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弟，你這是什麼鬼棍法？老子以前跟你較量幾次都沒見過！」這時已離大興有五里，追兵又不多，暫時不必擔憂，只聽程咬金迫不及待地向李靖追問。
李靖認為此事說之無妨，照實道：「此並非棍法！乃失傳已久的槍法絕學，昔日蜀漢名將趙子龍所使……」講到這兒，程咬金就熊眼睜大，脫口而出：「常山槍法！」
張羽塵也為之一驚，喃喃道：「那種神話般的武功……當真存在啊？」
李靖舉目望著即將天光的拂曉之空，感慨道：「那是二十五年前的一段奇遇──不是三言兩語就可說完的……在下日後再跟你們細講。」
程咬金與張羽塵見李靖如此出神，面上一陣喜色、一陣憂色，似是想著一段五味雜陳的往事。但也因尊重李靖而不敢再問。
「天將明了！得加緊腳步──程兄，煩擾您一件事！」說著，從懷裡拿出一封信件。
程咬金知道那是在前往大興的旅途中，李靖一天夜裡寫好的。之前看他一直小心翼翼的收著，如今終於拿出來。
「拿這封信，買匹快馬先行前去邑馬郡找正明，也叫他不必再理會郡縣公務！帶好我的『雲龍槍』，速速前往太原與客師會合，程兄自己亦同時一路護送、以確保正明的平安。到達後再拆信，你們三人一閱，便知詳情！」李靖隨手把信拿給程咬金。
程咬金想起李靖跟秦瓊喊道的話，便問：「你直接去太原嗎？」李靖淺笑道：「我這邑馬郡丞也做不下去了……楊素一酒醒，知道暗殺失敗後，必定大怒──必會傳信給我那笨上司（王仁恭），命他拘捕我們李家的人；除此之外，也會公告全國緝拿我，因為我們大鬧京城一事算給他勉強抓到藉口了！」但又譏笑道：「不過全國通緝也沒用……現在各地官員都為對抗義軍而自顧不暇，哪來的閒工夫派兵追捕我跟其他家人？」程咬金聽了也跟著嗤笑起來。
不過李靖隨即正色道：「但為以防萬一──你跟正明、客師於太原待命，於附近找個地方躲藏為上。」
程咬金點點頭，便不再拖泥帶水，乾脆道：「老子立刻去……你們一路上要小心啊！」李靖關切一笑回道：「你也要小心點！」
程咬金「嗯」了一聲，卻從腰間掏出一包大於手掌的錢袋，放到李靖手上，說道：「這些錢先借你一路上應急用……日後再還老子！」
程咬金一說完，便快步離去了──不再回頭、不再猶豫。
※※※
李靖當下暫且放心，收起錢袋，望一下張羽塵──正對自己媚然微笑。
「羽塵，在下必須要先跟妳坦承：我雖佩服千雨門的暗器技法……但他們因利忘義，成為楊廣篡位的幫兇，此等不義之事，在下深感不齒！」
李靖忽然對向張羽塵率真表白──只聽他直呼皇帝名諱，分明正鄙視著楊廣；而張羽塵雖同是千雨門中人，但念其當時八歲應不至於參與活動，所以口稱「他們」而不稱「你們」，很顯然排除張羽塵在外。
張出塵驀然聽到這句，即使明白李靖已沒把自己算在內，但心頭還是一震！當下垂頭黯然，默不作聲……
卻聽他溫和一笑說道：「但是，在下同情他們最後的下場。真要相較起來，我更唾棄罪魁禍首的楊廣！」張羽塵聽李靖這話，漸漸又欣然起來。
李靖又咳咳兩聲，慨然續道：「再者，天下被楊廣搞的一團亂，人人恨不得將他拖下帝位──在下今後所行，公私兩全！一為天下除昏君、救萬民，二為你們一派討回公道！」
