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yazaki小姐，有一批外國的商隊剛到─傑……傑瑞大哥？你也在這裡啊！」
是沙夏，那個與我一同拾荒的俄國少年。我對他揮了揮手，並對身旁的Aoi說：「一時想不到沒關係，日後再告訴我就好。先把孩子們叫過來，我送你們去找商隊。」
不等她起身，我招呼沙夏一人牽一個小孩，往小鎮的廣場─也是主要交易的露天市集出發。趁著Aoi走在前頭，少年在我耳邊低語：「傑瑞大哥，剛才真是抱歉，打擾你和Miyazaki小姐的約會。」
我捶了他的肩膀一拳，說：「別亂說，我們倆只是比較談的來而已。而且啊，你倒是找找鎮上還有哪個俄國人可以和我聊得愉快？」
「這倒是。不過我說一句話你別生氣，我剛才看到你們倆靠在一起，一旁有兩個小孩在玩耍，這幅光景簡直就像是一家四口到戶外郊遊的模樣。小孩在一旁玩雪、追逐，夫妻則坐在一旁看護順便增進感情。說真的，我好懷念戰前在公園看到這樣的和平。」
「科札克夫婦沒有這麼做過嗎？鎮上其他人呢？」
「幾乎沒有，生活給大家不小的壓力。就算溫諾夫卡沒有強盜敢侵門踏戶、糧食肉品都很足夠，工作的勞累也是讓人到家後，第一件事情就是倒頭就睡。」
邊走邊聊似乎可以縮短路程，我們很快就到達市集了。沙夏在抵達後就回去站哨，我則陪同Aoi去見外國商人，順便看看有沒有新奇的貨物。在石油成為富人才用得起的稀有資源後，居住在城外的人們只好用古早的方法，採用獸力耕作、搬運貨物。據我了解，各地馴養來工作的動物大同小異，不是牛隻就是馬匹，東亞和中亞地區會用駱駝。雖然工作效率來看動物比不上機械，但是動物只要睡覺和吃點東西就可以繼續工作，而機器只要少了燃料驅動，它就只是一台毫無用處的廢鐵。
今天的市集也和往常一樣，商人們聚集在廣場擺攤，搬運的牛馬則集中在一旁的圍欄裡。我不喜歡靠近圍欄，因為那裏滿地的排泄物，臭不可擋，就連在戰場打滾過的我也受不了。但是在動物們離開後，地上的糞便是耕作時不可或缺的肥料，俗話說肥水不落外人田，這下可好了，便宜了鎮上的農夫。
我緊緊跟在Aoi後面，一直到五名中年男子前才停了下來。看他們一身行頭：每個人都用風衣和圍巾包得緊緊的，其中三個背後掛著已拆下彈匣的AK74步槍，把牛隻趕到圍欄裡，另外兩個戴毛線帽的則在木桌前清點商品。Aoi在兩人面前深深一鞠躬，隨後用俄語、英語和一種我沒聽過的語言，詢問對方要用何種語言溝通。
「女士，我想我們還是用英文好了。真是抱歉，我俄文和東歐語言說的不是很好。聽其他商人說這個小鎮釀的酒，是最道地的伏特加，價格也很公道。所以決定來跑這一趟。」兩人談話都是用英語，但我仔細一聽，外地商人的英文口音頗重，幾個捲舌音也發不太出來，我猜想……
「先生你太客氣了，那麼就用英語溝通吧，接下來我會擔任你們的翻譯。」
「OK，那等等請你幫我和當地居民說─」
「Excusez moi！Vous parlezfrançais？(不好意思，你會說法語嗎？)」我走到他們倆中間後，盡可能用友善的口氣詢問。那名商人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咧開嘴笑了出來。
「Oui！Oui！我會說法語，真是令人驚訝，您是怎麼知道的？您難道也是法國人嗎？」在他一旁的另一位商人也露出雀躍的神情，伸出手來與我相握。
「聽你們的口音就知道了。不過很抱歉，我是美國人，會說法語也是因為我朋友教我的。」我坦白地說著。
