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息不穩!又散了!重新來過!」
翌日早晨,嵐月飽含怒意的聲音,在清晨村莊旁的草坪上響起,她瞪著眼前兩名跪在地的少年,他們的髮和衣衫,早因這一連串的練習而濕透。
「呼……真的……有點累啊……」伊特在嵐月的怒瞪下,小聲的以克雷斯能聽到的音量說。
「……」克雷斯只是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因為他早累到說不出話來。
抬眼看向狠瞪著他們的嵐月,此時的她和平常的表現根本盼諾兩人,現在的她就像一隻發狠的母狼,惡狠狠地盯著,彷彿只要一個失誤,就會一口咬死他們。
「還有力氣說話,想必是剛才專心度太低了,魔力的集中練習再繼續!別想偷懶!」嵐月嚴厲喝斥。
看著眼前已結束魔力感知訓練的兩人,就算他們喝了那藥水,但基本的訓練還是必須做好。
以他們目前狀況,僅在一個月的時間就進入現階段的「凝聚魔力」,其實還太早,即便他們的資質以及那罐藥水的影響,這樣的進階速度雖過急也嚴苛,然而她有限的時間,只能將他們盡力向前推一分是一分。
她需要他們快速成長,卻也希望他們基礎能扎穩,這兩難思緒,確實讓她抉擇困難,但是這一切都是為了應對那可能到來的問題──世界末日。
「是……」兩人齊聲回應,卻有氣無力。
他們閉上眼,再次感受體內那股被稱為魔力的熱源,利用思緒引導能量從體內帶出,想像著魔力由內而外將他們圍繞。
緩慢的,那股熱流順遊意識包圍身體,但下一秒,凝聚的氣息,瞬間消散。
「嗚!」他們宛如被抽乾最後一口氣,克雷斯悶哼一聲,一陣暈眩來襲,跪不住的雙腳讓他往前傾倒,雙手撐住地面,險些讓臉貼到土地上。
他筋疲力盡,強忍暈眩帶來的不適,保持意識,然而一旁傳來的沉重聲響,使他睜開有些模糊的視線看去,只見伊特大口喘著氣,倒躺在地面。
眼看他們魔力消耗到達極限,再練下去雖因為她贈與的藥,不至於過度魔力消耗導致死亡,卻會使他們疲勞不堪,嵐月忍不住嘆息,一改剛才嚴厲,輕聲開口:「先休息一下吧,你們的魔力幾乎耗盡了。」
跨步靠近他們,一手對著一人,雙手同時發出水藍色光芒,她開始替他們進行治療。
片刻後,克雷斯清楚感覺到,原本幾乎消失的力量逐漸恢復,疲累得需要用力呼吸的狀態也逐步緩解。
當暈眩好轉,他收回扶在地的手,跪坐起,仰頭看了天空一眼,深吸口氣,緩緩吐出後才看向嵐月,只見她替他們治療的手也跟著收回。
「你們雖然學會了感知魔力,但在引導魔力方面卻還需要加強。」她同樣跪坐在地,看著克雷斯以及因治療而好轉的伊特,他爬起身,雙腿盤坐的面對她。
本想進行講解的話,在他們疲憊的面容下吞了回去。
凝視他們,她嘆了聲,道:「是我不對,不應該讓你們只先學會魔力的感知就直接進入魔力凝聚的階段,畢竟你們並沒有學過魔法的操控……」
她垂眼,半晌後再次抬眸看向他們說:「正常而言,魔力感知之後學的是魔力流量掌控,因為掌握流動量,可以更精確操作魔法,更進階的才是魔力凝聚,為得是提升魔力量,最後控制穩定後才會再進階。」
克雷斯疑惑問:「剛才的訓練,並不算魔力掌控嗎?」畢竟他們必須要調節啊。
「並不算,真正的魔流量掌控,是在感知的同時,你們必須試圖去感受自己體內的魔能源多寡,當能理解到自身魔能源的含量後,才是剛才的訓練,提升魔能量。」
「難道兩個不能同時進行?」伊特不解,嵐月則莞爾道:「當然可以,只是相對困難,因為基礎的感知沒有拿穩,怎麼可能在提升同時又感知魔力含量?就像隨季節變化的湖水,若沒有固定的範圍測量,怎知道滿水位是多少?」
「原來,之所以能知道湖水的多少,是因為容納坑是固定的,可以依照季節去判定水位的高低,意思說,我們還沒有擁有容納魔力的容器。」克雷斯理解的說。
「沒錯,沒有讓你們學會先掌握容器的使用,直接教你們將不斷溢出的魔力引導出來,這只會使魔力因不懂拿捏而大量消耗,不停流逝。如果先學會掌握的能力,就可以針對單一性的魔法去訓練了。」
