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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譯]黒白のアヴェスター 第二章 聖王の夢後篇

紅色辣椒鎮魂曲 | 2020-05-18 19:09:11 | 巴幣 6 | 人氣 1041


 
 
3
 
 
  為避免誤會,所以先把話說在前頭,我不欠缺自信。
  雖然父親大人打倒了勇者,卻萌生出對瓦爾芙蘭大人的恐懼,我也因此而生。
  曰之,為瞭解無法估量之物,在此之上由我吞噬,成為更加完全的存在。
 
  身為女兒,身為戰士,該做的只有打倒魔王•破滅工房。這正是此身存在的意義,我能夠如此斷言。
  然而我也不認為自己就是左右勝負的關鍵。所謂奇蹟的神劍是由善意的祈禱所招來的”現象”,而不是單指一人亦或是一把武器。
 
  “因為有我所以沒問題”,這般妄言我可不敢掛在嘴邊。而我那些在眾人期望下出生的兄弟們也是如此,該做的還是一方面收集能夠邁向勝利的希望,另一方面摸索高效率的累積方法吧。
 
「所以說,我可是兢兢業業地履行工作。那種輕鬆的一發逆轉既不可能,我也不想要。有聽到嗎,薩姆露可?」
「也就是要讓奇蹟能量充電對不對?這不是超簡單嗎。我身邊有妳的話馬上就能充飽囉」
「您才該趕快停止那種凡事都單純思考的習慣。」
「是嗎?滿多人都說挺羨慕的唉。妳不這麼想嗎?」
「絕沒那回事」
 
  絕對不想變成薩姆露可那樣。過去會有那種想法,肯定是被灌了甚麼迷湯。
  從天象儀出來的我們一路喧鬧——不如說是我單方面的在生氣,就這樣在散步之餘不斷議論。我想薩姆露可應該不是真的這麼樂觀吧,找機會得讓她碰個釘子才行。
 
「總之,就算敵人只侷限在父親大人,現在的準備也一點都不充分。至今為止觀測到、今後也會繼續收集的”眾人的祈禱”,需要能有效驅使這些的理論。」
「妳的老爸是用加法來考慮,因為二十年前的前輩們不承認,所以才非找到別的計算方式不可對吧?」
「是的,我想瓦爾芙蘭大人也明白這份道理。正因為是勇者中的勇者才能給出答案,肯定足以讓父親大人感到畏懼了。」
  因此關鍵便是那個方程式。在找到之前,我等毫無勝算。
  單純的希望(正)與絕望(負),在數量的次元上不可能超越第一位魔王。遠比今日強大,二十年前的聖王領都已經慘敗,我方數量減少的同時,反倒是敵人那邊增加了。
  以父親大人的說法便是理外之法……他正追求著偏離常識的機制。而那毫無疑問也正是人們冠名為奇蹟之物。
 
「為此,請把現在想作是增加可能性的階段。換言之就是收集多樣化的武器,往後要決定戰法時,無論任何狀況都能應對。」
「那麼,要腳踏實地的做囉。感覺有夠樸素的,簡直跟加法算數一樣。」
「也不能這麼說。」
 
  不,樸素這點我承認,但正因為打好基礎才會有好結果,我這樣的想法會很奇怪嗎?每次和薩姆露可交談,總覺得腦袋就會被搞得一團亂。
 
「讓妳老爸怕得要死的方程式啊……瓦爾芙蘭那傢伙不服氣的這樣說,但我們在這邊考慮也沒什麼頭緒吧。直接去問問國王陛下怎麼樣?」
「……很可惜,西里烏斯大人甚麼都沒有告訴我。只說了瓦爾芙蘭大人是特別的。」
「那就是他不知道的意思嘛。意外的沒用啊,那老頭。」
 
  嘆了口氣,發著大不敬牢騷的薩姆露可,看來多少能明白自己現階段還達不到瓦爾芙蘭大人的觀點。畢竟這本來就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找到答案的問題。
  而且,以數量補完個體的不足的正是義者。儘管我等如此重視數量,如今卻因無法從中找到答案而感到混亂。
 
  無論是父親大人還是瓦爾芙蘭大人,當事人都是”規格外”的。無法觸及真相的自己實在無能,對於薩姆露可急切尋找答案的心情某種程度上我也理解。
  然而,眼下也只能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雖然很高興您給我的評價,但無論如何也不能對父親大人的作品置之不理。同時也為了不讓蕾莉村子的悲劇再度發生,非得進行收集作業不可。」
「明白啦。這樣更能起到作用也是事實,雖然做法是挺土氣的,但只要不顧面子就能贏的話那就儘管做。嗯,而且也能沿路問問有關瓦爾芙蘭的謎團呢。」
「薩姆露可……那種地毯式的調查,我一直都有在做啊,您沒忘吧?」
 
  不過說到交流能力,我覺得她確實有天分,或許真能問到非常厲害的人吧。但記憶力和理解力的話卻異於常人,總歸還是不大可靠。
  相較於我的擔心,薩姆露可卻是一臉自信滿滿。這件事其實挺敏感的,所以我也不想做那種四處打探的行為,到底該如何是好呢。
 
「喂—,那邊的—!」
 
  正當我邊走邊煩惱時,薩姆露可突然大叫一聲。向著使她驚愕的源頭看去,一位剛從房間走出來的人影映入眼簾。
 
「……啊,菲爾先生。」
「嗯?妳的熟人?」
「嗯。與我同期的人。」
 
  受呼喚而回過頭來的是一位身材纖細年約十四、五歲的少年。乍看之下宛如女子般的容貌,卻也是堂堂戰士的一員。
  菲爾德斯——菲爾先生,以高傲的態度看向我們。給人的感覺一如既往,不甚友善。
 
