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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谷】3000字短篇小說

知閒言炎 | 2021-04-13 20:51:13 | 巴幣 104 | 人氣 312

阿谷
資料夾簡介
1萬5000字以下

今天又便秘了!已經三天沒排便的阿谷坐在馬桶上醞釀期待已久的便意,因為今天再不排便,便秘就要邁入第四天了。

「再拉不出來,恁北就要來用灌腸了。」阿谷不耐的說道。

在廣告公司擔任企劃主管的阿谷,工作壓力一直都處於高強度的狀態,便秘這症狀也只是他疲憊的中年身軀其中一項症狀而已;除此之外,胃痛、偏頭痛也會時不時來拜訪。

蹲了20分鐘,還是解不出來的阿谷決定放棄了,因為小組還在等他回去崗位,只好晚點再找時間去買浣腸劑,回來繼續“逼屎”。

剛回到辦公室,奇哥就一副囧臉樣對阿谷說:「阿谷,那個王改改又翻案了!」

阿谷用死魚眼回應奇哥,說:「啊,是喔,又翻案嘍......,真TM改改王無誤!」

奇哥:「這回他說....要用他們老董提出的idea改一個版本給他們。」

阿谷長嘆了口氣說:「上上週才run過一遍經理版,上週是副理版,我看下週我們要來一趟董娘版了。」說完,阿谷拿了包菸,朝辦公室門口走去,邊走邊說:「我不管了,我要去抽根菸;一直陪他們鬼擋牆,還有完沒完?」

阿谷走到露台,倚著欄杆點了支菸,深深吸了一口,然後再緩緩地吐出一團團白煙,看著白煙緩緩上升,然後再漸漸煙消雲散。

位在13樓的露台,朝下看去是車水馬龍的南京東路,路上的人們總是汲汲營營、營營苟苟地忙活著。

這時手機響了,阿谷從屁股口袋裡掏出手機,是哥哥來電;接起電話後,哥哥用一種哽咽卻又有點壓抑的聲線說道:「阿嬤快不行了,你趕快回家一趟!」

阿谷結束通話後久久不語,杵在原地;就連手頭上的菸也忘了,直到被菸頭燙到後才回過神。

阿谷下午請了事假,顧不上手頭還有工作,撇下同事,奔去高鐵後直接南下,回歸仁老家。

回家路上,阿谷眼眶始終盈著眼淚,雖然他用男性內建的自尊心與意志力,堅持不讓眼淚漫出,但還是止不了過盛的眼淚從鼻管流出。

因為爸爸家暴的關係,阿谷父母在他小學的時候便離婚,媽媽後來改嫁,爸爸也因為酗酒的緣故,在一次交通意外中身亡!所以阿谷和哥哥從小學開始,便由阿嬤一手拉拔長大。

阿谷離開歸仁北上工作,算一算,前後也有14年了,三年前晉升主管後,現在也只有逢年過節才會回去;而哥哥則留在南部,長久以來都是哥哥和嫂嫂一起在照顧阿嬤。

記得年輕的時候,有一年端午節,阿嬤打電話給阿谷,要他無論如何都得回歸仁一趟!那個時候阿谷手上有三個案子同時在攪,每天是席不能寐、暇不能暖;卻在這個節骨眼,阿嬤還來參一腳添亂,令阿谷著實有點惱火。

但阿谷還是拗不過阿嬤的一再央求,索性就抽空回去一趟,好在那個時候已經有了高鐵,台北台南來回也就一個小時半左右的車程,半天來回不是什麼問題。

那次回去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事,就是阿嬤包太多粽子,然後自己吃不完,送人也送不完,所以要阿谷回去幫忙消掉一些,稍帶手再順便拿一些粽子回去。

就這樣,阿谷百忙之中抽空南下回家一趟,吃了幾顆粽子,隨即又再趕回台北,手上還拎著兩大袋粽子。

阿谷還記得,那天離開家時,是哥哥騎機車載他去搭高鐵;機車剛騎出家門不遠,還能從機車歪掉的後照鏡中看到阿嬤的身影!

阿嬤走出家門,站在36度的太陽底下,目送他們兄弟倆的騎車離開。

那時的阿谷沒有太多心思,只是覺得這趟回歸仁吃粽子,令他感到有點滑稽,因為真的就只是吃粽子,還有幫忙帶走一些過剩的粽子。

好不容易,阿谷終於來的成大醫院,哥哥帶他進去病房探視阿嬤。

阿嬤鼻子掛著氧氣管,手上吊著點滴,身上還黏著一些監控儀器的線路,然後就這麼靜靜地躺在病床上,動也不動。

阿谷其實在走去病房的路上,情緒已快扛不住了;進去病房後看到阿嬤這副模樣,再怎麼鐵打的漢子最終也會崩潰!

