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哇！好好吃啊，這裡的東西超…超讚的。」
克萊雅不計形象的吃著眼前的美食，他左手拿叉子、右手拿餐刀，將盤子裡的牛排大卸八塊、再用一種滿足的神情吃下肚，大大的舌頭舔去嘴唇上的油膩，接著重複一樣的動作。
「沒想到…你這麼能吃啊？」
坐在對面的男人瞠目結舌的看著這副奇葩的吃相，又看了看擺在一旁的三張空盤子；他將手上的刀叉放了下來、用紙巾擦乾自己的嘴巴，一切的動作跟對面的客人簡直天差地遠。
「咦？輒麼好粗的東西，尼布粗粗看的話，真的太浪費繩命了…。」
哎呀呀，連話的說不清楚了。
「算了，我想…這也算在員工福利裡面吧？」
男人苦笑著，看著克萊雅大口大口的吃完那整盤牛肉，神情有些複雜。
「不過，我想問問你啊，你到底甚麼時候調包那個『綠柱玉之眼』啊？我從來沒看到過這麼快的手法耶！超強的，可以教我嗎？」
「教給了你，你要拿去做甚麼？克萊雅。」
「這個嘛…是我個人的事情吧？」
「那麼要不要教你，也算是我個人的決定吧？」
男人雙手抱胸，咖啡色的雙眼裡還是透漏著不安，似乎仍然在懷疑這位年輕人到底值不值得信賴。
「別那麼冷漠呀，我是受雇於你幾天而已，幾天而已唷！當然想多學幾招呀！」
克萊雅的眼神突然一變，就像是個無依無靠的孩子一樣。
「今天能吃到這些東西，假設幫你工作完這幾天，我到底可以撐多久呢？」
「…」
男人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面對這樣的情形，有時候閉嘴會比較好。
因為當你做出這樣的承諾，意即你要背負起另一個人生存下去的責任。
「話說回來，你這傢伙說知道我的一切，是真的假的啊？」
「我從不說假話。」
「真的假的啊？有時候大人總是愛講這句話，到頭來卻總是最不負責任的唷。」
克萊雅那雙蔚藍色的眼睛十分銳利、像是一面放大鏡一樣，想探測這個男人的話語底下，是不是隱瞞了甚麼他應該知道的隱情。
「你懷疑我是沒有用的，就像懷疑太陽是從東邊出來那樣子，這是無庸置疑的問題。」
男人的聲音冷冰冰的，而且他的語調沒有絲毫慌亂。
「那我換個問題好了：為甚麼你要去找費雷？」
「你都直接叫他的名字？」
「廢話！這裡的大人不用跟他們客氣，都是一個樣子。」
克萊雅吃下最後一口肉，拿著刀叉的雙手瞬間握成拳頭。
「你今天看到的那些商人，都是壓榨童工才拿到那些東西的。礦坑裡面的高度根本塞不下一個成年人，但是有些洞穴很容易坍塌、甚至還會挖到地下水，這種時候不找一些小巧玲瓏的肉墊去替他們受死的話，哪來那麼大的膽子啊？」
男人聽到這裡，同意的點了點頭。
挖礦這一項工程是一項艱困的工作，雖然有許多人看上某些洞穴的天然晶石慕名而來，但是往往會發現有些純潔的礦物結晶是在一個極小的洞穴裡才有的，這時候手搆不到裡頭、身體也無法進去半分，這些人就想了另一個巧妙、卻又殘酷的方法。
那就是兒童礦工。
兒童的骨骼肌肉十分柔軟，沒有成年人的身形限制，可以自由出入礦坑裡面的隧道與軌道，當一些地方比較窄小的時候，就是利用他們的時候了。不過童工的工作環境與待遇都十分惡劣，尤其是地底下的氧氣與食物供應都很難取得，再加上有時候挖到天然氣、煤礦…等天然礦物時，會對人體的肺部造成嚴重灼傷、有些嚴重的進而變成肺癌；這樣的情形已經發生了很多次，許許多多小生命就是這樣命喪地底，這樣的慘絕人寰，卻不被那些從中獲利的商人同情。
「所以你偷這些珠寶，再拿去給那些地下商人轉賣出去，這樣得到的利潤比起在礦坑裡面，還要高上5倍左右吧？」