一旁的Aoi見狀，也改用法語為兩名商人做翻譯。我則到一旁挑選商品，不時和商隊隨扈用法語聊天。
「長途跋涉來真是辛苦了。你們從哪裡來的？走了多久？」我說。
「我們以前住在德國法蘭克福，本來是在西歐和中歐之間做生意，半年前商隊公司想要進一些東歐的貨物，例如烈酒、糖這一類的東西。但是從俄國或烏克蘭的商隊進貨成本太高，不划算。所以老闆要我們直接到東歐來，等收完一批貨之後再到指定地點交貨。」保鑣將槍擺在一旁，將我請他的熱咖啡一飲而盡。
「聽起來感覺，要你們長途跋涉冒險的成本，還比直接跟外國公司進貨還低。所以你們來主要目的是收購，而不是交易囉？」
「話也不是這麼說，如果要單純收購的話就不用帶那麼多貨物了。老闆同時要求我們除了進貨，也順便和遊民做點交易。講真的，貨幣除了買軍火比較方便外，和遊民交易一點屁用也沒有，因為歐洲都市用的新歐元(New Euro)，只有在城市買東西才有用，其他地方還是以物易物為主。美國人，你們現在的美元也是這個狀況嗎？」
「我現在叫做新美元(New US Dollar)，情形也和你們差不多，因為遊民就算拿到貨幣，他們要進城也很困難，所以以物易物才是主要的交易方式。」
提到貨幣我從口袋裡拿了一張五元秀給他看，而他也亮出一張歐元紙鈔。雖然歐盟在戰爭後各會員國元氣大傷，但這個組織依然努力在維持運作，不過在其背後的最大助力，自然也是歐洲的PMC。
看了許久，桌上琳琅滿目的商品仍舊提不起興趣。我轉身來到俄國本土商隊的攤位。不久我在一名老婦人的攤位駐足，桌上有一精緻的木盒，吸引了我的目光。徵求老闆的同意後我打開來看，裡面擺著精緻的梳子、髮夾，還有許多我說不出名字的化妝品……嗯，唯一叫得出來的只有口紅和粉底了。
「真是齊全。」我發自內心的讚嘆。
「這本來是我媳婦的梳妝盒，也是我在戰前送她的結婚禮物。無奈現在生活艱難，誰也沒有閒情打扮了，只好忍痛割愛。先生你有興趣嗎？」老婦人說。
「我最近想為朋友準備一件禮物，送給她們慶祝重獲自由，看來這個最好。」
「你想用什麼來交換？」
思索一下自己擁有的東西。雖然我不曾和獵人一起工作，可以拿到醃肉或獸皮，但是這段日子的拾荒，也讓我搜刮了不少物資。這都要多虧科札克，他指派給我的那些懶鬼幾乎沒和我一同工作過。所以回到鎮上後，搜來的東西我會固定拿一點點出來收買他們，剩下的我也就不客氣得照單全收了。那些傢伙喜孜孜地享用不勞而獲的香菸和伏特加，卻不知道我把最好的留給了自己……啊，還有沙夏那個孩子。
所以，我壓根兒也不窮，說不定還能稱得上富有。
腦中幾件庫存如跑馬燈般在我眼前展示，過了半晌我才開口：「烈酒，我有烈酒可以換。」
「伏特加嗎？」
「很可惜的，是蘇格蘭威士忌。我給你兩瓶如何？都是十年以上的，我現在馬上回去拿來給你。」
「我要三瓶，不，四瓶。」
「也行，那你桌上這幾本書讓我拿個七本八本，我就給你三瓶……對了，外加你桌上這支扳手和螺絲起子。」
「成交。」
拿酒換書本在外人眼裡是一筆很不划算的交易，但我的庫存還夠，本身也不是貪杯之人。想買書的理由很單純，自從離開美國來這裡，已經快兩個禮拜了沒有看書，實在是很乏味。雖然我當兵前不是什麼知識分子，但我從來沒有討厭閱讀過，這不只是為了排解無趣，也為了找回舊世界曾經有用的知識。
溫諾夫卡的人做生意很講信用，所以老婦人放心地同意讓我先帶著書回去，等她拿到酒之後再把梳妝盒交給我。八本書有兩本是用來學習外文的，我打算等有空的時候請Aoi好好教導。
