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睛看見眼前躺著一個女屍時，我的反應是閉上眼、數到三。
然後再張開眼，先用尖叫結束這回合。
「幹你──這什麼碗糕！」我人正趴在地板，勉強用手撐起後欲起身卻立刻被腳踝的痛處壓迫著倒回地面，左肩沾黏的噁心液體讓我渾身不適，瞪著我死不瞑目的女屍更讓我精神遭受嚴重攻擊。
但最可怕的不是這個。
我浸淫在腥味之中，半瞇著眼掃過眼前的畫面，玻璃茶几被推離原位，身著棉質上衣的女人胸口擱著刀柄，然後我再張開手中的東西──上頭寫滿我記憶中特別深刻、因為我曾經打錯字的內容……
「幹。」我啞著嗓子開罵，「老娘穿了？」
什麼小說不穿，偏要穿進恐怖小說？我抖了一下，早知道完稿當晚別睡覺，看看現在都讓我夢到什麼奇怪東西了，這下好了，我要怎麼辦？我要學筆下的李蘋佳放聲尖叫到引來奇怪生物嗎？
我試著轉了轉腳踝，幸運或很不幸運的，其實我還沒經歷真正扭傷的痛苦，椎心刺痛鑽入神經的感受很不好。
纖細的雙手雙腳拖過地面，我決定把死掉的楊薰佩放置在旁邊，我的故事裡沒有鬼魂，所以理論上不會有鬼。
吧？
我驚悚地猛然回頭確認，一不小心瞥到沙發後方窗外的影子，打了個哆嗦趕緊轉回來，「靠北，我為什麼要這樣寫……弄不好我在這邊先把自己嚇死怎麼辦？」
然後我就想到廚房還躺著一個女人，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頭皮發麻……
不管了、不管了……我記得我給宋詩琦的設定裡有車，我拿了車鑰匙之後就可以離開這裡──
「可是我不會開車啊！」我氣到眼淚都掉了，我男友呢？他怎麼就沒穿來，我需要司機、需要擔架、需要工具人啊啊啊！
等我用盡全力撐著牆壁跟客廳沙發等，用毅力逼自己爬上二樓時，已經累得可以就地昏迷。
然後事實再次打擊我，讓我成功發覺自己設定時忽略的問題。
老娘寫文時只設定李蘋佳跟宋詩琦的房間窗戶面向不同邊，根本沒提到底是哪一間。
望著簡直要吞噬我的黑暗走廊，我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做死自己。
「咳……噁，口好渴，哪裡有……」乍然想起水在廚房，我第n次責備起自己對待李蘋佳有多後母。
啊啊……好煩啊，要不是覺得自己在夢裡，我覺得我可以自殺了，沒有寶寶的世界好無聊啊……
我推開每扇門確認裡頭配置，宋詩琦的房間有緊急照明燈，印象中我讓李蘋佳拿的是她自己房間的，剩下的應該只有楊薰佩跟宋詩琦，邏輯上李蘋佳跑下樓找詩琦時應該沒把門關好……
我簡單推過幾扇門後，右手邊一扇門一推就開，我掃眼確認，嗯，這是詩琦的房間，設置跟我想像中的沒有差異──是說我也沒思考過楊薰佩房間的配置就是了。
想到這，我突然也想起我根本沒把白赫雲設定好這件事。
……算了，按他的個性也不可能跑回來，我擔心個毛？作為小說裡唯一一名男性，早在下筆時我對他就很絕望了。
所以當我翻出宋詩琦的車鑰匙、把宋詩琦從早上放到晚上都還沒動的早餐茶點喝下肚、穿了雙娃娃鞋，半滾半扶下了樓來到客廳時，瞥見一抹白色身影端坐在客廳，乍然嚇得動都不敢動。
「……」我緊靠著樓梯撐起身子，李蘋佳的身高很高，這是我目前最慶幸的設定，起碼我體會一把160公分以上的高度了。
看起來還真……還真是新鮮。
黑暗中，那名身著白色襯衫的短髮男子端坐在客廳沙發，垂首凝視自己的雙手，抬眼時那雙迷人的桃花眼瞇了瞇，暗色眼眸在黑暗裡……啥都沒看見。
大概是我沒慧根，看不出空洞無邊或神采奕奕。
「……呃，白赫雲？」我試探性地提問，聲音比剛才要好了點，可還是有點沙啞，只能依賴李蘋佳堪稱高音的嗓子凸顯其高貴優雅。
那名男子歪頭，然後露出微笑，「我回來拿個東西。」
很好，確認眼前此雄性生物為白赫雲，我揮了揮手示意，「忘記拿錢包對吧？誰讓你……啊不對，不好意思，我想說拿個手機甩門很帥，一時沒幫你想好要帶什麼。」