「嘿嘿，有時候不說5倍，連10倍價值以上的寶物都可以搶的到！」
克萊雅自傲的拍了拍胸脯，非常的得意。
「但是，這樣做的話，不是『那些人』對你的期望吧？」
「是啊！不過為了生活，這樣也是沒辦法的對吧？」
「唔…這樣說來也對。」
男人不得不承認，就現在克萊雅所處的情勢，他這樣的「私法正義」是唯一救贖他的方法。
不過現在，有些事情該讓他改觀了。
「克萊雅，接下來你要跟我去做的事情，可能會有危險性。」
用手背擦拭嘴上油膩的克萊雅聽到這裡，動作遲緩了一下。
「你這傢伙不會要我去挖甚麼鬼東西吧？！」
「不，跟挖礦沒有關係，是跟你的膽量有關係。」
「哦？你還挺識貨的嗎！」
克萊雅身體向前傾，試探性的問道。
「那是什麼樣的工作呢？要搶甚麼東西回來呀？」
男人輕輕一笑 ─這是克萊雅第一次見到他表示自己的情緒─ 接著拿出一封信。
「這是你討厭的費雷在幾天前寫給我的信，他要求我要幫他處理點『私事』。」
「『私事』！嘿，沒想到這傢伙也有這種見不得人的事情啊？」
「是，確實有件不可告人的祕密。」
男人輕啟嘴唇，正要將這份工作的內容說出來的瞬間……。
「大哥！！」
有一個嬌小的身影從門口竄入，跌跌撞撞的來到克萊雅的身邊，在搖曳的燭光下依稀可見孩子的手臂上有著剛被毒打的血痕。
「多蘭？誰把你打成這樣的？！」
克萊雅從椅子上跳下來，顯然已經沒有多餘的興趣再跟男人商討了；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多蘭的臉頰，赫然發現他的額頭竟然被人打傷、斑駁血絲順勢流下。」
「是……是三班的監工，他們說要把小靖她們帶走……我們本來想阻止，沒想到他們真的用鐵鍬打我們。」
名叫多蘭的小孩看上去也才不到十二歲，身上的衣服因為長期待在礦坑的關係，幾乎已經看不出原先的顏色、沉積許久黑色的污漬也黏在皮膚上，但是淚水與鮮血交織的顏色，卻是最令人難以忘懷的衝擊。
「真是TMD的禽獸！他往哪裡走了？」
克萊雅也不管身旁人對他的異樣眼光，逕自拉住多蘭的手臂、往餐廳的外頭走去。
「克萊雅，你先等一下！」
男人伸出手來，緊緊的抓住克萊雅的肩膀，制止他繼續行動。
「放開我！你甚麼都不懂，如果再慢下去的話，小靖她們就……。」
克萊雅的聲音變得極為激動、被男人抓住的肩膀也變得僵硬，弱小的拳頭用力的握緊，雙眼的不甘示弱迸發怒氣的火焰，儘管自己年紀輕輕，卻不願讓同伴任人魚肉，那雙眼睛清楚的向男人傳達著這樣的決心。
「我知道你在想甚麼，但你先等一下。」
「幹嘛！還要先計畫甚麼東西啊？你那個該死的工作先別談好不……。」
只看見男人不慌不忙地轉身，朝著一臉迷惑不解的老闆，拿出了幾塊金幣。
「等我先付完錢，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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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發現的礦區？」
男人跟在這兩個小蘿蔔頭的旁邊，聆聽著新消息的同時、手上的筆與筆記本也不斷地在書寫著。
「之前就已經聽說過，負責開挖進度的監工們發現了新的採礦區，可能就是趁這個時間要調派人手過去。本來這種工作應該是交給大人們就夠了，天知道他們要抓走小靖做甚麼。」
克萊雅用繃帶纏住多蘭的手臂，咬牙切齒的模樣展現了一般孩童不會擁有的憤恨。
「不過你說『她們』，那麼被帶走的人不只一個嗎？」