「葵茵……怎麼,找我有事嗎?」
「不,叫您的是這邊這位薩姆露可。」
「喔……那個新面孔啊。」
 
  哼的一聲,抬起下巴,菲爾先生露出輕視的笑容,將目光移向薩姆露可。
 
「妳啊,跟這傢伙混一掛可沒好處喔。不如說,不覺得噁心嗎?明明腦子裡都被看光了。」
「這、這小鬼怎麼回事。」
 
  這如我所料的展開,我仰天長歎。馬格薩里翁也好菲爾桑也罷,為甚麼薩姆露可老能遇上這些相性極差的人呢。她的交流能力顯然大有問題。
 
「喂,矮子,你是葵茵的同儕還是甚麼的我不知道,但這傢伙已經是我的脇役了,不放尊重點別怪我不客氣。」
「喔,妳還真是表裡如一的傻子呢。因為過於單純所以待在她旁邊也沒問題嗎。真是可喜可賀。」
「你這——」
「薩姆露可,您不是還有想問的事嗎?」
 
  沒人拜託,我也無法阻止他們,所以只能嘗試把話題拉回原處。然而薩姆露可並不領情。
 
「算了,聽這傢伙說也沒什麼用。走吧,葵茵。」
「啊,稍等。反正是想打聽這個吧?就讓妳見識一下吧。」
「蛤?」
 
  無視薩姆露可訝異的表情,菲爾先生捲起右手的袖子。炫耀似的露出前腕。
 
「怎樣,厲害吧。我和妳們這種貨色是不同的。」
「……不是,你想說啥?這麼細的手腕,好意思拿出來獻寶啊。」
「和、和粗細沒關係吧!給我看這邊,這邊!」
 
  氣的倒彈的菲爾先生那纖細潔白的手腕上印有翼之刻印。象徵戰士的星靈之羽。
 
「這可是有七枚喔。因為這次的任務,我可是得到了兩枚追加羽翼。換言之,和你們所在的世界已經不同了喔,葵茵。」
「好的……?」
「怎樣啊,妳那沒幹勁的態度。」
「即便您這樣說我也……」
 
  因為我和菲爾先生是同期,最初授予的羽翼枚數大致相同。最初都是由三枚開始,四枚由他捷足先登,五枚則是我快了一步。
  而這次,菲爾先生一口氣達到了七枚。我真心為同伴的發達感到開心,也認為他的努力應該受到肯定。
 
「不過,我也有七枚了。」
「我打從開始就是七枚喔。」
「甚麼鬼!?」
 
  伴隨著慘叫,菲爾先生的心情跌落谷底。騙人的、我才不認同,他正一邊跺腳一邊歇斯底里的低鳴著。
 
「沒有說謊喔。畢竟沒有收到這樣的命令。」
「給她看看嘛,葵茵。」
「蛤?」
 
  指示比大腦的理解還要迅速,我的手擅自揭起裙子,讓左腿內側的刻印露出來。同時菲爾先生的罵聲也化作悲鳴。
 
「我的也給你看看。來。」
 
  薩姆露可敞開胸膛,展示出位於右側乳房下的刻印。菲爾先生臉變得通紅,只能匆忙把頭別開。
 
  他是位十分純情的少年,想必在各方面都受到了衝擊吧,不過我也有話要說。
  怎麼回事啊,這個情況。
  想哭的應該是我才對。
 
「這群癡女!妳們這種的,我絕不認同啦!」
「……喂,葵茵,這傢伙是傻子嗎?」
「和您有得比。」
 
  我將重新端正衣冠,嘴上不忘諷刺兩句,而薩姆露可則耐不住性子,像是看到奇珍異獸般來回觀察菲爾先生。
  ……不過確實,他是位有趣的人。平時不好相處的這份特質,往往都會成為迴力鏢打中自己。
 
  這層意義上該說是可憐還是可愛呢,總之是位沒有心機的人,某種程度上也稱得上值得信賴。
  然而被當成變態實在令人心寒,希望他能明白這邊是因為被命令而莫可奈何。像這類狀況,收到出其不意的命令,身體也會反射性的做出行動,我也因此颯爽的展示出內褲,內心受創甚大。
 
  這點希望大家能互相體諒,雖然這樣說他可能還會反過來生我的氣,不過對方是沒什麼男性氣質的菲爾實在是不幸中的大幸。
 
「該死,算了。我和妳們不同可忙得很。」
 
  一臉憤忿的樣子,菲爾先生說著氣話一邊重新站起來。不知道又想到甚麼了,再次揚起帶有一絲優越感的微笑。
 
「接下來我可是有重—要的工作。是妳們怎樣也擔不起的重任。想知道嗎,葵茵?」
「嗯、好……好的,方便請教的話那真是幫大忙了。」
 
  被暗示的話也只能回應,我點頭等待回覆。菲爾先生則一臉得意的道來。
 
「是娜錫多(Nahid[1])大人那邊的工作。能照顧那位大人,代表我是何等深受西里烏斯大人的信賴。」
「誰啊?」
 
  薩姆露可一臉困惑,我則多少聽明白了。為了讓她不會隨便說話,該教的還堆積如山。
  我無言的看向薩姆露可,她則給了我一個燦爛的微笑。先不論意圖,該如何塘塞我,她似乎已經相當有心得了。
 
「葵茵,也把我帶到那去。」
「明白了。」
 
  娜錫多大人是西里烏斯大人的妹妹。同時也是瓦爾芙蘭大人的婚約者。
  接受照顧她的工作,毫無疑問是一種榮譽,雖然菲爾先生嘴上說不准跟過來,然而他的心裡話卻顯而易見……
  更何況在命令的優先順位上,薩姆露可也高出不少。
 
 
◇          ◇         ◇
 
 
「據西里烏斯大人所說,娜錫多大人本應是成為聖王的人物。」
 
  一路上聽著菲爾先生滔滔不絕而充滿自信的授課。薩姆露可一臉煩躁,但我反倒樂得輕鬆。
 
「戰士的盟主所需具備的資質五花八門,但最重的還是要能與瓦胡•瑪納溝通。以這點來說西里烏斯大人已是上上之選了,而娜錫多大人又在那之上。與她交心,願意為之所用的星靈數量據說超過兩千以上。能明白那是何等偉業嗎?」
「嗯……總之就是很厲害的傢伙吧?」
「才不只那樣。是獨一無二的究極之力啊。」
 
