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熱情的理想
第四節
鋼鐵戰士開著車，載著洪亞廉在台中市區兜轉。
「你有長期合作的店家嗎？」鋼鐵戰士突然沒頭沒腦的來了這麼一句。
「什麼？」洪亞廉自然是完全聽不懂。
「『裝備商人』啦！」鋼鐵戰士笑著說：「我是在問你有沒有長期合作的裝備商人，我們現在不是要去升級英雄裝備嗎？」
洪亞廉恍然大悟：「喔，沒有欸，我也還沒買過幾次英雄裝備。」
鋼鐵戰士說：「這樣子啊，那我帶你去找我常去的裝備商店吧。」
他一面駕駛方向盤，一面對洪亞廉說：「長久以來，我盡量都找同一個『裝備商人』升級裝備，所以他很清楚我的預算和需求，而我也很信任他的技術和眼光。許多英雄都是這樣，找一位『裝備商人』建立起長期穩定的合作關係，對雙方都有好處，你也可以考慮試試看。」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著，很快的就抵達了「裝備商人」所在的店舖。
所謂的「裝備商人」，指的是有和U-hero簽約合作的商家，能夠販賣符合U-hero規格的英雄裝備。
既然和U-hero有簽訂官方合約，那麼洪亞廉認為，所有的「裝備商店」應該都差不多，就和最初他去買裝備的那間生存遊戲用品店一樣，是明亮、寬敞、整潔的店鋪，而且開在交通方便的位置。
然而，鋼鐵戰士帶他來的這間「裝備商店」，卻顯得截然不同，店鋪開設在小巷子內，隱蔽在巷子的最深處，看起來十分可疑。
店門口沒有明亮的招牌、也沒有透明的玻璃自動門，只有幾束霓虹燈管，在陰暗的巷子內虛弱的閃爍著，甚至有些燈管都已經脫落了，和洪亞廉印象中的「裝備商店」完全不同。
洪亞廉看著鋼鐵戰士，狐疑的說：「這間店是『裝備商店』？真的假的？」
「這裡是內行人才會來的地方。」鋼鐵戰士笑著說：「雖然說，『裝備商店』賣的是U-hero指定的產品，所以每間店賣的東西其實大同小異，但有些比較……呃……比較特殊的服務，就只有少數的『裝備商店』會提供了。」
這話聽的洪亞廉更加狐疑：「什麼叫做特殊的服務？」
鋼鐵戰士說：「哎呀，問那麼多，等一下就知道了啦，我們先進店裡面吧。」
原本，洪亞廉以為這間裝備店的外觀就足夠讓他驚訝的了，然而走進店裡後，他又再被震撼了一次。
商店內的空間昏暗、擁擠，各式各樣的電子零件塞的到處都是，但卻又整理的井井有條，並不凌亂。
然而，店內空間的景色，並不是讓洪亞廉感到震撼的原因，真正讓他感到震撼的，是站在收銀檯後方的「裝備商人」。
「裝備商人」是個年輕的女性，她的身材精壯，穿著一件無袖背心，表情看起來神采飛揚，然而，這名「裝備商人」原本該是左眼的位置，卻鑲嵌著一枚電子假眼，像是電影裡走出來的改造人一般，假眼散發著深藍色的光芒，在這昏暗的店鋪中顯得格外醒目。
「呦！『扳手』，好久不見啦。」鋼鐵戰士熱情的向「裝備商人」打招呼。
那名被稱為「扳手」的裝備商人抬起頭來，深藍色的電子假眼轉了個方向，發出嘎嘎的機械聲響，看向洪亞廉與鋼鐵戰士兩人。
「扳手」開朗的說：「喔，這不是鋼鐵戰士嗎？怎麼了？總算下定決心要來買下你的『夢想』了嗎？」
鋼鐵戰士無奈的苦笑：「我錢還沒存夠啦。」接著他拍拍洪亞廉的肩膀，說：「今天我是帶我朋友來升級裝備的，他的稱號叫『紅蓮術士』，是個剛出道幾個月的新人英雄。」