「是的，小靖是跟我一樣年紀的女生，她是我們這裡數一數二存活率最高的童工，所以在這一代工作的小孩子口裡都很有名，平常對於一樣是女孩子的童工也會多加照顧；但是我覺得那群監工要帶走小靖她們，原因應該不會那麼簡單……。」
克萊雅藍色的雙眼隱約透露出不安，語氣也有些顫抖，可見他們刻意帶走這些女孩，主要的目的應該不是只有採礦那麼簡單而已。
男人刻意不往事態的最糟點設想，但不得不說現在的情勢是十分危急的。
「大哥，我記得她們要被送去新礦坑以前，要先給『老闆』看過才行，他們約見面的地方我還記得。」
「哦！這樣就省事了，到底在哪裡啊？」
「就是我們之前調查鬼故事的地方，在森林裡面的那塊石桌附近。」
月黑風高，在枝枒間穿梭的寒風令人毛骨悚然，尤其是昏暗的光線更是讓人看不到腳前的路面，克萊雅害怕被那些監工發現，連火把都不敢輕易點燃。
「鬼故事？那為甚麼感覺你們把鬧鬼的事情當真了？」
「那是因為這種鬼故事，真的發生在我們眼前了。」
克萊雅看著周圍的樹林，似乎在提防著甚麼未知的危險；他的語氣就好像是白天遇見的那位商人那樣，都懼怕著未知的恐懼，但是即便明確知道對方是甚麼，卻只有加深不安和無奈。
「那是這個城鎮的採礦事業發展到一個地步的時候，漸漸流出工人之口的謠言。傳聞有一個女鬼經常在礦坑的四周遊蕩，特別是遇見壯碩的工人時，會特別張開血盆大口嚇阻人接近資源點，可是卻不會出手傷害童工，僅僅只是用那雙紫色混濁的眼睛盯著他們看……。」
女鬼，紫色的雙眼，在礦坑附近出沒……。
「而且很奇怪的是，這些傳說是自從綠柱玉的礦藏被發現之後，慢慢變得頻繁起來；以前費雷那一家人還沒有發展採礦事業以前，我們這個小鎮根本沒聽說過甚麼森林女鬼這種事情。所以我才一直覺得是費雷那傢伙搞的鬼，想要擾亂競爭對手的技倆。」
男人點了點頭，因為依賴天然資源的產業，一定需要確保自己的資源點不被分瓜或是佔據，所以自導自演的可能性也相對提高。
「管他那麼多呢，現在先把小靖她們救回來最重要。」
「畢竟這群孩子是你最重要的一群人吧？」
「囉嗦甚麼啊！如果我不這麼做，他們總有一天不是被礦坑裡的空氣嗆死、在路邊餓死、不然就是被打死，還好多蘭這次比較幸運，不然要是那個監工下手再重一點……。」
可能一個小生命就這樣無辜犧牲了。
無法言喻的寒冷在三人之間凝結，雖然目的地姑且是一致的，但是克萊雅與男人想要見到的東西卻又有些微的不同。
「見到那群人之後，你打算怎麼做？」
「這個嗎……自然先救人吧……。」
克萊雅仔細想了一下，雖然口頭上說著救人，但是畢竟自己也只是個孩子，他的同伴又不像是鑲上寶石的首飾，就算他是個精於匿藏和偷盜，心理也沒有一定成功的把握。
「我有個計劃，可以救出你的同伴。如我成功的話，你就來協助我的工作，你覺得呢？」
「都甚麼時間點了，還在說那個工作啊？」
「這對我們兩人而言是雙贏，而且……。」
男人闔上筆記本，意味深長的看著克萊雅。
「真正重要的事物，就得拚了命去保護，對吧？」
明明這個條件乍聽之下，是個以一換一的交易，但是克萊雅卻慎重的點了點頭。
「既然你這樣說的話，不拿出點幹勁不就要被你看扁了！」
經過一陣子的摸黑前進，終於在森林深處的一片空地裡，找到了監工的蹤跡。
男人示意克萊雅和多蘭蹲低身體，在藏草叢中窺視著對方的一舉一動，在還沒有明瞭現在的狀況前，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克萊雅見到那幾個惡名昭彰的監工正用鍊子鎖著一群孩子、讓他們排成一列，為首的就是這群童工裡面的大姊姊小靖；克萊雅第一次見到她是在貧民窟裡，她為了其他孩子去買醫藥品回來的時候，為了借紗布而來找他的。從那一刻開始，克萊雅與小靖就這樣照顧著貧民窟裡的孩子、礦坑裡的童工也成了克萊雅的保護對象。