  滿腔熱情訴說著的菲爾先生讓薩姆露可有些退縮,不過我也能明白他想說的。
  目前,處於休眠狀態的瓦胡•瑪納正授予我等諸多的加護。以此為鑑,那麼娜錫多大人是何等破格就不必多言了吧。
  駕馭兩千以上的星靈,能讓那股力量完整發揮的才能與術式……即使是同伴也能感受到其威脅。菲爾先生稱之為究極的評價決不是誇大其詞,那無疑是召喚士的頂點。
 
  星姬娜錫多——瓦爾芙蘭大人雙璧合一,成就了前無古人的偉業,已是名符其實,傳說中的英傑了。
 
「我們戰士的賣點是數量和團結,僅一人之力自然劣於魔將。令人懊悔,但卻是事實,不過卻有著例外。討伐了三名魔王的瓦爾芙蘭大人,身邊總伴有支持他的娜錫多大人。這兩位乃是不世出之人——是無可取代的善之旗頭。」
「不過,這樣的他們還是輸了吧?敗在葵茵老爸手上。」
 
  菲爾先生惡狠狠地瞪向說話不經大腦的薩姆露可,但也無可反駁。她的指摘無疑是事實,話中也無他意。菲爾先生只能嘖舌繼續把話說下去。
 
「深愛彼此,無論何時都伴隨左右,發誓相互支持命中注定的一對男女。必然,他們總是立足於前線。是鼓舞同胞,使他們振奮的希望象徵——」
「正因為如此西里烏斯大人才居於聖王之位呢。」
「沒錯。娜錫多大人是慈悲之人,但真正意義上讓她為愛獻身的對象僅有瓦爾芙蘭大人一位。所以西里烏斯 大人才決意將王之重責攬於己身。這正是為了妹妹與親友而祈願,盡可能讓他們能得到多一點的自由。兩人也深刻感受到王的慈悲,故獻上絕對的忠誠。世間流傳的是雙星英雄的故事,但若要我說的話應該是三勇者吧。正因為瓦爾芙蘭大人、娜錫多大人還有西里烏斯大人都在才得以如此閃耀。」
「怎樣都好吧,不過你還真能說的像親眼所見一樣呢。」
「請稱之為勤奮苦讀,沒能身處當時戰役的我,至少也要理解先進,並向後世傳達。」
 
  對於失望與嚴肅交雜在話語中的菲爾先生,我心中也如此同意。人命有如夢幻,但歷史的悠久卻能超越時間。繼承他們的意志是世代的義務,絕不能讓英雄譚就這樣風化凋零。
 
「妳啊,叫薩姆露可是吧?雖然妳看起來沒什麼興趣,但這態度可不好喔。現在我們能活著,全是多虧了瓦爾芙蘭大人和娜錫多大人。即使戰敗,那兩人仍盡力讓眾人從破滅工房的手中死裡逃生。」
「是這樣嗎,葵茵?」
「是的。誠如菲爾先生所說。」
 
  父親大人雖曰『放它們跑掉了』,不過會讓他採取如此選擇的正是勇者們的奮戰。若非如此我根本不會誕生,聖王領也早已被連根拔起了吧。
  義者本應全數滅絕,薩姆露可和菲爾先生也不可能存在於此。
 
「毫無疑問的是恩人。這點請您謹記在心。」
「原來如此……我不該開玩笑的,畢竟我不擅長應付苦澀的話題嘛。沒有不好的意思。原諒我啦,菲爾。」
「等、別摸我的頭啦。也別從上面看我。我討厭大隻的女人。」
「別說小家子氣的話嘛。男人重要的是心胸吧,儘管過來吧。」
 
  像是要作弄拚死抵抗的菲爾先生似的,高出他一個頭的薩姆露可從上方發出笑聲。
 
「你這個樣子,會被彼世的英雄們嘲笑的喔。接下來要去掃墓對吧?」
「蛤?」
 
  一臉妳在說甚麼鬼的菲爾先生。看來薩姆露可似乎搞錯了甚麼。
 
「唉?不是嗎?我還以為肯定是這樣呢。」
 
  嗯,被如此誤解也沒辦法。從話題流向來看,確實會以為菲爾的工作是掃墓。我們話說的不夠完整。
 
「娜錫多大人還活著,只是狀況多少有些複雜。」
「別費力了葵茵,光是說明那傢伙也沒辦法理解的。直接讓她看看還比較省事。」
 
  把摸不著頭緒的薩姆露可扔在一旁,我與菲爾點頭交換意見。離目的地也不遠了,百聞不如一見。
 
「往這走,新人。娜錫多大人不會有甚麼反應,但也不許無理,先跟妳說清楚了。」
「喔……雖然沒搞懂是怎樣。」
 
  薩姆露可一副不安的樣子還挺稀奇的,不過不必擔心。如菲爾所說,娜錫多大人甚麼也不會說的。
  更正確地說,是甚麼也做不到。
  為了見證其真實,我們打開了通往星姬寢室的門扉。
 
  如之前所說,娜錫多大人是不出世之人。以數量與團結為賣點的我等,是難以孕育像魔王這般強大個體的環境。
  再加上,義者並不嚮往長生。若崇尚法律與秩序的義者扭曲法則醜陋獨活,那將是足以稱之為禁忌的不義之業。
 
  然而萬事皆有例外,真心話和場面話同時並存。再加上背無法代替腹職(背に腹は代えられないという事情もそこに加われば),這種情況主義和規矩這類奢侈的想法便會消失。
  若只需向理想衝刺就能取勝的話何樂不為呢?但既然做不到那也莫可奈何。
  做出這般苦澀決斷受傷最深的人,我想正是西里烏斯大人自己。
 
「恭請貴安,娜錫多大人。今日負責照顧的菲爾德斯在此參上。」
 
  跟著菲爾先生恭敬低頭的身姿,我也低頭行禮。能感受到身旁的薩姆露可正屏住呼吸,而娜錫多大人甚麼也沒說。
 
「這是,甚麼啊……?」
 
  聽到她驚訝低喃的聲音,恢復站姿的菲爾先生嚴肅的回答。
 
「如妳所見。公主正處於休眠。」
「休眠,你啊……騙人的吧,這樣還算——」
「別說了,再說下去就是不敬。罪不可赦。」
 
“活著嗎?”——若菲爾先生沒有阻止的話,薩姆露可是想這樣說吧。她的困惑與吃驚,現在正毫無保留的傳達過來。
  房間本身構造普通,沒有奇特之處。或許是考慮到主人的品行,作為貴人的臥室反倒顯得樸素。
 