張羽塵聽完李靖這番義正嚴辭的豪語，明眸淚狂奔而下！不由自主撲抱李靖；李靖一驚，卻不敢推開，任由張羽塵在自己懷中大哭。
李靖今年四十有四，卻尚未娶妻，也未曾過跟母親以外的女子有如此親密的接觸──現在竟和一名剛結識卻心靈相契的女子，有了這樣肌膚之親，李靖腦海只閃過一個念頭，一個堅定的念頭：「終身大事，非羽塵不娶！」雙手慢慢合圍張羽塵的身子。
張羽塵喜極而泣地擁住李靖，也同樣有個情比金堅的念頭：「從今以後，對李大人不離不棄，決不變心！」
※※※
李靖與張羽塵前往太原的路上都有說有笑的──自從那日二人相擁之後，對天地日月共同誓言，正式結為夫妻。雖說二人年歲相距二十之遠，但卻心意相通，情誼一日比一日更濃！加上李靖雖率性卻不失正直，對張羽塵只有呵護備至，並無半點輕薄之意，感情可謂純潔又堅貞。
「塵妹，妳當初找我之時，自稱『紅拂妓』──那妳的紅拂呢？」
「為什麼突然會問這個？靖哥。」
這幾天雙方彼此間的稱謂已轉為親暱。
「沒什麼……只是有些好奇──既然是紅拂妓，卻沒持紅拂在手，反而有些不自然！」李靖講話依舊不避諱。
張羽塵則已很快習慣，柔聲道：「妾投入楊司空門下，本就做舞妓。有一天，楊司空突然覺得說：『羽塵若持紅拂飄然謾舞，肯定錦上添花！』於是贈妾一柄紅拂，希望我每日拿著起舞……」接著忽然變為端莊道：「而妾那日既然決定投奔於大哥，自然不該欠楊司空任何恩情──於是妾把他所給賞賜全數留下，衣裳、金銀等都不帶走，包括所贈的紅拂……只穿著自身半舊的紫杉離去！」
李靖聽了，對張羽塵的恩怨分明，只感到萬分的敬意，便溫柔道：「塵妹……等到了太原，我再為妳買把紅拂！」
張羽塵驚疑，問道：「為什麼？」
李靖爽朗笑道：「在下想見識妳的翩翩美舞！」
張羽塵臉紅一羞，卻心感愉悅，低頭不語，竊竊微笑。
李靖伸手輕輕握住張羽塵白皙的小手，繼續懇求問道：「妳願意嗎？」此言一語雙關──一方面徵詢張羽塵的同意，是否接受自己贈紅拂給她；一方面又問其心意，是否願意為自己獻舞一場。而且語氣毫不輕佻，顯得至誠！
張羽塵一直低頭羞赧，嬌媚動人，猶如貂蟬再世──李靖一看之下，頓時怦然心動。
「我願意……」張羽塵低聲回應。
李靖大喜，行走間伸手出去，攜著張羽塵的纖纖細手，漫步於林蔭小徑。
※※※
數日之後，李靖夫婦買了兩匹好馬，改為騎行──那時楊素已經將針對李靖的海捕公文發至全國，甚至其三族都要連同拘捕，而李家三族碩存的又有幾人哪？也僅剩李端、李靖、李正明、李客師四兄弟而已。而成效也如李靖所料非常的差，各地收到公文幾乎都不理會，只是將公告跟人像張貼在郡縣內，也無意派官兵行追捕之令，消極的敷衍了事。
李靖夫婦來到靈石縣，在一旅舍先住下來休息，一到櫃檯前，白髮老態的掌櫃見李靖，就驚呼一聲，手卻「碰」的一聲拍案，即狂喜連讚：「您就是那個頂撞楊司空、大鬧京城的李靖李英雄啊？您的表現真令人快哉！為我們這些老百姓出一口氣啊！」
李靖和善一笑，道：「掌櫃過譽了……」卻聽掌櫃擺手而道：「您不必客氣了……聽說您率領部下在京城當夜殺了二十多名穿黑衣的宵小之輩，雖造成騷動卻沒誤殺任何一位市民、士兵，足以見得其仁心。再者，您相貌堂堂，流有一股俠氣，令人仰而敬之！」
