱讚席薇亞的箭術惹得嬌妻不開心。
席薇亞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又從柳德米拉的箭袋中再次抽出一箭
這次席薇亞竟然直接射中薩菲亞箭頭的落點，將皇后的箭支給挖掉。里克尷尬地不知如何是好，有些後悔自己請席薇亞表演。
薩菲亞臉上一紅，接過薩蘭德弓箭手遞上的新箭支，又射了一支幾乎命中靶心。里克正欲開口打圓場，席薇亞竟然也起了勝負之心，又將薩菲亞的箭支射掉。至此，雙方沒有任何一方膽敢喝彩。無論波耶們或是領主都求救地望向主人里克，想看他怎麼處理。
為了不讓席薇亞射掉自己的箭支，薩菲亞用更大的力氣拉弓，將箭射得更深。果然，席薇亞這次要射掉薩菲亞的箭已經無法輕易辦到。薩菲亞趁機再次拉弓，又是一箭中的。呼應似的，席薇亞毫不相讓，維吉亞的戰弓發出令人畏懼的弦響。一竟然一口氣將薩菲亞在靶上的薩蘭德箭全數刨掉，無論準度、角度和力道都是無可挑剔的境界。
薩菲亞秀眉微蹙，卻不認輸的舉弓便要再射。她奮力張弓，卻「啪」的一響竟將整張薩蘭德曲弓崩斷。皇后深呼吸，只是將曲弓交還給一旁的薩蘭德弓箭手。回到里克身邊面無表情坐定。
至此，席薇亞才意識到自己再度失態。
「布蘭登瓦皇后的弓術精湛，確實令我大開眼界」席薇亞有些歉意地道
「可不是嘛！若非皇后陛下的弓出了問題，絕對是平分秋色的精采競技！」泰沙波耶感覺出氣氛的詭譎，連忙出言緩頰
「哪裡，女王陛下才厲害得多」薩菲亞表情僵硬地回禮
「雙方都是最棒的神射手，我相信布蘭登瓦王朝與佩汀哈洛王朝一定可以在未來還給這片大陸安定！」里克起身打圓場，舉杯說道。大家這才鬆了口氣，宴會回復到歡樂的氣氛。
「我怎麼不知道妳會射箭阿？親愛的」里克低聲問，試探地想問出薩菲亞的情緒
「我是貴族，弓術有點基礎」薩菲亞嘆了口氣：「但哪像她怎麼拿弓怎麼動人」
「胡說，妳才動人」里克拉了拉薩菲亞的手安撫，薩菲亞這才重新展開笑顏
里克鬆了一口氣，但也狠下心假裝沒有看到席薇亞失落的表情
「你可別忘了和我說說，她到底是何方神聖」薩菲亞湊到里克耳邊，低聲提醒。里克唯恐愛妻不悅，連忙點頭。
＊
1254年7月22日 夜晚 布蘭登瓦王朝‧德赫瑞姆王城
「陛下！午宴時妳未免也太過於衝動，萬一得罪了布蘭登瓦怎麼辦？」法提斯不悅地低聲抗議。此刻他們在布蘭登瓦皇宮的客房，席薇亞與一干親衛正待著。禮貌性地接受布蘭登瓦王朝的招待。自從法提斯受封成為波耶、瓦丁米爾戰歿、瓦洛亞遇刺之後，席薇亞身邊只剩下「七虎」。
「我知道」席薇亞嘆氣
「我倒是覺得我們明天一早就啟程，省得在這邊多生枝節」法提斯顯然很不快，一邊是祖國國母、一邊是自己宣誓效忠的女王，兩方竟然就公然在大廳上爭風吃醋起來，幸虧沒有外賓。否則可真是卡拉迪亞之羞啊！
「我知道，我也不想久留」席薇亞悶悶地說道
眾人查覺到席薇亞的心情不佳，也就不敢再多打擾，紛紛告退。只有柳德米拉饒富興味地看著她。
「怎麼了嗎？」眼看其他人都已經回房，只有柳德米拉依然似笑非笑。席薇亞耐不住心中的好奇，發問道
「您真的要休息了嗎？」柳德米拉反問
「是阿」
「那您怎麼不梳洗，反而還上了新的妝？不會是要夜襲本陣吧？」
席薇亞俏臉瞬間脹紅，自己的確還不打算休息。不過柳德米拉沒有說中的是，她其實期待著被里克『夜襲』
「好啦，我告退囉」柳德米拉咬著煙嘴，替席薇亞將房門帶上。
席薇亞看著鏡中早已經臉紅發燙的自己，羞得無地自容。自己的心思竟然被部下猜得一清二楚！除了羞，更多的是怕，她也擔心柳德米拉把這一切都和隊友說。女王只能呆坐在桌前，而油燈也隨著夜深而越來越暗。