  不過說起來也與清淨不同,透明而逼人的寒氣充滿整個空間。其中沒有寄宿任何顏色,打從開始便不存在任何生機。
  娜錫多大人端坐在窗邊角落的椅子上,像是凍結般停留該處。微微地把頭轉向一旁,凝視窗外的翠綠眼眸不曾閃爍。閃耀白金光輝如同天之清流般的秀髮掛於胸前,展現其豐沛的母性,然而卻不動分毫。
 
  彷彿是一幅聖畫般的姿態,從中能感受到與常世之理隔絕的不變性。而事實上她也正被冰封於名為時間的冰層中。
 
「凍結封印……這是之後才命名的,正式名稱未知,這也是父親大人的作品。將局部的時間停止,自變化中守護內在一切的結界。」
「原理完全無法解析,不過操作上只需要一個按鈕所以相當簡單。有效範圍是直徑一公尺,高兩公尺的圓柱……封入一人就已經是極限了。」
「不過要解除就只能破壞裝置本身。娜錫多大人就這樣二十年來不變,在時間停止的世界中既不會老去也不會受傷,一直——」
「根本搞不懂啊!」
 
  薩姆露可那染上譴責的聲音撼動了無色的空間。
 
「你們在那邊一臉沒事的說甚麼啊。把時間停止?雖然搞不懂怎麼回事,但公主小姐為甚麼要受這種罪啊。太奇怪了吧。」
「沒什麼好奇怪的。妳有好好聽我說嗎?」
 
  有些吃驚,但又帶有幾分溫柔的苦笑的菲爾先生。他對於自己討厭或不感興趣的對象皆以”你(あんた)”稱之,對於認可為同伴之人則以”你(きみ)”來稱呼。正因為他的直性子才能對如此誠實的薩姆露可的義憤感同身受吧。
 
「娜錫多大人是超乎常理的存在。在她隱沒之時,沒人能保證會出現擁有同等力量的存在。失去瓦爾芙蘭大人的現在,這是絕不可逝去的希望。」
「所以就封印嗎。在這種地方,整整二十年?」
「不管事兩百年還是兩千年。直到能夠看見勝算為止,娜錫多大人若不能活下去的話會相當令人困擾。」
 
  何等現實的說法。
 
  為了不失去決戰關鍵。為了取得最終勝利。在大義的天秤上,一位女性的人生只是不足掛齒的代價……
  決斷的正是西里烏斯大人,向大眾展示了他冷峻嚴酷的一面。不過就我看來,這之中也有不僅僅是政治判斷的理由包含其中。
 
  例如,不想讓失去所愛的親妹背負復興聖王領的重任。
  又或是體感來說僅是剎那之間的沉眠,期盼那轉眼一瞬能夠讓她忘卻悲傷,多少得到治癒。
  也可能是希望娜錫多大人醒來時,聖王領早以拾回過去的威光。
 
  在那裡結交新的友人,追回失去的戀愛,將瓦爾芙蘭大人與西里烏斯大人的面容刻劃心中,實現星姬的再臨……或許王在如此祈禱的同時,也正責備著自己。
 
  但畢竟是位從不吐露真心話和弱點的人,實際如何我不得而知。
 
「這傢伙,能就這樣接受嗎?」
「恐怕……正因為兄妹的羈絆才更是如此。」
 
  兄長擔憂妹妹的悲嘆,妹妹也理解兄長的立場與愛。雖然是我過於感性的推測,但我想也不至於會錯得離譜。
  因為,處於凍結的時間中的娜錫多大人的臉上……
 
「公主,在微笑呢。雖然眼角還多少掛著點淚水。」
「是的,相當美麗。」
 
  玲瓏之中帶有幾分溫柔,洋溢著慈祥的微笑。能夠理解為能讓無數星靈傾倒,使人聯想道高貴寶石的美麗公主。讓人不禁想再多了解她幾分。
  身處時間停止中的娜錫多大人既不存在意識,記憶也無法讀取。但正身處於封印場所的事實,是不是多少具有一點意義呢。
 
  雖然從以前就相當在意了,但因為過去擔當此處的前輩是相當一板一眼的人,根本不允許接近沉眠中的星姬,向今天這班通融的狀況不曾發生。
  既然現在是菲爾先生的工作,那自由一點也無妨吧。以依賴同期關係的方式,更加接近娜錫多大人的我……
 
「總之,別給我添亂喔。現在我得開始打掃房間了。」
「結果,你的工作是打掃房間啊。總覺得突然變的超俗氣的對吧?奎茵……嗯,怎麼了嗎?」
「不,那個……」
 
  一般來說,以人情世故做推論的話。若明白自己將會被封存於久遠時光中的話會怎麼做呢……我想,肯定會想再感受最重要的事物。
  所以我靠向娜錫多大人的身旁,追逐她的視線。縱使因為封印看不到東西,但我想總會有映於她瞳孔中的光景。
  如我所想。深閨公主之姿端坐窗邊的娜錫多大人,視線前方的是……
 
「馬格薩里翁……」
 
  跟到我旁邊來的薩姆露可似乎也注意到了。聲音中夾雜了厭惡與困惑,喃喃念出凶戰士的名諱。
  窗戶外,娜錫多大人俯視的森林一角,馬格薩里翁正一昧對空揮劍。
 
  愚痴的如同只知道如此一般。以正眼之姿由上而下揮去——就這樣不斷重複相同的動作。
  自回歸聖王領以來就沒怎麼看到過他,原來是在這邊嗎。試著集中意識,一如往常只能感受到由破滅的念想所化作的濁流正在氾濫。
 
  娜錫多大人的寢居的這棟建築位於王城的邊緣。廣闊的森林保持自然的風貌盡收眼底,本來俯瞰是不可能找著人跡的。
  即使如此仍能一眼找出馬格薩里翁的原因是他周圍的森林消失得一乾二淨。無論草木都像是被鑿空般的消失形成空洞狀的荒地,簡直是限定在該處的旱災。
 