原來大興居民事後看到天興客棧二十具屍首，雖不明確切情況，但見那些屍體身穿黑衣、來源可疑，都覺得絕非善類、多半是殺手之類的，因此對於當夜那些路見不平的神秘之士心存感激。但那夜裡也有人聽見那些神秘之士常喊「魔王寨的弟兄」之詞，所以多少有人知曉鬧京的大多為魔王寨中人。
而楊素公然以鬧京一事通緝李靖，使全國百姓都得知神秘義士其中一人的身分，李靖又一向很有名望，加上大多民眾厭惡朝廷，於是李靖鬧京一事反而被美傳。
至於李靖激辯楊素一事被傳，皆因司空府下群妓親眼目睹一切，而當夜許多藝妓棄楊素而去，她們都仰慕李靖、鄙視楊素，便將此事也在天下散播開來。
張羽塵在旁聽掌櫃如此說自己的丈夫，就噗嗤一笑，掌櫃此時注意到，問說：「這位是……」李靖禮貌地回答：「她是我剛過門的妻子。」掌櫃一聽，更興奮讚道：「好！果然是美人配英雄啊……衝著李英雄的面子，小人算你們夫妻倆無論夜宿、吃喝，一律皆免付帳！」
李靖驚道：「這什麼好意思呢？住店付帳，本是天經地義！怎能說免就免呢？」掌櫃擺手堅持道：「李英雄不必再多說了……小人這輩子最敬重的，就是不畏暴政的豪傑俠士！能給此等人物請客，是人生一大快事啊！」
掌櫃接著轉頭呼喊：「小二、小二！快帶這兩位貴客去上房！」
李靖見免付帳目，又給住上房，心裡委實有些過意不去。卻看掌櫃如此熱情，又不好推卻，就在內心搖擺不定之下被接入客房。
「呵，沒想到你在京城那麼一鬧，卻這麼受人愛戴啊！」張羽塵開懷笑道。
李靖嘆道：「唉……受到如此待遇，實在感到很心虛啊！」
張羽塵自李靖背後搭抱上來，臉靠著他的耳，柔道：「我可是很榮幸能嫁給一位好丈夫呢！」
李靖側過來輕輕一吻張羽塵的臉頰，溫情道：「謝謝妳……」
※※※
隔日早晨，客房內一爐正烹著肉。張羽塵以長髮委地，立梳於床前。李靖則為等肉熟，閒暇之餘在外刷馬。
馬廄剛好設在他們客房正對面，窗戶又大開，李靖可以不時自外面望進室內，注意烹煮情況，還能一探梳髮的愛妻。光是見張羽塵的秀麗背影，李靖就已心滿意足了！
忽聽「嘶」的一聲，李靖的注意被引了過去──一中形男子乘蹇驢而來，看起來五十上下。只見他一嘴捲捲大鬍，髮鬍相連，顏色卻是赤如烈火，加上濃眉上揚、眼神犀利，彷彿全身的氣正在燃燒一樣！
李靖看見此人，甚感興趣──只覺這大鬍男雖沒有程咬金那般魁梧，卻有一面帝王之相，整個人霸氣沖天；他也覺得這大鬍男的髯毛沒有秦瓊那賽可關羽的柔順秀氣，但火紅捲起的模樣，卻更增其神威！
且看他手提一革囊，鼓鼓頗大，裝著某物。那大鬍男騎將過來，正好停靠在李靖旁的空位。他一下驢，左顧右盼環視著，目光突然被李靖客房內正梳著頭的美人所吸引，便走近窗邊，投革囊於爐前。自己竟大肆一腳跨入，順勢踏在靠窗的床上。
李靖大吃ㄧ驚，心裡直呼：「此人在幹什麼？太荒唐了吧！」
卻看大鬍男取枕攲臥，欣賞著張羽塵梳頭；張羽塵也早已從鏡中反映看見此人，卻先不動聲色，順其自然繼續梳著。
李靖在外已怒火中燒，但還未發作，持續刷著……刷到馬臀上，卻橫眉瞪著那大鬍男斜躺的背影！