「你怎麼回來了？」薩菲亞環著雙手攔在寢室門口，有些不自然地問道。女侍們紛紛走避，平時溫婉的皇后這兩天的情緒有些緊繃，讓她們連尋常工作都額外戰戰兢兢。
「夜深，我梳洗完，回房間睡覺啊…」里克一臉無辜地攤手
「我以為你要去客房呢」薩菲亞故作自然地隨口問
這樣的行為惹得里克想發笑，但卻沒膽笑出聲。妻子的醋罈子顯然又被打開了，自己這時可要小心為上。
「我的好薩菲亞，我保證我心裡只有妳一個。佩汀哈洛女王和我已經沒有什麼關係了吶」里克誠懇地說道：「她雖然曾經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但怎麼也比不上我的好嬌妻。我已經下定決心與妳相守、也給過承諾，就絕對不會負妳」
「人家因你一句話就借出千人大軍，難道你就肯負她？」薩菲亞眼圈一紅追問道：「我可沒辦法為你做到這樣」
「我借千人大軍就是為了這一刻，我怎肯負妳」里克輕輕握著薩菲亞的小手安慰。薩菲亞眼淚滑出，但已經嶄露笑顏。里克將薩菲亞擁入懷中，溫柔安撫。
他卻沒注意到長廊陰暗處，正靜靜流淚的佩汀哈洛女王早已經這些話語全聽入了耳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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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4年7月23日 早晨 布蘭登瓦王朝‧德赫瑞姆王城
第二天早晨，布蘭登瓦親自北送佩汀哈洛出城。兩國相約友好，並締結同盟。里克沒有再多和席薇亞交談什麼，席薇亞哭腫了的雙眼雖然有妝容遮掩，卻還是看得出來。礙於兩人現在的關係，里克也不便多問。
其實昨夜薩菲亞的話語有說進里克心裡。的確，像席薇亞這樣為他義無反顧的情意當然令他感動萬分，無以回報；但薩菲亞那樣的溫婉賢淑卻像日月星辰一樣，每天每夜都存在，默默地付出光輝不求回報。何況薩菲亞對他的用情也是真情摯意，里克當然不肯相負。
兩種情意截然不同，但也一樣的真實沉重。
望著席薇亞北歸的身影，年輕的君王只能將歉疚藏在心底。因為他的戰役還未終結！
領主迪斯平與格雷恩沃德元帥兩人在經歷這次戰役後特別加強了都城的南北拱衛，伯蘭茲也從蘇諾戰線撤回領地雷恩迪堡。
有了三位領主的特別保護，里克也放心地帶出精銳前往蘇諾重新指揮戰局。
「吾皇！我們勝利了！」
甫一抵達蘇諾城郊，米喬德領主便飛馬來報告這個好消息。原來羅多克的入侵部隊在得知舊斯瓦迪亞失勢後便開始悄悄撤退。但卻被雷薩里特察覺，所以帶領梅爾特和蒙特維爾兩人追擊。
瑞伊斯則領軍攻打羅多克的防禦陣地，只花了一天就將這些來不及撤退的羅多克侵略者狠狠痛擊一遍。殲滅兩百人，俘虜數十。
「吾皇？那我們現在該當如何呢？」舒茨問
「趕跑了強盜，就該處理家賊了」里克看向南邊的哈倫哥斯堡方向。
對於這幫入侵者而言，他們的下場是狼狽且悽慘的。在斯瓦迪亞騎士優勢的機動性之下，羅多克人只能不停派出斷後的部隊來延緩追擊。雷薩里特就像是布蘭登瓦皇帝的獵犬一樣，奮勇爭先。傑哈茂爾部被他全殲，俘虜拉法齊被救出。而令羅多克人雪上加霜的是，在南方樹林恰好遇到了前些日子突圍而出，在樹林中藏匿養精蓄銳的迪林納德部隊。那場戰鬥又逼得羅多克人拋下數十具屍體。
遭遇追擊的第三天，敗逃中的羅多克入侵者在布蘭登瓦方多次攔截下終於受不了這樣的戰損比而派出了使者。
里克毫不猶豫地接受了停戰協議，並放回前些日子在烏克斯豪爾被俘虜的圖比頓伯爵表示善意。但只有一個條件
「封鎖羅多克邊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