  那肯定不是伐木或是整地造成的結果。恐怕是從聖王領遷都至此的那天開始,重複不下幾億回的空揮和步法,以及沐浴於血汗中的結果,讓這個地方從根本上枯萎了。
 
  比起破壞更不如說是抹殺……這樣的印象油然而生。被削掘至如同鉢狀的大地,我想正是滴水穿石的體現。雖然沒有一閃而過的氣派華麗,但從事象的不可逆性來看,恐怕比單純的焚燒還要深刻吧。起碼那塊地上,再也無法恢復生機了。
 
  受星姬的微笑所加冕,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身著厚重的鎧甲,手執與身體同高的大劍一遍又一遍的空揮,令人看不到盡頭。
  激烈的、瘋狂的,每一擊都注入全身全靈的力量。
 
  那驚人的握力,即使是由人外的技術所編織的籠手都不禁嘎吱作響。飛濺的血汗、撕裂的骨肉,正發出千刀萬剮的悲鳴響徹大地。趨近於自我毀滅的行為傳遞的是漆黑的執念。
 
  殺掉——只需這麼做。
  殺誰——礙事的一切。
 
  不管怎麼說都不正常。他果然是超脫常軌的存在。
 
「……妳說過他是個努力家對吧。」
 
  一時間語塞的我旁邊響起薩姆露可沒有抑揚頓挫的聲音。
 
「雖然那時還搞不懂妳想說啥,不過在蕾莉的村子和他交手時我倒明白了。即使看那個空揮也能明白。那傢伙沒有才能。」
 
  逆卷而上的劍壓直逼眼前,既狂暴而猛烈的上段斬。
  但其中沒有洗鍊的技術,即使恭維也談不上技巧和精度。
 
  換言之就空有衝勁,卻毫無內容可言吧。不單是劍的術理,連野性的直覺也沒有,無論朝何種方向鑽研都應該能找到其中蘊含的”美”,在馬格薩里翁身上卻不曾出現。
 
  將之稱作缺乏才能,確實不為過。
 
「但那傢伙很強。究竟是為甚麼呢。難道他就是那種不能小看氣勢的傻瓜嗎?」
「……我想問題在於,他的念想究竟自何處而生吧。」
 
  逝去的兄長,獻給瓦爾芙蘭大人的鎮魂、復仇。
  對於本應成為義姐、義兄的娜錫多大人和西里烏斯大人的義氣和義理。
 
  這樣想的話,也就合乎邏輯了。為敬愛的兄姐而化作惡鬼的弟弟,西里烏斯大人會如此特別對待也合情合理。
 
「我想二十年前發生的事確實成為了馬格薩里翁的契機沒錯,但……」
「以復仇為動機的傢伙,時至今日一點也不稀奇。那種戰士多到快爛大街了,可談不上那傢伙這麼奇怪的理由。究竟,是哪裡不同呢?」
「是使命感。」
 
  突然的介入,轉頭看去,是菲爾先生站在後方。他就這樣逐步往前與我和薩姆露可並排成一列,邊看著下方的馬格薩里翁繼續說道。
 
「我想是因為瓦爾芙蘭大人實在過於偉大的關係,那個人十分痛苦。作為苟活下來的弟弟本應繼承遺志,但自己無法成為兄長他卻比誰都清楚。」
「菲爾先生……您知道嗎?馬格薩里翁一直在這裡做的事。」
「多少吧,以前曾經向祖爾宛(Zurvān[2])打聽過。」
「向那個人?」
「喂,別提無關的話題啦」
 
  或許是對即將脫線的話題感到煩躁,薩姆露可以質問的語氣像菲爾先生問道。
 
「也就是說咧?那傢伙火大的對象不是別人,而是對自己?」
「我想確實有這樣的一面。但不是全部。人們可不像妳一樣全都這麼單純。」
 
  質問被諷刺了一番,薩姆露可無話可說,菲爾一臉愉悅的眺望這份光景,又再度把目光放回下方的景色。
 
「無論如何努力也無法成為瓦爾芙蘭那樣。但他也不允許自己做出逃避責任的行為。正因明白自身的凡庸,才會選擇修羅的生存方式。這般妥協,固然不可能賭上兄長之名。其他人姑且不論,作為勇者的弟弟是絕對的。」
「你想說這是他的使命感嗎?」
「大概吧。重點是乘載的重量不同。這樣說妳或許會不爽,但正因為那個人的立場特殊,所以才與其他人的復仇戲碼不在同一個水平上。」
 
  無雙的勇者與一介草民的性命重量不同。菲爾想說的是這點吧,前者的復仇和後者的復仇,作為復仇者的質有所差異是理所當然的。
  雖然是殘酷的殺伐話題,但確實有其道理在。
 
「這正是冥府魔道。無能無德,想前進就必須削掘自身,抓住人們所期望卻又不應渴求的勝利——只得不擇手段,即使是在血海中打滾,被世間一切在後方批判也不認輸。他肯定是如此思考,因此比任何人都要貫徹真我。絕不原諒敵人,必須屠戮殆盡。」
「那就是成不了勇者的他唯一的道路嗎?」
 
  對於我的問題,菲爾緩緩頷首。
 
「真我從未說過要保護同胞。說到底善惡云云的定義不過是我們擅自加上去的,正確來說是忠於原點的他才是正義。所以我可是相當尊敬他的。」
「你——好死不死給我當馬格薩里翁的信徒啊。」
 
  雖然回答讓薩姆露可啞口無言,但就我來說倒不怎麼吃驚。實際上年少的戰士中不少人有這樣的傾向。
  題外話,這也是菲爾先生對我特別不友善的原因之一。雖然方向不太一樣,但同樣都將馬格薩里翁視作特別的存在,讓他產生了某種競爭意識吧。
 
「別搞錯了。我可沒想過要模仿他,也不覺得自己能做到。僅僅是認同他與瓦爾芙蘭大人不同,卻也是獨一無二的劍。」
 
  在絕望中揭開希望,引導眾人正是勇者的王道。作為目標的道路,如今已失去了作為道標的人物。
  因此菲爾先生才格外對凶劍抱持敬意。比任何人都憧憬神劍,卻不得其門而入,只能沾染血銹的馬格薩里翁也同樣珍貴。
 