都是我的鍋。
白赫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皺起眉頭，起身快步朝我走來，我趕緊攀住樓梯往後退幾步──開什麼玩笑啊，就算設定裡他不會殺人，但他用講話的方式就能讓我死了啊！
然後我想到不久前我打了幾行字就把楊薰佩弄死了，突然不曉得誰比較厲害。
就這個恍神的當口，白赫雲閃現般竄到我面前，伸手扶住我的腰，溫聲說道，「別摔了。」
怎麼想怎麼有心機，我單手放到他肩膀處推開他，卻沒推動什麼。
見他眉頭蹙得更深，我也不悅了，「不用你假好心，我知道你是什麼個性的人，拿完東西就離開，雖然看到筆下的兒子我很開心，但老實說，我筆下的人物裡也許你不是最糟糕的，卻是我特別不想碰到的其中之一。」
一不小心就會坑死自己，我是作者我樂意看角色被坑，我不是作者我就會分分鐘遠離你。
「容我說聲抱歉，妳似乎……」他猶豫地啟齒，令我大開眼界。
很少寫過他猶豫的樣子。
忖思半晌，他把手撫到我的臉頰，然後被我打開後苦笑，「蘋佳小姐，難道說這麼一點變故，妳連承受都經不起嗎？」
「……那我倒是想問你了，我不想辦法解決窘境，難道還趴在楊薰佩面前給她嚇？」我語氣不善回應他。
「說得也是。」白赫雲讚賞地說，「妳現在想逃，是嗎？」
我的心倏然空了一瞬。
雲意樓外的設定全沒做好，這不過是短篇小說，所以我根本不會用心在多餘的地方，現在我逃去哪？逃完了又要怎麼辦？
話說為什麼我還沒醒來？
「……唉，勉強算是吧，我希望這是一場夢，我可以在死掉後醒來，或者如果這不是夢，我先去自殺……」我不敢說原本的世界裡很美滿，但與其要我獨自面對這些困難還有未收拾的局面，我寧可直接失去意識。
這麼想著，我雙眼盯著他，然後突然發覺自己有邊眼睛依然沒有視力，悻悻然改成單眼對著他，「但我要先跟你說聲，我不是李蘋佳。身體是她沒錯，但靈魂不是，我猜你剛剛皺眉頭就是為了這個。我沒有瘋，老實說，沒有瘋子瘋了還那麼冷靜，當然如果你很早就失去理智，可能另當別論就是了……」
白赫雲點了頭，彎下腰就直接把我抱起來。
「臥槽！你幹嘛？放下我喔！我警告你放下名花有主的──」
「妳真該慶幸妳夠吵，我沒把妳跟李蘋佳搞混。」
能回去的話，我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讓白赫雲永遠不能說話。
他踢開大門逕直往左邊走，任憑外頭暴雨落在我倆身上，我半睜著眼努力適應冰冷的雨水浸透全身，揉了揉眼睛，眼球內奇怪的觸感讓我頓了頓。
「……李蘋佳戴隱形眼鏡？」我訝異開口，白赫雲奇怪地低頭看了我一眼。
「我不曉得，蘋佳小姐沒有戴過眼鏡，晚餐過後我就不會再上樓找她們。」雨水打在他的臉上，一張勾勒優雅線條的臉佈滿雨水，一切像極電視上的偶像劇場景，而我卻一點都不興奮。
眼前的男人不是我男友，我不能衝上去咬他、踹他，也不能盡情撒嬌喊著要他煮火鍋、煮烏龍麵，當然也不想關心他會不會冷。
他自找的，甘老娘屁事？
可他畢竟是我創造出來的人物……如果這真的是我筆下的世界，起碼這一點，我有些許的自豪感。
帥還是帥得很渾然天成好嗎？
到達車庫後，他越過一部白色的TOYOTA，走向停放在角落的銀色LEXUS休旅車，把我放下來後才開車門。
「嗯？」我茫然地輕哼。
「上車，我先帶妳回我家換件衣服，妳現在的模樣糟糕極了。」他半扶半強迫把我推進副駕駛座。
等到車子駛出雲意樓，我的魂還沒回來。
……正確來說應該是我的魂還在，沒有半點離開的跡象但我整個人懵了。
我轉頭驚愕地盯著面無表情的白赫雲，「等一下……不是說外面很可能已經山崩土石流……？」
白赫雲眉頭輕揚，「我帶傘走了一段路確認沒事，還特別到有信號的地方搜尋這次颱風的交通狀況……一路順暢，我保證。」
他這句話就好像在說我設定得很爛一樣。
「好吧，那我再問你，你接著想幹嘛？」
「沒幹嘛，妳認為我能幹嘛？救助女性是人之常情。」