沒想到，她竟然被帶頭抓起來了，而且還是在這樣不尋常的情況下。
「都給我站好了！誰要是不聽話，我就把他丟在這裡給鬼吃掉！」
其中一個監工粗暴的說著，還活用這個森林裡的鬼故事，讓一些年紀較小的孩子差點掉出淚來。
「都甚麼年紀了，竟然還相信這種鬼故事，別笑死人了。」
出乎克萊雅意料之外，小靖竟然一反平時的冷靜與矜持，刻意的與監工頂嘴。
「死丫頭！妳再說一句多餘的話，我就打斷妳的腿！」
「算了老三，這個小賤人嘴巴很硬，你怎麼罵她都沒用的。」
「只要她好好工作，等一下『老闆』來的時候不要捅婁子就行。不然的話……。」
那個貌似是監工領導的人朝小靖嬌小的身軀上下打量，猥瑣的目光與濃稠的口水，讓人在視覺上就有種被侵犯的噁心感。
「就讓她下面的嘴巴想閉上都不行~嘿嘿嘿。」
「真的是，連這種幼齒的你也要？」
「這種小隻的比較緊啊！叫起來也比較有感覺，哪像那群鬆垮垮的大媽……。」
這幾個監工也是色膽包天，在一群孩子面前仗著自己的武力與權威，毫不忌諱、沒有羞恥心的講起猥褻的笑話，讓人聽了著實氣憤。小靖聽著這些話，緊抿著自己的雙唇、夾緊雙腿，默默的壓抑心中的恐懼，憤恨的瞪著這群人。
克萊雅心裡早已被怒火充斥，這群人為了獲利，竟然這樣輕賤人命，要是他的手上有柄小刀、沒有與男人合作的約定，早就趁著夜晚的優勢把這幾個人給殺了。
「話說老大，為甚麼『老闆』要跟我們約這個時間啊？」
「問我做啥？他財大氣粗的，說幾點就是幾點，我們只要有錢拿就行了。管那麼多……。」
「不過我說啊……這個森林是不是挺詭異的？未免安靜的過頭了吧？」
「胡說八道，自己用那些鬼故事嚇人，你就不要自己嚇自己。」
隨著時間越來越晚，這幾個監工閒聊之際，也談起了鬼故事的真實性。
「我聽過很多幽靈的事情，就沒有聽過一個幽靈是有紫色的眼睛；而且偏偏是在這片森林裡面，這裡附近又是農耕用的蘋果園，也沒有上吊死人的傳聞，說有鬼的人根本是自己心虛吧？」
「還是以前死掉童工的靈魂啊？既然這裡離附近的礦區很近，這樣也不稀奇啊……。」
「那可是一個站得起來的女鬼啊！哪是這種小鬼等級的，絕對是騙人的啦！」
克萊雅漸漸分析出這三個人的性格，帶頭的老大是無惡不作型的，天不怕地不怕，說甚麼都百無禁忌，是典型的市井小人；老二則是表達客觀想法，任何事都持保留態度，但是也好不到哪裡去；老三則是「欺善怕惡」的代表，剛才用鬼故事嚇小孩，自己卻又怕遭報應。
一群窩囊廢，克萊雅打從心裡這樣唾棄他們。
只是不知道為甚麼，男人從剛剛到現在都按兵不動，也沒有要行動的暗號，難道他打算在交接給『老闆』的瞬間，正大光明的搶人嗎？
突然間，陰暗的森林小道上出現了一點橘色星火，慢慢地朝著這裡走了過來。
「嗚嗚嗚，姐姐，是鬼要來吃我們嗎？」
有個比較小的孩子以為那道光芒是鬼火，竟然直接哭起來了！
「別亂哭！只不過是燈光罷了！」
老大看著遠處閃爍的光芒越來越近，更加確定那是手提式的油燈發出來的光。
「喂喂喂！都給我有精神點，不然的話有你們好受的。」
克萊雅看著慢慢靠近的燈光，心想接下來即將現身的人，該不會就是他們口中所說的「老闆」嗎？
隨著燈光接近，有個行色匆忙的人影漸漸浮現出完整的輪廓，是個穿著深灰色外袍的人，他的臉色雖然強作鎮定，但是從鬢邊滲出的冷汗、急促的呼吸聲可以猜到，眼前的這個人因為心中的恐懼而顯得倉皇不安。