張羽塵這時亦自鏡上察覺到李靖正看向這邊，仔細一看，知其非常不悅，就一手握髮、一手放到身後搖示，先令他不要生氣。急急梳好頭，轉身向著大鬍男斂衽而對，頜首恭敬道：「有客來訪，卻遲遲未發覺，妾深感失禮！」
那大鬍男一驚，立刻起身，端正盤坐，回禮道：「哪裡、哪裡……張某冒昧前來，還擅入姑娘的房內，還請見諒！」聲線粗壯，卻有一股尊貴之氣。
張羽塵奇道：「客人也姓張？」大鬍男抱拳答道：「在下姓張烈，字仲堅，混有西域波斯與中土人士的血，以致一頭紅毛。」
張羽塵喜道：「妾亦姓張，應當是妹。」遽拜之，張烈急忙上前扶起。
張羽塵問道：「張先生在家中排行第幾？」
張烈答道：「在下排行第三，也因此常被人稱為『張三爺』。」也回問：「妹在家中第幾？」
張羽塵微笑道：「妾排行最長，也因此兒時被先父以『大塵兒』稱道。」張烈一愣，問道：「令尊已亡故了？」
張羽塵觸情傷感，面色微黯道：「嗯…妾在八歲時，父親便辭世了……」
張烈見自己竟令美人憂傷起來，忙道：「抱歉、抱歉！」
張羽塵振作微笑，另擇話題：「我們有緣──義結金蘭如何？」
張烈喜道：「今日有幸，遇一妹子！」
張羽塵點點頭，遙呼在外的李靖：「靖哥，來拜見張三哥啊！」
李靖早已靠窗邊很近，聽二人對談，只覺這張烈豪人豪語，雖狂放不羈，但不失氣度，很對自己胃口，心中大氣就此全消。於是他也跨窗而進，面對張烈驟拜，張烈謙和持扶。
張烈、李靖、張羽塵並列，向窗外天邊揖拜，結為生死之交。張烈為大、李靖為次、張羽塵為么，發誓今後無論何事，皆要同甘共苦、相濡以沫！
※※※
三人以爐為中心環坐。張烈直問道：「這煮的是什麼肉？」李靖則客氣道：「羊肉，估計已經熟了。」
只看張烈豪張大口，嚷道：「呀！我好餓！」李靖則笑道：「若三哥已餓，便可立即享用……靖昨日還買了燒餅，所剩有餘，可配而食之。」張烈便拍腿直呼：「好！好！哈哈哈……」
羊肉已好，張烈便抽出匕首以切肉，與李靖夫婦共食。三人一吃完，便看張烈拿著剩下的肉亂切幾刀，跨窗走出，行到馬廄前，竟將肉遞道自己驢子的嘴前，那驢也竟然大口大口的吃了進去！在房內觀看的李靖、張羽塵二人瞧的訝異起來。
待張烈很快回到房裡，李靖問道：「三哥，那驢怎麼能吃羊肉啊？」
張烈喝喝一笑，說道：「很奇特是不是？此驢伴我縱橫天下已久──與我一同啖惡人之肉、飲惡人之血！人肉尚可吃，何況是羊肉？」
張羽塵也詫異道：「三哥吃過人肉？」
張烈點頭一笑，將革囊提起，問道：「有酒嗎？」
李靖熱切笑答：「此旅舍西邊就是酒肆……三哥稍待！我這就去取。」說完便快步前去。
不一會兒，李靖取了一斗酒回來，三人之杯倒滿之後，便敬酒一輪。這時張烈忽向李靖詢問：「老哥有些下酒之食物，李老弟給否一同享用？」
李靖想起方才談話，忽生懼意，乾笑道：「不敢、不敢……」
張烈哈哈一笑，於是打開革囊──赫然是一血淋淋的頭顱，外帶心與肝！
李靖、張羽塵皆微嚇到，只見張烈又拿匕首開始切起心肝，各切三塊，切好之後，抓起一塊拋到嘴裡，龍吞虎嚥起來！
李靖看此情形，初時雖有些畏懼，只是見張烈這般驚世駭俗，心生一股傲氣，竟隨手拿起一塊，竟跟著咀嚼起來了！
「哈哈哈……快哉、快哉！」張烈咬著肉碎，含糊稱道。
