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戰火的進行曲
4
露莎琳德從睡夢中醒來。
睜開眼依然是卡克蘭城中那間關押她們的小房間,不同的是現在房內只有她一人,原本緊閉的窗戶已經開啟,微風吹動窗簾,發出些微聲響,隨之吹拂而來的,還有城下略帶緊張地熱鬧。
一旁的床舖依照克莉絲汀的性格整理得一絲不苟,卻四周都看不到她的人影。露莎琳德嘆了口氣,正按壓著稍有暈眩地頭部,坐起身來時緊閉的門被打開,克莉絲汀正端著一盤餐點進來。
「公主,您醒來了。」
門外的大嬸聽聞,問道:「公主殿下醒來了嗎?有什麼需要就吩咐一聲,別客氣呀!」
「好的,謝謝妳。」
看著克莉絲汀向門外的人道謝,點頭示意後輕輕關上房門,露莎琳德才要下床,又被克莉絲汀阻止。
「公主,現在您能下床嗎?還是讓屬下服侍您用膳吧?」
露莎琳德嘟嘴道:「又不是生病還是受傷,只是睡太久有點暈眩而已,克莉絲妳太誇張了啦!」
用餐期間相當安靜,只有門外不時傳來忙碌聲,與之前安靜得像無人城堡時不一樣。
這並不是露莎琳德回到卡克蘭城中初次清醒,目睹顏承夜被其好友砍殺起,她也在驚叫聲中憶起了什麼。
──那名被她父王以不敬之名砍殺的侍女。
「──公主殿下!請快──」
那句話的後意,究竟為何?
請快救我?
亦是……
請快逃。
潔米,那名侍女不像是會輕易求救的人,這一點,到目前為止的一半人生都是與她相處的露莎琳德最清楚不過。
那麼,又是為何要她逃走?
就算亨利王在妻子、雙生子莫名死亡後性格大變,也是她的親生父親,如今露莎琳德已是唯一繼承人,有何理由要她「逃走」?
而她,一直以來為了顧慮父王的心情,一直都是小事抵抗、大事順從,所以默默接受與薩德拉的婚約,所以願意以身犯險、深入敵陣到薩艾斯嘉送信。
卻連箇中原由都不曾猜想。
「那一幕」就像是一個開關,啟動了她內心的疑問。
為什麼將母親、弟、妹的死歸咎於薩艾斯嘉?
為什麼讓唯一繼承人的她與曼士貝締結婚約?
為什麼處死不可能犯下「不敬」之罪的潔米?
為什麼派她送一封可能讓她身陷險境的信件到薩艾斯嘉?
露莎琳德放下餐具,擦拭完嘴角的油膩,對正在收拾的克莉絲汀說道:「克莉絲……」
「是。」
「現在外面曼士貝已經攻來了吧?」
克莉絲汀收拾餐具的手一震,仍立刻恭敬回道:「……是,奧利弗閣下倒下後,橋前便開始有了衝突。──恕屬下多嘴,據聞薩德拉殿下是以『未婚妻被虜』為由,向我國借了幾隊魔導士。」
「……果然啊……」露莎琳德嘆口氣,手肘撐在桌上雙手緊握,語畢又是一陣沈思。
「我說……克莉絲。」半晌,露莎琳德才說道:「我有些事情想當面詢問父王,在那之前暫且不想與冀悠……賽比恩斯為敵,為了阻止憾事,我得先到前線一趟。」
「是!公主想怎麼做,屬下都奉陪到底。」
看著克莉絲汀跪下示忠誠,露莎琳德不是扶她起來,而是笑道:「謝謝妳,克莉絲。──好!那就先去見『那個傢伙』吧!」
露莎琳德起身,先前的憂鬱已不復見,臉上散發出平時的開朗活力。
◎
「什麼啊?連門都不關!剛才城裡的衛兵們也吵吵鬧鬧的,難道是那傢伙……你這人不是好好的嗎!」