這應該不是「老闆」該有的形象。
「你們就是送孩子過來的人嗎？」
克萊雅聽到這個人開口的聲音，瞬間篤定這位絕對不是「老闆」，開頭既沒有領導的慎重與氣場，語氣充滿了慌張與戰兢；就連走到三個監工跟前的時候，還不時朝著森林的陰暗處東張西望，像是在害怕甚麼東西正在偷窺那樣。
「啊？怎麼是你這條雜魚啊？『老闆』明明說要親自來驗貨的。」
「是這樣的……剛才老闆有些私事要忙，所以才派我過來接收的。如果沒問題的話，建議你們快點離開這裡吧！」
傳信的人也沒有說清楚頭尾，牙齒反而是開始格格打顫。
「快離開這裡？你今天是不是撞鬼了啊？瞧你嚇成那副鬼樣子，絕對是被女鬼纏上了吧？」
「是真的！我剛剛來的路上，就有看到一個人影跟著我，還好在最後這段路沒有被纏上，不然的話……我們在這裡交換童工的事情就會被人知道了。『老闆』就算是個很謹慎的人，看到那種情形，一定也會嚇尿了吧？」
「廢話那麼多！趕快看一看人數到底對不對啦。」
顯然這三個監工沒有比眼前的這位更畏懼神靈，他們反而要求對方快點辦完事情。
只見小靖與那些可憐的孩子被推向前去，那位接收童工的人很快地在他們手臂上找到了標示為礦工的印記，迅速地打了個手勢、跟那三個監工說明清點完畢，就拉著鐵鍊的另一端想要往前走……。
「……喂！他們就要把人帶走了，你還在磨蹭甚麼啦？」
克萊雅焦急地看著男人，因為對方到現在連一個暗號都沒有打出來。
「安靜一點，如果太吵的話，會被發現的。」
「誰管你那麼多啊！再這樣拖下去，小靖就要被帶走了啦！」
男人的眼神並沒有看到克萊雅焦急的臉龐，他像是在等待著甚麼，雙眼注視著一個定點、筆直地望向森林的黑暗處……。
「等我下指示以前，都不要亂動。」
不知甚麼時候開始，他拿出了筆記本，當那陣微風吹過這片樹林的時候，他開口了。
「來了。」
啪沙，啪沙。
「誰！誰在那裡！」
一陣擦過枝葉的聲響引起了監工們的注意，連「老闆」派來的人也不敢輕舉妄動，但是很明顯的可以聽到他大口的呼吸聲，以及歇斯底里的呻吟聲。
「呃啊啊啊啊！是女鬼！鬼怪出現啦！！！」
正當那個灰色外袍的男人嚇到連鐵鍊都拋下的同時，一件駭人聽聞的事情發生了。
一個輕飄飄的身影竄入人群裡，忽略掉站在一邊的三個監工，直接硬生生的拗斷了那個男人的手腕！
眼睛還閃爍著紫色的光芒！
「騙子……強盜……驅逐……驅逐！」
月黑風高，皎潔的白光在這片森林裡雖然迷茫，但是對於哪個人正在做些甚麼能依稀可見，克萊雅這時候終於看清楚眼前的亂象真面目。
是一個女孩子！穿著白色的薄紗連身睡衣、赤腳走在山道上，散亂的長髮隨著寒風狂亂起舞、她的眼睛閃耀著詭譎而又恐怖的紫色光芒，像是森林中的狼那樣瞄準了目標、張牙舞爪的往前撲去；明明有著人類的外貌，但是雙手的指甲卻長得跟爪子一樣，奮力地在帶頭監工的臉上狠狠地抓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鬼出現了啊！！」
那三個監工開始往森林的另一個方向奔逃，交接的那個人也顧不得這群孩子、也無暇整理手腕的傷勢，也跟著拔腿就逃。
「礦坑……綠柱玉……孩子……驅逐！」
令人驚異的是，這個女孩子的移動速度實在快得驚人，雙腳猶如飄浮在空中那樣靈巧，不時發出讓人毛骨悚然的詭異叫聲、有時候是淒厲的吼聲、有時候則是垂死的哀號聲，其音量之大足以響徹整個森林，甚至是鎮上也有可能！
「這是甚麼鬼啊？！」
克萊雅簡直說不出話來，畢竟對他而言這種事態的發展早已超出他的想像，而且怎麼可能？女鬼竟然還會襲擊人？這種事情完全不合常理啊！
「克萊雅，就是現在！」