「喔，是新顧客。」扳手走道洪亞廉面前，伸出右手，說：「很高興認識你，我是這間店的老闆，大家都習慣叫我『扳手』。」
「你好你好。」洪亞廉靦腆的伸出手掌，與「扳手」握了個手，結果這一握下去他才發現，「扳手」黑色手套下的右掌，摸起來有機械般的堅硬觸感。
看來，「扳手」的右掌似乎和她的左眼一樣，是機械改造的生化義肢。
「所以說，你們今天打算要怎麼升級裝備啊？把你們的需求和預算告訴我，我想辦法湊個比較划算的組合。」扳手問。
洪亞廉看向鋼鐵戰士，說：「不知道，是他帶我來的，又不跟我說要幹嘛，不知道在賣什麼關子。」
鋼鐵戰士得意洋洋的一笑，然後對扳手說：「我想要，替紅蓮術士『量身打造』一套全新的造型。」
洪亞廉大吃一驚，不服氣的問：「蛤？為什麼？我現在這套裝備的造型不好嗎？」
「沒有不好。」鋼鐵戰士笑著說：「但是頭盔、面具、還有防彈背心，這是大部分的英雄會穿的造型，辨識度太低了。」
洪亞廉立刻認同的點點頭，上次他在救陳聰的時候，陳聰居然認不出自己是哪位英雄，儘管自己的裝備有造型獨特的噴漆，但在知名度還不夠高的情況下，民眾根本無法一眼辨識出自己的身分。
「還有，」鋼鐵戰士接著說：「你為什麼會給自己取『紅蓮術士』這個稱號。」
「隨便亂取的啊。」洪亞廉老實的說。
聽見這個回答，鋼鐵戰士苦惱的皺起眉頭，說：「我的意思是，你會用『紅蓮』這兩個字，是因為你的雙手會噴火，但是『術士』呢？你整天用著火的拳頭揍人，這樣哪像個『術士』？乾脆叫『紅蓮戰士』算了。」
洪亞廉猶豫的點了點頭，對鋼鐵戰士的說法或多或少有些認同。
「再來，就算不管戰鬥風格。」鋼鐵戰士說：「你現在穿的英雄造型，也一點都沒有術士的模樣，所以我才會想帶你來重新設計一套裝備，設計出更符合你英雄稱號的造型。」
「嗯……」洪亞廉雙手環胸，緩緩的開口說：「你說的……或許是對的。」
「是吧。」鋼鐵戰士笑逐顏開，說：「這就是為什麼我會帶你來這間裝備商店，扳手有提供其他裝備商人沒有提供的，客製化英雄造型的服務。」
洪亞廉說：「我上次找的裝備商人有幫我噴漆啊。」
鋼鐵戰士說：「我說的客製化可不只是噴漆，而是從頭開始重新設計，創造出一套造型獨特的全新戰衣。」
「原來如此。」洪亞廉點點頭，說：「這就是你剛才說的，這間店會提供的特殊服務，對吧。」
鋼鐵戰士說：「就是這樣。」
扳手一合掌，說：「好，那麼事不宜遲，我們就開始來討論新戰衣的外觀吧。」
「首先，『紅蓮術士』，你先把你的英雄裝備全部穿上吧。」扳手說。
「沒問題。」洪亞廉聞言照做，從隨身攜帶的手提包裡拿出裝備，事實上，他現在已經穿著防彈背心了，所以只要再把頭盔和面罩戴到頭上就好。
「OK，我看看……」扳手那顆散發藍光的生化假眼，將洪亞廉全身從頭到腳掃描了一遍，然後說：「我不知道你現在這件戰衣的造型是誰設計的，但我很喜歡這個造型的理念，用黑色作為基底，配上身紅色的紋路，在漆上適當的亮光，營造出岩漿的風格，與你的超能力以及焦黑的雙掌搭配的十分巧妙。我打算留下這樣的噴漆設計，你覺得如何？」
「好啊。」洪亞廉高興的說：「我也很喜歡原本的噴漆。」
「好，那接著來討論裝備的外型。」扳手拿起桌上的數位畫板，藍色的生化假眼伸長焦距，機械手臂拿著畫筆，在數位畫板上飛快的作畫，同時嘴裡說：「說到『術士』，最直接的印象就是遮蔽臉龐、籠罩全身、看起來神秘兮兮的寬鬆斗篷，但是依照現代的審美觀，斗篷實在不太適合給英雄穿。所以，我打算修改一下身形，保留蓋住臉的兜帽、保留寬大的袖口，只把肩、胸、腰的部位修改的更加貼身，這樣就既維持了『術士』的印象，又能符合現代的審美風格。」
