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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之歌 第二十二章-謊言與忠誠

ToyAnimal | 2025-02-27 13:15:41 | 巴幣 2 | 人氣 29

連載中第五之歌
資料夾簡介
《第五之歌》,來自「奎恩圖斯」大陸上的故事。

       晨霧輕薄,玫瑰與冬青的芬芳隨著微風流轉。這座隱匿於艾文達宮殿深處的花園,四周環繞著紅磚牆,牆上覆滿常青藤,只有內廷侍從才有資格踏足。白色石雕噴泉靜靜地佇立在花園中央,水聲潺潺,與晨鳥的低鳴交織出一片寧靜的氛圍。

       泰瑞斯王子的視線投向噴泉前的身影——他的父親,埃德加四世,帝國的統治者。他披著深色絲絨長袍,銀白的髮絲在晨曦中閃爍著微光。他的手中握著一杯琥珀色的酒液,輕輕晃動著。

       王子邁步走近,腳步沉穩而有力。他沒有行禮,沒有寒暄,開口便是質問——

       「父皇,我聽說了。您要將漢布爾讓給傭兵們?」

       埃德加四世輕笑一聲,彷彿對這個問題並不感到意外。「你消息倒是靈通。」他微微抬起眼皮,目光冷冽且不帶一絲感情。「是誰告訴你的?」

      「這並不重要,」泰瑞斯直視著父親,「但我想知道,這是真的嗎?」

       埃德加四世沒有立刻回應,他只是望著杯中液體,像是在欣賞晨光如何折射其中。他過了片刻才開口,語氣漫不經心卻帶著一種威嚴:「是的。」

       泰瑞斯微微皺眉,目光變得更加銳利。「您竟然承認得這麼輕描淡寫?」

       埃德加四世緩緩站起身,長袍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滑落。他轉身踱步至花園邊緣,撫摸著一朵盛開的紅玫瑰。「泰瑞斯,告訴我,你如何看待漢布爾?」

       「它是帝國疆土的一部分。」泰瑞斯毫不猶豫地回答,「若我們拱手讓出漢布爾,反抗軍與傭兵很可能聯手,一旦奧克賽爾失守,屆時他們將掌控整個南方。等到我們已經無法掌控局面的時候......」

       埃德加沉默了一瞬,然後笑了。他的笑聲低沉,帶著一種難以捉摸的意味。

       「你果然還是個孩子。」他喃喃道,「你認為,我是在讓步?」

       泰瑞斯沒有否認,他知道自己的顧慮是對的。埃德加四世輕輕放下酒杯,指尖在杯緣上輕敲,「漢布爾向來是個污穢的爛泥坑,這些年,反抗軍與境外人的問題不斷,一直無法徹底掌控。既然如此,何不讓傭兵公會去接管?至少他們懂得如何維持秩序。」

       「告訴我,泰瑞斯,」他轉過身來,「難道,你還要跟這些人渣糾纏十年,甚至二十年?還是你有更好的辦法,在不耗費帝國大量資源的前提下,徹底解決這塊爛泥?」

       泰瑞斯咬緊牙關,沉默不語。

       「看來你沒有答案,」埃德加頓了頓,他緩步靠近泰瑞斯,語氣變得更加陰冷:「漢布爾若落入傭兵和反抗軍手中,他們便會彼此爭鬥,最終自相殘殺。屆時,我們只需輕輕一推,便能將所有威脅一併掃除,甚至不費一兵一卒。」

       他停在泰瑞斯面前,聲音壓得更低:「你若有更好的辦法,我會讓你處理。但如果你只是來向我抱怨,那麼,閉嘴。」

       泰瑞斯沒有說話。

       「很好。」埃德加轉過身,他淡淡道,「既然你如此關心南方,那麼你就親自去處理它吧。我會派你去奧克賽爾,監督那裡的情勢——還有羅格家的年輕人。」

       泰瑞斯猛地抬頭,目光緊盯著父親的臉龐,彷彿想要從那雙淡漠的眼睛中讀出更多訊息。

       「傑斯?」泰瑞斯皺起眉頭,語氣微微拔高。

       埃德加輕輕晃動手中的酒杯,琥珀色的酒液泛起層層金波。他沒有急著回答,而是像在細細品味泰瑞斯的反應。過了幾秒,他才緩緩開口:「你的顧慮,我理解。但你若要證明自己,就該從最困難的地方開始。」