教堂的鐘聲響起，呼喚著鎮上的人們準備用餐，在Aoi的帶領下外地商人集中在食堂一隅。科札克和鎮長規定只對鎮民免費供餐，但他們提供過路旅人或商人一個可以烹煮和交易食材的地方。在Aoi離開之後，那兩名戴毛線帽的法國商人在隨扈做飯時，躲在窗邊用低沉的聲音交談著，不時偷瞄隔桌的鎮民。
「我看，這座小鎮除了那個黑髮妞比較值錢，其他都普普通通。」
「好不容易抓住這座『堡壘』守衛最少的時候。可惡，浪費老子時間。」
「這一趟少說也要抓個三四個，不然就太虧本了……對了路易，你看黑髮妞旁邊，是不是有兩個小孩？」
被喚作路易的商人，順著同伴指引的方向望去。看著Aoi正專心地照顧左右兩側的小孩，一邊餵食一邊和同桌的婦女說說笑笑，完全沒注意到兩名外地人不懷好意的目光。
「這樣加起來，不就有三個了嗎？而且比起大人，小孩更好抓。」同伴說著說著，手裡突然多了毛巾和麻藥。「怎麼樣？何時動手？」
「保羅，趁他們離開食堂就準備行動。要是他們的獵人一回來，我們可就沒機會了。」路易接過了沾上藥的毛巾，迅速藏入懷裡。
「好。你們三個，把繩子和麻袋也準備好，先在巷子裡躲著，等我們把貨物引來並制伏後，再過來會合裝貨。」
等我找到那三瓶酒且裝好，正好到吃飯時間，只好等到下午再去。平時我只有在晚餐時才到食堂，因為早餐和中餐時小蕾和Aoi都不在，自己一個人吃實在是很沒意思，所以我都靠站哨賺來的軍用口糧包解決早午餐。
馬鈴薯燉牛肉、蔬菜丁、肥豬肉罐頭搭配著起司餅乾，最後再來一杯紅茶解油膩，我已經習慣這種高油脂的俄式餐點了。說實在第一次吃也沒有特別的新鮮感，口糧就是口糧，但份量(尤其是脂肪)似乎是比美軍MRE還要多，天冷時吃完身體都會暖活起來。但我有預感，夏天吃這麼油膩的肉類，絕對會令我這個美國人反胃。
距離下午開市還有一段時間，把家裡收拾一下好了。平時都是Aoi在打掃，多虧了她，讓這間廢棄民宅整理得一塵不染，像個能住人的地方。將吃完的容器與昨天累積的垃圾收齊後，便帶著鏟子前往小鎮集中垃圾的掩埋場。
路過獵人的工作室，只有兩三個老獵人在保養槍枝。我有點擔心在外狩獵的他們，尤其是小蕾，會不會是碰上什麼大麻煩了？真想現在帶著無人機到外頭去找，但一想到向那些老人詢問去處，肯定會碰了一鼻子灰，問了也是白問。
埋好垃圾時，灰色的天空開始降雪，白色的碎花瓣隨著微風飄落。雪花落在掌心，因手溫而融化成水……生命是不是也如這片雪花一般，轉瞬即逝？也許是我想的太多，但自己前來的目的，到底是為了拯救女孩們脫離苦難？還是想要找到一個可以拋棄過去、開啟新生活的樂土？
回家的路上，我打算好好比較，究竟帶女孩回美國對她們比較好，還是留在溫諾夫卡？等晚餐過後，我必須找小蕾和Aoi好好討論─
咻咻─
「你們在幹什─嗚！」
「帶兩個小孩走就好，地上那個別管了！快跑啊！」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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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各位讀者朋友，今天終於更新囉！枯等好久真是不好意思，上個禮拜的統測佔據了考生們不少時間，現在終於可以來繼續耕耘了。最後再次謝謝點閱的朋友。
最後，今天是母親節，我想祝福一下我的母親，她是難得會支持我寫作下去的人，並沒有看到我的小說就逼我放棄。媽，母親節快樂~~
創作內容
Through the Scope (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