扳手把數位畫板翻面給洪亞廉看，上面是她已經畫好的草稿，不只剛才扳手提到的這些服裝細節，甚至連洪亞廉原本這件戰衣上的岩漿噴漆，都已經畫到新戰衣的草稿上了。
「哇，還蠻帥的欸。」洪亞廉懷疑，扳手之所以要把自己的手掌改造成機械，就是為了畫草稿能畫的更快。
扳手繼續說：「上半身我建議做成一體成形的服裝，這樣會比較好看，但是下半身的褲子最好還是分開做，這樣比較好穿脫。」
鋼鐵戰士說：「那麼面具呢？你沒有畫在草稿上。」
扳手說：「面具沿用原本的造型就很好了啊。」她在數位畫板上加了幾筆，把原本沒有畫的面具增添上去，說：「只不過需要做一些調整，來讓面具能和整件服裝合為一體。」
鋼鐵戰士說：「要不要趁這個機會，連面具的造型也改掉啊。」
洪亞廉說：「我面具原本的造型又有哪裡不好了？」
鋼鐵戰士笑著說：「沒有不好，只是我在想，你要不要趁這個機會，把面具改成會露出下巴和嘴巴的那種類型。」
洪亞廉虎軀一震，連忙拍手叫好：「對啊！我原本這個遮住整張臉的面具，只是上次買英雄裝備的時候順手買的，剛好可以趁現在換個更像真正的英雄的面具。」
扳手說：「好，那我就改成只會遮到鼻子的面具。」她又在數位畫板上動手塗改，然後說：「草稿差不多這樣，剩下的細節我在自己調整。」
扳手把數位畫板放回桌上，轉過身來對洪亞廉說：「那麼接下來，我們來挑選新戰衣的材料吧。」
洪亞廉驚訝的說：「連材料都能自己挑選啊？」
扳手說：「當然啊，為了應對不同英雄們各式各樣的特殊能力，U-hero研發了各式各樣的材料，並且整理成清單，好讓英雄們在採購新裝備的時候方便挑選。」
鋼鐵戰士興致勃勃的說：「妳介紹最高級的那幾種材料給『紅蓮術士』聽吧。」
扳手說：「最高級的……應該說最貴的，是V-4012X合成纖維，這種材料擁有極高強度的抗衝擊能力，能夠阻擋子彈與刀械；同時還有優秀的延展性，所以穿在身上不會太嚴重的阻礙行動；除此之外，這種材料有防熱與防電的性質，在超高速移動的時候幾乎不會摩擦生熱。『雷霆神拳』的藍色緊身戰衣就是用這種材料做的。」
扳手接著說：「另一種高級材料是S-600奈米絲綢，抗衝擊能力稍微差一點，但還是比其他中低價位的材料強；S-600奈米絲綢最主要的優點是延展性極佳，而且重量非常輕，穿起來幾乎和正常的衣服沒什麼兩樣。『獨孤劍俠』飄逸的長袍就是用這種材料做的。」
既然提到「雷霆神拳」和「獨孤劍俠」，那洪亞廉自然而然的就想到第三位頂尖英雄。
「『黃金騎士』呢？」他問：「他的戰衣是用什麼材料做的？」
扳手臉上露出一抹苦笑，說：「『黃金騎士』穿的不是戰衣，是『戰甲』，是U-hero公司研發部門傾盡全力創造的科技結晶，材質和設計都是商業機密，天曉得他的戰甲是怎麼打造出來的，居然連核爆都能抵擋得住。」
「喔……」洪亞廉知道這個問題得不到答案了，於是他又立刻問了另外一個他相當好奇的問題：「那麼，如果我要用最貴的材料來打造我的新戰衣，就是那個叫做V-400啥的，這樣大概要花多少錢？」
扳手轉過身去看向電腦螢幕，在電腦裡執行模擬計算的程式，然後說：「根據你這件戰衣的材料用量、鍛造的工序、還有事後的烤漆……模擬出來的售價，大概是七百萬台幣。」