「單一性?」伊特不解的看著她。
「任何生命體都有所謂的魔力源,也各有『分別』,一般可稱為氣息,更嚴謹的說法是靈魂,凡是生命體都擁有靈魂,也有魔力,只是多寡和能不能使用。」她伸出手緩緩凝聚魔力,一顆白色的光球就在手中形成。
「這是你們見過的光明術,將魔力凝聚成光芒來照亮周圍的魔法,你們也曉得,魔力的成形會依照施術者的想法而改變,強弱則是看魔力量而定。」
讓魔力消散,放下手,她繼續道:「而所謂的單一性就是『專注一種』去掌控魔力流量,了解何謂魔力,同時知道自己要耗費多少來施展術式,是使用魔法的基礎。」她伸手抓了一部份土起來,指掌相合的讓土堆在掌心。
「假設當魔力凝聚,你只能使用這麼多,卻因為控制不當,導致魔力運用過多,就可能使魔力溢出,或是隨不熟而產生的漏洞流失……」她張開合併的五指,沙土從指間細縫流下。
「魔力如同水,身體如同容器,了解自身有多少魔力,就能防止用過度使用所換來的副作用。因此使用魔法前必需清楚自己要用多少,同時再引導出體內的能源,這樣才能在適度的消耗下使出適當的魔法。」她拍拍沾塵土的手,站起身,居高看著他們繼續闡述。
「凝聚魔力是為了穩定魔力流動,以免不必要的消耗。你們在凝聚魔力的速度上非常出色,可是卻像袋子的封口,無法控制繩長,導致掌握不當讓魔力消散,嚴重的話會造成死亡。」
微風輕吹,讓他們感到些許涼意,同時拂動了她的紫色長髮,伸手,她將被吹拂至臉龐的長髮往後撥至耳後,繼續說下去。
「掌控這些技巧,你們就能針對魔力單一性進行感知,例如周遭有無生命,甚至是帶有敵意的氣息。能力夠強的魔法師,能精確知道氣息的種類與地點。」
此時伊特舉手,嵐月望向他,以示允許,他說:「我們需要學到這種魔法嗎?這似乎不是當一個騎士需要具備的力量……」
「雖然不是必備能力,因為你們不是魔法師,可是基礎訓練能讓你們更強大。或許不會像魔法師一樣,但我希望你們獲得更多力量來面對未來。」
「是。」他們了解她的用心,於心底反覆複習她的話。
「好了,講解完畢,繼續練習吧!記得小心掌握引導出來的能量,只要學會掌控,下一步就更容易上手。」
「是!」他們齊聲回應,再次跪坐起身,閉上眼,對她剛才所說的技巧學習掌控。
嵐月凝視他們引導出的純粹魔力,比剛才更穩,雖仍笨拙,但可以看出他們理解了她的說明。紫色眼瞳忍不住滲入溫柔,他們的表現而讓她內心情緒流露,視線落在克雷斯身上,揚起嘴角,露出欣慰的笑。
擁有純淨靈魂與善良之心的人類,這樣的存在是何等的珍貴……
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在那群人將這世界破壞殆盡前,徹底將他們剷除,否則這這世界的所有人都將葬送在那些噬血者手裡。
下意識握緊雙手,她神情堅定地看著眼前兩人。一定,她誓死都會守住他們這唯一的棲身之所……
*****
半年後──
「呃啊!」
一聲哀號從沙灘上傳來。
於沙地上,克雷斯朝嵐月砍下的木劍揮空,只見她橫腿掃去,他趕忙伸手同時以防禦魔同實施抵禦,但卻沒跟上速度,直接擊中他阻擋的手臂,力道硬生將他打倒在地。
而稍早被甩躺在一旁的伊特,翻起身,在克雷斯被攻擊的同時朝嵐月揮劍,但出招時克雷斯已被踹開,她一個反身閃過攻擊,單手抓住他的手臂,側身、跨步,直接把他甩出去。
碰一聲,沙子四起,伊特整個人躺平在沙地上,氣喘吁吁,不甘心的暴怒出口:「混帳……」
從早上在體能訓練後到現在的實戰,他已經不知道被甩躺幾次了。
「喝啊──」從剛才攻擊中恢復的克雷斯,起身,邁步朝嵐月又一次發動攻勢,卻見她同樣輕巧地閃過他的揮砍,伸腳就朝自己的前腳踝一勾,咚一聲,他重心不穩地又趴回沙地。
「唉……」眼看兩人精疲力盡,嵐月嘆了聲,道:「先休息吧!」
「是……」聽到告一段落的指令,兩人有氣無力地回。