「嗯，的確快哉！」李靖笑臉跟著附和，一點沒有勉強之色，反而樂在其中。
張烈往人頭一指，正氣道：「此人天下負心者，殘害百姓、燒殺擄掠，我恨之十年……今日終於抓獲到，我憾恨釋然開來了！」
李靖含肝嚼著，直點頭道：「果然如此！」
※※※
吃完心肝後，張烈問李靖道：「我看李老弟的樣子，乃一貧窮之士也，是如何得到大妹這等美人的青睞啊？」張羽塵聽張烈讚她美，不禁羞色起來。
說李靖是貧窮之士，一點也沒錯！自從李端、李二夫人去世後，李府可說每況愈下、家道中落──大兒子李端抵禦突厥竟戰事不利，事後被罷官免爵，失意之下竟離家流浪、不知所蹤；二兒子李靖打拼多年，也只是得到小小的邑馬郡丞職位，治民甚佳，卻俸祿不多，如今還因大鬧京城而失職；李明正、李客師二人作官不成，便長年跟在二哥身旁做事，二哥如此，這對雙胞胎就得如此──李家如此境遇轉折，實在讓人不勝唏噓！
李靖心念一動，便道：「愚弟雖窮，卻也是有心人。別人問我，我故意不說；三哥問我，則毫無隱瞞之意……」
張烈「哦」的一聲，訝道：「不知李老弟欲以而為？」
李靖猛起身來，一手掌心向上高擺，氣昂神軒道來：「擇賢君、滅大隋、平諸雄、安天下，不失為諸葛孔明、趙子龍之輩也！」
張烈一聽，愣了半晌，就豪邁大笑起來，道：「好！不愧是大鬧京城、殺惡賊卻不波及無辜的李靖。」李靖笑道：「三哥已知道此事？」張烈便說：「名將韓擒虎的外甥兼入室弟子、魔王寨義賊的精神領袖、司空楊素的棘手對頭……這些大事都已傳遍天下！」
李靖開玩笑道：「哈哈哈，楊素這般大肆通緝，看來反倒幫了愚弟一把！」張烈聽而隨之大笑，張羽塵則也樂不可倦。
「張三哥是否也有宏願？說來聽聽吧！」李靖也好奇開問。
張烈鎖眉，鄭重道：「愚兄所想要行之事，極難辦成！如今雖積攢許多財寶，亦有一批兄弟相幫……但目前也艱困難行。」李靖不敢說笑，認真問道：「何事如此艱困？」
只看張烈張大龍眼，一臉神威地道：「逐鹿中原，做一代雄主！」
此言大膽，李靖卻不感到意外，似乎隱約猜到，微笑道：「三哥雄心壯志，愚弟佩服之至！」便建議道：「目前楊廣正於江都玩樂，三哥何不試著去行刺之，將天下奪過來！」
張烈大笑三聲，說道：「楊廣身旁侍衛眾多，卻全是烏合之眾、不足為懼，但都不是重點──即使愚兄今日帶人馬跑到江都，成功將楊廣那小子給宰了……還是拿不到天下的！因為各地群雄將會一一擁兵割據，自立稱帝。所以，這是治標不治本的法子！」
李靖頷首稱是，便試問：「那……三哥的意思如何？」張烈食指一比，慢慢道來：「穩札穩打、逐一擊破；速戰速決，兼備切勿躁進──首先培養好自己的勢力，再慎選下手的目標：可先從最弱的對手開始，一舉將其擊潰，最好的話就將其資全數容收過來，不論是兵馬、糧草、戰略要地，甚至是民心，能得收就盡量收；之後再慢慢蠶食其他勢力，從較弱的挑戰到較強的，到盡頭挑戰最強的，最終天下歸心也！」
李靖認為頗有道理，連連肯定張烈之言，張羽塵亦對張烈的見解感到津津有味。
※※※
「李老弟既說要擇賢君……不知將前往何地？」
「先到太原躲避……再繼續觀察天下，看看是否有仁主賢君。」
「嗯，也罷！我本就不是你要投奔的人。」