「七百萬？」洪亞廉驚訝的張大嘴巴，說：「這我怎麼可能買得起？」
鋼鐵戰士哈哈大笑，說：「又沒叫你買這麼貴的，只是想讓你知道一下頂尖英雄的戰衣用的都是什麼樣的材料而已，我們這種還不夠有名的英雄，不需要用到那麼貴啦。」
洪亞廉歪著頭，又問扳手：「那……最便宜的材料呢？有怎麼樣的性能和價錢？」
扳手說：「最便宜的材料啊，那就是C-172碳纖維板，還是擁有基本的抗衝擊能力，但是重量非常重，而且延展性很差，基本上穿在身上就不能動了，所以沒辦法做成一體成型。至於價錢的話……嗯，一套下來只需要一萬元。」
洪亞廉點點頭，說：「我的預算比一萬元還多，看來也可以不必挑這麼便宜的。」
最後，洪亞廉挑了一個五萬元，價錢和品質都中規中矩的材料。
扳手說：「從U-hero調貨，再加上我焊接的工時，大概要兩個禮拜才能交貨，敬請期待吧。」
「沒問題。」洪亞廉把手機放在收銀台的掃瞄儀器上，直接從他的U-hero帳戶內扣款。
回程的路上，洪亞廉的心情無比雀躍，花了一筆大錢，替自己買了一份大禮，而且還是自己一點一滴存來的錢，這給洪亞廉腳踏實地的滿足感。
「怎麼樣？」鋼鐵戰士開著車，說：「喜歡我今天帶你來的行程嗎？」
「當然喜歡啊。」洪亞廉說：「我都不知道，在這種隱藏的小巷子裡，居然還會有這麼好的『裝備商人』。」
鋼鐵戰士說：「因為扳手有自己的鈑金廠，有自己的焊接經驗，所以比較清楚如何和客戶溝通。雖然其他『裝備商人』也有客製化戰衣的服務，但他們都是直接把客戶的需求交給U-hero的工廠去處理，所以很容易出現溝通不良的問題。」
洪亞廉若有所思的看著鋼鐵戰士，然後說：「你上次告訴我，你之所以這麼渴望賺錢，是為了實現某個『夢想』，而剛才進到店裡的時候，扳手又問你是不是要來買『夢想』；所以，你所謂的『夢想』，其實就是一件高級的裝備，對吧？」
鋼鐵戰士微微一笑，說：「喔，很會猜喔，你說的沒錯。」
洪亞廉在副駕駛座調整了一下坐姿，轉過身來正對著鋼鐵戰士，興致勃勃的繼續猜測：「你想買的高級裝備，就是用最頂尖的材料打造出來的戰衣嗎？」
鋼鐵戰士說：「哈！可惜，你這次猜錯了，雖然我是很想要一件頂尖材料打造的戰衣沒錯，但那並不是我夢想中的裝備。」
洪亞廉說：「喔？我還以為，一件超高性能的戰衣，已經是每個英雄最夢寐以求的裝備了，究竟是什麼東西，在你眼中會比新戰衣更有價值？」
鋼鐵戰士沒有回答，只是抿了抿嘴唇，似乎還在猶豫著。
過了幾秒鐘後，他終於下定決心，說：「特戰級軍用機械義肢。」
洪亞廉沒聽清楚，問了一句：「什麼？」
鋼鐵戰士說：「簡單來說，我想把一支軍事用的機械手臂裝在身上。」
洪亞廉吃驚的看著鋼鐵戰士，語氣錯愕的說：「你想把自己原本的手臂剁下來，然後插一支機械手臂上去？」
鋼鐵戰士輕笑一聲，說：「你的用字非常浮誇，不過差不多就是這樣。」
「為什麼？」洪亞廉說：「為什麼你想在自己身上，裝這麼……這麼誇張的裝備？」
當他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車子正好返回「英雄休息站」樓下的便利商店門口。
鋼鐵戰士把車停妥，轉過頭來看著洪亞廉，說：「關於這個問題的答案，我想我們回『英雄休息站』去詳談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