「嗄？！」
就在克萊雅還在猶豫的時候，監工那邊又傳出了淒厲的慘叫，只不過音量已經漸漸變小、很明顯的已經離開這裡有段距離了。留在當下的孩子們有的早已泣不成聲，剩下小靖和幾個孩子仍然堅持著，但是如同克萊雅一樣，他們對於剛才眼前到底發生甚麼事情，完全無法理解。
不過，小靖卻是最快回神的一個。
「克萊雅？你在這裡嗎？！」
小靖強撐著身子，在模糊的光線裡面，試圖想找出傳出克萊雅聲音的位置。
「我在這裡！」
克萊雅、多蘭和男人衝出藏身地點，在慘叫聲與叫喊聲頻頻傳出的同時，他們迅速地來到孩子們的身邊，用先前已經準備好的工具解開了鎖鏈；男人仔細算了一下，這裡的孩子總共有十五個人，而且都是未滿十五歲的小孩子，全都受到了相當程度的鞭打，看上去真的是只有慘不忍睹可言。
「克萊雅？為甚麼你會在這裡？」
「先別管那麼多，我們是來救妳的！」
克萊雅俐落的將每個孩子鬆綁，依序將孩子們帶離現場；小靖則是安撫著一些仍在哭泣的孩子們，雖然事情的發展出乎男人的預料，但是整體而言，所有本要被交易出去的孩子都平安無事的脫離了。
「那個女鬼……到底是甚麼東西啊？」
克萊雅心有餘悸的看著監工們消失的地方，只是那邊已經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了。
「可能……就是住在森林裡的幽魂吧？為了懲戒這些噁心的傢伙。」
小靖緩緩地開口，雖然剛才她無懼於監工的淫威，不過她畢竟是與克萊雅相同、只是個在低層社會夾縫中求存的柔弱孩子，言語上沒有感受到任何屈服的意思，氣勢卻比剛才弱了許多。
「克萊雅，你先帶孩子們回去，我還有別的事情要辦。」
這個時候，兩個孩子這才意識到這個從頭到尾幾近沉默的男子，他正在凝視著監工們逃去的方向，目前那裡已經看不到任何燈光，只有無盡的黑暗、和令人毛骨悚然的沉寂。
「你不會是要去找那群人吧？雖然我覺得這種狀況下，你是套不出甚麼話啦……。」
「我說過這個計畫能救出你的同伴，現在實現了。那麼這件事情，我同樣也能自己處理。」
「真是的，你自己也看到了吧？剛才那個女鬼搞不好也在那邊啊！如果你過去的話，天知道會發生甚麼事情啊？」
克萊雅這時候覺得莫名的奇怪，明明遇見這個男人的時間也不過一天而已，竟然為了這種毫無利益計較的事情而擔心他。換作是平常，他絕對不可能那麼輕信於人、也不可能為了他人而多付心血。
難道是因為他幫助了自己的關係嗎？
「總之，你明天早上在我們吃飯的那家店門口前等我，我會詳細告訴你要做甚麼的。」
「你啊……該不會就這樣丟著我們不管吧？」
男人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面相那片黑暗，緩緩地說道。
「我想，在照顧家人這方面，你比我拿手罷了。」
霎那間，寒風捲起，地上的落葉隨之起舞，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克萊雅一時之間睜不開眼來。
當他打開雙眼時，男人早已消失不見了。
「克萊雅，那個人是……？」
小靖躲在一邊，扯著克萊雅的手臂，今天晚上的事情對她而言，實在是一言難盡。
「先回去吧，今天發生太多事情了。把孩子們安頓好再說。」
克萊雅摸了摸小靖的頭，深深的吐了口氣。
真是久違了，這麼清新涼爽的夜晚。
*******************************************(未完待續)
創作內容
遙望星與海的盡頭~ 第二章. 綠柱玉之眼 (二)
原創小說~(連載中) (1)