張烈深感目前自己勢單力薄，還未有資格與天下英雄角逐，不禁昂首，一臉哀愁。
李靖拍他肩，安慰道：「三哥不必如此……來日方長嘛！」
張烈闔眼直嘆：「我已年過半百……不知還能等到何時呀？」
李靖垂頭不語，不知該說什麼……
「李老弟，愚兄看你儀形器宇，真是大丈夫也。你可知太原居住著有什麼奇人異士嗎？」張烈立刻轉移心情，隨便跟李靖聊聊別的事。
「靖曾去太原，不想竟見過一人──愚弟當下認為此乃真命天子，就如同靖方才初見三哥的感覺！其餘嘛……只是將軍之相罷了。」李靖回應同時，趁此間接把心裡對張烈的第一印象表白出來，一方面是以慰張烈一事無成之憾，一方面也是出自真心。
張烈聽李靖暗讚自己，心下感激，而繼續問：「何姓？」
「靖之同姓。」
「年幾？」
「二十近幾。」
「今何為？」
「州將之愛子也。」
張烈點點頭道：「很像、很像……」他說「很像」，是指那異士的背景與李靖相似──州將愛子與名將愛姪，同為不凡之人。
「我須見之，李老弟能否讓愚兄一見？」張烈懇求道。
李靖則臉露難色，道：「我也僅僅只有一面之緣，並沒與他甚交……」但「啊」的一聲，改口道：「靖之友劉文靜與之親近，透過文靜介紹即可。不過三哥想見他有何事？」
張烈隨眼一望，凝視著太原的方向，道：「愚兄聽望氣者（方士）預言說那兒有奇氣，叫我前往訪之。李老弟明日啟程，何日到達？」
李靖手托下巴，便道：「某日一定抵達，而且必在近日之內──約三日就到！」
張烈便拍腿道：「好，請老弟在到達的第二天，也就是從明日算起的第四日──曙光方起，候愚兄於汾陽橋上。」言訖，竟赤龍飛撲，越窗而出跳至馬廄跛驢上，乘風而去，居然其行如飛，回顧已遠！
李靖與張羽塵且被張烈這突兀並神速所驚懼，久久呆之。
「這三哥真乃狂客也！」張羽塵不禁為之一恐，心細如髮的她不免多慮。
李靖卻放心如洋，豪宕道：「烈士不欺人，故不必擔心受怕。」
※※※
明早雞未明，李靖便與旅舍掌櫃拜別之後，便同張羽塵策馬離去──臨走前，熱心的掌櫃還塞給李靖四、五個饅頭。
李靖邊騎馬邊咬著饅頭道：「我們明日便要到太原附近……我必須先去跟程兄及兩個弟弟碰面！」
張羽塵「嗯」的一聲，附和道：「我們今日就連夜兼程，大概明天就能到太原附近的小鎮了！」
李靖眼看愛妻，關切柔和道：「塵妹……連夜奔波，著實辛苦妳了！」
張羽塵嫣然一笑，甘心道：「只要靖哥能完成心中計畫，在塵兒身上一點都不苦！」自稱「塵兒」，似乎希望李靖從此叫之。
「謝謝妳，塵兒。」李靖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地回應。
兩人促鞭而行，鴛鴦俠侶、壯少飛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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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作品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