露莎琳德帶著帶克莉絲汀出現在克里斯夫多房門口,來的路上只見到衛兵及侍女們滿臉慌張,看起來也沒空告訴她們發生什麼事的樣子。
但是她們二人一踏進房門,卻看到克里斯夫多好端端地坐在床緣,只是看起來有些疲累,實在不像是傳聞中的「倒下了」。他身旁一名金髮青年隨侍在側,羅奈爾德則像是在跟他討論著什麼。
「妳才是,怎麼可以自由自在地走來走去啊?」羅奈爾德挑眉問道,卻被克里斯夫多伸手阻止。
「算了,這回也沒有多餘人手可以看守她們。再說──」克里斯夫多在一旁金髮青年──萊多的攙扶下起身續道:「現在的露莎琳德公主無意與我們為敵。」
「真不愧是貴國的『克里斯』,那你可知我這次來意為何啊?」
露莎琳德笑著,不同於那日在謁見室的假笑,克里斯夫多對她比了個手勢,請她坐下再談。
「是為了貴國魔導士為曼士貝援軍一事吧?」
「正是如此。」
露莎琳德邊回答,也邊走到桌邊坐下,萊多更是立刻熟稔地沖了一壺茶。
「多謝款待,難得這次您如此盛情,但恐怕沒這時間能好好喝一壺茶了。」
聽露莎琳德這麼說,克里斯夫多雖然心裡有底,仍故意問道:「您的意思是?」
露莎琳德哼笑一聲,用「明知故問」的表情回道:「我知道前方陷入苦戰,與我國的魔導士有很大關係。這段時間與你們相處,也多少能了解到有什麼內情。」她咧嘴笑著,看著克里斯夫多看似面無表情卻微微皺起眉頭,心中燃起了一股初次的勝利感。
「所以,我想向您借兩匹快馬,到前線勸退我國魔導士,也終止我被囚禁的假消息!」
坐在她對面的克里斯夫多聽聞,並未露出驚慌地神色,而是帶著看透一切地表情從容笑道:「您不怕亨利王判您叛國罪嗎?」
「哼!那正好,這些年來父王召見我的次數屈指可數,我可是好幾次求見無門,趁此機會把想說的話說清楚不正合我意!不過嘛──」說著,露莎琳德轉變了語氣,略帶愁容道:「我自己也帶了點私心就是了……」
克里斯夫多低眉半晌,緩緩道:「您是指……與薩德拉王子聯姻之事嗎?」
對此,露莎琳德不予回應,那略帶動搖地神情卻看在眾人眼裡。
但是,克里斯夫多卻續道:「您是歐洛巴特唯一繼承人,亨利王又未另立新后,巴澤爾公爵身故前亦未留下子嗣,倘若公主您下嫁到曼士貝,恐怕兩國……終將合併。」
美其名是合併,實則併吞,這一點露莎琳德和克莉絲汀都很清楚,只有羅奈爾德發出一聲驚嘆,隨即又摀住嘴巴。
這尷尬凝結地氣氛在露莎琳德的一聲哼笑中被吹散,她站起身笑道:「那都是以後的事,不突破現在,哪能預見未來!況且……本公主要做的事,向來沒人能阻止!」
「克里斯夫多在此代替薩艾斯嘉僅存人民,向您表達感謝之意。」
克里斯夫多起身如此說道,並恭敬地向她行禮致謝。之後,目送露莎琳德和克莉絲汀帶著他臨時發行的通行證離開城堡。
◎
「──為我所使役,待我等之──將送你回──之處!」
顏承夜,這個現在被喚為「龍魂」或是「瓦布爾」的男人,數百年來被封印於混沌之中,不曾睡著,亦不曾清醒,遑論做夢。
在得到顏承夜的身體後,被迫瞧見他人生的走馬燈,在無數個無趣地夢境中,慢慢取回自身的力量,才終於夢到,在這個世界,最初見到的──那個人。