「你不要以為雲意樓裡發生的事我不知道。」我翻他一個白眼，「好，要吵就來吵，你當我剛剛都在胡言亂語，反正設定什麼、小說什麼的講出來你不會信……」
「我信啊。」
這回換我挑眉，「你信？」
「怎麼說……太刻意了，我不認為樓裡死掉的那幾位女性明白，但我有這樣的感覺。」白赫雲轉了方向盤，濕透的襯衫袖口內黑色錶面閃爍著光芒，「我們是參數，雲意樓只是一個實驗。」
我搖頭，放鬆力氣靠上椅背，「你可以用這種說法說她們，但你不是。」
「我不是？」
「我對你的了解，比你對你自己的還少。」
白赫雲抽了個空看我一眼，「妳是創造一切的肇事者。」
「但你除外，我沒在誇你……我沒把你設定好。」我坦承道，「意思不是你是殘次品，如果你有你的過去跟人生，你可以慶幸一下。」
「我的過去沒什麼。」
「可我很好奇，比如你跟杜曉蓉到底怎麼用網戀弄到要講吻不吻。」
白赫雲勾起微笑，「我跟她提分手，她不要。」
「……你幹嘛跟人家分手？」
「她很無趣，妳懂嗎？她完美、開朗、優雅，一開始很吸引人，但人是殘缺的生物，她的完美太數據化，現在我想，那是因為這個人屬於妳的設定，所以我再怎麼愛，都不會真的愛上她。」
我想，也許我不該逼一個沒設定好的人愛上設定好的人。
可若是雙方都設定好，應該不會錯吧？
「那──」
「但宋詩琦不一樣，她很執著、很真實，我喜歡她對我的迷戀，如果要我選我會選她。」他打斷我的發問，「但僅僅只是喜歡，她們……不如說所有人，看的都是杜曉蓉，她們在意我是因為杜曉蓉，而不是我本身。」
「不對吧？蘋佳跟詩琦很在意你，這點不會錯。」
白赫雲深吸一口氣，「我該怎麼稱呼妳？」
「……隨便，就叫李蘋佳也可以。」我對自己取的名字沒怎麼反感。
「我先回應妳的質疑，然後妳可以想想妳的名字。小姐，我不完美，我從小在複雜的環境裡成長，對這個世界不抱什麼興趣，完美的杜曉蓉曾讓我著迷，但也僅此於此。她們要的是我的偽裝，自然地，我就會給她們偽裝。」
他的話並不好懂。
車子冒雨駛了兩小時才離開山區，眼前慘綠隨風搖曳，雨打在車頂上帶走我倆之間的尷尬沉寂。
我看著雨刷之外的稀少人車和狼藉的路道，嚥下口水，「你說的沒錯，你一直都用面具識人。但你是怎麼樣子的人，難道你不清楚嗎？」
「絕望的人不需要知道自己的模樣，反正不好看。」白赫雲冷笑，「我是繼父母養大的小孩，住在美國很長一段時間，華人在美國待遇不友善，沒有武裝，就無法反抗。你認為我想報仇嗎？其實──」
「其實一點也不，對吧？」我跟著笑了笑，這句台詞，跟我寫的東西太像了，像得令人覺得哀傷。
我從沒想過這句話，聽起來有那麼悲哀。
白赫雲安靜下來，沒有開口。
「嘛。」我起頭接話，「我建議看精神科。」
最好順便我也去看看……不，我該檢討為什麼我寫出這種角色。
可他的設定我從來沒想過，為什麼這樣一個人，竟也有它的困頓與痛苦？
白赫雲的車駛到郊區，在一棟三層樓的透天前停下來，開了鐵門直接停進車庫，把雜七雜八的事情處理完畢後，才替我開車門把我抱下來。
我尷尬地擰眉，「我好像說我名花有主，我扶著牆壁走就行。」
「我受不了妳學跳蚤慢慢跳上樓的樣子。」
我把車上一時半刻緩不過來的心疼扔進垃圾桶，決定醒來後寫一個短篇縫上他的嘴。
他家一樓特別空，前後打通當車庫，從右邊明顯沒裝潢的磨石子樓梯拾級而上，推開黑色推門後才是他的居住空間。整室裝潢以黑白為主，牆面漆上純白，能用的家具全是黑色，沒有客廳，開門見廚房、餐桌，右邊隔著靠牆的黑色大書櫃和黑色屏風似乎就是床。
我撇頭往下望，地板也是白的，是冷冰冰的那種帶著淺淺木紋色的白瓷磚。
這樣的裝潢輕重難明，是很不平衡的色彩。
「我去浴室放水，等等妳能自己進浴室嗎？」白赫雲脫了鞋子赤腳踩上磁磚，順手也脫了濕透的襯衫，然後又俐落地脫了裡面的淺色背心。
「……」我轉頭不去看他，不是害羞，是在懷疑自己筆下的人物是否都如此不知廉恥。
緩過氣後，我再度轉頭看他，就直接對上他的笑臉。
「……怎樣？」