       他微微轉頭,「你聽過,二十年前,沃瑞克公爵是如何背叛我?」

       「我知道,」泰瑞斯回應,「他試圖謀反,最後被你處決。」

       「不,」皇帝低笑了一聲,眼神陰冷,「他確實背叛了我,但我並未親手處決他。」他的聲音從容,「我請他赴宴,與他共飲,然後——他的兒子割開了他的喉嚨。」

       泰瑞斯的心猛然一沉,手指不自覺地蜷縮了一下。

       「人世間最牢不可破的枷鎖,你知道是什麼嗎?」埃德加問,但他沒等泰瑞斯開口,便回答道,「血脈。」

       他繼續說,眼神毫無波瀾。「當一個兒子親手沾染父親的血,他的靈魂便無處歸依。過去的一切成了灰燼,他只能向前,無法回頭。他成為一條忠犬,此後為我征戰,立下赫赫戰功。而我,將他視如己出,封他為侯。」

       「統治是一門藝術。」埃德加輕聲地描述,「有時候,割下一個人的頭顱並不能解決問題,讓他為你殺人,才是真正的智慧。」

       「難道……您不信任傑斯?」泰瑞斯的聲音微微顫動,他極力壓抑住心頭的不安。

       「信任?」埃德加輕笑,像是聽見了世上最荒謬的笑話。「這世上,唯一值得信任的,只有權力。」

       他慢慢走向泰瑞斯,「你該明白,泰瑞斯,信任是一種奢侈,尤其是對那些離你最近的人來說。」

       「羅格家的年輕人還太稚嫩,就像新長的樹苗,若沒人好好引導,便容易胡亂生長。」埃德加輕輕轉動酒杯,然後說道:「若想讓一棵樹茁壯成長,你得學會修枝剪葉。而有時候——最該被剪去的,正是那些伸向你太近的枝枒。」

       他抿了一口酒,將杯子輕輕放下,目光淡漠地掃過泰瑞斯。「你的責任就是確保他的忠誠。」

       泰瑞斯的眼神露出一絲驚愕。他望著父親,卻從那雙冰冷的眼眸中,看不到一絲感情。

       傑斯……

       自孩童時期起,他們總是形影不離,他們在軍隊中以兄弟之名許下誓言,曾在夜幕下暢談理想與未來。甚至曾為了他,被自己的爺爺親手拔除軍階,逐出軍隊。

       而現在,他的父親要他去「確保」傑斯的忠誠——這意味著什麼?懷疑?監視?必要時,甚至……清除?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冷靜。「我相信傑斯不會背叛帝國,」泰瑞斯的聲音低沉,似是在說服父親,也是在說服自己。埃德加微微一笑,卻讓人感覺不到溫度。「去吧,你明天就啟程。」他揮了揮手,最後補充道:「別讓感情蒙蔽了你的判斷。 」

       泰瑞斯沉默了,他的拳頭越握越緊,最後終於緩緩鬆開。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彷彿在壓抑內心的動搖,然後低聲道:「……我明白了,父皇。」

       那一刻,他明白——這個世界,從未給過任何人選擇的餘地。

       泰瑞斯的步伐在長廊中回蕩,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踏入未知的深淵。父皇的話宛如一條毒蛇,緊緊纏繞在他的心頭,冰冷而致命。

       他從未懷疑過父皇的統治方式——至少過去沒有。但如今,他開始思考,是否有一天,他也會被迫做出相似的抉擇?如果對象不是傑斯,而是另一個至親之人呢?

       他停下腳步,寒意順著脊椎蔓延,而一個更加可怕的念頭在腦海中浮現——或者,終有一天,他才是那個被獻祭的人?

       他的母親,便是那個最清楚這個道理的人。

       泰瑞斯回到了自己的寢宮,推開厚重的木門,燈火搖曳,映照出室內寂靜無聲的陰影。他的視線落在牆上的一幅畫——母親的肖像,雖然已被父皇命令撤下,卻仍藏在這裡,無人發現。畫中的女人目光溫柔,嘴角似有一絲笑意,卻藏著無法言喻的悲哀。

       他走到畫前,指尖輕觸著畫框邊緣,內心翻湧著某種連自己都難以理解的情感。

       一陣輕微的聲響打破了沉思。

       泰瑞斯收回手,語氣低沉:「你進來,都不敲門嗎?」

       身後的愛琳沒有回答,只是走近幾步,目光深沉地望著畫中女子。「她很美,」 她低聲道,「但她的眼神告訴我,她活在恐懼之中。」

       泰瑞斯沉默著,喉間像是卡著什麼,沒有回應。

       愛琳側過頭,看著他。「你剛才的樣子,跟在你父親面前時不同。」

       「你在監視我嗎?」他的聲音微微抬高。

       愛琳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如果是呢?」

       泰瑞斯轉過頭,兩人的目光交鋒,像是一場無聲的較量,僵持片刻,泰瑞斯率先移開視線。

       「這與你無關。」他語氣不耐地說。

       愛琳歪了歪頭,然後低聲道:「你剛剛的語氣……倒是像極了陛下。」

       泰瑞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他知道,愛琳不會無緣無故在這個時候來找他。

       愛琳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卻帶著某種意味深長的玩味。「我帶來了一些消息,你應該會感興趣。」

