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傳來鈴鐺聲響。
醒來的時候已經下午,桌上的蠟燭早已燒盡,紙稿沾上蠟油,像是哭泣般黏在桌上。
我拿起湯匙,用匙柄慢慢劃開蠟油,慢慢的,像是在解剖一具古老生物的遺骸。
出土的遺憾總是需要打磨,才能顯現本有的樣子。
現在就是如此。
削開的蠟油飄落腳邊,像是雪花片片。
飄散的時候,伴隨那清晰的鈴聲噹噹響著、響著……。
「牧羊人總會在羊群脖頸繫上鈴鐺,是他們的聲音吧?」我緩緩開口。
我家貓咪蹲臥窗邊,只是望了窗外一眼,就向我回話,「那鈴聲不斷迴響,可是沒有聽到羊群的腳步聲。」
「我想,是從村外的山崗上吧?」
「你說是,那就是了。」貓咪說完,繼續牠的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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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西南風吹,也許牧羊人的羊群,正在南方的山坡吃草。
而每天上午,牧羊家的孩子總會趕著羊群上山頭,日複一日,似乎毫無止息之日。
我放下手上稿件,透過木頭窗櫺看著這一切。
突然有些傷感,於是問問我的貓咪夥伴。
「像這樣每天輪迴,沒有什麼改變的人生道路……那樣有什麼意義嗎?目標又在哪裡呢?」
那貓咪有亮白皮毛,左耳雜有陽光般的黃澄班點。
牠慵懶起身,甩著尾巴望向我,「你在問自己的目標?還是別人的?」
「當然是牧羊人囉!」我回應。
「牧羊人每天歌唱,帶著他帥氣卻煩人的狗兒日出而作、日落歸家,就沒聽他抱怨一句,你呢?抱怨什麼?」
抱怨什麼?
或者思考什麼?
我知道的,我在思考自己的目標和終點。
「手上文稿已經寫完,而我……卻尚未走到預定的目標里程,無法宣告成績並重新開始。」
「目標,是被設定的。」貓咪嘆笑,「而所謂的目標或終點線,永遠都不存在。」 「也對,就是這樣呢!」我接續牠的話,然後搖頭苦笑。
「 所以,自覺“現在”就到達目標,已經終點的狀態下,當然無法前進。」
「 所以,自覺“現在”就到達目標,已經終點的狀態下,當然無法前進。」
「是嗎?」
「是啊!」
但就算一切達標,對別人而言也不算什麼。
這條路,就是自己走的……。
也只有自己,才能明白自己實現了什麼。
但就算一切達標,對別人而言也不算什麼。
這條路,就是自己走的……。
也只有自己,才能明白自己實現了什麼。
我思考許久,而貓咪又繼續搖晃牠的尾巴,遙望山崗的眼眸那樣平靜淡然,像是沉穩智者。
「沒有設定的話,當作現在已經達成目標,再重新開始吧!怎麼樣?」牠緩緩開口。
我沒有回應,只是凝望沾水筆上的乾涸墨汁。
慢慢磨著墨,也無法多思考些什麼,而日光漸漸消淡,就要轉紅了。
+
牧羊人帶著羊群回家,向他的母親炫耀今日的見聞。
而我在夕陽的餘暉下翻開櫃子,找到一隻蠟燭。
燭光在打火石的觸碰下閃耀,為我入夜而尚未完成的記錄工作,點亮全新的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