卡克蘭城中的忙碌依然不減,雖然前線一度傳來捷報,但在克里斯夫多倒下之後,為傳遞訊息,快馬不斷來回於城中及橋前,這緊張地情勢也同時傳達到民眾的心裡。
「我們是不是不該躲進森林裡?」
「早知道就到玻奇港坐船到夏拉避難了……」
「你們在說什麼?不就是相信殿下才會進到森林的嗎!」
「這麼大聲幹什麼?嚇到孩子了啊!」
街道上,人們嘆息著,更產生了不少零星衝突。大人叫罵的聲音,孩子哭泣的聲音,彷彿將人們帶進絕望。
「啊……敬愛地大地之母啊!我們薩艾斯嘉被您放棄了嗎?」
老婆婆跪在慰靈碑前,卻祈求不到奇跡。
突然,從王城的方向傳來轟然巨響,有些民眾憶起了八年前的惡夢,驚慌尖叫,但眾人以淚眼矇矓看去,卻從城牆角落地沙塵中看見──一個長著紅色翅膀的人往南方飛去。
──就好像從前艾魯達城中的那座石像,活生生地飛了起來。
◎
艾爾文在陣地繞了一圈,手上的長槍鋼頭早被敵軍打斷,長槍變成了長棍,也同時讓他身上多了幾道傷口。
牆垣邊的菲力克斯正更換著手上存封槍的彈藥,看清馬上的人並非敵人才鬆了一口氣道:「啊……原來是艾爾哥啊!嚇我一跳。可是艾爾哥你不是早上才回城裡的嗎?難道這麼快就帶援軍來了!」
但是菲力克斯再怎麼努力看清四周,依然只是同一片殺戮聲,艾爾文下了馬,急道:「找你好久了,菲力!快換上撤退的信號,這是城裡來的指示!」
「撤退?為什麼啊?之前就把他們打回去了,這次不過就是多了些歐洛巴特的混蛋,有什麼好怕的──」
「我說了這是命令!撤退到森林裡,對我方有利啊!」
「好……好啦……不要催嘛──」
看到艾爾文一臉正經的模樣,菲力克斯也無法反抗。然而當他正要把攻擊用的存封石撤下,一陣龍卷從他們後方襲來,雖然千鈞一髮閃過,做為障礙物的牆垣卻被吹散、倒塌。
「可惡!被發現了!」
菲力克斯憤恨說道,顯然他剛才就是在躲著什麼人,應是在對決途中存封石能量耗盡,才會躲在這牆垣邊換上新的存封石。
從那道龍卷的源頭中出現一名身穿歐洛巴特魔法師服的男人,他手持一根黑短杖做為法力增幅,「找到你了,你這個小偷。」他說。
「誰是小偷啊!就跟你說我這些東西都是我正正當當從伯頓叔那裡花錢買來的!」菲力克斯停下換取的動作與對方叫囂著,才要舉起手中武器,又被艾爾文阻擋。
「做你的事,我來應付他。」
「可是艾爾哥,這傢伙是衝著我來的耶!剛剛開始就誰也不打,光對付我一個──」
「我說做你該做的事!這是命令!」
艾爾文抑制著自己的著急,使菲力克斯以為他發了怒,縮膽回道:「好……好啦……」
看到艾爾文擋在菲力克斯前面,那人憤憤道:「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但那人是我的獵物!我們魔法研究院的存封製作法從未外流,做為研究院的一員,我必需帶他回去審問!」
艾爾文一邊注意身後的菲力克斯,一邊警戒於眼前的敵人,他並不像克里斯夫多一樣可以用魔法反擊,也沒有使用存封的習慣,只能持平手中那把斷了頭的長槍,步步逼進對方。
他說道:「這可真是敬業。可是你們現下不是應該以助曼士貝為優先嗎?」