       她隨手取下桌上的一瓶酒,倒了兩杯。琥珀色的酒液映著燈光,折射出金紅的光暈。她遞給泰瑞斯一杯,自己則優雅地舉起另一杯,輕輕晃動,然後低聲道:「你知道傭兵公會正在內鬥嗎?」

       「內鬥?」泰瑞斯微微皺眉,然後淡淡地說:「這與我們有何關係?」

       「看來王子也不是無所不知嘛......」愛琳調侃道。

       她輕輕抿了一口酒,然後說:「海倫娜和巴爾托,我們若能與其中一方合作,或許可以讓傭兵公會在未來成為我們的助力。還能確保傭兵公會不會被反抗軍拉攏。」

       這句話像是一道利刃,直指泰瑞斯心底最深處的動搖。他低頭沉思,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

       愛琳卻只是微笑,像是在等待他自己得出結論。然後,她緩緩抬起手,指尖輕輕一彈。 一封信無聲地浮現在半空,最後落在桌上。

       信封是普通的棕色,沒有多餘的裝飾。上面沒有標記,也沒有署名,只有一道不明顯的蠟封印記,似乎被刻意破壞過。

       泰瑞斯盯著它,沒有立刻動手,只是沉聲問道:「這是什麼?」

       愛琳輕笑一聲,語氣帶著一絲戲謔:「你不是應該比我更清楚嗎?」她頓了頓,補充了一句:「這封信,三天前才從漢布爾送出。」

       泰瑞斯皺了皺眉,終於伸出手,隨即拆開信封,展開它。他的視線迅速掃過文字,臉色卻在幾秒內變得更加陰沉。

       「你從哪裡弄來的?」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幾分警惕。

       愛琳抬起手指,輕輕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低聲道:「我有我的方法。」她的語氣輕快,卻隱約透著一絲危險的味道。「你還沒看完呢,王子殿下」

       泰瑞斯的視線重新回到紙上,眉頭越皺越深,卻在最後一行猛然停住。

       ——雅各·羅格

       「……這怎麼可能?」他喃喃道,手指不自覺地握緊了信紙。

       泰瑞斯的瞳孔微微一縮,他記得這個名字——一個曾經在宮廷中舉足輕重,卻在某天突然消失的男人。

       愛琳靜靜地看著他,沒有催促,直到泰瑞斯的目光重新落在她身上。

       她微微側身,然後,輕描淡寫地丟下一句話:「還有一件事,關於你的好朋友——傑斯。」

       泰瑞斯的表情微微一變。愛琳輕輕向前一步,語氣低柔:「陛下要你確保傑斯的忠誠,對吧?但你有沒有想過,他為什麼這麼在意?」

       「快說。」泰瑞斯不耐煩地吐出這兩個字。

       「因為他,剛好出現在漢布爾。」愛琳頓了頓,繼續說道,「傑斯、漢布爾、傭兵公會——這三者看似無關,但現在拼湊起來,似乎有些意思了。」

       「這或許只是巧合,但……如果不是呢?」她語帶保留,卻像是一根細針,輕輕刺破了他內心的平靜。

       然而,愛琳的話還沒說完。

       「如果……羅格家跟這一切有關呢?」

       泰瑞斯的眉頭皺得很深,一股寒意在心中蔓延。若羅格家牽涉其中,那麼傑斯呢?他是無辜被捲入,還是早已知情?又或者……他一直在對自己隱瞞什麼?

       他強迫自己將信折好,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將信遞給愛琳。

       「這些事,最好只有你和我知道。」他冷冷地說道。

       愛琳微微一笑,並不驚訝他的反應。隨後伸手取過信,她輕輕舉手,一縷火焰悄然從她的掌心燃起。泰瑞斯凝視著那道火光,眼中帶著一絲複雜的情緒,但他沒有再說什麼。直到信紙完全燃盡,化為一片灰燼,逐漸落在地面上。

       他最後掃了一眼愛琳,然後走向房門,毫不猶豫地離開了房間。愛琳站在桌旁,凝視著地上的灰燼,掌心殘留著火焰的餘溫。她嘴角的微笑依舊那麼淡然,那麼深不可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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