「不能自己進浴室？」
「可以啊，我都能自己上下樓了。」我回道，「你很想脫李蘋佳的衣服？」
白赫雲搖頭，「我只是覺得有趣。」
「真難得你覺得有趣。」我彎下腰把李蘋佳穿的娃娃鞋脫掉，「你找個小凳子進去，就不需要放水讓我泡澡了，然後衣服看你家裡有沒有女生的衣服──」
「沒有。」
「烘乾機呢？」
「也沒有。」白赫雲拎著衣服走到屏風後，「我先拿幾件T恤跟褲子放浴室，妳加減穿，啊……」
他又探頭出來，一雙黑色眼睛盯著我，「妳是女的，對吧？」
我托腮，思考。
「……我是男的，但我的愛人也是男的。」決定了，秀一把BL，難得可以裝一下就算白赫雲看出我的謊言也沒差，爽就好，是男是女一點也不重要。
白赫雲檢視我的身體，然後挑眉，「那你會洗嗎？」
「……沒有要洗乾淨吧？隨便沖一下就可以。」
「嗯。」
等我洗去一身腥，便讓白赫雲拿醫療箱簡單處理我的腳開始準備冰敷。我坐在床邊看著他用冰過的毛巾包覆腳踝，突然提起一件事，「欸，你知道冰敷過多久才能熱敷嗎？」
「不曉得，我沒受傷過，冰敷還是我剛剛用網路查確認的。」白赫雲輕聲答道，「我本來就不是稱職的管家。」
他包完後我低聲道了謝，他拉了張椅子坐過來。
「……我在想為什麼我還沒醒來。」我挑了大半天沒挑到好話題，開口沒好氣地說。
白赫雲輕放在腿上的手動了一瞬，「你想回去。」
「我有愛人、有家有成就，當然想回去。」我攤手，「雲意樓內發生的事情只要能證實清白，你跟李蘋佳都不會有事。但我不想過李蘋佳的一生，這個女人把自己的人生弄成什麼樣子我也不想管……」
「那你想知道我的人生嗎？」
他的話語重心長如壓在心底的石頭，一字一句，像在祈求。
祈求誰看著他，誰注意他內心真正的想望。
『你想要，就吻我。』
我伸手把白赫雲的下巴抬高，那雙漆黑眼睛裡是無盡的荒涼，但如荒漠上的星光閃爍著，照映幾無生命的大地。
「問這種話前，你捫心自問，你想要嗎？你的回答，就是我的答案。」
「你在逃避我的問題。」
「我沒有。」我鬆開他的下巴，嫣然一笑，「你是我筆下的人物，你的答案，就是我的答案。這不是因為你便是我思想的一部分，而是因為你存在，所以我必然要為你添上色彩。」
白赫雲笑了，他的笑意深及眼底──那是一種直覺，感受對方終於不再執著於他人價值觀的直覺。
也許他骨子裡，依然是溫柔的人，但是被冷得忘記該保有溫度、被忘得自己也拋去自我。
洗完澡後彼此散發的熱氣讓我昏昏欲睡，這個身子好不容易鬆懈下來似乎就有些得意忘形，我敲了敲腦袋，感覺有點暈。
「怎麼？」
我又晃了下頭，「沒事，想睡。」
「你躺著就能睡。」白赫雲講了句廢話，我嘆口氣。
「可我這一睡真的醒來的話，你怎麼辦？」丟一個李蘋佳在這兒，又要怎麼解釋？
我怕我不能回去，卻也放心不下他。
也許、大概，是因為知道自己虧待了他，才抱持著的那點歉意。
是我的錯，所以你沒有色彩，你永遠籠罩在黑暗之中，遲遲沒有人看見天亮之後，你身上的顏色。
白赫雲笑出聲，他起身拍拍我的頭，半強迫逼我躺好，還沒來得及起身反抗，他用手按住我的眼睛。
溫溫的，又帶著一點沐浴清香，很好睡的氛圍。
我知道我的意識與這個世界正在剝離，我就要丟下他迎向現實。
「好好睡。」白赫雲低喃著，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被我捕捉到，「睡醒後，記得幫我添點故事以外的色彩。」
※
再次睜開眼睛，我蹭了蹭身邊的溫度。
嗯，是鼾聲，旁邊還有蛋黃哥，這是我的房間沒錯。望著黑暗我發了一會的呆，最後才翻身，帶著笑意想繼續安穩入眠。
突然一隻手橫空打過來，直接拍到我頭上。
「……寶寶！你睡覺再亂動試試看！說！剛剛是不是你打醒我的！」
「什麼？不要吵我在……好痛好痛妳幹嘛打我！」
「睡過去一點，我要掉下去了！」
創作內容
小說 - 魔墜未名(停更中) (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