「……唉,你愛怎麼想隨便你。仔細思考那傢伙的事,感覺一整浪費時間。」
 
  與馬格薩里翁有層隔閡的薩姆露可,因為這份光景和菲爾先生的話也多少放下一點戒心。只能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並往回走一步,說要回去了。
 
「走囉,葵茵。我剛好餓了。」
「……好的,那麼菲爾先生的工作完成了嗎?」
「差不多了。先前的擔當似乎相當用心,沒什麼需要我做的。」
 
  已經將掃除用具收拾好的菲爾先生,重新將目光拉回房間的主人身上。
 
「——那麼,娜錫多大人,不好意思叨擾了。」
「我也是,承蒙關照。衷心期盼近期再會。」
「同上」
 
  對於我等的行禮,娜錫多大人自然毫無反應。但對這位大人行禮數是我等應盡的責任,薩姆露可雖然是那個態度卻也沒有怠慢。
  走出房間之際,我又將視線移向星姬。她所見的前方,想必依舊是一人默默揮劍的馬格薩里翁吧。
 
  娜錫多大人記憶中的他,大概是蕾莉那般年紀。當時眺望的少年如今已化作修羅,對比這份微笑……說沒有違和感肯定是騙人的,不過說到底大人物的基準也不是我能摸透的。
 
  或者說,她已經確信了未來的勝利也說不定。如今只是一時的黑暗,脫離之際馬格薩里翁也能得到救贖,若我們也能得到星姬這般見地的話,那也沒有甚麼比這更讓人歡喜了。
  我自身也祈願那份未來得以實現。
 
「話說回來那傢伙,是因為羽毛沒了才想回聖王領的。也就是說現在是為了充電才閒閒沒事幹的對吧?」
「我想是這樣沒錯。畢竟持有枚數也和我們不同。」
 
  薩姆露可的提問把我拉回現實,只能轉換心情老實應答。戰士各自被賦予的羽毛枚數是根據瓦胡•瑪那的意志,任務結束回歸聖王領時會自動補充使用的份量。
  速度上西里烏斯大人可以做某種程度的調整,不過大致上來說差異不大
  換言之枚數愈少補充越快,反之多則越遲。
 
「那傢伙有多少枚?」
「據我所知就有二十枚以上。現在我想更多了吧。」
「嗚嘔嘔」
 
  對於擺出露骨厭惡表情的薩姆露可,我和菲爾先生只能無言的聳聳肩。
  違反命令的慣犯,異端的馬格薩里翁。反骨如他也受到星靈的高評價,這已經是無可撼動的事實了。娜錫多大人的微笑可說是有力的證據。
 
  也因為這個系統的存在,馬格薩里翁也無法完全無視聖王領的決議。
  對他來說究竟是好處還是壞處呢。但無論是哪邊,我等也只能為了成為前者而拚命。
 
 
◇          ◇         ◇
 
 
  總而言之,薩姆露可請託的王城介紹也差不多結束了。多少還有些該去的地方,但照委託人的性質來考慮的話只是浪費時間。個人是想去圖書館找些歷史書物來讀,但我完全不認為她會允諾。
  因此最後決定散會。然後待機靜候局勢釐清。我們的羽毛已經補充完畢,但被授予新任務前也不能擅自行動。
 
  基本上只要不走出領地的話要做甚麼都行,就我個人而言只想靜靜等待。而薩姆露可這次似乎想提出介紹周邊都市和村莊的要求,這令我相當不安。
 
  說實在,真想趕緊幫她找到合拍的友人。誰都好,麻煩介紹給我,那怕只是一下我也想得到解放。絕不是我苦於應對薩姆露可,只是最近實在太累需要休息……
 
「喲,葵茵——帶著像朋友的人,挺開心的嘛。」
 
  怎麼這樣,此時我領悟到,這小小的心願已經無法實現了。
 
「是您啊……」
 
  在通往兵營的迴廊,有個像要擋路似的把手靠在柱子上的男性,我不由得開始警戒,菲爾先生也皺起眉頭。
  只有薩姆露可呆呆的楞在那,因為還不認識他。
 
「……有何貴幹。這邊沒事找你。」
「打招呼啊,小少爺。已經做完掃除工作了嗎?這可是我幫你推薦的喔。」
 
  嘻皮笑臉,嘲弄似的笑容總是掛在臉上。當然此時此刻也是如此。
  身著的華麗外套上有無數鏗鏘作響的裝飾品,頭戴寬大帽子的身姿也過於華美沒有一絲莊重。整體來說給人一種小丑的印象,卻同時令人感受到野獸銳牙般的危險、銳利。
 
  這男人一直都是和誰都能混臉熟的態度,卻唯獨指名我有其理由在。
  因為他是我第一個遇到的戰士——
 
「這人,誰啊?」
「祖爾宛……我的,師傅之類的東西。」
 
  和父親大人分別後,將還只是單單葵茵的我帶道聖王領的正是這個男人。
 
「哈哈,別這麼警戒嘛。別看我這樣,我可是很關心你的喔」
「深表榮幸。既然如此現在能立刻右轉離開的我話我會很開心的。」
 
  挑明了說,我討厭他。自相遇開始整整一年的時間共同行動,只讓我覺得他是個性格惡劣、愛開玩笑、不可原諒又無可救藥的男人。這種人竟然是同胞簡直令我絕望,打破戒律把他宰了的想法無數次在我腦中閃過。
  而抱有這種印象的,肯定不只我一人。菲爾先生也是如此,聖王領的所有人都對祖爾宛避之唯恐不及。再加上他又是馬格薩里翁擁護派的一員,可說是惹人厭戰士的第一名。
 
  明明這副得行卻相當有實力。以武勳而論是僅次於馬格薩里翁的第二把手,而且還老是偷懶更顯得性質惡劣。
  雖然不想承認,但確實是某種天才。若要為性格爛到骨子裡做個詮釋的話,我認為祖爾宛完全符合那種印象。
 