「這沒什麼衝突,對付他們感到棘手的敵人正是我們的任務啊!」
語句未畢,便從他手上的黑短杖中發出龍卷狂風,距離比剛才還近,使艾爾文措手不及,雖然即時往旁邊閃躲,還是受到了擦傷。由風壓型成的風刃可比尖刀,艾爾文被擦擊到的手臂也鮮血直流。
「啊!小心點啊!艾爾哥!那傢伙可卑鄙了,不止會詠唱魔法,還會用加了存封的手杖做為攻擊啊!」換好撤退用存封石的菲力克斯大喊,引來敵方的抗議。
「誰卑鄙了?你們才是盜取別人心血結晶的小偷,唔──」
那人才在隔空叫罵,艾爾文雖然一手受傷,仍用盡全力揮動長棍──那把斷了頭的長槍,對方被橫掃了一記,滾了幾尺,在幾個身穿同樣法袍的人們身旁停下。
「真是難看啊!吉姆。」
吉姆──那個被艾爾文掃飛的男人嘖了一聲,爬起身來,他身後已然來了伙伴,除了同是歐洛巴特的魔法師,也有一些曼士貝的士兵。
「啊!可惡!」
菲力克斯看了大罵,趕緊把槍口朝上,正要發出撤退信號,一道火光卻隨著艾爾文的提醒聲襲來。
「菲力!」
菲力克斯的手腕受了灼傷,那道火焰更是直射到他身旁的果樹,燃燒起來的炎熱讓情勢更加緊張。
「想要撤退嗎?我不會讓你們這麼做的!」
這個聲音從敵方部隊後面傳來,只見他們讓出了一條路,從那中間走來的,正是在瓦布爾對他們窮追不捨的薩德拉.曼士貝。
兩個人都受了點傷,就算都完好無事,面對敵方主隊也不可能全身而退,艾爾文皺緊了眉頭,看似冷靜心中卻十分煎熬。
要是這裡被突破,大勢去矣。
這時,薩德拉卻是伸出食指,像是比著一,說道:「我讓你們其中一個人回去傳話:交還露莎琳德公主,如此我便不屠城。」
艾爾文護著菲力克斯,正在思考要怎麼做,他們身後也傳來人聲。
「意思是,你們仍要對薩艾斯嘉王室趕盡殺絕嗎?」
這個帶著滄桑的男聲正是吉魯克,艾爾文一驚回頭,那裡來的不止是他父親一人,還有本應全數撤退到森林中的伙伴們。
「老爸?」
「堡主!」
比對起艾爾文的驚愕,菲力克斯倒是喜上眉梢,畢竟己方來了援軍,讓他信心大振。
但是菲力克斯並沒有注意到,這些人依舊傷痕累累,雖然看起來氣勢凌人,無法再戰的人卻佔了多數。
「這位是吉魯克.維因將軍,我以為您受了點傷,又像八年前一樣退到後方休養了。」
薩德拉嘲諷著,八年前他跟在其父身邊,一路的征戰都看在眼裡。
但是回答他的,卻是另一個年輕女孩的聲音。
「因為那傢伙……我是說克里斯夫多已經痊癒了,該來的人也正趕來,我說啊……」原本著了炎炎大火的果樹不知何時被滅,在那枯枝上頭輕巧坐了一個帶著黑霧般翅膀的白髮女孩,她驕傲地揚起嘴角笑道:「現在開始,你們一步也前進不了!」
劇情連結:
(吐血)
最近事情好多,前面寫了一堆人物異誌、小人物狂想曲什麼的,然後又連寫了兩篇壹站,如果有人覺得這篇看到一半格調好像變了,那絕對不是你們的錯覺(掩面
看看10-3的日期,是6/19啊!(然後今天居然剛好是9/16!)
真的隔太久沒寫,手感都變了……
接下來又要忙,希望能有時間可以放下心來好好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