他們的一致反應讓她挑眉,心底忍不住笑嘆。能理解他們的想法和感受,因為訓練至今已經半年,對他們來說,或許挫折滿滿,可是他們的實力是如實的在增長,沒有停止。
即便她一再強調他們已不斷前進,可是她不曾讓他們贏過自己的過程,使他們無法感受到自己的變化。但是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她的時間有限,無法因此對無意識追逐自己腳步的兩名少年鬆懈。
她只能對他們嚴格,強迫他們向前,讓他們具備足夠實力進入倫森威騎士團,以鞏固他們目標的位置。
半年時間很短,要達到真正標準還需要時間,但時限已到,剩餘的,她只能將他們帶往佩爾斯坦大陸,送他們進入那渾沌的染缸……
「我說過,你們做得很棒,能力也已卓越成長。」她勉勵他們。
然而已經爬起身的克雷斯和伊特,只是對望一眼,伊特無奈道:「可是我們還是碰不到妳半分啊……」
半年來她雖一再強調,可實際上真是如此嗎?他們實在沒自信……
嵐月望著兩人的挫敗模樣,無法多做表示,因為他們會有這種錯覺,全是她的不手軟導致,對此,她只能不斷安撫。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讓他們更了解自己,因為她在這半年間,已經不再戒備一切,反而深深的喜歡上他們。
話雖如此,她過去的黑暗仍死死地控制著她,讓她不敢也不願過度相信,只因害怕自己再次被推入深淵……
思緒使她又一次陷入泥淖,憎恨那女人曾經對自己做的,害怕這世界因為失誤而消逝,只因這半年她時刻感受到世界精靈的殞落,縱使她用自己的力量維護世界運作,依舊無法阻止疑似被吞噬的神祗結晶。
她能肯定,他們在這半年中又對這世界伸出魔爪,才導致力量被竊取如此快,同時她也曉得,自己的力量也在他們的竊取下隨之吞噬。
她的力量正在每況愈下,即便仍有餘力贏過想戰勝自己的兩名少年……
凝視他們的眼,隨思緒的飄遠而空洞,她無形地又一次陷入自己的黑暗經歷,但主要的意識依然是──犧牲,即使犧牲自己也會守住這裡。
克雷斯與伊特拍打著身上沙粒,瞥見嵐月表情,兩人有默契地對上眼。
「她最近走神的頻率增加了……」伊特率先開口低語。
回想這幾個月的訓練,嚴厲不變,可是她的狀態不難看出有些問題,即便她不說,想隱藏,可是每日相處,不可能不察覺。
克雷斯沒有說話,反而上前詢問:「嵐月,妳還好嗎?」這句話其實已經問了不知多少回,而那答案始終是──
「我沒事。」她回神,望向自己的眼再次明亮,彷彿她時不時的走神只是休憩,一個不值得追究的小問題。
克雷斯知道,她的身份曝光後,對她的質疑聲減少,但疑問卻不減反增。曉得她的個性,他們不提,她自然也不會說,但伊特生日那天她的失控,恐懼的眼神,憎恨的表情,他們全看在眼,刻畫在心。
想了解卻無從介入,只能透過每次問候,旁敲擊測的試探,卻始終徒勞。
「如果我們有什麼問題讓妳覺得不妥,可以如實告訴我們,若我們做得不夠好,還請給我們多一點時間。」克雷斯刻意轉了話題,只希望她這始終望著遠方的眼眸,可以再次看向他們,消去那偶爾出現的憂愁與空洞。
嵐月抬眼看向他,清楚自己的思緒早已被每日相處的他們看見,可是她不能說,不能表態,只能隱藏,因為這是她的事,他們是無辜的。
揚唇,她露出安撫微笑:「你們做得很好,就連魔法也施展得非常棒,現下問題就是把基礎更精進即可,畢竟有些魔法,以你們現在要施展還很吃力。」
她始終如一的勉勵態度,不論怎樣都問不出的答案,讓克雷斯與伊特無語對望。
雖然她總對他們誇讚,但在這訓練中,他們可一次都沒贏過她……
兩人視線再次落向嵐月,從她那溫和的微笑中無法看出她真正思緒。
想著她說的話,兩人保持沉默,不再追問,然而她近期的變化卻成了他們心中最在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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