「葵茵,妳沒事吧?臉色很糟喔」
「請別在意。話說回來——」
 
  我敷衍薩姆露可的指摘,邊催促祖爾宛說下去。果然她有吸引怪人的才能,毫無疑問。
 
「有事的話請長話短說,祖爾宛。畢竟是你,我想不會是甚麼輕鬆的話題。」
「真冷淡啊。我的座右銘可是Love& Peace喔,不知道嗎?」
「您的Love是自戀的愛,Peace代表暴動與混亂。只會給人添麻煩……唉,早明白的事了,趕快說吧。」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兒女不知父母心啊。」
 
  您可不是我的父親,我父親另有其人。雖然也不是值得誇耀那種,但光是願意放任我就比這邊這位好太多了。
  祖爾宛明白我的心情,還滿臉嘲諷獵物似的笑容說著。
 
「妳最喜歡的馬格薩里翁要如何處置已經決定了喔。順帶一提我也一起喔。被討厭兩人組現在要友好的出勤囉。」
「唉……?」
 
  回憶起薩姆露可說過的話,讓我背上竄過一股惡寒。
  能預想馬格薩里翁的處置是,投往激戰地區——原本是相當妥當的處置,但算上祖爾宛就遠遠超出我的想像了。
  雖說是被討厭出了名的兩人,卻也是現今聖王領最強的戰力。要去的究竟是何等魔境。
 
「真的?……不,你這人不會說謊的。」
「啊。說起來還需要幾個能用的手下啊。他們說這部分就交由我判斷了。」
 
  祖爾宛像是把我們舔過一遍似的來回查看。打量著是否有放在身邊的價值,最後說出值得一用的話語
 
「一起來吧。玩個遊戲。」
 
 
4
 
 
  少年曾有過夢想。
  要比世上的任何人都要強大以及正確。
 
  作為希望的象徵立於前頭,將不可能化作可能的奇蹟勇者——像是從童話中走出來,成為活生生的傳說的那天,少年祈願也確信那天的到來。
  懷疑,絲毫沒有介入的餘地。
 
  從懂事時起,少年就比周遭的孩子更加優秀。無所不能,沒有得不到的東西,少年明白結論當然得歸咎到自己有多麼特別。
  更復以往的榮光已是注定。自己無非是為此而生,從昨日到今日,從今日到明日,每天都向著更高目標翱翔的日子。
 
  與孩童相應的純粹和誠實的人品,傲慢化作榮耀的覺悟,理想為少年的成長帶來祝福。
 
  沒錯,這是命中注定。由神所揀選的主角,一切不過是迎來完美大團圓的過程罷了。
 
  所以少年並未停下腳步。無論怎樣嘈雜的環境也不曾怠慢精進,僅以平靜的微笑與感謝待人接物。
  直到自己的傳說真正開演,迎來萬雷喝采的閉幕之日前——
  還遠遠不夠。無論哪裡都要去。讓胸懷夢想的身軀得以體現正是他的一切,是他向人生起誓的神聖契約。
 
  因此在那天——初次挫敗的經驗讓少年錯愕了。
  比起敗北的事實,他反而對沒有任何憤怒和失望的自己感到驚訝。
 
  十四歲的春天……在決鬥場上打倒他的,既不是貴族子弟也不是戰士。僅僅是位有著田舍牧童風貌,與傳說站在另一個極端的同世代少年。
  能聽到客座上的呢喃。這有可能嗎、不可能。那是誰啊?哪來的,這樣的聲音此起彼落。
  倒下的少年本應思索的種種,反倒由他人說出了。
  或許這才是真正可笑的。從少年口中漏出的笑聲,一但洩漏就無法阻止,察覺時早已化作燦爛的笑容。
 
「很強嘛,你!」
 
  是啊,真的很強。不僅如此。
  從大笑不止時就已經發現。不,應該說注意到了。
  為甚麼敗北的自己,從榮光的階梯上被一蹴而下的身軀,既不哀嘆也不憤恨,非但不感到羞愧,反而還相當爽快。
 
  這傢伙是”真貨”。他才是真正的”傳說”。
  勝而不辱,敗而不餒,奪走的同時又給予我夢想的容器。
  閃耀吧!
  自己至今為止,就在這個瞬間——正是為了與這傢伙相遇。
 
「我是西里烏斯——」
 
  奔湧而出的喜悅,讓少年不由得自報家門。雖然在比賽開始前就已互報姓名,但當時的自己實在愚蠢。連眼前的對手是誰都不知道,就以隨便的態度交換了。
  不想以那種方式作為雙方的起點。傳說就該有與之相應的瞬間,有正確編織的必要。
 
「告訴我你的名子吧!」
 
  以帶有熱情的聲音與眼眸請託,成為勝者的少年一臉困擾。
 
「瓦爾芙蘭……但是那個」
 
  這傢伙還好嗎?為甚麼一臉詫異地壓低聲音呢。
 
「抱歉,我打太大力了嗎?」
 
  西里烏斯以全力握住對方的伸出的手。
  這份熱意,這份高昂,他發誓一生也不會忘卻。這正是兩人命運的相遇,毫無疑問是通往夢想道路的起點。
  確信這是獨一無二的真實,西里烏斯大笑不止。從旁看來只像是哪根筋不對。觀眾們一臉憂心,但他完全不在意這點小事。
 
  瓦爾芙蘭露出苦笑。怎麼啦你,奇怪的傢伙。吵死了,我的心情讓你知道了還得了。兩位少年一邊對罵一邊撐起對方的肩膀,笑著笑著,徐徐的——宛如細小波紋的現象正逐漸擴大。
 
  成為起點的是客座上的娜錫多。比西里烏斯小四歲的妹妹直到剛剛都還有些自閉,連說話都相當罕見,這樣的她卻毫無顧忌地笑了出來。
  惹人憐愛而純淨,飽含祝福的女聲如同歌曲。在往後讓無數星靈為之傾倒,想要窺探究竟,讓一人又一人不斷被捲入祝福的連鎖反應。
 
  為年輕英雄的降臨注入喝采,澎湃而高昂,無論何時都不曾停止。
 
  沒錯,一切盡在此處。
  他在這一天——抓住了確實存在的奇蹟。
 
 
  時間已流逝超過三十年……眺望已然遠去的昔日記憶的西里烏斯,自小睡中醒來。
  周遭誰也不在。玉座之間的寂寥受寂靜所包覆,自天窗撒下的月光也清晰的如同凍結一般。高山的頂端同樣有著這般孤絕的氛圍,善之盟主的聖王端坐於至尊的寶座上。
 