阿谷走上前去,顧不上旁邊有沒有椅子,直接以高跪姿跪在阿嬤的床頭旁,用台語對著阿嬤說:「阿嬤,我是阿谷啦,我回來看妳了。」

阿嬤的手是冰涼的,剛抓住的時候還顯得柔弱無力,但是當阿谷話一說完,可以隱約感受到阿嬤的手在出力,就那麼一瞬間,相當微弱的肌肉收縮,一閃而過。

這時哥哥在一旁說道:「阿嬤現在已經沒知覺了,你說話她是聽不到的;稍早醫生說阿嬤恐怕撐不過今天晚上。」話音剛落,阿谷才發現哥哥也是一臉的鼻涕和眼淚。

哥哥接著說:「阿嬤生前簽了DNR(放棄急救),所以在阿嬤還沒斷氣前,趕快叫你回來一趟,見阿嬤最後一面。」

阿谷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麼,就這樣長跪在阿嬤的床頭,握著阿嬤的手,好長一段時間都沒站起來。

突然間,阿谷的手機又響了,這才把放空中的阿谷喚醒!

電話那頭是奇哥的聲音,奇哥說:「阿谷,王改改剛剛打來,很緊張的說老董版明天中午開會時要用!要我們明早前務必給他們稿子。」

阿谷沒多說什麼,只是冷冷回:「我知道了。」然後掛斷;隨後阿谷又搭高鐵回台北,回去那個該死的辦公室,處理那件沒完沒了的企劃案。

回到辦公室,已經19點半,小組的同事也都還在,奇哥看阿谷氣色很糟,於是關心了一下,但阿谷不想多說什麼,因為阿谷是個公私分明的人,他不想把自己太多的私人情緒帶進辦公室,影響別人。

奇哥:「晚餐吃了沒,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叫歡樂送?今天晚上我們可有得忙唷,吃飽一點,好有體力開夜車。」

阿谷有氣無力地回道:「不了,你們自己叫吧,我沒什麼胃口,我想再去廁所蹲一下,我這一肚子大便都還沒擠出來呢!」

阿谷獨自一人來到廁所,洗了把臉,擦了擦手,轉身又進去馬桶間奮鬥,和自己的腸道一起奮鬥;就在阿谷剛剛掏出浣腸劑時,手機又響了!

電話那頭是哥哥,哥哥用哽咽的口氣說:「阿嬤....阿嬤剛剛斷氣了,醫生開了死亡證明...嗚嗚嗚....阿嬤沒....阿嬤沒有了...嗚嗚嗚。」

阿谷頓時傻住了,像被石化般地呆坐在馬桶上,瞬間眼淚伴隨哭泣聲嚎啕而下,顧不得這裡還是公司的廁所,一個人43歲的中年男子,就像個小孩似的在廁所哭嚎了起來!

奇哥聽到哭聲,趕緊去廁所查看。

「阿谷!阿谷是你嗎?你沒事吧?」奇哥朝廁所裡邊問道。

但是沒有得到一句像樣的人話應答,有的只是男人的哭聲;哽咽、喚氣,接著再放聲大哭,如此反覆循環。

阿谷在廁所裡哭到整個辦公室的人都沒了胃口,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到底發生什麼事,沒有人知道。

一旁的同事們開始八卦起來,瞎猜是不是谷哥失戀啦,還是家裡誰誰誰往生...等等。

奇哥對大夥說道:「別瞎猜,阿谷下午請了事假回南部一趟,剛剛才回來,你們看他突然這樣,肯定家裡出了事,現在人也不好過!等等你們就忙自己的事,該幹嘛幹嘛,別給我和谷哥桶簍子;阿谷今晚應該是沒法正常工作了,咱們皮繃緊點,好應付完明早要交的稿,知道不!」

奇哥是阿谷的老搭檔,合作5年有了,兩個人默契很足,常常谷哥話都還沒講完,奇哥就已經開始動作了;奇哥就像阿谷肚子裡的蛔蟲,同事間也經常戲謔他們說“谷哥的心思,奇哥都知道”!

甚至為此,有同事P了張圖卡,用Google和知名嬰兒用品“奇哥”的Logo來揶揄谷哥和奇哥兩人工作時總是形影不離,如膠似漆。

終於阿谷出來了,他用最後的底氣和大夥一起堅持到早上,很負責任地把王改改的急件完成並且交差,隨後再趕回歸仁奔喪。

幾週以後,阿谷以健康為由向公司提出辭呈!打算回歸仁和哥哥一起擺夜市。

阿谷後來想通了,在台北奮鬥14年,其實也賺沒幾個錢,錢總是左手進,右手出;連棟房子也沒賺到,賠掉健康還這麼拼命,到底圖啥呢?

一個月給房東兩萬的房租,然後看房東一家每年出國玩兩回!與其當房東的打工仔,還不如回家幫哥哥打工,即便收入變少了,至少活得比較自在。

唯一遺憾的就是,若可以早兩年想通,或許還能賺到兩年陪阿嬤的時光,這才是真正賺不來的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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