  染上灰白的頭髮與鬢角,深深刻劃在臉上的皺紋只傳達了時間的殘酷。睜開的雙眸中不存在一絲溫暖,如厚重的鋼鐵散發出沉著冰冷的光芒。
 
  恭維的說是莊嚴,極端點就是陰鬱,再彆扭點可說是瘋狂的容貌。
  幾經星霜與風雨的曝曬,最終雕塑出名為”王”的磨崖像。身而為人擁有的感情被稱做責任的鑿所敲落,如今夢中少年的面容早已不復存在。
 
  不過,改變的也不只西里烏斯一人。獨留一人,周遭一切早已遠去的說法或許更加正確。
 
  父親死了。母親也死了。鍛鍊他的指導者、切磋琢磨的同輩、如自己孩子般的部下、他們的家族、鄰居、所愛的一切都——
  誰都沒有留下。知曉追憶中所見之日的人,與西里烏斯共有傳說,向榮光起誓的勝利旗手早已前往彼方。瓦爾芙蘭死時,少年的夢想便已無情的被宣告終結。
 
  打從開始這就是屬於勇者的故事。所有人都能接受的完美大團圓——西里烏斯兒時所描繪的理想,從前提就已是常人無法企及的偉業。
 
  自己正是那個人選,對此深信不疑時是何等幸福啊。
  與正牌的勇者相遇,與之成為朋友的那天更是至福。
  身著新娘衣裳令人憐愛的妹妹。牽起她的手走向出門的道路,將寶物託付給即將成為義弟的男人,那個瞬間恍如昨日。
 
  應該要能感受到高聲鼓掌,綻開的笑容,滿溢的讚禮漩渦才對。
  受星靈之翼所庇護,與凱歌一同揭開新世界面紗為目標。
  遍布世界的善開始活躍,到達誰也不會哭泣的新世界。
  宛如從童話般走出的,將不可能化作可能的奇蹟成就……
 
  那天並為到訪。曾經閃耀的光輝早已黯淡。
  光之聖畫破碎四散,即使將碎片拾起,重新組合的姿態也早已扭曲。
 
  這不是理所當然嗎,西里烏斯是這麼想的。正因為是真正的勇者也無法觸及的領域,所以夢想才彌足珍貴,身為假貨的自己如何努力仍舊有所不足。
  祈願無法實現。希望也不著邊際。但若問聖王是否放棄一切,就此折服的話,答案是否定的。
  他不容許自己怠惰和懦弱。正確來說,放棄的念頭打從開始就不存在於他的身上。
 
「朋友啊,我無法成為你。但正因如此才得以看見。」
 
  西里烏斯的口中,流露出沉重而莊嚴的聲音。這絕非浩大壯闊的獨白,但卻有如梵鐘的聲響般環繞在玉座週遭。
  那份念想……醞釀著某種危險的聲音,彷彿象徵現在的聖王領,在地上匍匐胎動。接下來由此滲出的會是更深更廣而不可逆的,塗抹一切的霸道意志。
 
「錯的是這個世界。你竟然會落到這般境地……我不認同。約好了,瓦爾芙蘭。會讓你看到我所構築的新世界。」
 
  自至高勇者的光輝下所誕生的影子。西里烏斯如此定義自身,開始尋找屬於假貨的結局。
  所有人都能接受的大團圓,早已無法企及。但認為那又何妨的想法,決不是出於對相遇之日的背叛。
 
  妄圖以凡夫之身成就一切才是對瓦爾芙蘭的侮辱,正因為不成材、雜亂無章的一切人們才會追思真正的英雄。
 
  作為結論——
 
  用自己不完全的霸業,來印證友人的完美。以永遠無法實現的理想,來映襯勇者傳說的光輝不滅。
 
  即使瓦爾芙蘭還活著,也需要一位將這份希望(如果)推向神座祭祀的暗君,他相信這是自己的使命。
 
「這種程度我也能做到。你的話能夠更完美達成的,無論是誰都這麼想,當然我也是。所以才得如此實現約定。」
 
  少年曾有過夢想。
  為了曾是世上最強大最正確的那個男人。
 
「成為眾人祈禱的奇蹟,醒來吧,吾友。」
 
 
=====================================================================
 
[1]ナーキッド(Nahid):娜錫多,象徵清淨的善神,被視為豐收神祭拜,雖然在分類上屬於中級的善神,但其信仰的人氣卻足以匹敵主神。
 
[2]ズルワーン(Zurvān):祖爾宛,象徵時間與永劫(Aion),在祆教的神話記載中,祖爾宛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存在,他對善惡抱有的疑惑促使了善神和惡神的誕生,讓世界化作善惡相爭的戰場。故事中是觀測者,正田筆下最灑脫最反骨的辣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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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的鋪墊到這邊結束,神座交替最重要的辣個男人也登場了,接下來就是葵茵一行人到處刷魔王複本,然後一路回收伏筆(再挖更多的坑)。
 
  說到伏筆,本章最後的聖王獨白也相當有意思,正田確實從來沒說過無慙就是馬格薩里翁,而聖王的渴望毫無疑問正是墮天奈落的體現,那麼失樂園中的第二天究竟是誰?目前的進度(第八章)仍沒有明確的答案。
 
  不過從神咒神威神樂的畫像來看,老頭的身姿確實符合西里烏斯的形象,不爽這個世界,以不完全的存在來襯托完美的光輝這兩點也確實符合過去設定的描述,但這又跟萬神殿序章時斬掉波旬小指的殺無赦流氓形象不同,這部分反倒是馬格薩里翁更加接近。
 
目前的關鍵字:共犯關係、瓦爾芙蘭、無慙無愧
 

創作回應

庸人自擾
西里烏斯=無慙...難以想像呢
2020-05-21 23:29:13
紅色辣椒鎮魂曲
從無慙的臉和瓦爾芙蘭比較像這點來看,確實是馬格薩里翁機率比較高
個人是猜會不會是之後有混合或被西里烏斯的霸道影響之類的劇情
2020-05-22 21:58: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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